第60章
3个月前 作者: 容烟
赵南星的记忆力还算不错,上电梯前怕自己忘了,把沈沂说的那一串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回到家后换了鞋,第一件事就是去书房找。
但她并不知道是从左数第九本还是从右数,干脆将两本都抽了出来。
都是很厚的古籍,且是繁体字。
赵南星随手翻了其中一本,刚好翻到了一张纸,就在1123页。
1123,她的生日。
是一张陈旧泛黄的a4横格纸,折了三折。
在背面右下角写着沈沂0826。
赵南星猜测可能是他写这封信的日期。
拆前还有些紧张,不由得屏住呼吸。
纸翻开后,最中间只写了五个字:[星星会发光。]
赵南星:“……?”
这是情书?
一时不知是赵南星对情书有误解还是沈沂对情书有误解?
这种似是而非的话她能写一百句,好吗?
以防万一,赵南星还在另一本里翻了翻,干净到连张书签都没有。
所以沈沂说的是这一封无疑。
赵南星给他发了一串省略号过去。
沈沂回复:【看到了?】
赵南星:【似是而非,并不算。】
沈沂:【很小的时候写的,也只写过那一次。】
赵南星:【有多小?】
沈沂:【秘密。】
两人你来我往,几乎是对方刚发过去就已经打字发过去。
比以往聊天的频率高了太多。
而赵南星坐在书桌前,盯着他写的那句[星星会发光]思考良久,而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支笔。
笔尖已经落在纸上,却又及时收走。
最终从抽屉里另外拿了一张空白的a4纸,笔尖悬于空中,认真地在纸中央写——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同样在纸背面的右下角写了:赵南星0316。
恰好是沈沂的生日。
她将沈沂的那封放进了原来的位置,而将她新写的那封夹在了另一本书的316页。
再一次将两本书放回原位,从左数的第九本和从右数的第九本,中间也只隔了两本书而已。
—
而另一边,沈沂抵达[愿]。
进去时程阙正盯着手机,似是要把手机盯穿。
“做什么?”沈沂进门后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晚上不是还跟她一起逛夜市?你又怎么惹她?”
“什么叫又?”程阙烦躁地把手机扔在一旁,并不服气:“我没事儿惹她干嘛?就她说话带刺儿。”
程阙身上那吊儿郎当的劲儿消散得无影无踪,跟青春期荷尔蒙躁动的毛头小子一样。
沈沂挑眉:“具体?”
程阙一时哑然。
他并没跟沈沂多透露过和商未晚的关系。
准确来说,他谁都没说过。
但不知道为什么,关序那小子知道了他和商未晚的事儿,上次趁商未晚不在时嘴欠,结果刚好被商未晚听见。
两人就是因为这个闹了矛盾。
准确来说,是商未晚单方面冷战他。
他这次主动上门求和的,结果呢?
她一句又一句的刺。
左一个陪-睡,又一个劳动。
屁。
程阙光是在脑海里想想就头疼,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沈沂说,干脆把酒推了过去:“算了,喝酒吧。”
沈沂:“……啧。”
“不对。”程阙这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去了夜市?”
“看见了。”沈沂耸耸肩:“而且,不止有我看见。”
“还有赵南星?”程阙皱眉。
沈沂点头。
程阙面色更不好。
沈沂却没问,只散漫地喝酒,安静等程阙主动说。
没想到程阙这次格外耐得住性子,一个人喝了许久闷酒。
喝到最后沈沂都有些无聊,淡声道:“要是不说我就走了。”
“当时。”程阙猛不丁出声,语气严肃:“她需要一笔钱。”
“然后?”沈沂问。
“我给了她。”程阙说:“我还发现她有另外喜欢的人。”
“她发小?”沈沂又问。
程阙摇头,却没打算说出商未晚的秘密。
“那天我俩还聊得挺开心的。”程阙说:“然后我喝多了,就……咳……”
程阙低咳一声,后边的话没再说,但通过他的表情,沈沂也懂了。
“她呢?也喝了?”沈沂问。
程阙:“……喝了点儿,但不多。”
“具体?”
“……”
“靠。”程阙一个抱枕砸过去,“我在这跟你说心事儿呢,你给我盘逻辑?不是我说,你以前应该去学侦察,读什么法啊。”
沈沂一本正经:“法律更需要严谨。”
程阙:“……靠。”
“她喝了两杯红酒吧。”程阙说:“我还给她掺了雪碧。”
“那不算多。”沈沂说:“她的酒量远在此之上。”
“但不管怎么说,事儿是做了。”程阙说:“但我知道她喜欢的不是我,我也对她没感觉。”
“那你……”沈沂微顿。
程阙一杯酒灌下去:“单久了无聊啊,有个人陪自己玩也挺好的。”
沈沂轻嗤:“你可真行。”
“算了算了。”程阙烦躁:“就这样算了吧。”
也懒得再说他那些事,“陪我喝点儿就散。”
沈沂伸手跟他碰杯,程阙眼尖看见了他的表,“我记得你从来不戴表的。”
“赵南星送的。”沈沂勾唇轻笑:“生日礼物。”
程阙:“……”
沈沂把表专门露出去,还在程阙心口补刀:“据说是商未晚陪她一起去买的。”
程阙:“……”
“怪不得晚上我找商未晚吃饭,她不出来。”程阙愈发郁闷,“她怎么这么难搞。”
沈沂盯着表低笑,没说话,任由他一个人喝多了碎碎念。
程阙看着他的笑晃眼,“你走吧,别嘚瑟了。”
沈沂站起来,“对了。”
程阙微仰头:“嗯?”
“赵南星现在是我女朋友。”沈沂说:“祝你早日谈场正儿八经的恋爱。”
程阙:“……”
程阙一个抱枕扔过去,却被沈沂稳稳当当的接住,复又给他扔回去,直接蒙他脑袋上。
沈沂说:“少拿钱去碰商未晚的自尊心。”
“我没有。”程阙说:“是……”
“谨记。”沈沂严肃地告诫他:“要是你把我也连累了,我先把你扔掉。”
程阙翻了个白眼:“靠,还是兄弟吗?”
“那得看你的表现。”沈沂微笑,在程阙看来有些阴险:“好好做人。”
程阙:“……知道了。”
语气略有些不耐烦,也有些闷。
沈沂从[愿]出来,刚上车在等代驾,就见程阙的车被人开回来停在路边。
他摁灭手机看过去,商未晚刚好从车上下来。
沈沂给程阙发消息:【你女朋友来给你还车。】
程阙秒回:【哪儿呢?】
沈沂:【门口。】
程阙:【她肯定会进来的。】
沈沂盯着屏幕,不禁笑程阙的自信,反手就拍了一张商未晚正离开的背影。
程阙立刻发消息过来:【沂哥,给我拦住她!】
沈沂原本想坐视不理,但一想到赵南星的“威胁”,还是降下车窗喊了声:“商未晚。”
商未晚回头,看见是他后忍不住皱眉。
沈沂的代驾刚好过来,沈沂让他往前开了开,他就坐在车上跟商未晚聊,“你等下,程阙马上出来。”
“我不是来找他的。”商未晚说。
沈沂瞟了眼程阙的车:“那你开了他的车?”
商未晚:“……”
“你们的事我知道一些。”沈沂说:“就当是我逾矩,希望你们好好聊。”
商未晚皱眉:“这……似乎不像是你的风格。”
“你是赵南星的朋友。”沈沂温声说:“你跟我朋友恋爱这种事……稍有不慎,说不清。”
“没有恋爱。”商未晚整个人的气质都很冷,沉声否认:“就……”
“商未晚。”程阙喊她。
而沈沂瞟了眼程阙。
只见他穿了件单衬衫,扣子还开了两三颗,整个人都显得颓唐,站在风里单薄得很,看着就冷。
沈沂没再管,让代驾驱车离开。
—
老太太下葬那天是周日,天气并不好,风呜咽地吹,似是在为谁而哀鸣一般,云京久违地下了一场大雨。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赵南星送别了老太太。
沈沂也参加了葬礼。
被雨水冲刷过的城市连空气里都带着泥土味。
春天来了,仿佛又是一场新生。
对谁都是。
沈沂早已在上周就给律所递了辞呈,同时进行了工作的交接,到了他这个位置,几乎都是个人手头的案源,与律所关系不大。
之前港城的知名案件也交给了池盛。
沈沂周一就会正式进入远牧集团。
而赵南星会在这个周一复职,只是这周的值班表还没出来。
周日晚上,赵南星的小姑请吃饭,并没喊赵德昌和陈涧书一家。
只有周淑、赵南星、沈沂三人和他们夫妻二人。
小姑常年定居国外,回国之后对赵德昌的改变也大为震惊,只是这些日子沉浸在丧母之痛里,并没说什么。
等晚上吃饭时才跟周淑说:“当年离婚的决定是对的。”
临别时,小姑还叮嘱沈沂,一定要好好对赵南星。
而留给赵南星的,是一笔钱。
赵南星没要。
这天晚上,赵南星跟周淑一同回了家。
母女二人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良久,周淑低声说了句:“星星,放下吧。”
赵南星说:“我放下了。”
周淑错愕地看向她,只见赵南星弯起唇轻笑:“我恋爱了。”
“……什么?”
“跟沈沂。”赵南星说:“现在很开心。”
这消息让周淑不解。
而赵南星只温声说:“我以后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
周淑许久没反应过来,在赵南星要起身洗漱时她才道:“这样才是对的。”
周淑望着她的背影说:“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赵南星问。
周淑说:“开心一点。”
赵南星点头:“以后会的。”
她往后都只会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无论恋爱,无论失恋。
不为别人而活的赵南星怎么样都会很快乐。
—
沈沂回家时很晚,将近十点。
他一如既往地进门,上楼,推开卧室的门,开灯。
舒静习惯早睡,这个点儿应该已经睡了。
家里却透着不太寻常的安静,沈沂却早已习惯。
他回到卧室后先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
手机微震,是赵南星发来的消息:【到家没?】
沈沂:【刚到。】
刚发完消息便忍不住给她拨了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持续三秒,赵南星接起,“什么事?”
“有点累。”沈沂说:“不想打字。”
赵南星:“……辛苦了。”
沈沂坐到床上,轻笑道:“还好。”
赵南星并不知道怎么开启话题,安静的时候就听沈沂清浅的呼吸,还蛮有节奏感。
不过等了会儿她说:“我的排班表出来了。”
“这周几个夜班?”沈沂问。
“两个。”赵南星说:“明晚,还有周四。”
“终于。”沈沂松了口气:“我以为你还要一周上四个夜班呢。”
赵南星:“……也还蛮正常的吧?”
“太累了。”沈沂说:“而且你成天日夜颠倒,对身体不好。”
赵南星:“也习惯了。”
忙起来会让她放弃思考,不会觉得时间难熬。
而且她还蛮享受在急诊科的日子,永远会绷紧神经。
“有没有想过换科室?”沈沂问:“急诊科还是有些忙。”
“没有。现在急诊科已经好多了,听季杏说抽调了好多人进来。”赵南星说:“以后的日子应该会轻松一些。”
沈沂想起已经好几天没喂鱼,起身往窗边走。
赵南星的声音仍旧从听筒里传来:“跟死神抢人这件事,还蛮有成就感的。”
两人也就聊工作时会有说不完的话。
而沈沂却安静下来。
鱼缸里的四条鱼全部翻了肚皮,鱼缸里的水也开始发浑。
……死了。
沈沂还不死心地敲了敲鱼缸,完全没有反应。
这是程阙刚送他的那一缸鱼,前两天他拿回来时还活蹦乱跳,且在楼下客厅放了一整日,他一回家在站在鱼缸前逗弄着玩。
舒静还说他从小就喜欢这些活物,猫猫狗狗这一类也格外喜欢。
沈沂当时什么都没说,只问:“这些鱼可爱吧?”
舒静笑道:“可爱的。”
可没想到,在他家里只放了两天。
死了。
一如他之前养过的所有宠物。
沈沂曲起手指又敲了敲鱼缸,鱼儿们依旧没有反应。
赵南星好奇:“你在干嘛?”
“没事。”沈沂声音有些沉,“房间里有点闷,我开个窗。”
话音刚落,“叩叩”的敲门声响起。
沈沂和赵南星打了声招呼便挂断电话,慢悠悠地去开门。
是家里的帮佣,用托盘端着牛奶。
“夫人让我给您端来的。”帮佣说:“您喝了以后早点睡觉,夫人祝您工作顺利。”
沈沂瞟了眼身后的鱼缸,低声问:“我不在的时候,有没有人进过我的房间?”
帮佣眉心紧锁,而后摇头:“没有。”
“你再仔细回忆一下?”沈沂问:“有没有人靠近我的房间?”
“也没有。”帮佣说:“知道您有洁癖,在没有您的吩咐下,我们不敢进去打扫。”
沈沂端着牛奶沉思,一袭西装的沈清溪忽然走上楼来,刚好路过,喊道:“王姐,给我也热一杯牛奶。”
“好的,小沈总。”帮佣应了声后走远。
沈沂锐利的目光落在沈清溪身上。
沈清溪毫不客气地迎上,冷厉吩咐:“明天先去人事部交接资料,直接入职法务部国际组。明天下午和我去机场接kmn集团的负责人和女儿,晚上一起吃饭。”
“你进过我房间吗?”沈沂冷声问。
沈清溪皱眉:“你怀疑我什么?”
沈沂啧了声:“要是你没做亏心事,会觉得我怀疑你?”
“你的眼神说明一切。”沈清溪寸步不让:“所以,你发生了什么事?”
沈沂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线索。
只听沈清溪冷冷道:“不会是你带回来的鱼死了吧?”
沈沂眼神瞬间凌厉:“承认了吧,是你做的。”
“呵。”沈清溪冷笑:“沈沂,你自己是什么体质还不清楚吗?”
“从小到大,但凡和你走近,都会变得不幸。”沈清溪的语气带着嘲弄:“就连你最好的朋友程阙,也是因为靠近你才不幸的,不是吗?”
沈沂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捏成拳。
“这些年来你养过多少宠物,几乎都是这种下场。”沈清溪看向他:“这也能赖我身上?”
沈沂冷声:“你没进过我房间,那你怎么知道我的鱼死了?”
“因为你是个灾星啊。”沈清溪无情地嘲弄,轻嗤:“不用进你房间也猜的出来。”
沈沂差点被激怒,但在几秒后忽地勾唇笑了:“不巧。”
他看向沈清溪:“我的鱼还没死。”
沈清溪眉头紧皱,“怎么……”
话一出口便顿住,再不说话。
沈沂却反问:“怎么可能?为什么不可能?你亲手毒害的?”
沈清溪蔑视地看向他:“少往我身上泼脏水。”
沈沂说:“那就是可能。”
“对了。”沈沂看向他,语气慵懒散漫,带着几分挑衅:“针对你刚才的发言,我认为只是单纯的唯心主义,而我作为党员,是坚定的唯物论者,也不相信你所说的灾星体质。”
他看向沈清溪的目光很随意,却让人看不透。
似笑非笑地说:“毕竟如果我是灾星,那……怎么还没把离我最近的你克死?”
沈清溪顿时变了脸色,“你!”
“怎么?”沈沂勾唇轻笑:“是你命硬还是我不够灾?”
“既然如此,你这么怕我回来做什么?”沈沂有理有据地说:“毕竟我又不会把你克死。”
沈清溪:“……无稽之谈!”
说完转身便走,沈沂语气轻飘飘的喊他,颇有些空灵:“沈清溪。”
沈清溪顿住脚步。
沈沂打了个响指,倚在门上,自带几分风流。
他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什么意思?”沈清溪反问。
沈沂说:“用你们迷信人的话说,夜路走多了……”
他刻意地停顿,给人一种惊悚感:“总会遇见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