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电话老兄绝没有停的意思，无论是响十遍还是二十遍。


    "不要接……"


    当接收到尹湛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歪着脑袋拿起了电话。啪～！！整个房间顿时灯火通明。


    "喂……？"我小心翼翼地吐出话，回头看向尹湛，乱糟糟的客厅在亮得夺目的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乱糟糟了。


    打开灯的尹湛似乎有些怨恨地看着我，不错，是怨恨，他用怨恨的双眼瞪着我……突然转身朝楼上绝尘走去。


    "相信我，跳下来。"


    "上来，韩雪！！"


    "相信我，跳下来。"


    "我说让你上来，你没听见吗！！"


    瞬间……真的是非常非常短暂的瞬间……那晚惊险的场面……如黑白照片般在我脑海中一掠而过。我落寞地举起听筒，对电话那头说道：


    "喂……"


    "在干什么……"


    "天空……？真的是你吗？天空……？"


    "……嗯……"


    "天空！！！"


    "嗯，天空……"


    "真的是你！！！你醒过来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你没事了吧？！！"


    "我没事……你吃饭了没有……？"


    "说什么吃饭呀！！我问你是不是没事了！！"


    "……你没事吧……？"


    "不用管我，该我问你！我问你没事了吧！！"


    "我问你有没有事……？"


    ……呼……算了……你赢了……又是你赢了……


    "是是，我非常非常没事……你，你怎么样……"


    "那我也没事。"


    "啊……那就好……我们两个都很好……"


    "……"


    "天空？？"


    "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好，知道吗？"


    "呃……？"


    "听……好……"


    吱吱吱……咔咔咔……电话里突然传出杂音，效果很是不好，我用力把听筒贴近了耳朵，贴得耳朵都痛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升起，我紧张地降低了声音。


    "嗯，你说吧。"


    "明天晚上六点你到江边站来……"


    江边站……？为什么突然要去江边站……？因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正在纳闷的当儿，天空紧接着又加了一句。


    "我们逃走。"


    "……什么……？"


    逃走……？！他说逃走？！？！


    让我高亢到极点的声音和情绪一下降到冰点的是天空接下来的答案……


    "我们两个都很危险。"


    我听着打了一个寒颤，"危险？！！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危险？？错的是那个女人……不，是你妈……不是吗？！这个你是知道的不是吗，天空？！！"


    "……不行……"


    "……怎么了……－0－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人……不行……"


    "……－0－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家出走……？"


    "短时间内我们需要躲起来……"


    "……我……不能做这种事……对爷爷……"


    "明晚六点，江边站的出口，我书桌抽屉里有现金卡和信用卡，只带上你


    的衣服就行了……"


    "我们不要这样，好不好……不要这样！！我们干脆堂堂正正地面对那个


    女人……不，你妈！！我们有两个人，她只有一个人！！我们该怎么做！！直接去控告她吗……！！那天也有目击者……事情都是明摆着的……"


    "那女人……"


    "……"


    "是尹湛的妈妈……"


    ’尹湛的’……’妈妈’……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什么都明白了……一直让我心存疑惑的这家人的关系，终于浮出水面。


    "所以……我们不能去碰她……？就这样放过她……？我们离家出走就可以解决一切吗？"


    "……"


    "真的非要这样做不可？！要走我一个人走好了！！"


    "那么……有人会死掉……"


    "什么……？"


    "我说……那么……我会死掉……"


    "喂！！你怎么总是轻易说出死不死的话！！"


    "江边站六点。"


    "江天空！！天空！！"


    嘟……嘟……嘟……


    什么呀……这究竟都是些什么事呀……就算不是自己的孩子……她也不至于这么讨厌天空吧……怎么说也……怎么说也……该死……怎么办，事情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听筒在我手中无声滑落。


    我闷闷地梳理着他们的关系，发现这不是我一人力量能够所及，于是干脆着手收拾起屋子来，一上一下……一低一高……我机械地拾着地上的垃圾……


    真相在一点点明朗……我不想知道……不想问……也不想发掘……可命运的钟摆由不得人，在一切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我相信，这鬼屋般的豪宅，终将吞噬掉我们三人的命运……巨大的阴影，一个，两个，揭穿着这残忍的事实……


    ＃当天晚上。


    "呼……"躺在床上，我惆怅地长吁了一口气，做清洁的时间太长了，两只手都又酸又麻，想到明天要发生的事，我心头不由又是一阵沉重。


    咯……！！房门开了，尹湛穿着睡衣出现在我门口。


    "刚才……是我哥吗……"


    "……嗯……"


    "嗯……"


    又是这种气氛……不行……千万别再来了……


    "你……对了你！！你是不是人啊！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清洁你居然都不过来看一下……！！"


    "我愿意！！"


    "哎哟哟～！你愿意？！！还真以为自己是王子呢……"


    "你以为你自己是吸尘器吗……"


    "……-_-……"


    "你以为你是玩火的性感酷女吗……"


    该死，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_-


    "我怎么会遇上你这种家伙……"我气恼地嘟嘟嚷嚷。


    那家伙居然笑了出来，他轻轻眨巴眨巴困泛的眼睛，摇摇晃晃走到我面前，活像一只企鹅-_-


    "今天可不准你说什么要睡在我房里，我累得腿都快断了。"


    "……我才不稀罕呢……"


    "臭小子……自己说的话自己可要记住啊……羞不羞你……"


    "你头发放下来更漂亮。"


    "嘁～！你以为你说漂亮我就会哈哈笑着，满心欢喜地放下来……？！！－0－"


    "不是……"


    怎么搞的，那家伙突然乖驯得像绵羊，我感觉自己怎么成了恶毒的继母。


    "那你来我房间干什么……-_-^……"


    要是换在平时，这小子早就圆瞪着眼，机关枪般哒哒哒哒射个不停了……今天可能是太困了，只见他揉揉眼，乏乏地在我床角蹲下；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枕头，放在膝盖上，头放倒……


    等、等，枕……头？－0－


    "喂！！！这枕头是怎么回事啊？！！！"房间都快被我喊趴下了，"你究竟到我房间来干什么！！！＝0＝"


    "你问我为什么来……"那家伙努力地半睁开眼，睡意朦胧地说。


    "是啊，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来！！！！"我抓狂地喊道，疯子发病之前估计就是我这样-_-


    "来闯祸。"


    他说什么……－0－


    "刚才你说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_-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来、闯、祸！"


    呼……很好……我听得很清楚了，不错，闯祸也是分很多种的……^-^


    "你想闯什么祸？"


    "大、型、事、故。"那家伙理直气壮，眉都不抬一下。


    "和、我、一、起？"


    "那、是、当、然。"


    ……-_-……


    "你、疯、了、对、吧？^0^"


    "可、能、是、吧。^0^"


    呼……啊……啊……啊啊啊啊……


    "出去！！！！－0－！！！出去！！！！立刻给我滚出去！！！！你这个疯子！！"我跺脚就离地三尺，狂乱得活活像进入发春期的小猫，冲上前对那混球就是一阵乱扯。（我好像是生平第一次如此没有形象吧-_-）


    那家伙咯吱咯吱笑着，举着双手阻挡我的攻击，最后干脆把自己放倒在地，无赖地看着我。


    "小白白，别太过分了，总得给人留点泡菜汤吧！"那家伙无所谓地开口说道。


    "我管你是泡菜汤还是大酱汤！总之你给我快起来，然后滚出去！！！－0－"


    "我是来玩的，小桃子，我不是来睡觉的，我是来玩的……"


    "那你把你那身烂皮从地上撑起来！！"


    "喂……真的有爱情的丘比特吗……？"


    "别想转移话题，赶快坐起来，坐起来……"


    "我要是抓到那玩意，一定把它置于死地。"


    这混球……不知道又想玩什么花样，使什么坏心眼……-_-总之就是不想被赶出去……


    "一个说着杀啊杀，一个整天说着死啊死……我看不叫江布莱德皮特，该叫恐怖布莱德皮特才对……"


    "喂……我说了不准叫……什么江布莱德皮特的……"


    "知道了，江江^0^布莱德皮特。"


    "不准说！！！－0－"


    "那你也不准叫什么小白白！！！"


    "好吧，我们两个都不说……我们俩要保证以后都不说……！！－0－"


    "……好……"


    "……好……"


    我趴在床上，那家伙靠在床角，伸出各自的大拇指，使劲顶了顶，因为这难得的和解，双方都不由得高兴地松了一口气。可是我趴在床上，呆呆地看着他的后脑勺，看着他很舒服地又重新把自己的脑袋放在枕头上……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像是过来睡觉的……-


    _-……


    "你都快睡着了，还想撑多久啊。"


    "明天、后天，我哥回来之前……"尹湛突然离奇地开口。


    "……"


    "只有明天和后天，你能陪我一起玩吗……"


    "……"


    "那就明天，你和我一起玩？"


    "明天……我有约会……"


    "把它推到后天去……"


    "……我真的……明天有约会……"


    "对我来说……明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我不知道会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明天之后我会怎么样啊……


    "你吃过棉花糖没有？"


    怎么突然扯到棉花糖上，还问我吃过它没有……-_-


    "臭小子，你真以为我是乞丐啊……-_-"


    "那草莓刨冰呢？"


    "要死啊你……"


    "球形冰淇淋呢……？"-


    _-；；……这……这是什么啊……尹湛那家伙乖觉地捕捉到我一丝丝紧张的表情，于是他立马来了兴致，从枕头上仰起头，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我，


    "看吧，这个你没吃过吧？球形冰淇淋？！"


    "……球，呃……是不是里面放一颗大玻璃球-_-？"


    "我买给你啊！！去游乐园我买给你！！"


    "不用了！！我是小孩子吗？！为了一个冰淇淋到处追？！？"（虽然事实上我是疯了一样的想吃啦-_-）


    我脸上不小心露出一点点的破绽，它泄露了我的欲望，立刻被尹湛抓到。他这次干脆转身面对我，小孩子似的扯着我摇个不停，彻底赖上我了。


    "真的真的就明天一天，嗯？以后我再也不说什么喜欢你的话了，真的真的，还有也不说什么second之类的，只要你陪我去游乐园……就明天一天，陪我去游乐园～"


    "……"


    "去吧去吧，游乐园～游乐园，游乐园～～"


    "……"砰砰～！心动的声音，冰山一角有点陷落。


    此时的尹湛看起来比平时还要小，小小的他，如孩童一般的他，我侧头看向窗外皎洁的月色，糟糕，我的母性有点发作了（原来母性和狼性也有共通之处，起爆点都是月亮），我心烦意乱地抖抖自己床上的羊毛被，呃～！一股臭脚丫子味儿！肯定是刚才那两个家伙留下来的，就在我厌恶地皱着眉头时，那家伙又接着开口说话了，声音里透出浓浓的睡意。


    "就像是普通朋友……一个哥哥带着他的弟弟……只是这样……"


    "……"


    "后天以后，你又成为那个家伙的啦，我就代替我那个人渣哥哥……就一天，让我做一个幸福的男人……"


    "不是后天以为我才成为那个家伙的……是现在，即使是现在，我也是天空的……尹湛……"


    "……咕噜……咕噜……"尹湛鼓着嘴，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看着我不说话，该死，他到底要我怎么回答才行啊……-_-


    尹湛趴在我的床角，头枕着我的被子，一个不小心，闭上眼睛睡着了……我心烦意乱地看着他，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明早不要来临……月亮啊月亮，你可要争点气啊，不要被明天的太阳打败了，停住，一定要停住……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0－！！"（其实没有鸡在叫-_-）


    大冬天的太阳虽然懒，不过七点三十分的光景，它老人家还是无情地露出了羞答答的脸……这不争气的月亮，怎么这么快就败北了呢……我对着镜子，无神地瞅着自己熬了一夜的脸，赫然肿得像鱼泡泡。


    "睡得好呀，韩雪……"我迷茫地招呼着镜子里的自己，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力，都没有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