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雪绒花

    韩国美少年协会，坐落于首尔一个安静的郊外，美少年协会的建筑物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庞大的草坪上，铺着白色鹅卵石的一条条走道，如钻石带般镶嵌在被灯光弥漫成了蓝色的草地上，随着设计优美的灯光一起，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有风吹来，草青似波澜壮阔的海面般流动起来，如生命之血的动感，激荡着黑夜的心脉。有来自喷泉里的音乐附和着，那是经典电影《罗马之恋》的主题曲《喷泉里的三枚硬币》，荡气回肠地笼罩在这片土地上，有一种柔软的美，与恬静的姿态。


    大门口的车流如一条长龙般穿梭着，一辆辆排列有序地进了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人个个都衣着华丽，优雅异常。


    这是美少年协会新任社长潘泰熏接班的好日子。潘泰熏只有三十岁，穿着一身纯白的西装，与他的父亲一起微笑待客。他就将成为美少年协会的新一代社长，担负起家庭命运的重担。他不时看向远处角落里的那个女人，报以轻轻微笑。他非常感激她，她一直为了他，为了他的家庭默默地忍受着。


    她，不是他的夫人。


    只是他的前女友。


    今天他让他们来参加这个“接班”的晚宴，算是跟他们做个告别吧，明天他们母子就将去美国了，也许十年，也许更久的时间都不会再见面……


    她轻轻地回以他微笑，示意他好好地扮演自己的角色。


    她是个皮肤白皙的女人，她叫李银美。眼角微微地有些往上翘，眼里是满满的风情，但微翘的嘴角又带着一丝孩子气，令她的五官有一种无法言语的味道。这是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虽然她很少抛头露面，可对于她的传闻总是不绝于耳。说她令潘泰熏与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还说潘泰熏为了她差点与父亲决裂，若不是潘泰熏的父亲突然而来的疾病，以临死前的愿望作为威胁，也许她已成为了他的夫人。可没想到她在跟潘泰熏分手后不久，就生了个儿子，真是令人感到奇怪。


    “请问你是潘泰熏先生的朋友么？”一个服务生走过来询问她。


    “是。”


    “这是潘先生让我给你的。”服务生递给她一张纸条就走了。


    那是一笔刚劲有力的字迹：银美，抱歉！明天我不能去送你们了。一路平安！


    其实又有哪一次，他公开地去接过她，或是送过她呢？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夫人。


    而此刻，潘泰熏的夫人，正面带微笑地跟随着他，手里拉着他们年幼的女儿潘亚希。亚希像个小公主似的，穿着白白的纱裙，粉嘟嘟的小脸上，有着一丝不高兴。她扭捏着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小小声地说：“妈妈，就让我出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亚希，不行。外面就要下雪了，不能去。”


    外面，爸爸跟她说过的那个音乐喷泉此时变得更加的有吸引力起来，小亚希伸直了脖子，扭着头地往外看。


    她看见了一个男人走进来，还拉着一个男孩子。会场里的人因他们的到来而安静了下来，因为那是美少年协会的敌人——高丽亚公司的社长，更是一个出了名的美男子。他拉着的男孩就是他的儿子，脸上不但映衬着他父亲的模样，看得出来，应该也有一个优秀的母亲。可以想像，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帅气一定会超越他的父亲。


    他的眼神在顾盼间流转着，散发着一般孩子所没有的迷人光芒。有人在人群中小声地嘀咕：“这也正是高丽亚公司的短处。”


    “为什么？”


    “谁能轻易地允许别人比自己强呢？特别是自己就是老板的时候。”


    “对啊，他们很少向外发掘好的苗子，只有他们自己家族里的人哪里又拼得过美少年……”


    潘泰熏与他对视着，这是两个重量级的对手，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从之前的简单竞争关系变成了后来的不可名状的仇视，以往不过点头之交，如今是有他的地方必有另一个他前来搀和，前来搅局。显然，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


    大厅里的人纷纷议论着这两个人的怪异，亚希趁着这临时的混乱，悄悄地挣脱母亲，向花园里的喷泉跑去……


    高丽亚公司的社长，嘴角含笑地扫视着四周，他看见了李银美，也看见了她拉着的孩子李敏赫。


    他的目光凝重了下来，李银美却没有看他。


    李敏赫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悄悄问母亲：“他是谁？”


    李银美的表情瞬间复杂了些，她蹲下来，看着敏赫：“敏赫，那是你爸爸的对手，不过，你要记住他拉着的那个男孩，是高丽亚公司未来的接班人。将会是你将来的对手。你一定要小心，知道么？”


    “那潘叔叔跟我爸爸是好朋友，是不是也跟这个叔叔是对手呢？”


    李银美笑了笑：“是的，你以后要保护潘叔叔，知道么？”


    敏赫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妈妈。”


    “好了，你如果想出去玩，就去玩会儿吧，要快些回来。”李银美不想让孩子过早地就看到商场上的战争。不过，她知道，这次不光是商战了。她远远地看着两个面带微笑，却彼此较劲的男人，叹了口气。


    大厅里渐渐的又恢复了刚才的喧闹，谈笑风生，翩翩起舞。食物的香气和香水的香气混合在一起，流淌在空气中，真想让人出去透透气。


    歌曲“喷泉里的三枚硬币”依然回荡在大地上，喷泉里的水花随着它的调子起舞着，比大厅里的各种舞姿更加的自然与优美。


    而在亚希眼里，那分明就是藏着童话故事的地方，下面会有某个公主，或是某座宝藏。连爸爸昨晚跟她说的“三根金头发的鬼”也有可能躲藏在下面，随时都有可能蹦上来。


    她趴在喷泉的边上，试图看到最下面，她把头伸下去一些，再伸下去一些。


    突然喷泉就变化了模样，位于中间的水花停止了跳跃，边上的水柱冲了上来。水珠跳跃到了台子上，亚希的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下掉。


    还好有个力量拉住了她，把她拽了回来。


    她的白纱裙被撕掉了一块，她终于被他拉了上来。


    “你叫什么名字？”敏赫把被他拉破的那块薄纱递给她，她的手指冰凉。


    “亚希，潘亚希。”


    他拿出手绢给她擦着脸上的水珠：“以后可不要到这样危险的地方玩。”


    亚希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回身又悄悄地趴在了喷泉的台子的，小心地保持着一些与水的距离。


    “你说这下面会不会有鬼？”亚希回过头来看他，童趣的眼睛好似融进了星空。


    敏赫不动声色地趴到她旁边，再不动声色地把她拉下来。


    “鬼？妈妈说这个世上是没有鬼的。”


    “是吗？”


    “妈妈是不会骗人的。”


    他们俩在喷泉的边上坐下来。他把她的小手握在手里。


    “冷不冷？”


    这可是在大冬天里呢，她只穿着短短的公主裙，连件外套也没穿就自己跑出来了。


    她跟他说了那个《三根金头发的鬼》的故事，他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听，其实他爸爸早就跟他说过了。


    他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上，他说“三根金头发的鬼”是在湖里，不是在喷泉中。


    明亮的路灯渐渐地看着有些昏暗了，因为天渐渐地有些亮起来。这并非是天亮了，而是开了雪眼。两个小小人依然坐在喷泉边说着悄悄话，敏赫恨不能将自己看过的所有童话都告诉她，自己在她的面前是如此的高大，她有一万个问题询问他。她胖胖的小手在他稍大些的手中，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温度，现在，却又双双冷却了下来。


    天上终于飘起了点点的雪花，本想进屋取暖的俩人都惊呆了，这可是今年首尔的第一场雪。以往妈妈们都只是让他们隔着窗户看看罢了，从来没有这样亲自迎接过。一团软绵绵的，凉凉的东西就那样乖巧地落在他们的手上，再化掉。真是一件再神奇不过的事情。特别是亚希，胖胖的小手握着冰凉的雪花，手指被冻得红红的，更加的映衬出雪的洁白，与剔透的晶莹的质感。


    亚希用嘴冲自己的手哈着气：“你知道雪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么？”


    “不知道，是天上吧。”


    “那天上的雪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这个……也许又是从地上吧。”敏赫非常后悔以前没有问过妈妈这个问题，现在，不能给她一个看起来更完美的答案。


    可亚希却相信得不得了，她把地上的雪捧起来，往天上抛：“你们把雪拿回去吧，明天再下下来，下多点。”亚希大喊着，又用英文唱起了《雪绒花》，这是妈妈昨天才教她的。


    她像童话里真正的公主那样，在雪中旋转着，白白的雪落在她白白的裙上，是那么的贴切，美丽得令敏赫在多年后都无法忘却。


    “亚希，明天我就要去美国了，明年，咱们还一起看雪好不好？”


    “明年，是不是会很久？”


    “对啊，那时我都长这么高了。我妈妈说的，都是大孩子了。”敏赫踮起脚把自己的手高高地举起来，比划着他能达到的那个最高的高度，“亚希，你说好不好，明年咱们再一起看。”


    “好啊……”


    那时候，在他们的想像中，一年，就是最长的时间。那晚的雪下了很久，直到敏赫离开都依然没有停下来，他记得机场里一辆辆扫雪的车子，载着那样多的雪，是要还给天上吧，呵呵，他想着，不禁笑起来。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告诉她，一切都埋藏在了那一场雪里，被风化，再凝结成记忆。


    其实，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一切的故事与变革，都与这场雪有关。无论是亚希还是他的父母，或是敏赫，甚至是其他人……


    十二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