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6.30 黄粱

3个月前 作者: 州府小十三
    晚饭时间,程轻黎第三次看手机,和蒋司修的对话框还是没有新消息弹出。


    从三天前她给蒋司修表过白开始,这几天发给他的信息都石沉大海,明明半个小时前她只是转述干妈的话,问他回不回来吃饭,他也当做没看见。


    她轻叹了口气,手机往旁边抵了抵,按灭屏幕,接着喝汤。


    蒋母从厨房过来,手里拿了两碗银耳桂花羹,走近问她要不要。


    程轻黎摇头,半垂眼,勺子舀了口汤,状似不经意地问:“哥哥今天也不回来吗?”


    “刚给他打电话,说不回了,”蒋母温兰把她不要的桂花羹放到蒋父面前,皱皱眉,“他也真是,再忙也不能一直住在学校。”


    蒋父抖抖手里的报纸,示意家里的阿姨给程轻黎添汤,垂眸目光再落回报纸,眉毛胡子也透着不悦:“不管他,爱住哪儿住哪儿。”


    晚饭结束,程轻黎上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背靠桌子捏着电话想了会儿,还是拨给了蒋司修。


    一连打了两个,都是在嘟声结束后挂断,对方依旧没有接。


    握着手机的手垂下,擡头,目光无意识地落在不远处的衣柜,看了几眼之后走过去,拉开柜子准备收拾东西返校。


    刚八月下旬,离开学还有两周。


    她在淮大念书,过了这个暑假就升大二,蒋司修跟她在一个学校,不过他不是学生,是老师。


    不算淮大的在编老师,他的主要工作是在国家的科研院所搞研究,所里有个项目和淮大有合作,他被特邀过来授课,一个星期一节,没要工资,只让学校帮忙提供住处和实验室。


    他手上一个很重要的实验由国家审批,需要用淮大的设备。


    提着行李箱下楼时,被在厨房和阿姨一起剥杏仁的温兰看到,温兰一愣,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去哪儿?”


    “同学打来电话,说老师有实验让我们帮忙,”程轻黎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行李箱不重,右手提拽着下了台阶,往客厅走,头发挂在耳后,扯谎,“这两周可能要住到学校。”


    蒋父和她的父亲是战友,蒋母温兰是她母亲的手帕交,两家关系一个亲字难以形容。


    程父经商,程母是外交院外派员,两人常年在国外,所以从程轻黎记事起她在蒋家就比在自己家住得多,温兰和蒋父这对干爸干妈也对她格外好。


    她在蒋家有自己的卧室,一年里有八个月都是在这边住。


    心里还在想事情,有些乱,右手拖着行李箱往玄关处走,思想跑神没注意温兰的问话。


    温兰跟上来,叹了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往学校跑。”


    程轻黎坐在玄关处的矮凳,低头换鞋,刚系好鞋带擡头,又听温兰问她:“什么实验着急现在去,大晚上的。”


    她唔了一声,提上鞋跟,胡乱搪塞:“老师急着要数据。”


    她上学期期末进了淮大一个老师的实验室,说是科研助理岗,但其实就是打杂,一个月三百块。


    不过能跟着学到东西就是好的,只是没想到现在还能拿来做回学校的借口。


    温兰眼看她确实要走,叹了口气,转身喊了两声还在书房的蒋父,再回身跟程轻黎道:“让你干爸送你过去。”


    淮大在高新区,距离家有点远,晚上不堵车走高架还要四十几分钟。


    下了车,从后车座提了行李,蒋父从驾驶位下来,打开钱包给她查了两千块钱。


    蒋父把钱塞到她手里:“不够了给我和你干妈说,自己在学校注意点,食堂不好吃就点外卖,或者找你哥,让他带你出去吃。”


    程轻黎不缺钱,她和亲爸亲妈虽然不常见面,但他们在钱上给的不少。


    但蒋家也有钱,况且蒋父给她的是心意,没必要太推让,程轻黎点头收下,说也会看着哥哥,让他好好吃饭。


    蒋父应:“对,多管着点他,他一忙起来简直不要命。”


    叮嘱完程轻黎,背手往回,拉车门时还在自己嘀咕:“快一周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程轻黎听到,捏了捏手里的那叠钱,偏头看了眼马路对面的树,片刻后,微微垂眸,摘了肩上的书包,把钱放在钱夹里。


    拖着行李箱从正门刷卡进了淮大,十几分钟,一直走到东部宿舍区,忽然停住脚。


    她是撒谎回来的,她一个大二的学生,做实验说实话也用不到她,还有半个月才开学,室友也都没回来,淮大本科生住宿条件一般,每逢假期总是缺水少电。


    程轻黎擡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宿舍区,几秒后,拖着拉杆箱掉了头。


    蒋司修的宿舍也在淮大a区,只不过他住的是新修建的教室公寓,六十平一室一厅,还带电梯。


    因为蒋司修来讲课没要钱,校方一直觉得让他住这么个小房子对不起他,前段时间往家里打过电话,想帮他换成三室一厅。


    蒋司修拒绝了,他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况且不是太晚他一般都回家睡,在学校呆得少。


    不过最近都住在学校。


    教师公寓在淮大a区的西南角,和程轻黎的宿舍区正好是对角,拉着行李走不快,淮大面积又特别大,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蒋司修住的地方。


    低头看了眼手机,刚八点半,他应该还在实验室。


    程轻黎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等他干嘛,等到他又能怎么样,但她没走,就拉着行李箱在院前小路的树下这么杵着。


    从八点半一直站到十点,人还是没回来。


    这个时间点,周围灯少,黑漆漆的,还有连绵不断的让人烦躁的知了声。


    程轻黎低头搓着手机看了眼,片刻后手机收起来,背好书包拉上行李箱走了。


    在学校住了三天,白天无所事事就去图书馆看书,晚上吃食堂,然后去东二操场散步消食,再回只有她一个人的宿舍。


    温兰打过来两次电话,问她在学校住得怎么样,不行就回去住,还问她见到蒋司修没有,说他这几天也还是没回过家。


    程轻黎撩了撩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因为感冒嗓子有点哑:“可能忙吧。”


    温兰叹了口气,说在家里包了粽子,让蒋父晚上给她送过去。


    程轻黎应声,两脚穿上拖鞋,起身往桌边走,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清醒点:“哥哥不要吗?”


    “不管他。”温兰说。


    晚上去校门口找蒋父拿了粽子,提着往学校里走,晚饭吃多了,这会儿不想直接回宿舍,拎着粽子在校园里溜达。


    没走两步,再擡头,发现自己溜达到了教师公寓附近。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了,这边偏僻也安静,道路两侧零散分布着行道树,不远处的路旁有两家相邻的便利店。


    程轻黎呼了口气,擡头看斜前方的楼。


    两栋挨着,蒋司修住的是靠外这栋,十二层,她仰头可以看到那间屋子,没亮灯,应该是不在。


    低头看了眼手里提着的粽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掏出手机拨了蒋司修的号码。


    这还是从那天之后第一次给蒋司修打电话。


    一周来尽管发给他的消息并不多,但他一条都没回过,所以她也是真没想到这个电话能打通。


    嘟声两秒,那侧人接起,没有疑问的询问声——“喂?”。


    大概是因为知道是她。


    听到蒋司修的声音,程轻黎呼吸稍稍滞住,轻轻吸气,大脑忽然空白,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而对方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也没有开口。


    听筒里安静,有嗞啦嗞啦的微弱电流声。


    这个沉默长达十秒,然后对方把电话挂了。


    程轻黎手机从耳旁拿下来,眨眨眼,低眸看了眼屏幕,显示通话已经挂断。


    那侧蒋司修也垂眸瞧着半分钟前被他挂断的手机,冷白色的光亮散在他的脸上,几秒后,他收了手机,转身拉开门,进了刚出来的炒菜馆。


    学校附近的餐馆,空调打得低,门拉开,凉气扑面而来。


    蒋司修走回靠里的一张桌子坐下,一起来的同事陈和夹了一筷子刚端上来的猪肝,看他一眼,随口问:“谁的电话?”


    蒋司修动作有略微的停顿,之后擡手,把斜前方的碗碟拿到自己面前,拆了筷子,回答:“家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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