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01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表现吗？”到了医院，我冷冷地对妈妈说。


    在家的那一幕在我脑海里无法散去，当妈妈发现陆潇潇的脸红得不正常，在发高烧时，她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惊喜的神情。


    窗外还在下着雨，就像我的心一般，被淋得潮湿。记忆中很多的往事都已经模糊不清，那些在脑海中的影响摇曳着，像被雨水打乱的叶子，只能低垂着接受冰冷的侵袭。


    “我刚才给陆正涛打电话了，他很快就会赶过来。你现在给苏辰逸打电话，让他过来帮忙付一下医药费。”我妈没有理会我的冷言冷语，嘱咐我说。


    “知道了。”我应了一声，看着她回到病房里去照顾陆潇潇后，打电话给苏辰逸，虽然已经很迟了，但苏辰逸一听到陆潇潇住院了，立刻说马上就到。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我站在走廊的尽头，听着雨声，不一会儿，苏辰逸已经不声不响地站在我的身后，要不是他把外套披到我的身上，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个人。


    “这里风大。”


    他把外套披到我身上后，感觉到我目光中的惊讶，解释道。


    我从身上扯下他还透着暖暖的温度的衣服，此时的我浑身湿透，虽然头发已经不再往下滴水，但看起来依旧狼狈。我把衣服塞到他的手中，调过头，继续看着窗外的风景。心里凉凉的，就像窗外的雨，我以为没有人会在意现在的我冷不冷，就像我妈那样，她只在乎病床上的那个高烧女生，能不能让她在这个家待得更久……


    “住院费我已经交过了，潇潇的烧还没有退，阿姨正在照顾她，你就放心好了。把外套披上，不然你也会感冒的。”


    苏辰逸说着，再一次把衣服披到我身上，我好笑地回过头看着他，难道在他眼中，我真的是那么善良的女生吗？他觉得，我站在这里，是因为担心陆潇潇的病情？


    心里忽然有一丝难过，也许我应该是他心中那样的女生，会担心身旁所有的人，因为他们的病痛而着急，可惜，我不是。


    我早就忘记了怎么喊痛，更不知道怎么去关心问别人。


    “我说过我不用。”


    脱下外套，我推到他的怀中，虽然那样的温度我确实很想要拥有，可是越是站在他的面前，我就越是看清自己所存活的世界有多虚伪，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绊。


    “披上！”苏辰逸提高音量，强行把外套披到我身上后，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眼睛直视着我说，“不准再脱下来！”


    我微微愣了一下，这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这么强硬，我不再挣扎，别过头看着被打得零乱的树枝，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


    苏辰逸在我身后，不停地说着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病倒一个，千万不能再病倒另外一个。看他担忧的样子，我想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另外一个他认识的女生，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把自己的外套为她披上。


    在苏辰逸和我妈的坚持下，苏辰逸先送我回家。


    “对比赛有信心吗？”


    苏辰逸开着车，目视前方，嘴角微微上扬。


    我从侧面看他，完美的侧脸，他总是会给人一种温暖的错觉，特别是浅浅的笑意，总是让人很安心却又很心慌。


    见我不搭话，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假装太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把我这边的车窗关上，车子前进的速度加快。


    过了不久，我感觉到车停了，他却没有叫醒我，直到我慢慢睁开眼睛，对上他的笑容时，才发现他居然一直在看我。


    “醒了？”他问，声音很柔。


    “怎么不叫我。”我问，虽然我一直没有睡着。


    “我想你一定是太累了，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好啦，你快进去吧！记得洗个热水澡，知道吗？”他细心地交代着。


    直到看着我进了大门，他才钻进车里。


    我走到客房，拉开窗帘，意外地发现，他的车居然还停在门外，直到我房间的灯光映了出来，他才慢慢发动车子，消失在雨中。


    02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听到苏辰逸和钟点工说话的声音，迷糊中我好像听见他让钟点工不要吵醒我，他坐一会儿等我醒来。我忽然间好像明白了陆潇潇对他的依恋，他的体贴就像是空气中的微粒一般，不知不觉就已经落进人的体内，安然生长。


    而这种依恋，却正是我害怕的，它会像毒蛇一般迅速地将毒液注入我的体内，让我失去独自生存的能力。


    起床，整理好自己。下楼时苏辰逸正在看报纸，他挥挥手让我过去，指着报纸说：“看，这一次的比赛还是很火的，很多专家都表示看好你，汐沫，你要加油哦！”


    “嗯，”我淡淡地回了一句，“我们走吧！带给陆潇潇和我妈的衣服我已经拿好了。”


    “好，我带你去吃早餐。”苏辰逸起身，站在他的身边我才发现，原来他的身体这么挺拔。


    低下头，我跟在他的身后，在他坚持要下车吃早餐时，我以担心医院里的陆潇潇为由，让他买好早餐一起到医院里吃，见我承认担心陆潇潇，他莫名地笑得很开心，而我却愈加沉默。


    因为比赛前还需要集训，陆潇潇没有办法参加，而我也不想独自面对苏辰逸，所以让他帮我们一起请了假，在比赛时我们会准时出现。苏辰逸送我到医院之后，交代了陆潇潇要好好休息，不要错过比赛后，在陆潇潇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


    苏辰逸走后，陆潇潇的病情开始反复，总是从高烧退到低烧、又从低烧飙到高烧，好几次她都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拉着我妈的手，不停的喊着妈妈，我妈轻抚着她的头发，让她不要害怕，还说妈妈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乖乖睡觉。


    当我妈那么说的时候，我心中一阵反感，直接转过身离开病房。但是最终，又忍不住走了进去，看着妈妈细心地喂她喝水、吃药。医生说，只要到今天晚上，陆潇潇的病情稳定了，再观察一天，就可以出院。但如果明天病情还是这么反复的话，恐怕就会很麻烦了。


    为了保证陆潇潇得到最好的照顾，我妈让我先不要回家，帮她一起照顾陆潇潇，我虽然不想，但是却不忍心看我妈一个人这么辛苦，于是不情愿地留了下来。


    “妈……”


    到了黄昏的时候，陆潇潇再次醒来，迷糊中，看到我妈，便一头钻进她的怀里，甜甜地喊着。


    “醒了？饿吗？要不要喝点粥？”我妈抱着她，就像真的母女一般，慈爱地问。


    陆潇潇抬起头，看到我妈之后，眼中泛着泪光，正巧在这时候，门被推开了，陆正涛一路风尘地赶来，看到自己的女儿抱着我妈，眼中闪过欣慰。


    “潇潇，怎么样了？”放下公文包，他走到陆潇潇的边上，捂着她的额头，“好像已经不烧了。”


    “情况已经稳定了，早上的时候一直在反复，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不再发烧了。这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真的不行，你看看，孩子生病了，连个说句暖话的人，都没有。”我妈见到陆正涛，立刻汇报情况，扶好陆潇潇，为她盖好被子，感叹着。


    陆潇潇泪眼汪汪地看着陆正涛，又看了看我妈，然后拉着陆正涛的衣角说：“爸，我好想妈妈啊！如果阿姨就是我妈妈，该多好啊！”


    我知道陆潇潇很小就没有了妈妈，而陆正涛一直忙碌于工作，缺少母爱的她，这段时间和我妈相处之后，变得非常依赖我妈，有时候甚至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和我妈更加亲近。


    听到陆潇潇的话，我们三个人集体愣住，虽然我早知道一定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我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而我妈脸上闪过雀跃的神情后，立刻镇定。


    “这、这，潇潇，阿姨照顾你是因为阿姨真心疼你，你和汐沫差不多大，在阿姨眼中，你就像自己的女儿没有区别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妈妈适时地停住。


    陆潇潇想也不想，立马接话：“阿姨，你刚才不是也说，家里需要一个女主人吗？你不是也说想要好好照顾我们吗？那为什么不可以呢？爸，你说呢？”


    陆潇潇把目光转到陆正涛的脸上。


    陆正涛看了我妈一眼，没有立刻回答，但我从他的目光中看出来，他确实也有这个意思。


    “潇潇！”我妈轻轻喊了一声，“这、这怎么可以呢？我只是在你们家帮佣的，怎么配得上……配得上你爸爸呢？”


    我妈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还假装怯怯地抬起头看了一眼陆正涛。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其实你说的没错，这个家确实需要一个女主人，这段时间你真的把我们照顾得很好，这一次要不是有你的话，潇潇恐怕就没有这么快好起来。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按潇潇说的，名正言顺地留在这个家里，做个女主人吧！”


    陆正涛说着，爱怜地摸了摸陆潇潇的头，我看得出我妈心中的狂喜，可是她压抑着，却不再反驳，只是假装可怜地询问陆潇潇以及陆正涛不会看不起她之类的话。


    在这一瞬，我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多余，我不知道我是该开心我妈终于达到目的，还是该难过，这样虚伪的日子，再也无法停歇了。


    不想再看我妈的表演，我退出病房，站在病房外，看着焦急的人们来来往往，心中一片苍茫。不久，病房里响起一阵欢呼声，我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过了一会儿，陆正涛出来询问我的意见，我看着他，心中燃起一股怒气，冷漠地说：“你会和我妈结婚吗？包括领结婚证，让她上你们家的户口？”


    我的语气中全是不屑，我妈有过那么多的男人，却从没有一个可以给她婚姻，刚开始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和陆正涛没有不同，对我妈和我都是百般照顾，可是最后呢？


    “当然。我们已经准备好，婚礼就在下下周举行，我很开心多了一个女儿，也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能够好好照顾你。”陆正涛很快就回答我，目光真诚地看着我说。


    “你不用询问我的意见，和你结婚是他的事。”我说完后，独自离开医院。


    我不知道陆正涛的话，是不是真的，但是对于我来说，哪怕他做到所有的一切，也无法保障我妈未来的生活，一纸婚约根本证明不了什么，上了户口的名字，依旧可以去除。


    只是，为什么，在听到陆正涛给出那么肯定的承诺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有一丝放松和感动。


    03


    陆潇潇的病好了之后，很快就回到家里开始准备陆正涛和我妈的婚礼。陆正涛坚持不再让我睡客房，准备把陆潇潇旁边的一个房间腾出了，重新装修作为我的房间，而这段时间，我要和陆潇潇住同一个房间。原本坚持睡客房的我，在陆潇潇一再地恳求下，无奈只好答应。


    “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啊，汐沫是我的姐姐了！”在我答应她之后，陆潇潇整个人几乎都要跳起来，“妈妈，今天晚餐要丰盛一点哦！喝了好几天的粥，我好想吃好吃的。”


    “好好好。潇潇说想吃什么，就给你做什么，好不好？”我妈宠溺地答着。


    我没有想到陆潇潇这么快就直接喊我妈为妈妈了，而陆正涛坐在客厅，一脸满足地喝着茶，似乎这就是他一直所期待的生活。


    陆潇潇拉着我妈，走到陆正涛的身旁，把他们俩推到一起，上下打量了之后，拍起手说：“太好了，以后我不仅有爸爸，还有妈妈了！最棒的是，我有一个最好的姐姐！”说着，她那目光投向我，陆正涛也朝我看来。


    我有些别扭，特别是当他们真的把我当成一家人的时候，恰巧这时候苏辰逸打来电话，说电视台那边的集训已经完成，比赛就安排在明天，让我们准备好，提醒我们记得要自备曲目的配乐CD（光盘）。


    挂断电话后，陆潇潇的精力全被比赛给吸走了，抱着我妈和陆正涛说：“我和姐姐一定会努力，给你们这个新婚礼物。”


    我不想再参与其中，转身回到客房里收拾东西。里面有好几张光盘。这都是霍北用自己的零花钱，从网上下载歌曲后刻成的光盘。


    想起我走的那天，他眼中的绝望，我的心中有些发涩。


    我从光盘中挑选出一些经典的老歌，陆潇潇正好进来，看了一眼我的光盘，立刻说她也有，然后拉着我跑到她的房间里，拿出一沓的CD盒开始翻找，最后找到一张正版的递给我，笑容明媚。


    “姐姐，我希望，明天我们能一起晋级，你歌唱得这么棒，如果因为CD的问题那就太不公平了。”她忽闪着大眼睛，一脸真诚。


    我默默地收下CD，却没有再和她说话，她的那声“姐姐”，实在是让我觉得别扭。


    陆潇潇希望我马上搬到她的房间离去，和她一起住，但是我以要安静选歌为理由拒绝了，准备比赛完之后，再整理东西。


    为了明天的比赛能有更好的状态，我很早就躺上了床，可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变化和冲击，我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陆正涛专程开车送我们到电视台。刚下车，辛菲就看到陆潇潇，很亲热地迎过来和她打招呼，可是，当她看到我下车时，整张脸都扭曲了。


    “潇潇、汐沫，你们加油！”陆正涛给我们打气之后，就开车离开了。


    路上，辛菲挽着陆潇潇，关切地询问她的病情，陆潇潇都如实回答了，接着辛菲又装作很惊讶的样子，问我怎么会和她一起坐陆正涛的车来，陆潇潇刚要开心地回答，就被我阻止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把CD拿给工作人员了。”


    陆潇潇很单纯，立刻就被比赛给吸引过来，把刚才的话题忘记了，而辛菲则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而，她面对陆潇潇时，又是那张亲密的笑脸：“我帮你们拿过去吧！正好我这里有好几个选手的CD要送去呢！”


    “好啊，那你要快一点。”陆潇潇立刻从包里把CD拿出来交给她。


    我打量着辛菲，迟疑着没有把CD交给她。


    “怎么，难道你现在有了专业的助理，不需要我们这些一起参赛的朋友帮忙了？”辛菲很不屑地对我说，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我不想和她计较，心想反正是她拿过去的，她总不敢明目张胆地在CD上做手脚，于是我把CD也递给她，她收过之后，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这一次的比赛，淘汰率很大，直接由四十晋二十，也就是说有一半的选手会被淘汰，我们赶到**点时，发现大家有喜有忧，陆潇潇也被感染了，很担心地问我，她会不会在这一次就被淘汰下去，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辛菲就出现了，说当然不会，陆潇潇各方面都这么优秀，更何况评委席中还坐着苏辰逸呢！


    听辛菲这么说，陆潇潇明显放松了很多，但是她的话却惹得其他的选手都侧目盯着陆潇潇，好像她完全就是靠裙带关系上位的选手。


    “大家快点**好，下面和大家说一下这一次比赛的规则。”大赛的工作人员，很快就过快主持工作，对着我们说，“这一次，有一半的选手要被淘汰，所以大家都要拿出最好的表现。我先预祝大家有个好成绩。这一次，是由现场的观众以及评委的评分一起作为标准，所以拉票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大家记住了。好了，现在开始抽签拿号，分成四组，依次上场。”


    工作人员宣布完之后，我和陆潇潇又拿到了同一组，不同的这是一次辛菲没有和我们在同一组，但她还是和陆潇潇黏在一起，看着她虚伪的面孔，我好几次想要把陆潇潇拉过来，否则什么时候被辛菲害了，她都不知道，但当我看到陆潇潇笑得一脸纯真时，我就忍住了。


    也许，一定要等她自己受到伤害时，才会懂得。


    我发现自己很矛盾，有时候我想要守护那些我已经失去的本质，有时候又渴望看到它被摧毁。


    04


    陆潇潇的号排在我后面，我上场时，她从辛菲的身旁走了过来，对我说加油。


    台上的选手马上就要演唱完了，我暗暗地深呼吸，准备上场。


    “叶汐沫，你的CD呢？”忽然，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地跑来问我，我一愣看向辛菲，而她却好像完全与她无关，把脸转向了另一边。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每个人都要准备好的吗？是不想比赛了吗？这么粗心大意，歌唱得再好有什么用！”工作人员咆哮着，现场立刻安静了。


    “用这一盘。”我从容地从包里拿出另一张光碟，“我刚才……”


    “不要再说了，马上准备好上台，下次在这样你就等着被淘汰吧！”工作人员根本等不及我解释，立刻冲进导播室。


    其他选手都暗笑地看着我，我死死地瞪着辛菲，早上的时候，我把霍北送我的那张光盘一并装进了包里，我只是想要带着它，毕竟最初是霍北拉着我参加比赛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张光盘居然救了我，而辛菲也同样愤怒地瞪着我。


    “菲菲，怎么回事？”陆潇潇走过去问她，“早上汐沫不是把她的CD交给你了吗？”


    “可能是工作人员弄混了吧，你也知道，我拿了那么多过去呢！潇潇，真的不关我的事呢！”辛菲收回目光，双眼中似乎还泛着泪花，很无辜地冲着陆潇潇摇头。


    我冷笑，在主持人宣布我上台之后，默默地上了台，因为是刻录的光盘，所以音质并不是很好，甚至有时候会有一些杂音，我明显看到了台下几个评委皱起了眉头。强行按下心中的紧张，闭上眼睛之前，我忽然看到苏辰逸轻轻向我点了点头，我一下舒缓许多，全身心投入到歌曲中。


    一曲完毕，台下掌声四起，这是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主持人很快上台，先是和我聊了几句之后又问评委：“各位一定有话要说吧？现场观众的反映是不是已经说明了叶汐沫这一次的结果？我也很期待！”


    评委中一个以创作出名的老者起身，他脸上没有一点笑容，很严肃地问我：“能告诉我，为什么选这样的CD吗？”


    我一愣，然后说：“如果我说，我带错了，会有人信吗？”


    一句话惹得观众一阵的笑声，我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在观众席中，竟然已经有了我的粉丝，他们高举着“沫”的牌子，还有我的宣传照。


    “如果是带错了，我只能说你运气太好。如果是故意的，我又觉得你对比赛不够专心，你怎么解释？”


    他的问题确实很刁难，台下的粉丝似乎看到我为难的脸，集体喊着：“汐沫加油、汐沫加油！”


    “如果说我运气好，我承认，但是一个只有运气没有实力的人，应该没有资格在舞台上站到今天。如果说我对比赛不够专心，那我只能沉默，解释是没有用的不是吗？”我直视着问话的评委，他估计没有想到我会这么没有技巧地回答他的问题，但那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他的眼中一闪而过的欣赏。


    “我想在场所有人和我一样，因为这首歌都是我们很怀念的歌曲，所以当CD中出现杂音的时候，我们都有些失望。但是当歌曲旋律出现，加上你的嗓音，配合得天衣无缝，我们好像完全回到了那个年代，看到那个年代发生的爱情故事。恭喜你叶汐沫，你再一次赢走了我们手中的晋级卡！”


    “是直接晋级吗？”主持人惊呼，“恭喜你叶汐沫，我想其他的选手应该会很有压力，但是现在，请你坐到晋级区，欣赏其他选手的比赛！嗯，那么……在这之前，你有什么话想要对其他选手说的吗？”


    我想了想，那些虚伪的加油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于是摇摇头，直接坐到了晋级区。面对我的冷漠，主持人有些尴尬地自我圆场，紧接着就是陆潇潇上场。


    从我的角度看过去，陆潇潇在舞台上，完全想一个梦幻中的公主，她的嗓音很干净，表演也很真诚，不像其他选手那么浮夸，但是她还是没有得到直接晋级的机会，在等待区中坐着。我发现，整场，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苏辰逸的身上。


    最终，一轮比赛过后，陆潇潇毫无疑问地坐到了我的身边，不久，辛菲也上场了，她的嗓音虽然不是很甜美，但也算是有味道，只是表演太过火，露骨的着装惹得现场很多男生的尖叫，而她唱着旧上海的舞曲，风情万种。


    当她被宣布晋级时，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骄傲地走到我的身后坐了下来。我没有回头，倒是陆潇潇回过头，很开心地说：“真好，我们三个又能在一起了！”


    比赛结束后，组委会有庆祝晚宴，所有晋级的选手一起去参加。


    电视台的高层，还有很多评委都在场，辛菲不停地在那些领导与评委之间穿梭。最后她停在一个矮小有点秃头的中年男人身边，很热情地敬他酒，那男人的眼神，几乎全程胶着在辛菲裸露的肩膀上。


    在旁边人细碎的议论中，我得知辛菲傍着的那个男人原来是这个比赛的总导演。原来如此，我不由地朝辛菲露出鄙夷的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是提前离场，刚走不久，就发现苏辰逸和陆潇潇也跟了出来，苏辰逸说，知道我们肯定都不习惯这样的气氛，于是准备先送我们回家。


    “下周陆伯伯和阿姨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你们就是一家人了。”在车上，苏辰逸看着我们说。


    我坐在后座，没有接话，陆潇潇回过头，看着我说：“当然了，我们现在就是一家人了！辰逸哥，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比我今天晋级了还有开心。因为汐沫是我的姐姐了，而且我也有妈妈了！”


    “是，知道你有多想要一个妈妈，以后潇潇就是最幸福的孩子，是不是？”苏辰逸逗着她，我一声不响，但却很认真地听着他们俩聊天。


    我发现，苏辰逸在的时候，我总是会变得很安静，听他说话、看他笑，而这一切，在他出现之前，从未有一个人能够让我这么不受控制。


    我把头别向窗外，看着繁华却空虚的夜景，心中一片寂然……


    05


    很快，带着我们一起晋级的好消息，我妈和陆正涛的婚礼，也开始了。


    那天，来了很多人，全是陆正涛的朋友，他们恭喜着陆正涛，而陆潇潇挽着我妈，好像她才是我妈带过来的拖油瓶一般。大家都很羡慕陆正涛，娶到一个这么贤惠大方的女人为妻，而且她还对陆潇潇这般好。


    我看着他们如同一家人一样，心里觉得好笑又心疼，躲到了杂物间里一个人喝着闷酒，不论妈妈怎么叫我出来和客人打招呼，我都不出声，把自己锁在里面，最后我妈也不再理我。


    心中很乱，我无法预测我妈将来的生活会怎么样，但是我想，我终于可以离开了，终于可以不用再放不下妈妈了，她有了归属，不再需要我了。


    分明一直想要这样的结果，但真的想到这里时，我的心，却无法控制地疼着，好像缺失了一块，怎么也填不满，只有一口一口地喝着酒，试图麻痹心脏。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当我抬起头时，苏辰逸已经走到我身边，他好奇地打量着我，然后和我坐到一起问：“不开心吗？难道阿姨找到了幸福，你不应该祝福吗？”


    “祝福？当然要祝福。”我感觉头晕晕的，眼前也有些模糊，酒精的作用让我有些眩晕，笑得很夸张地说，“她终于完成自己的梦想了，终于完成了，而我也终于解脱了，我这不是在庆祝吗？哈哈，我终于可以抛弃她了，终于可以一个人离开了，我怎么会不开心……”


    “离开？”苏辰逸一听，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一把拉住我的手问，“你怎么可以离开，我刚刚才对你产生了兴趣，我怎么会让你离开？我绝不允许！”


    我起身，他死死地拉住我，我甩开他的手，冷笑地问他：“产生兴趣？哼，什么兴趣？是喜欢我还是玩弄我？对不起！我对你没有兴趣！你不允许我离开？你有什么资格？凭什么管我的事！”


    甩开他的手，不顾他受伤的目光，我离开了杂物间。


    那些美好，都离我太遥远了，他的话就像是阳光下的糖果一般，我伸手去触摸了，好像真的感受到了甜甜的幸福，可是当我想要抓住的时候，它却消失在阳光下，因为——我是那么自私、冷漠的一个人，当他看清真实的我之后，又怎么还会像现在这样对我。


    更何况……


    陆潇潇对他的喜欢，众人皆知。


    客人都走了之后，我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我准备趁大家都不注意时，偷偷离开。我想，妈妈已经结婚了，她如愿嫁给了一个有钱人，而且对她很好，她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而我，不属于这里，这里，也不属于我，我要走了。


    收拾好东西，刚打开门，就看到我妈站在门口。她发现我手中的行李，泪水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把我推进房间，将门反锁之后问道：“汐沫，你要去哪里？”


    我撇过头，不理她。


    “妈妈知道，你怨妈妈。从小没有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怨妈妈好吃懒**慕虚荣，可是妈妈再怎么虚伪自私，对你的爱却是真的啊！如果你走了，妈妈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汐沫，妈妈求你，不要走好不好？”


    她哭得很厉害，妆全都花了，那么浓厚的妆粉，好像全都随着她的泪水挤进我的心脏中。


    “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生病了，妈妈没有钱，只能一家一家去求人家施舍一点钱去给你看病，你在ICU病房十几天，妈妈就几乎十几天吃不下饭的事情吗？甚至为了你，妈妈都可以去mai血。妈妈那么辛苦都是为了什么？那是因为妈妈不能没有你，哪怕妈妈拥有一切，没有你，对妈妈而言，就都没有意思了。现在妈妈终于可以给你一个稳定的家，你就给妈妈一个机会好不好？你再想一想，小时候你饿的时候，妈妈偷东西吃，被打得头破血流，可是第一口，妈妈还是喂到了你的嘴里，难道这样，你都不相信妈妈对你的爱是真的吗？”


    妈妈的声音颤抖着，我在她的诉说中泪流满面，终于，我无法控制，扑到她的怀中痛哭出声。那么多的往事我怎么会忘记，妈妈对我的好、拼了命保护我，我又怎么会忘记？若不是这些，我又怎么会狠不下心离开。


    “不要走，好不好？”妈妈轻柔地擦着我脸上的泪水问。


    我看着她，心情很凝重，如同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无法呼吸一般。可最终，我还是点头答应留下来。


    谁也不是铁石心肠，那些看着最是冷漠的人，心中偏偏有着最柔软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