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是我的谁

    自己喜欢的宋贤哲喜欢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最爱的姐姐，接近自己也只是为接近云英，叫她情何以堪。可是宋贤哲似乎完全不懂或许是不想懂这中间的故事，只是一味地喜欢着韩云英。那么自己呢？算什么？只是算宋贤哲喜欢的女孩的妹妹吧？可是这种心痛谁可以懂呢？学校是不允许早恋的，喜欢宋贤哲的事情她没有办法和池顺贞或其他的同学讲，因为宋贤哲喜欢的是韩云英，云娜又不可能去和韩云英说，那么她该怎么办呢？没有释放渠道的怒火和悲伤就借着韩云英看宋贤哲画像的那一刻暴发出来了，来势汹汹，甚至连云娜自己也无法控制。


    若不是父亲打了自己一巴掌，恐怕自己此刻还在说着伤害韩云英的话吧？她怎么可以这么说呢？韩云娜不是不懂韩云英的心情，她从小就知道韩云英特别羡慕自己的腿和自己的手，可以走路又可以做好多好吃的东西。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伤害姐姐呢？


    “希俊哥，你，你还没有走吗？”韩云娜用手抹抹眼睛，可是抹得了眼泪，去抹不平那因哭泣而红肿的眼眶。


    “云娜，怎么了？你怎么了？”朴希俊心里一惊，着急起来，坐在韩云娜的身边。


    韩云娜说道：“没有，我没哭。”


    她本来已经不再哭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朴希俊，眼泪似乎就拼命往下掉，想擦都来不及。


    “云娜，怎么了？”朴希俊抬着手想去擦韩云娜的脸颊却又不敢，于是手抬起便又放下，犹豫了许久，好一会之后他才想起自己的口袋中似乎有纸巾，这才拿出纸巾，“云娜，擦擦吧，不然明天就不漂亮了。”


    韩云娜想笑又笑不出，她知道自己不好看，而朴希俊却说这么明显的谎话来逗自己，她接过纸巾，一边擦一边说道：“希俊哥，你净瞎骗人？我哪里好看了？本来就丑，再丑一点没关系的。”


    朴希俊心中一动，说道：“谁说咱们的云娜丑，希俊哥帮你打谁去。”


    韩云娜放下纸巾，微微一笑：“谢谢希俊哥！希俊哥怎么这么晚还没有走？”


    朴希俊抬头望天，笑着说道：“上帝知道晚上有一个公主要躲到这亭子里来悄悄地哭，于是就派了我这个仆人来这儿陪她呀。”


    韩云娜“扑哧”一笑：“希俊哥就会骗人，呵呵，谢谢你，我心情好多了。”


    “那么公主可以对我说为什么伤心了吗？”


    韩云娜抬头看朴希俊，那关切的眼神正看着自己，雨不断地落在亭子上面，顺着那亭子的角落掉了下来，形成一方雨帘，敲出“丁东”的清脆的声音。


    朴希俊其实应该算是一个让人感觉很舒服的男生吧，尽管五官长得并不像宋贤哲那样吸引人，可是事实上，如果不是朴希俊的腿疾，大概喜欢朴希俊的人会比喜欢宋贤哲的人还要多吧。朴希俊就像是一棵松树，古朴而清爽，浑身散发着一种很清新的气息。尽管朴希俊长得并不是很壮，个子也和宋贤哲不差上下，看起来似乎是宋贤哲更有安全感一点。可是事实上，却是朴希俊让人放心很多，他的身上有一种让人很心安的感觉。


    韩云娜本来是不打算跟朴希俊说的，可是她知道自己这些话已经无法对别人讲，除了朴希俊，这个自己未来的姐夫。


    于是她说出了一切。


    朴希俊慢慢地听着。


    “希俊哥，有时候我觉得我的身体里面住了两个我，一个是熟悉的我，还有一个是陌生的我，那个陌生的我常常对熟悉的我发起挑战，不断地去攻击我并不想攻击的人，不知道我这么说是不是给自己找一个出气的理由。其实我是真的不想对姐姐生气的，真的，可是在那时候，我似乎真的是忍不住。”


    朴希俊说道：“云娜，你不要怨自己，我们每个人其实都有一点双面的性格，就像你说的一样，一个人的体内似乎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善良的你，一个是邪恶的你，这不是你的错，每个人都是如此，当你伤心无助的时候，那个邪恶的你就会出来控制你了。”


    韩云娜睁着眼睛看着雨帘，静静地听着朴希俊的分析。


    朴希俊接着说道：“云娜，不要老这么压抑自己，每个人都需要释放自己，否则会发疯的，或许你会觉得压抑很辛苦，可是像今天这样发泄又很伤人。所以你要找其他途径来发泄，知道吗？”


    “希俊哥？这些道理我明白，只是在看到宋贤哲的时候，我就控制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我真的很爱我姐姐。我不是愿意对我姐姐说那些话的，我只是控制不住，在我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就后悔了。”


    “云娜，我知道你的难处，我们都不是神，你不要过分指责自己，至于云英，我会劝她的。她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我想她应该会知道的，你不要担心，好吗？”朴希俊看着雨帘，又心疼又心酸地说道。自己似乎和云娜越走越远了，越劝云娜好像也就是把自己推得越远。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想如何便如何的。


    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云英喜欢的是自己，而云娜喜欢的是宋贤哲。依照希俊对云娜的了解，他知道云娜一定会放弃自己。所以希俊并不打算对云娜说出这一切，只是在希俊的心中，却是又苦闷又心酸。


    “谢谢你，希俊哥，这雨真漂亮，你看，一颗一颗地落下来，如果能画出来，一定很漂亮吧，一片一片地垂落下来，真像是帘子呀。”韩云娜把目光转向雨中，似乎释然了一点。


    “嗯，真是很漂亮。”朴希俊跟着说道，看着那雨，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回家之后把这幅景色画下来吧，坐在亭子里木椅上的韩云娜，那看着雨帘而双目发亮的韩云娜，坐在边上看着韩云娜的自己，还有那漂亮的雨帘。


    “希俊哥，你知道我姐常常把人比喻成什么吗？”


    “比喻成什么？”


    “紫云英。紫云英你知道吗？”


    “我知道，是一种花，好像云英曾经画过吧，挺漂亮的一种植物。”


    “是啊，她常常说人就像紫云英，一大片一大片地存在这个世上，渺小而卑微地存在着，开着各自的花，却紧紧地生存在一起。”


    “确实就是这样，我们都很渺小地生存这个世界上，所以云娜，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凡事都要放宽心。至于宋贤哲，如果你和他有缘，我相信以后会有可能的，什么事都强求不来。如果无缘，就算你如何喜欢也没有用。”


    “希俊哥，你这话说得有点悲观哦。”


    “呵呵，是有点悲观，我还没有说完呢，你这丫头，这么急做什么。”朴希俊伸出手敲了一下韩云娜的脑袋。


    韩云娜抱着头，嘻嘻一笑，“那你接着说好了，我会是一个忠实听众。”


    “我说话要收钱的，一句话一块钱……不过，今天就免了，今天我心情好，呵呵。缘分是上天给的，机会还要自己把握。”


    韩云娜伸了伸舌头，低声说道：“脑子真好，转得这么快，小心以后头发都掉光。”


    嗯？什么意思？朴希俊微微一愣，问道，“这话怎么说？”


    “聪明绝顶啦，笨，看来你暂时还不用担心绝顶的问题。”韩云娜哈哈大笑起来。闻言，朴希俊也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拿她没办法。


    坐在医院里的韩云英让宋贤哲先回家去，宋贤哲却说什么也不走，只是走到走廊上打了一个电话，又去买了些食品和水果来。


    “云英，吃点东西吧。”


    韩云英抬起头：“你怎么还没有走？不是让你回去吗？不然家里该担心了。”


    宋贤哲坐下来：“没关系，你看我买了一点水果，等你爸醒了之后削给他吃，这里还有炒饭，你肚子饿没有？”


    韩云英笑道：“你都提来了才问我饿不饿，如果我不吃不是浪费了，要珍惜粮食，我当然要吃了，免费的午餐……不，是晚餐。”


    韩云英看得出来宋贤哲并不想回家，刚才他在走廊里的电话韩云英听到了。


    “那吃吧。”宋贤哲高兴地摊开袋子，递过筷子。


    “不知道云娜有没有回家？”韩云英说道。


    “会回家的，你不要担心。”


    这里床上的韩罗明忽然叫道：“卫菲……卫菲，你醒醒。”


    韩云英吃了一惊，她握住韩罗明的手：“爸，你怎么了？你醒了吗？你说什么？”


    韩罗明并没有醒，他再度叫了几声“卫菲”之后，便沉沉睡去。


    宋贤哲没有问“卫菲”是谁，他不想让自己在韩云英的眼中成为一个多舌的人，反倒是韩云英主动地说道：“卫菲是我母亲的名字，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我爸真的是病糊涂了。”


    宋贤哲看着床上的那个男人，脸很黑，显得很疲惫，他长得并不是很英俊，那双手很粗糙，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很辛苦的男人。


    “你爸是太爱你妈，所以在你妈死后这么多年，还念念不忘，你该高兴，虽然你妈去世了，可是你爸还如此记着她。”


    “是啊。”韩云英吃了口饭接着说，“你和我妹妹是同桌？”


    “云娜这些都跟你讲了？”宋贤哲挑起眉毛，心里显得高兴，不禁有些感谢韩云娜。


    “是啊，云娜和我感情很好的。”


    “真是让人羡慕，我就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如果有，我真是太高兴了，当然前提是感情也要像你们那么好……对了，你们晚上因为什么吵架呀？”


    韩云英低头，她并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这毕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云娜肯定是因为遇到什么事了，所以才会这么失常的：“没什么大事，就是一点小事，吵了一下，是我的不对，我爸打了云娜，所以云娜才会跑出去的，不知道她现在回来了没有？雨有没有停呀？”


    “停了，刚才我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已经停了，估计现在她已经到家了。要么现在送你回家吧，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不行，我爸在这呢！我想麻烦一下你。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去一下我家吗？告诉云娜，说我爸现在生病了，但你不要说得太严重，你就说只是一点点小问题，没事的，有我在医院就好了，让她明天早上来医院接我。”


    “当然行，你对云娜真好，如果我是云娜，我一定会很高兴的。”


    “呵呵，那么以后你也可以把我当成你姐姐呀！”


    姐姐？宋贤哲心里闪过一丝酸意，“你几岁？”


    “我十七。”


    “我也十七，那为什么要叫你姐姐？”


    “你生日多少？”韩云英笑道，这可真是个小孩子哦。


    “三月。”


    “呃，虽然我的生日是十二月，但是我是云娜的姐姐啊！你呀，不得不叫我姐哦！”韩云英看着宋贤哲笑着说。


    宋贤哲没有反驳，看着韩云英那笑脸，心里涌上一阵幸福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原来是这么美好，看着她的笑就能如此满足，云英的笑是多么的温柔而漂亮呀，那洁白的脸颊微微润红，那红艳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洁白的牙齿，尽管两个人相隔的并不是很近，可是他依然可以清楚地闻到云英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那是一种属于女孩的特有的香气味。


    云英，这是一个多么漂亮多么可爱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和力量去照顾她的。


    十点多钟，宋贤哲来到了韩云英的家，看到楼上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云娜，云娜？”


    坐在里头正在想着父亲和云英去哪儿了的韩云娜，听见窗外有人在叫自己，伸出头一看，竟然是宋贤哲。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家在这儿？韩云娜匆忙地跑下楼去开了门，有点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住在这儿？”


    宋贤哲简单地说明了自己为什么知道这里的原因，然后说道，“云英让你明早去医院接她。”


    “我爸严重吗？很严重吗？”韩云娜焦急地问，“等等，我要去医院。”


    想到韩云英对自己说的话，宋贤哲说道：“不必了，现在有你姐在那儿就好，你就没有必要再去惹麻烦了。”


    听到宋贤哲这么一说，韩云娜又急又气，可是却又没有任何话可以说，他知道什么？毕竟他喜欢的韩云英，可是自己呢？自己算什么？并且晚上做错事还是她自己。


    “晚上，晚上谢谢你了，我……”


    “这倒不必，只是你应该好好想想，你姐姐的腿毕竟不好，晚上下这么大的雨，让她推着轮椅出去找你，路那么泥泞，摔倒在雨中，如果不是我刚好遇到，你让她怎么办？就算是她的不对，你就不能让让吗？”


    韩云娜又窘又急又气，她抬起头看着宋贤哲，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怒气，说道，“很晚了，请你先回去好吗？”


    宋贤哲好像没有听到似的，接着说，“云娜，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虽然成绩不是那么好，可是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虽然没有云英那般聪明，可是事实上除了学习，在别的方面你都很好，可是为什么你就不懂体恤一下云英呢？”


    韩云娜的怒气本来是已经退回去了，可是在听到宋贤哲说这些话的时候，怒气又慢慢涌了上来，事情本来就是因宋贤哲而起，而现在宋贤哲却站在韩云英那边一个劲地说着韩云娜的不是，说着韩云英的好，这让韩云娜怎么承受得住。韩云娜本来是极力想将怒气压制回去的，她知道发脾气是自己不对，她不想一错再错，可是现在，她实在忍不住了，在她的怒气还没有暴发出来之前，眼泪就先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宋贤哲还在说，可是当他看到韩云娜的眼泪的时候，吓了一跳：“你，云娜，我只是说说，你不要哭，这件事本来就是你的不对，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要哭……哎呀，你怎么回事，不要哭了。”


    宋贤哲也和其他的男生一样，最怕的就是女生的眼泪，当他看到韩云娜的眼泪的时候，不禁手忙脚乱，脑子中那些本来还想说教的话被一扫而光。


    韩云娜用手粗粗地抹着眼泪，大声叫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知道什么？你只知道是我的错，她是我姐，这是我和她的事，不关你的事！”


    宋贤哲本来是不想再说了，在见到韩云娜的眼泪之时，他才猛然想到，毕竟韩云娜是一个女孩，可是这一会儿听到韩云娜的这些话，又有些忍不住了。


    宋贤哲气着说道：“你以为你做得很对是不是？不能走路的又不是你，坐轮椅的又不是你，你当然不可能去理解云英的心情，你知不知道你爸为了这件事，都已经晕倒了，要不是我在路上遇见你姐，你姐可能会一直等到雨停，才能把车弄好，回来可能就会生病了……可是就算是遇见了我，你姐已经在雨中淋了很久的雨，你姐可能会因此而生病你知道吗？”


    “用得着你管吗？你是我的谁？你是我姐的谁？不要忘了，我姐喜欢的不是你，不是你，你多什么事？”韩云娜已经很气了，气得根本没有办法选择正确的词汇，只知道脑子里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此刻她的脑子似乎是一个自动说话机，里面钻出什么字，嘴里就吐出什么字。


    宋贤哲也气了：“是啊，你以为你对？上天真是不公平，怎么就不让你也坐轮椅坐上一段时间，你就会懂那个滋味了，我是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可是你就不能让让吗？有什么事情不可以解决吗？晚上如果不是我恰巧路过那里，你知道你姐会急成什么样吗？”


    “你自己也说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还多什么嘴？”


    “我是看不下去，怎么你就一点儿也不像云英？”


    韩云娜的眼泪越流越急，话说得越多似乎就错得越多，她拼命地想忍住眼泪，可是似乎是越忍泪水就越急，她哭着指着宋贤哲说道：“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有谁会了解我的心情？宋贤哲，我已经换了座位了，我没有惹你，我真的没有想去惹你，我只是想把你忘了，这还不够吗？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你才开心？”


    “我？”宋贤哲吃了一惊，有点呆呆地看着韩云娜。


    “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带我去雪地里烤地瓜，你不知道在夜里带着一个女孩子出去是什么意思？就算你自己没有那个意思，你有没有想过我会这么去想……我毕竟是一个女孩子，虽然我不漂亮，也不聪明，学习也不好，可我也是一个女孩子，你知不知道？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给我错觉？为什么？”韩云娜大声说道。她一边哭一边努力地瞪着宋贤哲，她已经顾不上擦眼泪了，泪水在脸上滂沱，韩云娜平时番茄般的可爱的红红小脸，此刻显得有些苍白。


    “我……云娜，你先别哭，我那时候只是想与你处好关系，我……”


    “我知道你喜欢的是云英，是我姐姐，可是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跟我说清楚，就算我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可我还是一个女生。我还是会想，你对别人那样，对我这样，你知不知道这中间的差异会让我去胡思乱想。况且，况且，我姐姐喜欢的并不是你，虽然这不是事实的重点，可是在那之后，我已经主动地远离你了，你干吗还要招惹我？座位换了就算了，你干吗还要换回来？”


    “云娜。”宋贤哲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地抬着手想去拍韩云娜的肩膀，可是他又不敢，在听完了韩云娜的那些话之后，他已经愣住了。


    宋贤哲并不笨，在韩云娜说这些之前，宋贤哲就已经想到了云娜可能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一直将这种猜测放在心里头，他不希望这个猜测成真，因为他喜欢的是韩云英。


    尽管云娜已经说云英有喜欢的人，可是在没有见到那个男孩或者说没眼见为实之前，宋贤哲总是不相信，自己毕竟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可是在今天，韩云娜说出了这一切，却还是让宋贤哲大吃一惊了。


    “是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你知道吗？我已经尽量地使自己远离你了，我知道自己要貌没貌，要才没才，我一无是处，可是我还是在痴心妄想，幻想着也许你是喜欢我的。”


    “云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先不要哭了好吗？”宋贤哲不知怎么去安慰她，只能不知所措地道歉。


    韩云娜转过脸去，用手背轻轻抹了抹眼泪，空气里只剩下她低低的抽泣声。


    “对不起。”许久，宋贤哲说道。


    “你没有必要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自已的错。”她苦笑了一下，“本来是不打算跟你说这些的，可是刚才心情太激动了，既然说了，我就一次性说个够，宋贤哲，既然你不喜欢我，就不要来惹我好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我……”韩云娜咬了咬嘴唇，说不下去了。


    “那好，我先回去了，你……我走了。”宋贤哲本来还想说让云娜记得明早要去医院的事，可是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转头离去。


    韩云娜站在门前，看着宋贤哲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是苦还是酸。


    爱是什么呢？


    有时候以为它已经要来了，可是偏偏只是擦肩而过。


    若说有缘，也确是有缘，茫茫人海遇见了他。若说无缘，也确是无缘，遇到了的却不是对的人和对的时间。这是否终究只是自己的一个美丽的梦呢？当这个梦醒了之后，什么都不再有了。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也知道自己不如姐姐聪慧，尽管她曾经也在心里头悄悄地怨过，可是她从来都认认真真地做一切的事情，她是真的喜欢姐姐，也是真的佩服姐姐，只是那种偶尔流露出来的那种心情她没有办法和谁说。


    在众人的眼中，姐姐是聪慧而敏感的，并且因为不会走路，所以得到照顾是应该的。而云娜也一直是这么想，可是有的时候她偶尔也会想，自己就像是长在一处山坡的小草，就像是云英说的一样，是一大片紫云英，她只是长在其中的小小一株，独自生长，独自开花。


    爱是什么？会在某一天找上她吗？


    我，韩云娜，有一天会拥有爱吗？


    当晚，朴希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了，姑姑已经睡觉去了，大厅里亮着灯，但是已经没有人了。


    朴希俊走上楼想回房，然后三楼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低沉的男音叫道，“希俊？你怎么这么迟才回来？”这句话是在询问朴希俊，可是绝对不是审问的语气，而是很慈祥，似乎是随意问的。


    朴希俊抬起头，微微一笑，“姑父，你还没有睡啊！”


    蒋跃华吸了一口烟，咳了两声：“嗯，天真冷啊，太早睡不好，你回房去吧，我一会就去休息。”


    “好的，那姑父晚安。”朴希俊说道。看着蒋跃华离去的身子，随着自己年龄的长大，似乎每一年都可以感觉到蒋跃华的老去，时间真是不留情面啊。


    蒋跃华有一副很高大的身材，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背似乎越来越弯了。对于朴希俊来说，蒋跃华就像是自己的父亲一样，自从自己六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之后，朴希俊就一直住在蒋跃华家，对于蒋跃华来说，朴希俊也像他的儿子一样。


    蒋跃华曾经有一个儿子，叫蒋夏，大朴希俊八岁，但是在他十八岁那一年，却不幸去世了。从那以后，蒋跃华更是将朴希俊当成亲生儿子一样。


    朴希俊知道，姑父下楼绝对不是随意下来转转的，他一定已经这样下楼来很多趟了，朴希俊知道姑父是担心自己。


    回到房间，打开灯，坐在桌前，朴希俊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的那幅情景，于是拿出画夹与笔，开始画了起来。


    房间里极其的安静，没有任何的声音，朴希俊嘴角含笑，静静地画着。


    朴希俊曾经有一对善良而温和的父母，在朴希俊六岁的时候却出了车祸，双双去世，而朴希俊因为是坐在后座，只是脚被变形的车子压坏了，不过命总算是保住了。可是从此以后，他却失去了一只正常的脚。


    从那天之后，几乎都是蒋跃华在朴希俊的生活中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小时候的朴希俊性格乖僻，是一个内向的孩子。随着年龄的增长，朴希俊也慢慢走出了那片低谷，这一切不能不感谢蒋跃华。


    蒋跃华总是说，生命是最珍贵的。在朴希俊十岁那年，蒋夏因病去世的时候，蒋跃华挺着高大的身子扶着哭得晕过去的姑姑，却忍着没有对儿子掉一滴泪。可是朴希俊知道，姑父是哭在心里。朴希俊曾经不止一次地看见姑父在房间里拿着蒋夏的照片发呆。


    蒋跃华总是对朴希俊说：有生命就存在一切可能，生命是最珍贵的，没有了生命，就没有任何的可能，纵使世界上有诸多的不公平。在活着的时候你可以努力地去消除这种不公平，而死了，却什么都没了。在朴希俊的人生中，蒋跃华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对于云英与云娜姐妹之间的事，朴希俊决定不说出自己喜欢的是云娜，因为云娜喜欢的是宋贤哲，并非自己，他说出来不是什么好事。朴希俊知道，如果自己真的说出来，那只会让韩云娜远离自己，让韩云英与韩云娜之间产生更大的矛盾罢了。


    可是那爱情，却不是因为某种决定就真的能被阻隔的。在朴希俊的心中，始终还是默默地喜欢着那一个女孩子，就是韩云娜。即使自己以后真的可能和韩云英在一起，可是他爱的却始终是韩云娜一个人。


    当韩云娜第二天到医院的时候，看见韩云英躺在了病床上，而韩罗明却坐在一旁。


    韩云娜吓了一跳，快步走上前去问道：“爸，姐姐怎么了？”因为担心，韩云娜的眼角含了泪水。


    韩罗明转过有些苍白的脸笑了笑：“没事，你来了，等会儿你先去学校吧，顺便帮云英请一下假，爸今天本来想留下来陪你姐的，但是公司那边却有任务，我今天是留不下来了，还好医生说云英的病不打紧，就是因为淋了雨，有点感冒，加上有点太疲劳，所以晕倒了，明天也就能出院了，所以还是你放学的时候来看看你姐好了，对不起，爸总是不在家，不能好好照顾你们。”


    “爸，你不要这么说，昨天是我不好。”这么一说，韩云娜的眼泪就真的掉了下来。


    韩罗明伸手轻轻地拍拍韩云娜的肩：“你们都长大了，呵呵，昨天是爸不好，不该打你的，你一直都很努力，是爸对不起你们，给不了你们一个正常的生活环境。”


    “爸，你别说了，你也很累，昨天是我的不对，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这样就好，你先去上课吧，爸再陪你姐一会儿……”


    “好的，爸，那我先走了。”韩云娜说道。


    “好，你去吧。”韩罗明说完便坐到了韩云英的床边。


    韩云娜走出了房门，在病房门口却回过头来，看着那个头发已经有点白的父亲，爸爸真的老了。蓦地一股心酸，韩云娜轻声吸了吸鼻子。


    如果可以，韩云娜多么希望自己快点长大，可以帮父亲多分担一点。


    一个男人，要供养着两个孩子上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韩云娜一边往学校走去，一边想着，还好昨天晚上的作业在晚自习的时候就做完了，不然今天又要被记名了。


    “云娜？怎么就你一人？”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韩云娜回过头，发现是宋贤哲，韩云娜略略低头，调整一下表情说道：“是啊，我姐昨天晚上晕倒了。”


    “晕倒？怎么了？严重吗？我就知道，淋了雨肯定已经感冒了。”宋贤哲心里很急，经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他已经控制了自己的话，不再将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出来的。可是尽管如此，听在韩云娜的耳中，还是有些埋怨自己的意思。


    韩云娜心里微微一酸，但是马上就调整了过来：“你放心，医生说姐姐只是有点疲劳，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那就好。”


    接着两人无言地走着，韩云娜有些受不了这样的寂静，便说道：“昨天晚上，对不起了。”


    “你不要这么说。”宋贤哲说，“我不该骂你的。”


    韩云娜摇头：“你说的也有一些道理，我不该对我姐发脾气。”


    “你能这么想就好。”


    接着两个人又开始无言了，能有什么话呢？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一路到校园。


    课间的时候，韩云娜找到了朴希俊：“希俊哥。”


    “云娜？”朴希俊有些惊喜，“有什么事？怎么会来找我？”


    韩云娜低着头说道：“我姐住院了，还好医生说并不严重，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去看看她，中午的时候你可以去看看她吗？我相信如果看见你去看她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朴希俊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担心，但是也有一些失落：“行，反正我中午没有什么事，她在什么医院？”


    “附二院308病房。”


    “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朴希俊问道。


    韩云娜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就不去了，也许，也许我去会有些不方便，我相信姐姐看到你去看她一定会很高兴，她一直不敢对你说喜欢你，她是一个很要强的女孩子，现在她生病了，你去看她，我想她会很高兴的。我就不去了，麻烦你了希俊哥。”


    朴希俊点了点头：“好的，你也不要自责，不是你的错。”


    “嗯，谢谢，那我先下去了。”


    “嗯，去吧。”朴希俊说道。


    韩云娜转头走去，朴希俊又叫道：“云娜……”


    韩云娜转过头，疑惑地问道：“什么？”


    朴希俊笑笑：“没事，你去吧。”


    想说什么呢？朴希俊自己也不明白，只是看着韩云娜有点自责又落寞的神情就不免难过，想叫住她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呢？每说一回就将自己与她的距离推远了一点，朴希俊无奈地笑着想。


    第四节课一下，宋贤哲便连书也没有放入抽屉，急急地出了教室。


    他来到花店，看着众多的花，却不知该买什么。买什么呢？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买一束百合。其实他最想买的是玫瑰，可是想了想，还是买了一束百合。


    拿着百合，宋贤哲站在病床边轻轻地叫了声：“云英？”


    韩云英已经醒了，正靠坐在床边，因为没有带书，便只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这时，她听到有人叫她，睁开眼睛一看，是宋贤哲，她吃了一惊，心里也有点微微的惊喜：“你怎么来了？”


    “听云娜说你病了，所以我来看看你，看，感冒了吧？一定是昨天淋雨感冒的。”


    韩云英微微一笑：“多谢你，我没有什么大碍了，还劳你跑一趟来看我，谢谢你。”


    “这花送给你。”宋贤哲将百合捧上前去。


    “还送花？太谢谢你了。”韩云英笑了起来，有些苍白的脸上微微浮上一抹红晕，眼睛微微发亮，显然很高兴，“我这还是第一次收到花呢，真漂亮，真是谢谢你。”


    “第一回收到花？不是吧。”


    “骗你干吗，花挺漂亮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云英？”


    韩云英转过头，竟然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在门口，是朴希俊，他的手里拿着饭盒，一脸微笑地看着她，这让韩云英的心微微一颤，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住院的？一定是云娜告诉他的吧，真是太谢谢云娜了。


    “希俊，你怎么来了？进来啊。”


    朴希俊走进门来，看看宋贤哲，笑道：“这花真漂亮。”


    “是……哦对了，他叫宋贤哲，我们同一画室的，这花是他送的。”韩云英说道。


    “你好！”朴希俊说道。


    “你好！”宋贤哲也说道，同时他注意到朴希俊的脚有些跛，他的脸很清秀，给人一种很干净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云英喜欢的人吗？脚虽然有些跛，可是他身上的气质真的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朴希俊见宋贤哲看着自己的脚，微微一笑：“我小时候出过车祸。”


    宋贤哲脸微微一红，只是韩云英并没有看到，而朴希俊则尽收眼底，但是他没有动声色。朴希俊的左手提着盒饭，用铁盆子装着，上面盖着白色的纱布，他笑着对韩云英说道：“云英，你还没吃饭吧，早上我听云娜说你病了，让我来看看你，她还让我给你带饭。”


    韩云英抬起头，疑惑道：“怎么？云娜不来了吗？”


    朴希俊点头：“她说她有点事。”


    韩云英红着脸，没有低头，拿双眼看着朴希俊，心中激动异常，她的双颊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左胸腔里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个不停，可是她不敢用手放到那儿压着，因为身边还坐着宋贤哲：“希，希俊，我给你介绍，这是宋贤哲，我们画室的，我妹妹的同学。”


    朴希俊微微一笑，“你刚才说过了，不过没说他是云娜的同学。”


    这下韩云英的脸真的红了，她不想让两人看到自己的红脸，只好低下了头。


    一旁的宋贤哲早就看到了韩云英在朴希俊进门的时候的不自然和高兴，他的心里猛地一痛，脸上微微一白。果然，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韩云英果然喜欢朴希俊。原本按正常的思维来讲，宋贤哲会很有自信，毕竟朴希俊的腿是不正常的，可是宋贤哲一直将韩云英当成是梦中的天使，下凡的精灵。因此心中是极其尊重韩云英的，就连她喜欢的朴希俊，在此刻宋贤哲的脑子中竟也找不到一丝反驳的理由。


    他的脑子有点儿沉，也有点儿昏，可是他的嘴角还一直是微笑着的，看着朴希俊，只是那眼睛分明没有什么神采。


    原来，原来云娜真的没有骗自己的，云英真的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便是朴希俊。


    “宋贤哲，贤哲，你怎么了？”韩云英叫了好几声。


    宋贤哲猛地回过神，苦笑地看着韩云英：“没事，我没事，呵呵呵，算来我们都在同一个画室呢，没想到还要介绍来介绍去的，朴希俊是吧，我知道，咱画室最厉害的那一个，你的画连老师都说好呢。”


    朴希俊微微一笑：“云娜的画也很不错，只可惜她现在不上画室了。”


    一旁的韩云英为了平复心中的激动，也跟着说道：“是啊，云娜画得比我还要好呢。”


    “云娜？”宋贤哲微微一惊，“她会画画吗？”


    “你不知道？”韩云英说道。


    “不知道，呵呵，看来我对同学关心不够呀。”


    “哦，对了，”朴希俊晃晃自己手中的饭盒，“云英，你先吃饭吧，都凉了，贤哲你吃过没？如果没吃，快点去吃饭啊！如果知道这里有人，我就多带一份了。”


    “不，不用。”宋贤哲站起来退后一步，直摇双手，“不用，我已经吃过了，在外面吃的，那，那云英我先走了，你保重身体，再见啊。”宋贤哲转过高大的身子，向门外走去。


    朴希俊看着宋贤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淡淡一笑。


    其实，刚才，朴希俊一直在门口，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和动作全部都在朴希俊的眼中，这并非他有意偷听，只是刚好到门口，就听到云英和另外一个男生的声音，觉得自己不要打扰到不该打扰的画面。只是后来听着听着觉得那男声很熟悉，而且云英似乎也有些意外，这才进来的，然后朴希俊就看到了那放在床边的百合花。


    韩云娜喜欢的是宋贤哲，宋贤哲喜欢的是韩云英。


    那么在这之间可以牺牲的只有自己了，自己只能放弃喜欢的云娜，毕竟韩云英喜欢的是自己。也许这样，云娜还可以有机会和宋贤哲在一起。朴希俊这么做的理由绝对不是说让自己看起来有多伟大，其实在朴希俊自己的心里，他把自己想的是非常自私。因为自己的腿疾，在面对自己喜欢的韩云娜的时候，朴希俊不免觉得有些自卑，与其让韩云娜跟着自己这么一个残废的人，还不如和宋贤哲在一起。


    韩云英是一个非常漂亮和聪明的女孩，和她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尽管自己喜欢的不是她。


    朴希俊一边把饭盒打开，一边想着，一边对着韩云英笑。


    如果不是韩云英喜欢自己，大概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会和韩云英在一起？韩云英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那脸上的肌肤似乎是吹弹即破，白里透着点微红，唇很红，却不是那种艳红，润润的。细细地头发披在肩上，瓜子脸，恬静的笑容，泉水似的眼睛，自己能和她在一起，也是朴希俊从来没有想到过的。为了云娜，有什么不可以呢？况且云英喜欢的是自己不是吗？


    可是即便是如此，朴希俊依然感到心痛。


    隐隐的痛整日整日地焚烧着他的心，他明明喜欢的是韩云娜呢，如何骗得了自己呢？


    看着那个对着自己笑的，一边吃着饭，一边说好吃的韩云英。朴希俊苦涩地笑着，都是因为自己的腿啊，所以他才没有勇气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有个哲学家说过：生活不需要太多的理由。


    但愿如此吧，希望时间可以平复他心中的痛苦和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