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天下大乱

3个月前 作者: 韩非
    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是一句多么平凡的话啊!可人们却往往忽视它。


    江彬本以为要是自己不说的话,丝雨就一直都不会知道自己即将失明的噩耗。江彬对丝雨隐瞒了两件事情,失明的事只是其中之一,江彬还没有告诉丝雨自己父母已经不同意订婚的事。


    可是,这种小秘密总有被揭穿的一天,这一天来得很早。星期五的下午,台风终于席卷了东海岸,所有一切的美梦都在瞬间被摧毁了。


    马上就要开学了,丝雨结束了在绝世游戏公司的打工生活,开始准备回学校上课。江彬下班以后,和丝雨一起吃了晚饭,吃过晚饭又在街上闲逛了一会儿,江彬把丝雨送到了屋塔房下。就在丝雨要上楼的时候,忽然发现在楼梯上站着一个中年男子,正在和妈妈说话。


    “妈妈!”


    “啊,您回来得正好。”


    一看见丝雨,中年男子马上朝她打了个招呼,好像是专程找丝雨来的。


    “您是……”


    丝雨一愣,想了想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啊,她郑重地施了个礼,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啊,我是朴会长派来的。”


    朴会长当然就是江彬的父亲了。


    “您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可以到房间里去谈吗?”


    中年男人朝四周望了望,有些面露难色。


    “好吧,那请进。”丝雨和妈妈把中年男人领进了小客厅里,坐了下来。


    “这个请你们先收下……”


    刚一坐下,中年男人就把拎在手里的一个皮箱往丝雨和母亲面前一推,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沓沓崭新的万元钞票,上面还有一个信封。


    “这是怎么回事儿?”


    与旁边张大嘴巴不会说话的母亲相比,丝雨冷静了许多。看见钱她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我们会长的一点儿心意。我也知道这样说,您可能心理上很难接受,但是会长还是希望您能就当没有和我们公子订婚这回事。”


    “什么?”丝雨和母亲又一次齐齐瞪大了眼睛。


    “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会长的公子是接受过心脏移植手术的,所以要特别注意身体才行。也就是说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适合婚姻生活。这个信封里装着一个小公寓的过户手续,就在汉城市里,如果你们能搬过去住的话,我想对我们双方都好。”


    “那么说,您的意思是让我收下这些钱然后离开江彬君,是吗?”


    “钱,只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而已。我们更希望您能理解朴会长的那份爱子之心。”


    中年男人的话说得很有礼貌,听起来也好像很合乎情理。可是,听在丝雨耳朵里却恰恰相反,她甚至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耳朵,这怎么可能?


    见丝雨愣愣地不说话,中年男人又是一鞠躬。


    “如果您真的是为我们少爷着想的话,请您听从老会长的意思吧。”


    “那这也是江彬君本人的意思吗?”


    “大概是吧。”


    “江彬他也同意用这种方式来解决?”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你撒谎!我刚才还和江彬君一起吃饭了呢!他怎么什么都没有跟我说?”


    “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很多话是不愿意用自己的嘴巴讲出来的。”


    “这些钱我不需要,即使是让我和江彬君分手,也用不着给我这些钱。”


    “您一定会需要的。”


    “我说了我不需要。”


    中年男人又看了看丝雨的妈妈,一鞠躬,“恳请您收下,我想你们一定会需要的。”


    “您为什么这么说呢?”


    “我想丝雨小姐本人应该很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


    “眼睛!”中年男人干涩地吐出两个字以后,就站了起来。


    “最后,如果您真的是爱少爷的话,请您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这间公寓明天就可以入住。”中年男人深施一礼以后,就下了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江彬之间怎么啦?还有,还有他刚才说什么眼睛?”一见男人走远,妈妈就忍不住连珠炮似的问了起来。


    “嗯,妈妈,您稍等一下,我要好好想想。”


    丝雨的心跳特别快,她的头也有点眩晕。妈妈赶紧一把扶住了丝雨。


    “你没事儿吧?丝雨啊,妈妈给你倒杯水。”


    “没事儿,妈妈,您坐下吧。”丝雨晃了晃,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看见丝雨失魂落魄的样子,妈妈一拍大腿,眼泪掉了下来,“啊哟!这可叫我怎么活哟,家穷就是罪过啊!”


    丝雨打开电话,江彬的短信马上跳了出来。


    亲爱的丝雨,晚安!我爱你!


    丝雨轻轻合上了手机,看来江彬还什么都不知道,这应该是朴会长一个人的决定。他又把刚才那个人说的话回想了一遍。


    可是,我的眼睛又怎么了?


    那个人最后说了眼睛两个字就走了,表情很严肃,绝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还暗示自己眼睛需要钱。这让她不禁想起了前几天晕倒在芦苇塘里的事儿。现在想想,打那以后,江彬的行动好像有点儿怪异。自己家附近明明有医院,可江彬每次都坚持让自己去韩光医院,这是为什么?还有自己一直没有问过医生给自己开的是什么药。难道?丝雨望了望窗外的远山,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现在就查看一下,丝雨一回身,打开了书包,从中掏出了医生开给自己的药。这时她才恍然发现,几种药竟然都是进口药物,上面都写了些什么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只有名字和制药厂是用韩文后贴上去的。


    这样丝雨的心里更是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她可以肯定江彬绝不会派人来给自己送钱。但是,肯定有其他的事情发生了,只不过自己还蒙在鼓里。


    第二天,丝雨一个人来到了韩光医院。挂了眼科的号以后,她开始站排等候。轮到她的时候,医生看了一眼她的诊疗记录,就要求她把眼镜摘下来,准备为她做检查。


    “张丝雨,今天好像不是你复诊的日子啊?”


    “啊,我眼睛疼,所以就提前来了。”


    “哦,那你坐好,我给你看看。”


    医生让丝雨在机器前坐好,然后认真地为丝雨检查起来。


    “唉,还是没有好转的迹象,看来只能移植了。”


    “移植?”


    “嗯?没有人跟你说吗?张丝雨,你的视网膜细胞已经几乎完全被破坏了,必须要接受角膜移植才行啊。”


    “什么?”


    “您现在的视力一直在下降吧?那就是因为视细胞已经死亡了。”


    “视细胞?”


    “嗯,怎么?上次我已经跟院长报告过了,他没告诉您吗?”


    这一次是医生惊讶起来,于是他开始细细地给丝雨解释起她的病情以及治疗办法。


    医生介绍了能有十几分钟,可是丝雨却好像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们已经向眼球储备库提出申请了,您也不要太灰心失望,说不定不久就会有消息的。”


    看见丝雨脸色苍白,医生又安慰了一下丝雨,可丝雨此刻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一直在心里默念着。


    “角膜移植?角膜移植?”


    自己眼睛疼确实已经很久了,但一直以为主要是头疼引起的呢。虽然,有时候也疼痛难忍,但是一想到自己本来视力就不好,也就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又长时间地在电脑前埋头工作,没想到竟然致使眼病严重到了这种地步。她艰难地走出了眼科诊疗室,扶着墙站住,现在,她知道朴会长那些钱的意思了。


    江彬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即使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变成一个瞎子了,他也是不会做出弃自己于不顾的卑劣行径的。


    看来现在确实是朴会长站出来反对自己和江彬的婚事了,即使人家不反对,自己要是真的失明了的话,这桩婚事也是不会再有结果的了……


    丝雨呵地笑了一下,然后眼泪便奔流而出了。为了擦眼泪,丝雨摘下了眼睛,可是一摘下眼镜,丝雨眨了几下眼睛忽然发现左眼竟然已经视物模糊,几乎无法辨认事物的轮廓。她使劲揉了揉,又看了看周围,还是看不清楚。过了好半天,周围才渐渐显现出事物的轮廓,她伸手在眼前晃了晃,虽然看得见自己的手,可是此刻这只手就像一只僵硬的假肢。这一瞬间,丝雨觉得全身都僵硬了。


    公司里几乎所有的人都下班回家了,可江彬还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呆呆地注视着窗外。泰日从自己小房间半开的门缝中偷偷注视了一眼江彬,他发现江彬的视线一直没有转移过。


    泰日知道江彬在为什么而苦闷。他在为用钱买不到的眼球而苦闷,现在这是江彬最大的心病。想到这儿,泰日往旁边墙上挂的镜子中望了望,他在看自己的眼睛。要是摘下去一个给丝雨的话,大概也没有什么问题。可是问题是,活人怎么摘除角膜啊?这和江彬做过的心脏移植手术是一个道理。


    ——无论是心脏还是眼角膜,都不会接受活人的捐赠。


    泰日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又咕咚一声倒在了他的小床上。他一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来帮助江彬。他为不能为江彬做点儿什么而苦恼不已。想着想着,泰日又呼地坐了起来,开始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他的眼睛很健康。


    江彬的视线还是落在窗外,他已经好久都没有改变姿势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地叫了声“泰日”,叫他准备车子。


    一向意气风发的江彬坐在车子里的时候,脸色也是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生气。他没有像平时那样,不停地和泰日说话,泰日只听到车后座上不停传来翻书的声音,那是江彬在漫无目的地翻看神话故事。


    泰日一直把江彬送到了公寓门口,泰日盯着江彬走了进去,可是他的窗口却迟迟没有灯光亮起来。泰日歪了歪脑袋,江彬那抑郁的表情就又浮现在眼前。江彬以前问过自己的一句话此刻又回想起来。记得有一次,江彬问自己:“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


    那时候自己没有回答,不过至少那时江彬是认为在大韩民国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得到的。但是,江彬因为心脏病突发而倒下的时候,泰日才真切地体会到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东西。现在,他的感受更深了,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东西都是用钱买不到的。


    江彬公寓的窗口一直都是黑沉沉的,泰日望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了看车里的镜子,那里有一双眼睛。江彬现在急需的就是这双眼睛。再确切点说的话,就是现在丝雨急需一双眼睛,却没有人肯给她,甚至没有人肯卖。


    江彬之所以能够成功地进行心脏移植手术,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机缘是巧合,那是上帝对他的恩赐。实际上,移植手术常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就拿这种角膜移植来说吧,即便是等到有自愿者捐赠的眼球了,恐怕也是几年之后的事情了。


    和往常不同,泰日今天从江彬的公寓里一出来就去一处路边小摊喝起了闷酒。


    等他喝光第四瓶烧酒的时候,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其实这个想法在他心里已经盘算好几天了。每次看见江彬痛苦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想上一想,今天他终于下了决心。


    泰日咬了咬牙,首先到银发梦公寓看望了老母亲,他确信即使自己明天就死了,母亲也肯定会在这里安享晚年了。另一个让他挂心的人就是湘曦了。也许遇到他这个一无所有的浪子是湘曦一生的错,遇到自己以后,她就像被自己传染了一般,厄运连连。可是,直到今天,湘曦却没有过一句怨言。即便是在那些地狱般的日子里,湘曦也是默默地承受着,跟自己同甘苦共患难。


    一直以来,湘曦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小服装店,有自己的小买卖,不用再看老板的眼色行事。想到这儿,泰日又望了望镜子里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目光如炬。现在,老母亲已经不用自己牵挂了,可是湘曦呢,总得给她留下点儿什么。


    泰日想着,往座位上一靠,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说吧,你最希望我为你做什么?”


    第二天,泰日找到了湘曦,破天荒地说出了上面的话。湘曦更是高兴得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真没想到,这个几乎哑巴加木头桩子一般的泰日今天也能说出这么温柔的话来。


    “哇,今天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你说的是真的吗?”


    一看湘曦惊讶的表情,泰日竟然笑了笑。


    “你不喜欢?”


    “不,不,不!我要求什么都可以吗?”


    “嗯。”泰日重重地点了点头。


    湘曦欢呼了一声,一拉泰日的手小跑着来到了光华门。


    “知道吗?我最最羡慕的就是男人背着女人的样子了,所以嘛,你在这儿亲我一下,然后把我背到那儿。”湘曦用手指了指世宗文化会馆的方向,“然后,再在那旁边的小酒店里为我买上一杯啤酒就可以了。”


    泰日顺着湘曦手指的方向,面无表情地瞥了世宗文化会馆一眼。


    “嘁,你还是不肯做吧?我就知道是这样。”


    湘曦一看泰日的表情自然以为泰日是不肯按她的指示去做。可是泰日没有说话,而是把视线转向了另一边的市政府,就在信号灯还在一闪一闪的时候,泰日却突然一拉湘曦的手冲向了大路的中央。


    “天啊,你要干什么?这样很危险的!”湘曦被泰日拉着,嘴巴里却大喊起来。


    可泰日根本不理会她,一直跑到了大路的中央。来回行驶的车辆喇叭声响成了一片。“泰日,你,呃。”还没等湘曦说出下面的问话,泰日已经停下来,一把把湘曦搂进怀中,深深地吻上了她的双唇。“哦。”惊慌失措的湘曦开始的时候,还在推泰日,可是泰日依旧紧紧地搂着她,让她动弹不得,湘曦只好乖乖地接受来自泰日热烈的拥吻。


    马上,两人成了众人眼中的焦点。很多人停下来观看,可泰日根本不理会那些火辣的眼光,依旧吻得深情,让湘曦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好像在梦中一般。


    长长的一吻结束以后,泰日又把湘曦背在身上,朝市政府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下子看的人更多了,还以为他们是在拍电影呢。


    湘曦幸福而又羞涩地伏在泰日宽阔的背上,等她抬头时候,发现泰日已经把她背进了市政府前面的高级宾馆里。


    真正令湘曦惊叹的是泰日拉着她从宾馆顶层电梯间中走出来的那一刻。她的眼前是该宾馆最豪华的高级西餐厅,从窗子向外望去,德寿宫、市政府大厦、光华门尽收眼底。这就是江彬曾经向丝雨第一次表白的地方。


    “这里一定很贵吧……”


    湘曦瞪大了眼睛,轻轻拉了拉泰日的手。泰日没说话,一直把湘曦拉进餐厅里坐了下来。当泰日示意服务员把菜谱上最贵的菜端上来的时候,服务员马上变得谦恭起来。


    “哦,一定会很好吃!啊,真是太美好了,这种地方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呢!”


    湘曦兴奋极了,她一会儿转头望往窗外美丽的夜色,一会儿又傻笑上一会儿。等吃完了他们的大餐,两个人又点了瓶酒,慢慢品了起来。


    这时泰日开始说话了。


    “谢谢你。”


    “谢什么?泰日,你今天真是太酷了!这辈子能有这么一天,我已经很满足了。其实刚才在光华门前面的时候,人家都害羞极了,还有站在大路中央,简直吓死我了。”


    说着,一回忆起刚才那幕惊险与浪漫,湘曦的脸又红了起来。


    “可是,泰日,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哦,以前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的,你是不是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啊?”


    说着说着,湘曦忽然不安起来,她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紧紧盯着泰日的眼睛。


    “我妈妈,如果去世的话,就托付给你了。”


    泰日好像无法面对湘曦问寻的眼神,他把脸扭向窗外,淡淡地说。


    “去世?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湘曦觉得自己的血液一下子都涌到了头上,她有点儿晕。


    “你的存折里会有一些钱打进来的。你不是说等我们赚够了钱就开一家服装店吗?用这些钱应该足够你开店了。”


    “泰日!你这都是在说些什么呀?”


    “在我的生命中,遇到你和社长是我的福分。现在,是我报答这福分的时候了。我得走了。”


    “什么?难道?我不要你么这么做!不可以!你怎么能用你自己的眼睛?”


    “今天能到这种地方来享受,也都是托了社长的福啊。你不要胡思乱想了,我已决定了。”


    “你疯了吗?泰日!你疯了!你疯了!”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疯子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叫做‘士为知己者死’,朴江彬值得我尹泰日为他一死。”


    泰日说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此刻的湘曦早已泪眼婆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泰日……”


    “我……爱你。”


    泰日的声音低沉而又悲壮,他走到湘曦身边,又深情地吻了一下湘曦,留下了这句他这辈子惟一的一句爱的誓言,就离开了餐厅。


    湘曦哭得痛不欲生,现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要把自己的眼角膜捐给社长的女朋友,虽然这是她连想都不愿去想的事情,却即将成为事实。活着的人是不可能捐赠眼角膜的,那也就是说,泰日要把这条命给江彬了,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她却无法抓住这个男人。


    虽然泰日是个没有上过大学的粗人,可是湘曦知道,一旦是泰日决定了的事情,就绝无更改的可能。湘曦绝望了,她恨自己,恨自己无法留住泰日。


    “泰日……”


    湘曦哭倒在了桌子上。


    乘坐电梯下楼的泰日此刻心里也是百感交集,他的眼睛竟也被泪水模糊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天的,这一天他说了这辈子所有想说的话。


    第二天,江彬依旧处在焦虑不安当中。


    现在丝雨开始不接自己的电话了,就是给她发短信,她也不回。他打了好几次电话,丝雨都没有接。江彬也知道,现在丝雨已经开学了,可是那也不至于一直不接自己的电话啊,以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况。难道是丝雨知道了什么?越是这样想,江彬越是担起心来。


    到了下班的时候,江彬再也忍不住了,说什么他也得亲自到丝雨家去看看。就在这时,泰日走了进来。


    “什么事儿?”


    “上次的那个信封您还可以再交给我吧。”泰日一鞠躬,用低沉的声音说道。


    “什么?你已经找到了?”江彬马上面露喜色,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泰日找到了一个愿意捐赠眼球的人,泰日已经和他谈过了。


    “对方要多少?”


    泰日伸出了两个手指。


    “哦,没问题,我马上就会把钱打到你的账户里,不管用多大代价,一定要买来。”


    “是。”


    江彬马上开始拿起电话,告诉职员办理转账。


    “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大概明天吧。”


    “好。但是现在我要先到丝雨家去一趟,我一整天都没和她联系上了。”


    “知道了。”


    “对了,愿意捐赠的人是脑死亡还是植物人啊?”


    “……”


    “唉,算了,不管怎么说,真是辛苦你了!一定要成功啊,泰日!”


    在去丝雨家的路上,江彬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我向丝雨保证过的,我要做她的毅基斯,现在我一定要像毅基斯一样守护她。你一定要帮我啊!不怕你笑话,泰日,知道吗?丝雨其实是我的初恋。”


    ——初恋!


    泰日虽然一直没有说话,可他也在心里默默地念叨了好几遍。想想自己,湘曦又何尝不是自己的初恋呢?虽然自己曾经和很多女人发生过关系,可是真正地让他敞开心胸的却只有湘曦一个。在他的心中,湘曦也是无可替代的,可是他的女人呢?恐怕此刻湘曦正绝望地在她的小屋子里哭泣吧……


    到了屋塔房下以后,江彬又一次拨通了丝雨的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丝雨都没有接。江彬只好登上了屋塔房的楼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会是丝雨突然发病晕倒了吧?并没有多少级的台阶,江彬走得异常沉重。在走到房门口的这段时间里,他甚至设想出了种种最不好的结果。


    梆梆梆!江彬敲了敲门,当敲到第四下的时候,门开了。


    “丝雨!”


    丝雨好像身患重病的样子,脸色苍白得吓人。一见到如此憔悴的丝雨,江彬一把把她紧紧搂进了怀中。可怀中的丝雨却像个木偶一般,既没有高兴也没有悲伤,一脸的茫然。


    江彬往四周望了望,现在只有丝雨一个人在家。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好吗?”


    江彬用双手轻轻捧起丝雨的脸,心疼地说道。可丝雨的眼睛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只茫然地注视着虚无的空气。


    “丝雨啊,你怎么啦?你眼睛疼吗?”


    丝雨一直没有说话,她轻轻推开江彬,走进自己的小房间里,从里面拎出一个箱子。正是前几天那位中年男人送来的那个。她默默地把箱子放在了江彬的面前。


    “这是什么?”


    江彬愣了一下,呼啦一声打开了箱子,里面的钱和信封马上掉了出来。


    “请您拿回去吧。我想得到的是爱不是钱。”丝雨咬着牙艰难地说道。


    “丝雨,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几天前,一个男人把这个给我送了来。”


    “一个男人?”


    “您不用管我的,其实我很坚强。”丝雨顿了顿,好像已经放弃了一切,“有时候人不得不相信命运和缘分的,江彬君,我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请忘记我,你会遇到更好的女人,你会遇到可以照顾你一生的人。现在我要从你的红色自行车上下来了。”


    “红色自行车?那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发过誓吗?我会永远爱你!”


    “誓言也不一定非要遵守的。”


    “你怎么这么说?丝雨,不要心存任何怀疑,我一定会和你结婚的!我会永远做你的毅基斯,直到我死。”


    江彬越说越加激动起来,他朗朗的誓言在丝雨家的小房子回荡着。


    “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我还有那样的价值吗?”


    “价值?你这又是在说什么呀?”


    “您不是早都知道了吗?要是您还爱我的话,请您不要再来折磨我了。请回吧!”


    丝雨不再说话,她的眼睛里含着泪水,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张嘴,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她使劲咬着嘴唇。


    “啊,你都知道了?眼睛!”


    “嗯,我都知道了。本来我们家就很穷,现在我又要变成瞎子了。”


    “丝雨,快别这么说,你会好起来的。”


    “怎么好起来?要是他的话,他是不会说这些不负责任的安慰之词的。”


    “求你了,丝雨!就是州烨在又怎么样呢?他就能解决吗?他要是那么爱你的话,怎么不把眼睛给你留下再走?”


    江彬现在已经接近疯狂了,他使劲儿摇着头。


    “什么?你在说什么?”


    “唉,对不起。”江彬喘了口气,双手举过头顶,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实在是太激动了,“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


    江彬的话还没说完,丝雨就一推江彬跑进了自己的小房间,可是还没等她关上自己的房门,就一下子跌倒在了地板上。


    “丝雨呀!”


    惊慌失措的江彬赶紧跑过去抱起了丝雨,可丝雨又一次昏迷了过去。


    江彬不敢怠慢,抱着丝雨噔噔噔跑下屋塔房。


    “泰日啊,她晕倒了,快送韩光医院!”


    可是把丝雨放上车以后,江彬却不上车,泰日看着江彬迟疑了一下。


    “快去啊!我要去别的地方。”


    江彬朝泰日大吼着,泰日赶紧发动了车子。从后视镜里泰日看见江彬提着一个箱子上了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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