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给我打电话，按’1’号键就行。


    钱呢？


    我来出。


    听柳赫这么一说，我又低头呆呆看了看手机。其实，是他硬要给我手机的，钱由他来出也是理所当然，可就不知怎么的，心里还是有点感觉怪怪的。


    今天晚上屋顶上见。


    我得回家。


    带你弟弟过来。


    你这是命令我吗？


    那好吧，晚上接电话总行了吧？


    好，我知道了。


    柳赫拿出一个和他给我的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在我眼前晃了晃，就消失在教室后门外了。我看了看手中的手机，翻开一看，屏保居然是一张柳赫的照片。


    我不禁笑了出来，这家伙还来这一套。


    不少人向我投来询问的目光，希望我对刚才的一幕做出解释。我挪开了视线。对那些人我什么都不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那个，晓静啊。


    是那个熟悉而又甜美的声音。我回过头来，看到的却是被诗婷逼着过来刺探情报的贞恩。


    看着贞恩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还有后面不停怂恿着她的诗婷，我不禁火冒三丈。


    一边去，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


    头一次见我说话这么生硬，贞恩委屈地跑出了教室。虽然多少有点于心不忍，但不对她狠心点的话，诗婷就会一直逼着她做这做那。


    哟，现在就开始目中无人了？


    不过是在利用柳赫吧。


    真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


    就是，还真没见过像她这么骚的！


    我看着窗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上课铃响了，我拿出课本。


    就算有了柳赫这么个人做我的男朋友，生活也还是老样子。不过就是多了一个认识的人罢了。让柳赫站在我身边，不过是为了减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丁冬——


    手机铃声。我看了看周围，不知道又是哪个家伙没关手机。奇怪的是，周围的人却都在看着我。


    我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新的短信息。


    会发短信吗？


    我吓得赶紧拔下电池，连手机整个儿全塞进了书包。老师瞪了我一眼，干咳了两声提醒我注意。我轻轻拍了拍X口，赶紧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下课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后门口。


    见我来了，还不赶快出来？


    你今天还真是勤快，尽往我们班上跑。


    短信你是不会发，还是懒得发？


    兼而有之。


    好吧，那以后发给你的短信，你好好看清楚就行了。跟我来。


    干吗？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柳赫拉起我的手，快步往前走去。很熟悉的一条路，是通往音乐教室的路。


    一走进音乐教室，迎面扑来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仔细一看，大闲躺在那里，手臂早已是鲜血淋淋。


    这是……怎么啦？


    啊？怎么是她呀？不会吧？你找半天就找了这么个人来？


    大闲一脸不乐意地说。柳赫好像压根没听见一样，对我说道：


    帮他包扎伤口。


    你也不怕我趁机整他？


    这点良心你还是有的。


    哟，你不是不懂什么仁义道德吗？怎么也跟我提良心了呢？你要有点良心的话，就不会赖着我的吊坠不还了！


    行行，等你把话说完了，大闲也因流血过多死掉了。你就看着办吧。


    说着，柳赫一把将我推向大闲。


    真没想到自己跟柳赫交往后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给大闲这家伙包扎伤口。


    或许男朋友和一般的朋友也没什么两样？我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照着那个骂骂咧咧的花脑袋就是一巴掌。


    啊！你干吗打人！！


    坐好了别乱动，小心自己流血过多，送了小命！


    喂，韩柳赫！你看看，这算什么嘛！带这个家伙来干吗？


    给你包扎伤口啊。不然你以为？


    废话！包扎伤口叫个医务室的人来不就行了吗？


    放着这么一个会包扎伤口的女朋友不使，岂不是太可惜了？


    喂，就算是女朋友也……啊！什么什么？！


    大闲突然激动起来，手臂动来动去的，伤口自然包扎不好。我又扇了大闲一巴掌，让他好好呆着别动。


    这次，那家伙倒乖了，只是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盯着柳赫。我趁着他愣神的当儿，赶紧给他的伤口上好药，缠上绷带。柳赫在这种时候总算还能做点好事。


    伤口包扎好了，大闲这才回过神来，追着柳赫问：


    你说什么？女朋友？


    嗯，女朋友……


    你疯了吗？开玩笑吧？总不会……是真的吧？


    是真的。怎么……有什么不满的吗？


    我说这也太……前两天两个人还斗得死去活来的呢。


    ……


    不管大闲怎么问，柳赫只是笑而不答。


    后来直到放学，都没再见到柳赫。他也没联系我，我也没跟他联系。


    周围的人都开始传言说我和柳赫关系暧昧，但我们俩谁都没有说什么。


    放学了，我到特别班去接晓宇。晓宇嘴角的伤口还没全好，只能半笑半噘嘴地冲我跑过来。


    晓宇，咱们走吧……


    姐姐，姐姐！


    嗯，书贤呢？


    不知道，书贤今天没来，一个人好无聊。姐姐，快看这个！


    晓宇给我看他画的画。画的是一个男人。说这人是晓宇吧，个子太高而且发型也不一样。那难道是书贤？晓宇认识的人也只有书贤。


    这是谁呀，书贤吗？


    不，是爸爸！


    爸爸？……


    嗯，我想爸爸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吧！像不像呀？姐姐，爸爸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


    怎么说呢，我也没见过……咱们是应该有个爸爸的……


    很帅很帅的，和我们晓宇一样。


    又骗人了。每次说这种假话，自己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但是，只要能让晓宇的心里永远都没有苦涩，永远都充满希望和阳光……所有的苦涩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好了。


    真的？姐姐见过爸爸吗？


    是啊，爸爸在国外……在很远很远的国家。


    真的吗？那我也是有爸爸的孩子了哦！


    是啊，当然啦。


    当然会有那么一个人将你我带到这个世界，当然会有那么一个人赋予我们生命，只是……


    晓宇收拾好书包，手里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大口袋。


    晓宇啊，这是什么啊？


    啊，别人给的。


    谁？书贤吗？


    晓宇摇了摇头。


    嗯……名字上写的是’亲爱的’！说是给姐姐，姐姐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呢？


    好吃的！好吃的东西。


    好吃的？是给你的啰？


    嗯！大哥哥说要我都吃掉！


    哦？这么说不是给我的礼物，是给晓宇的礼物啰？


    嗯，名字上写的是亲爱的！


    那家伙到底跟这孩子说了些什么，让这孩子一个劲儿地重复着。


    我拿过口袋，打开一看——好家伙，这么多零食！要知道上次书贤买回去的一堆零食还没吃完呢。不光是零食，还有不少饮料什么的，乱七八糟地一大堆。这要让我和晓宇拎回家，非拎断胳膊不可！


    我叹了一口气，只好跟晓宇一人一边拎着袋子。


    姐姐——


    啊，书贤呀。


    姐姐，这都是些什么呀？


    嗯？啊，吃的东西……


    书贤，书贤！


    看来晓宇很快就接受书贤了嘛。要知道，晓宇是个相当认生而且内向的孩子，唯独在书贤面前，才会这样有说有笑的。要是可以的话，真希望书贤能一直在身边陪着他。


    你好呀，晓宇！来吧，我来帮你拎。


    不要！你去帮姐姐拎。


    对！姐姐，给我吧。


    好吧，那就拜托了。


    幸好有书贤来帮忙，不然胳膊真的要断掉了。


    每次三个人一起回家，晓宇和书贤就开始嘻嘻哈哈地闹起来了。虽然两个人在一起，无非就是些斗嘴耍贫，可是看见他们在一起的样子总让我有种暖暖的感觉，无论是晓宇笨嘴笨舌的样子，还是书贤开怀的笑声。只要看着他们俩在一起开心的样子，连我自己都会不知不觉地快乐起来。


    姐姐，到了，进去吧。我也该回去了。


    你每天晚上这样送我们回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自己乐意的。


    可是……


    没关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快进去吧，睡个好觉！


    我笑着把书贤送走，回到家里，身体却不知怎么的有点颤抖。


    是因为冷吗？不会呀，这种天气不可能觉得冷的呀。再低头一看，这才明白原来是手机的振动。


    喂？


    半天都不接电话，还以为你把手机给丢了！


    过了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叹了口气，说道：


    哦，是你啊！


    除了我还有谁会给你打电话？


    哼，什么事啊？哦，对了，你到底跟我弟弟说了些什么啊？


    我告诉他说要是你问是谁送的，就说名字上写的是亲爱的。还有就是’给你姐姐她就知道了’。


    你干吗买那么多零食啊？


    怎么，要我买主食给你吗？


    不是啦，那个……无功不受禄。什么都没做就吃你的东西，觉得有点奇怪。


    你就当礼物收下好了，别想那么多。


    好吧，知道了。


    ……


    ……


    早点睡吧。


    嘟——


    我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半天，也搞不清楚柳赫干吗打这个电话。要不然他以为男朋友就干这个的？算了，管他呢，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走进房间，房间里被晓宇搞得乱糟糟的。


    晓宇啊，把东西收拾一下。


    不要！我要看电视……


    电费不要钱吗？赶快关掉！


    不要！！


    零食吃得到处都是！快，别吃了。把东西收拾收拾，把牙刷了，把垃圾都扔进垃圾桶。


    姐姐每天都唠唠叨叨的！


    那你就自觉点，别让我唠叨。


    人家又不是不会做，每天都唠叨一样的话。


    你要自觉一点，我不就不说你了？快！关了电视睡觉！


    姐姐自己想怎样就怎样，都不管我！


    把电视一关，晓宇就翘起小嘴巴不干了。看着他那个样子，我的心更烦了，嗓门也不觉大了起来。


    你非要每天都惹姐姐生气吗？姐姐也很辛苦，所以才让你收拾一下。怎么这么点小事都不肯帮忙呢？别的孩子都帮着家里做点事情，怎么就你不行呢？


    我怎么了？


    每天都弄得乱糟糟的等着姐姐来收拾。要是明天姐姐死了怎么办？你一个人，看谁还来管你！


    晓宇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眼睛里，一下子蓄满了泪水。


    看着晓宇红红的眼圈，我的心又软了下来。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刚才的话有多伤人。但是对于我们这种没有父母的孩子，很有可能某一天就会失去对方，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


    晓宇收拾也不收拾，拖出被子来就要躺下去。我一把抢过晓宇的被子。


    快收拾！收拾了再睡。


    不！


    收拾了再睡！


    就不！


    听姐姐的话！你要让姐姐生气到什么时候？怎么就不肯听姐姐的话呢？


    晓宇一边抽泣着，一边胡乱收拾了一通，重新拉出被子来，一头钻了进去不理我了。


    我被他气得手直哆嗦。捺着性子把房间收拾好了后，拖出另一条被子铺好，冲他嚷道：


    再这么让姐姐生气的话，姐姐就走了，不管你了！


    这一闹，晚上又好半天睡不着了。


    第二天。


    早晨被闹钟叫醒。一只手按掉闹钟，翻身起床却被什么东西给拉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昨天晚上不知什么时候，晓宇凑了过来，紧紧拉住了我的一只手。


    这孩子，难道还真怕我走掉？


    我满心爱怜地抚摸着晓宇的头发。晓宇睡眼惺忪地冲我笑了。


    妈妈……


    我的心头不由得一震。


    原来，有些角色终究是无法替代的。未曾谋面的母亲，即便只是在梦里见到，也能使晓宇绽放如此幸福的微笑……真是让人心碎的早晨啊。


    我苦笑了一下，起身准备早饭，然后叫醒晓宇。


    晓宇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说什么都不肯起床上学。好说歹说地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帮他洗脸刷牙，帮他换好衣服，喂他吃完早饭，再带着他急急忙忙地赶到学校。看着他走进特别班，我才安心地走进自己的教室。


    前两节课都平安无事。第三节课除了几个女生的小动作外，也平静地结束了。


    马上就该上第四节课了……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蹿了进来。


    呼，呼——姐姐！


    书贤啊。


    姐姐！哥哥给你手机了？


    嗯，给了。怎么了？


    你就拿了？


    嗯，拿了，怎么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书贤紧张地盯着我的眼睛，问了一句话。这句话仅在一天之内就传遍了整个学校。


    那就是说，你真的和哥哥交往了？


    我被书贤问得一愣。在他的再三催促下，我轻轻地点了点头。


    当时班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我们俩，众目睽睽之下说话实在不大方便，我拖着书贤来到了走廊里。书贤仍然不太相信地问道：


    真的是交往吗？


    嗯，真的是啊。


    姐姐！你怎么……你到底看上哥哥哪一点了……


    力气大。


    啊？


    书贤还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可是说得一本正经。


    要问我们为什么交往，你最好去问你哥哥，是他提出来要交往的。


    姐姐喜欢哥哥吗？


    他至少能让我轻松一点。跟柳赫交往的话，至少没有人敢来找茬了。


    就是因为这个交往的吗？


    嗯。


    书贤急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姐姐真的有信心赢得了哥哥吗？是哥哥先提出要交往的吗？我从来就没见哥哥说过他喜欢什么！哥哥说过他喜欢姐姐了吗？


    没有。


    你看！姐姐，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喜欢柳赫。柳赫只是觉得我与众不同，而我也不过是需要他做盾牌。互相利用而已，谁也委屈不了谁，不是吗？好了，你别操心了，走吧。


    姐姐！


    我没再理会书贤，径直走进了教室。书贤失望的眼神不用看也能感觉得到。我默默地回到座位上，凝视着窗外。


    窗外的风啊，拜托打在我的脸上，抽我几个巴掌吧。脸上一阵滚烫。利用这种事情也不是从没想过，只是像今天这样厚颜无耻地说出来，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我真的只是在利用柳赫，而柳赫也不过是在利用我吗……


    不，就是死，也不能喜欢上柳赫那家伙！我不止一次地暗暗告诫自己。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又过去了。


    扫除时间我又来到了花园里。自从那次践踏花园事件发生后，门卫大叔花费在花园的时间和心血更多了，现在花园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叔好！


    哎哟，这是谁来了！


    嗯。


    来得正好，快看那边。


    什么呀？


    顺着门卫大叔的手指看过去，不久前发芽的木槿花已经长得好高了。我掩饰不住心中的兴奋，冲到跟前仔细地端详着这株小苗。


    哇，长得好快啊。我也就两三天没过来而已。


    植物的生命力本来就很旺盛。只有亲手种点什么，才能感受到生命的魅力。


    好像就是这样耶。


    哟，有客人来了。


    什么客人？我抬头一看，原来是柳赫正双手插在裤兜里，朝我这边晃悠过来了。


    你来干吗？


    我这冷淡的语气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柳赫却好像一点都不介意似的。


    什么东西啊，这么开心？


    没什么，就是看看花园而已。


    那是什么？老高的一根竖在那儿。


    柳赫完全没注意到我的恶劣态度，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株木槿花上。我瞪大眼睛看着柳赫问道：


    你连我们国家的国花都不知道吗？这就是木槿花啊。


    它又没开花，我怎么知道它是什么花？


    告诉你了是木槿花，木槿花。


    我怎么就看见一根光秆子？


    很快就要开了，再等一等。


    开的花好看吗？


    柳赫好奇地围着木槿花转，我也跟着他一起看着这株生命。


    当然啦，开的花可漂亮了。木槿花的叶子不多，枝干也大部分是灰色的。所以我觉得木槿花特让人敬佩。


    什么？


    敢在没有什么叶子的枝头开花的勇气啊，光是这一点就够让人敬佩的了。其实到现在我光看枝干，也还是分不清到底是不是木槿花。要不是门卫大叔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呢。喂，你干吗，奇奇怪怪地看着人家？


    我说着说着，突然感到柳赫的视线一直落在我的脸上，转过脸问道。


    很有意思。


    什么东西？


    你刚刚说话的神态……


    怎么？我说话带点表情就不对了？


    唉，说话又这么冲。你难道不打算改改吗？


    你倒是先改一个给我看看呀。


    那你就别改了。


    怎么，你也改不过来吗？


    嗯。


    奇怪，感觉今天和柳赫之间的对话变长了，也不像以前那么费劲了。


    突然，刚才说到的利用这个词隐约地浮现在我的眼前，心里一阵别扭。


    明明是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怎么反而让自己觉得这么的难受？


    今天别关手机。我可能会给你打电话。


    电话打多了，又没谁给你发奖！


    你给我接电话就行了。晚上10点钟打给你。


    柳赫那只大手轻轻在我脑袋上拍了两下，转身走进了教学楼。


    这长不长短不短的扫除时间过后，又无聊地熬到晚自习下课，终于可以回家了。


    今天晓宇也好像特别地开心，回家的路上一蹦一跳的。


    回家后赶快收拾好屋子，整理好书包，铺好被褥，正好晚上10点。掏出手机一看，果然电话来了。不知怎的，竟有种陌生的紧张感。我强装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按下了接听键。


    喂？


    怎么接得这么慢？


    有事嘛，我又不是只有等你电话一件事做。


    干什么呢？


    在家呗。喂，你打电话到底什么事啊？有事快说，说完就挂。


    非要有事情才能打电话吗？


    当然。打电话要钱的啊！虽然是你付钱，那也要节约一点嘛。快说吧，什么事？没什么事吗？


    不，有是有的……


    什么事？


    喂……


    柳赫这家伙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我的名字变成喂了？我把手机拿下来，不满地看了两眼，又重新放回耳朵边。一段沉默过后。


    说不定，我可能会真的喜欢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