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003章

3个月前 作者: 锦竹
    第1章前世——再见


    冬日雨后,寒光打在纸糊窗棂上,木屋内透着森森冷意。屋内,似一切皆已冰凉,看不出丝毫生机。


    “滴滴……”水珠落地,在寂静的屋内回转,如地狱之门开启的水漏,在倒计时。


    他没来,他始终不肯来见她。无论她怎样恳求,无论她这般落魄。是啊,他不来是对的,他从未爱过她。他明确说过,他只爱一个女人,为了那个女人,可以摒弃一切爱他的女人,那样决绝,不留一丝一毫的退路。


    她不是他爱的女人,她只不过是千万个爱他的女人之一,一个天真的以为得到就是幸福的开始的蠢女人。她父亲说过,慕屠苏这样的男人,费尽心思去争取也是枉然,倘若一朝得逞,拿到他的心,那么想甩开他也不可能。他就是这般彻底的男人,这般让她疯狂去追求却又狠狠被他抛入深渊的男人。


    她输了,彻彻底底,没有后路地走上了绝路。


    她什么都没有了。娘家被她挚爱的屠苏满门抄斩,她挚爱的屠苏终于娶到他心尖尖的南诏小公主,而作为他蓦然回首依旧不屑一顾的小妾,被美其名的“放生”。


    她可还有“生”的希望?


    白芷仰天大哭,一张引以为傲的绝美脸庞纵横滚滚热泪,那双平时充满自信的大眼剩下的只有绝望、绝望、无止境的绝望。


    今天,是她挚爱的慕屠苏烽火连天的凯旋之期。他依旧是当年她挚爱的慕屠苏,没有比他更适合穿白衣,一尘不染,挥袂生风,有睥睨天下之姿,一笑倾人城之态,绝代风华之容。


    睫羽微微颤动,泪水戛然而止,她倏然起身,逶迤长裙着地,她离开了木屋。


    十五,京城号角响起,四处皆已洋溢着胜利的喜悦。百姓们齐体集中在城郊十里外西南边的“望苏台”,此楼台每逢十五开放。望苏台在京城传为佳话,它见证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将军常年驰骋沙场,娇妻思君心切,倾尽嫁妆特造“望苏台”,以念着自己远在沙场的夫君。


    白芷站在“望苏台”下,仰头凝望着慕屠苏视如珍宝的女人。未必有她美却有十足的运气。于诸多女人之中,她得到了慕屠苏的爱,将会幸福一生。


    身后响起悠悠马蹄声,铿锵有力。这是慕屠苏的爱马,疾风。白芷心想,她也许连那匹马都不及吧。


    眼睁睁地,慕屠苏从她身边走过,未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仿如不认识一般。白芷不再像以前那样,要死要活,而是冷然一笑,低垂眼睑,看着自己的脚尖。滚金兰花绣的白鞋经久未换,已染成灰色。何时,她是如此邋遢之人?


    再次抬眸望向“望苏台”,上面的女人嘴角绽放着沐浴春风般的笑容,眼神也从方才的忐忑变得明亮,她兴冲冲地转身下楼,去迎接她的夫君。


    白芷禁不住再看一眼慕屠苏,他早已停下疾风,一双生动的眸子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宠溺、爱恋以及唯卿不可。


    白芷仰头,染成橙黄色的天际,这光,真让人昏昏欲睡啊。她抬腿朝望苏台走去。迎面而来,是那女子巧笑言言朝慕屠苏奔去的倩影。


    她们就那样擦身而过,互不相识。白芷上了望苏台。


    “看,望苏台上的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是谁?她想干嘛?”


    落日余晖下,似一片轻飘飘的落叶从望苏台上飘落。白芷最后望了一眼正在惊愕看她的慕屠苏,他终于看到她了,终于。他是否还记得那年乞巧节的花灯下,有一位羞涩少女递给他一盏红艳的花灯?少女腼腆地道:“白日依山尽打一成语。”也许在他心里永远没有她的下落不明,他从不曾对她上心。


    她会向佛祖打听她一生的归宿,她知道慕屠苏不是。如果有下辈子,她,白芷绝对不要爱慕屠苏,绝对不要。死亡,是她对他最深的恨意,也是对自己最决绝的忏悔。


    落叶终于落在地上……


    什么都结束了。望苏台,忘苏台。


    第2章重生——苏醒


    香炉的白烟袅袅升起,有一双手慌忙地拿起香炉边上的茶杯,疾步走向床旁,扶起榻上的女孩,喂她水喝。


    白芷感觉干涩的嘴唇被一股温热的茶水滋润,舒服不已。她微微睁开眼,首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副水墨山河,栩栩如生,大气磅礴。


    怎看这幅画,如此熟悉?


    “小姐,你总算醒了。”


    又是熟悉的声音。白芷侧目看着眼前梳着双角发髻的姑娘,错愕不已,“清荷?”清荷不是嫁人了吗?眼前的这个清荷似乎还是缩小版的,年龄不过十二三岁。


    “小姐。”清荷扑倒白芷的怀里,梨花带雨地哭个不停。


    怎么回事?难道她跳楼自杀没成功?


    “吱”地一声,门被打开,一位清素装扮,手持佛珠,样貌慈爱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走到白芷身侧,安然一笑,“芷儿,你终于醒了,老天保佑。”


    当白芷见着自己的亲娘那刻,已经无法用错愕惊讶来形容,早就被此番情景吓得三魂出窍。她的亲娘早在她十五岁那年的一场瘟疫之中病逝。


    夫人见白芷的脸色惨白,以为是大病还未初愈,吩咐奶妈说道:“赶紧请王大夫过来看看。”


    “是。”


    事情的真相,足足让白芷消化了三天。她重生了,回到自己十三岁那一年。


    现在是康顺七年,她自杀前的第五年,先皇在位之年。彼时,她还是个刚及笄不久的少女,母亲尚在,父亲也不过是江南水乡从五品知州,二娘也乖顺。


    白芷忽然感觉自己的幸福再一次拿捏在手,实实在在的,心里无比满足。真是否极泰来。


    如果这是上天的安排,她一定努力去保护,她不会再任性,不会再糊涂,更加不会再爱慕屠苏。


    “小姐,你身子已经康复的差不多,去后院走走吧?桃花开得正艳,漂亮极了。”清荷一边帮刚刚起床的白芷梳头,一边提着建议。


    “好啊,我这身子骨,好久没活动了。”白芷伸了个懒腰,重重呼了口气。


    清荷捂嘴偷笑,“小姐难不成还想跳一次水?”


    “这都被你发现了。”白芷打趣说道。


    清荷脸色发白,慌忙说道:“呸呸,这话不当真。夫人说了,那湖早晚用土给填了,免得小姐一不开心,又跳湖自尽。”


    白芷失笑。这就是以前的她,一不高兴,就爱一哭二闹三上吊,任性得令人发指。她也不否认清荷的话,只是老老实实地低头认错,“以后再也不敢了,死一回,足以满足我的好奇心。”


    清荷放下发梳,十分不满她这句玩笑话,“你这好奇心可是害死我了,害的我被老爷训。”


    “嗯,白糖双炊糕作为补偿。”


    “这还差不多。”清荷满足地羞涩一笑。


    白芷也在微笑。这样的清荷,真好。她多么希望,她会一直如现在这般,一块白糖双炊糕便满足了。


    白府的后院种满了桃花。每逢三月,粉嫩的桃花,花枝满桠,落英缤纷,美得不可思议。白芷提着裙摆,走在石卵小路上,看着粉嫩的一片,心情舒畅极了。


    “姐姐。”身后忽然有个唤她。


    白芷顿足,自然知道唤她的是谁。那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同父异母的庶出妹妹。白芷转头,面带微笑,“妹妹也来赏花?”


    “是啊,如此美景,不目睹一番,着实浪费。”白芍走上前,抬手为白芷摘去头发上的落花。


    真是体贴的妹妹!白芷在心里冷笑,曾经的她当真是被她这番表面给迷惑了,她把白芍当亲妹妹,可白芍却在背后捅她两刀。


    心存芥蒂,白芷已无法有那份清明的亲情,她道:“二娘最近身体可好?”


    “托佛祖保佑,一切安康。大娘方才还说要去白马寺还愿,口信传到姐姐那儿没?”


    “无。”


    白芷的母亲柳氏常年吃斋念佛,三天两头儿小住白马寺。作为长女的她,本因是她侍奉左右,但以前的她实在对这拜佛求神没兴趣,便由乖巧的白芍代替。


    如今不如往日,白芷对白芍说道:“妹妹,以后陪母亲上白马寺之事便由我做即可,以前真是麻烦你了。”


    白芍脸色发白,略显尴尬地笑道:“姐姐哪里的话,侍奉大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你有这份心,就够了。”白芷眼中倒是充满了疏离。


    聪明如白芍,自然看得出白芷的意思。她只是觉得奇怪,如今的白芷与她认识的白芷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又像是同一个人。


    得知白芷要陪同柳氏去白马寺还愿,柳氏倒颇为吃惊。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自家女儿是什么样的人,一清二楚,这上香吃斋之事,白芷不可能会有兴趣。


    去往白马寺的马车上,柳氏终究耐不住地问道:“芷儿,今儿是吹了哪儿的风陪母亲去上香吃斋?”


    白芷正用紫砂壶泡一杯碧螺春,端在嘴边,吹了口凉气,递给柳氏。待柳氏接住,白芷才道:“以前是芷儿不懂事。从鬼门关走一圈,忽然悟出个道理来。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


    柳氏甚感欣慰地抚摸着白芷的发丝,“芷儿,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有这番改变,定欢喜。”


    她会好好努力保护这个家,不受内患,不遭外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一年,她的父亲会遇见他仕途的转折点,太子太傅。原因正是由她妹妹陪同母亲去白马寺而起。


    若不是妹妹看到后斋舍的株株桃花,随吟一首打油诗让太傅听见,引起好奇,自报家门,她的父亲也不会被太傅邀请,从而一见如故,在太子面前引荐,做了京官,家庭开始解体,一寸寸破裂。


    今儿她代替妹妹前来,就是把这导火线给掐灭了。


    白马寺是苏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苏城的达官显贵都爱来此上香拜佛。


    方一下马车,奶妈便领着两个随从绕道后门去安排斋舍。白芷小心翼翼扶着柳氏,朝正门走去。今天上香的人,络绎不绝,白芷也算是见识了。


    陪同柳氏上完香,柳氏要与方丈说些话,命白芷在外等候。白芷闲得无趣,等了许久也不见母亲出来,脚有些酸,找个石凳坐下,单脚抬起,放在旁边的石凳之上,又锤又捏,疏导筋骨。


    “小姑娘,在下觉得你是个练武奇才!”忽然一声没正经的声音从她耳畔传来,她魂不附体地缩身,见一张放大数倍的大脸闪在眼前,白芷几乎条件反射地一拳抡过去,正中他的眼睛。


    那人被击倒在地,一手捂住被拳头抡到的眼睛,一手撑着身子,“我果然没看错,小姑娘,你真是个练武奇才!”那人把手放开,眼圈全紫黑,与西蜀之地那黑白相间的大熊之眼极为相似。


    “你是谁?”


    “熊风。”


    “不认识。”白芷刚想站起来走人,却被熊风给拦住了。


    “小姑娘不想习武吗?叔叔教你。”


    “不要。”白芷抬腿走人。躺在地上的熊风一把抱住白芷的大腿,嗷嗷叫:“求求你让我教你武功吧。”


    “……”白芷顿觉无语,想了片刻问道:“给个理由先。”


    “老身已六十岁的高龄,因一心向武学,无妻无子。刚刚得知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命不久矣,恐我一身武学,后继无人,空悲切啊!”


    白芷见他动之以情的悲恸,心生恻隐。前世她是个不谙世俗的大家闺秀,文文弱弱,只靠自己张扬的性格保护自己。若这一世学学武功,也不错。


    “敢问我从何学起?”


    “白马寺后临的那片竹林,以后每晚辰时在入口处等我。”


    “这个可以有。”


    熊风一副孺子可教且满怀期望地看着白芷,“老身甚感欣慰。”疾风一过,熊风竟然跟着不见了。白芷不由的叹息,身手如此矫健,真是患有不治之症?


    第3章重生——再遇


    柳氏常年吃斋念佛,与白马寺的方丈颇为熟稔,是以聊天的时间有些长。熊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后,白芷又坐回石凳上,把玩着手中的白绸手帕。


    这块手帕上的绣花是她的第一个颇为满意的女红,一朵嫣红的牡丹花。前世的她爱极了艳丽的大红色,如今看来,倒是失了那份兴致,反而觉得俗气。


    赶明儿绣朵出水芙蓉好了。白芷心想着,手不免一松,偏巧一阵风刮起,手帕顺着风,飞远了。白芷大惊,顺着手帕飞走的方向望去,见一簇锦衣华服之人从拐角处走来,而那手帕正巧落在领头的贵妇脚下。


    那贵妇微低头看了一眼,眼神示意,她身旁的丫头便躬身拾起,递给贵妇。


    白芷心里暗叫不妙,打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方想开溜,贵妇在背后唤道:“姑娘留步,你的手帕。”


    白芷只好认命,回眸一笑,低眉信手地走过去,朝她欠了欠身,“多谢王妃。”


    “哦?你怎知我是王妃?”


    这一反问,倒是让白芷自个错愕了。而后自个细想,真真想自打嘴巴。一时心乱,她把前世的见闻用在这一世上了。


    白芷只能硬着头皮道:“听闻恭亲王妃喜红妆,恭亲王宠妻,便制九九八十一件款式红妆,皆以金丝镶边,手袖上无不意外以一朵金线边牡丹为标识,天下无双,独一无二。”


    王妃瞄了一眼手袖上的牡丹,会心一笑,“挺伶俐的姑娘。”


    前世的白芷最爱巴结的便是恭亲王妃,因为她是慕屠苏的母亲。事到如今,她可是要避而远之才是。


    “你的女红不错,练了多久?”


    “民女愚钝,五年了。”她故意撒谎。若说仅有两年,王妃对她定是刮目相看。这并不是她想的。


    “哦,难怪。”王妃微微一笑。


    偏巧,柳氏和方丈一起出来,柳氏见着白芷,说道:“芷儿,让你久等了。”另一边的方丈见着王妃,手竖放胸前,朝她半鞠躬,“王妃。”


    柳氏愣了一愣,忙朝王妃欠身,“民妇拜见王妃。”


    “起来吧,我只是拜拜佛,保儿女平安而已。你们无事,可自便。”王妃便不再看他们,与方丈谈了起来。


    白芷与柳氏默默欠身拜别。


    待出了白马寺,坐马车返回白府,柳氏才与白芷说上话。她道:“芷儿,方才娘为你和你爹求了签,你是姻缘,你爹是仕途。哎!”


    白芷察言观色,发觉柳氏的神情不对。


    果然,柳氏叹息说道:“签上道姻缘不如你愿,诸多坎坷,要经历一番风雨才能化出一道虹来。”


    “那爹的仕途呢?”


    “若一招棋错,步步错,永无翻身。”


    前世,她爹站错了立场,支持太子,最后被夺嫡的三皇子视为眼中钉,不久被慕屠苏施计斩草除根。果真是一招棋错,步步错,永无翻身。


    如今,她虽不能保证可以阻止父亲站错立场,但她可以阻止父亲的官运。只要不遇见太傅,他父亲便不会做京官,那便无立场可站了。


    白芷以手背轻拍柳氏的手背,安慰道:“娘,你多虑了。有些事可以人为而逆的。”


    柳氏闭目,便不再说话。


    ***


    白芷有心向武,自白马寺偶遇熊风,当真每日辰时只身前往白马寺竹林求学。熊风亦每日准时到,且倾囊相授。某日,白芷来得早,不见熊风,便一屁股坐在大石之上,折断一截竹枝,在泥地上写字。


    忽闻一阵悠扬地笛声回荡竹间,回转盘旋,百鸟齐飞,仿佛随着蹁跹起舞。


    白芷停下手中的竹枝,愣了一愣。她随着音乐的脚步,靠近笛声来源。直到在幽竹深处,一抹白衫坐在大石之上,瀑布般墨黑的长发修长的指骨跳跃笛身之上,轻快而张扬。


    多么熟悉的背影!白芷浑身发颤,眼眸眨都不敢眨,身不由己地不断后退。仿佛身体在告诉她,不要靠近他!白芷不小心碰到身后的竹子,引起了骚动,那着白衫之人回眸而望。


    已如隔世的绝世容颜,眼眸中流转着他千年不变的冷淡。这张脸在前世,她多想看看。可如今,她惊恐。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拼命地奔跑,仿佛只有这样,她才有生的希望。


    慕屠苏那波澜不惊的眸子略显错愕地望着拼命逃离他的女子。他样貌有那样吓人?不过他从那女子眼中看到的不止是惊恐,还有隐隐恨意。


    他十分不解。


    白芷不停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莽撞地撞了一堵人墙,由于过猛,身子被弹射坐到地上。


    “好徒儿,你这是见着鬼了?”熊风一脸笑眯眯。


    白芷赶紧站起来,拨浪鼓式地摇头。


    “好徒儿,今日前来,是与你来告别。”


    白芷不解,“你的武学还未倾囊相授。”


    “足以,做人不可太贪。”


    白芷嘴角抽抽,她何为贪?数日来,她唯有的记忆便是每日提着竹篮给他送各式糕点,以及客栈住宿费。至于武学,也就是会了几招防身术。


    “他日我们定会再相见,好徒儿,师傅走了。”熊风以手做哨,林间忽窜出一匹马,他快速上去,朝白芷挥手,便扬尘而去。


    白芷心想,兴许她被讹了。这所谓的师傅,其实不过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


    也罢,权当无趣生活的一点打发。


    熊风的出现,多少让白芷改变了些,至少,让她下决心做个“能武”之人。白芷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便请了武馆女师傅来白府教学。


    武馆女师傅名秋蝉,比白芷长三岁,活泼好动,目不识丁,为人却甚是和善。不过几日光景,倒成了良友。因白府家教严格,未出阁女子深居简出,外面的所见所闻,一概不知。


    现有秋蝉在此,好比放个消息通。


    “芷儿,我跟你说,北大街的包子铺小妞做了陈员外的小妾,如今穿金戴银,别提多风光。”秋蝉一脸憧憬的仰望。


    “若是我,情愿做糟糠之妻,也不愿做大富大贵的妾。”白芷讪讪说道。她比谁更了解妾的凄苦,倘若夫君爱之,也罢,若是不爱,连府上的一花一草也不及,说不要便可不要。


    “芷儿你肯定是当妻的命,是嫡女又是知州大人的掌上明珠。”


    白芷笑而不答。活该前世悲苦命运。她父亲本为她打点了一门亲事,门当户对,那公子也颇有好评。为了嫁给慕屠苏,放着原配不做,自我犯贱做他的小妾,还被人轻蔑说是“高攀”。


    真是活受罪。


    “我尚且不想这些,年纪还小。”


    “不小了。你们官家小姐及笄过后,可以开始张罗婚事了。不像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嫁则嫁,不能嫁便做妾。”


    “别妄自菲薄,人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嘿嘿,难怪现在好多未出阁的姑娘打算去掌握自己的命运了。”


    白芷不解。


    “你可曾听说恭亲王的独子慕屠苏?”


    “不曾。”白芷一脸镇定地说道。


    “在京城,慕屠苏被誉为第一美男子,无人能及。听闻他随恭亲王妃来我们苏城的白马寺拜佛。苏城的姑娘们都跑白马寺上香去了,这白马寺的香火可谓是空前鼎盛啊。”


    白芷只道一声“哦”便不再做声。


    “瞧你一副兴趣黯然的样子,指定没见过慕屠苏的美貌。”


    “那你又见过?”白芷打趣。


    “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去瞧瞧?”秋蝉闪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一脸兴奋。


    “你另寻他人吧。”


    “真没趣,那我们去吃北街包子铺的包子如何?”


    “这个姑且有的商量。”


    男人可以没有,美食不可以没有。


    北街包子铺的包子是苏城享有盛名的美食,皮软,肉汁鲜,每天供不应求。白芷以前从未在外吃过东西,这包子还是秋蝉带进府让她尝尝鲜,结果便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拜托秋蝉送几只包子过来。


    后来索性随秋蝉一起去北街卖,与她一样,不顾旁人眼光,当街吃包子。即使旁边的清荷一直碎碎念,她也置若罔闻。


    什么大家闺秀,见鬼去吧。这一世,她要为自己而活。


    白芷和秋蝉是偷偷溜出门的。所以得走后门。两只馋猫一到包子铺,见蒸笼前站着一堆人。两人对望一眼,好似约定什么,冲进人堆里……


    待他俩出来之时,两人手里都捧上了热腾腾的包子。包子一捧在手,白芷便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像平时一样,回白府之前,路上解决掉。


    “小心。”秋蝉忽而在她身后高声喊着。


    白芷这才把头抬起,惊愕发现自己已在马下,濒临被马踩死。她还来不及惊呼,自马车窜出一抹白影,她的腰结结实实被人攥紧,她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再缓过神,自己已离马车有一步之遥。马车也已停了下来。


    白芷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当见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几乎挣扎脱离他的怀抱,一言不发地要离开。


    “姑娘,在下可有哪里得罪了你?”慕屠苏问道。


    白芷稍稍顿足,深吸一口气,“无。”不等他继续问,拉着发愣的秋蝉,慌张离去。


    “芷儿,那位公子长得可真俊美啊!”


    “他便是慕屠苏。”


    “你怎知?”


    “……”她无言以对。


    是啊,她已发誓,不爱慕屠苏,可前世的记忆还在,那是她渴望过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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