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

3个月前 作者: 西浅
    更新时间:2012-09-15


    云珠儿太后似乎有些微微动容,凝神在想着些什么。我没有出言打断,只是绣着博山炉里的百合清香,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我在想着,清河以后的生活。其实这个问题,我在那些夜深人静的时刻,已经翻来覆去地想了无数遍。


    清河的性子虽然柔弱,但她的骨子里却有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倔强和决然,否则当初,她也不会有勇气抛下家国百姓,舍弃郡主身份,随着何连宏一起私奔逃婚。


    她本是时间少有的美人奇女子,可惜何连宏负了她。那一刀不但插在了她的身上,更是深深插在了她的心中。既是何连宏后悔,她也不会回头了。


    可是不会回头的她,又将往何处安身宿命呢?


    方才太后的言辞中虽然流露出几分想要退亲的意思,但是相比中原不会轻易罢休。中原对北漠虽然颇为礼让,然后两国的兵力和实力确实旗鼓相当的。北漠胜在勇,中原胜在广。一旦开战,后果定然不堪设想。何况北漠若是反悔退婚,无道理的便是他们,真的开起战来,对他们也不无好处。所以清河的这次和亲,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此便可得知,一旦清河回了王府,等待着她的,便是一条漫长的,永无归途的和亲之路。


    宗室女子比不得深宫里的公主们,她们不用面对勾心斗角,不用面对明争暗斗,亦不必担心自己与母妃的荣宠。她们只需要舒舒服服地含着金钥匙呆在深闺中,穿着绫罗绸缎,戴着金银首饰,闲来无聊时弹奏一曲,聊以解慰。


    可以她们又是最可怜的女子,甚至比公主还要可怜许多。


    和亲是国与国之间增强友谊,维护和平最喜欢用的方式。.info[]能用一个女子就解决的事,何必要动用军队大动干戈?可是这和亲的人选,却是真正的问题。


    和亲的女子必须才色俱佳,不但要有出众的容貌,还要有高贵的气度和仪态,以及不俗的才华。虽然是和亲,然后嫁过去后终究做的是正妃甚至皇后,没有一定的家世和才色是不行。何况和亲的女子代表的本国形象和威严,挑选时自然马虎不得。这样一来,待选的范围自然是大大缩小了,普通平民家的女孩儿未必有这样的容貌和气度,只有出身显赫的皇亲国戚,才能担当此重任。


    虽说嫁过去也是身份尊贵的正妃或王后,但是终究是和亲啊。一去故国千万里,黄沙漫漫,枯草萋萋,道不尽的无限苍凉和孤寂。这一别,只怕与故国亲人便再无相见之日,谁又会愿意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何况到了北漠,与中原天差地远的,身份即便再是尊贵,又能如何呢?北漠自建国后的第六年,南诏国便送了南诏王的长女前去和亲,这位南诏公主美貌动人,端庄贤淑,颇得北漠王喜爱。只是她的位份是妃位,非北漠中人,又太过受宠,遭到了北漠王后的嫉妒,便以大不敬的罪名将她打入冷宫,而后赐死了。南诏与北漠天差地远,加上北漠王后家族的力量,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我不禁想起来浮香姑姑曾经给我看过的小册子,里面说到过,去往北漠和亲的女子不会少于五十人。可是她们的下场都只能用可怜二字形容,或是废入冷宫,或是毒药赐死,有的甚至还要殉葬。


    在那样遥远异国他乡,真正能够保全自己的,只怕不再是身份,而仅仅是美貌和君王的恩宠吧。


    清河是中原的皇族,兴许北漠不敢随意轻视欺侮于她,可是她的性子如此孤高清傲,怎能屈膝承欢于他人之下?即使北漠看在永真王手握重兵的份上不敢太轻谩于她,可是冷壁孤灯的结局,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info超多好看小说]


    她才十八岁,正当美好的青春年华,她的心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伤痛,实在不能再面对这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了。


    她的心里必定是不愿意的,即使是心如死灰,她也不会愿意去到那么遥远的地方。可是不愿意又能如何呢?


    王爷的爵位,王妃的荣华富贵,清啼的大好前途,永真王府的成百条性命,甚至整个中原百姓的安稳生活,都在她的手中。她如何能第二次抛却这一切?


    锦瑟告诉过我,清河的情绪一直不大好,身体也不见起色。整日都是病怏怏地坐在窗前饮着一盏杏仁茶,呆呆看着窗外的桃树落英缤纷。她这是心病,如今治不好,到了北漠后更难治好。


    我实在不忍心将她送回到那样痛苦的生活中去。而那个大胆的念头,便是从那时候萌生的:我代替清河,前去和亲。


    我抬头瞥了一眼端坐对面的太后,暗暗沉吟不语。


    将来清河若是到了北漠,必定是要与太后见面的。今日我与太后说了那么多话,来日太后见了她,她又该如何自圆其说呢?就算我将来将今日的每一句话都告知清河让她记住,可是太后一见了她的容貌,定然会记起之前的种种,到时候她又要如何解释今日隐瞒身份的种种呢?


    我代替她去,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我也不能真的嫁到那北漠去,旁的不说,就是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与人类通婚。不过这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自有办法脱身,并且将这件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锦瑟想必不会反对我的意见,可是清河……她会同意吗?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接下来的日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我垂着头正想得出神,帐帘猛地被掀了开来,有一个身着亮橙色骑马装的少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扑进了太后怀里哭嚷道:“姑母,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太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帘子又一次被掀开了,这一次闯进来的却是另一个年纪与那少女相仿,亦是一身骑装的少年,一挥手里的长鞭指着少女怒气冲冲道:“好啊,我就知道,你又来向姑母告状了。”


    少女闻言,又见他这般怒气冲冲的样子,更加放声大哭。我只看得瞠目结舌,直到太后用力一拍几子:“够了,都给哀家闭嘴。”


    她朝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哀家的这几个侄子侄女不懂事,叫你见笑了。”


    我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他们想必是太后堂兄弟的孩子吧。


    那个着橙色骑装的少女生得很是讨喜,玲珑小巧的脸蛋如奶油般白嫩,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樱唇点赤,发如黑云,精致清丽。而那少年年纪虽不大,也不难看出是个翩翩美少年。二人站在一起,真真宛如一对璧人。


    少女与少年乍一见了我,有些吃惊,那少年只是默然不语,少女却是打量了一下我的衣衫,有些鄙夷道:“姑母,她是个中原人吗?”


    太后有些责备地扫了她一眼,看向少年道:“玉辉,把玉颖带出去吧,姑母与这位姑娘有话要说。”


    少年哼了一声,一言不发地大踏步走了出去。少女看着他的背影用力跺了跺脚,气鼓鼓道:“姑母你看,他成日欺负我,我将来嫁给了他,定然更加难过。”


    听她这般口无遮拦地说话,我不由地低下头轻笑了一声。她旋即抬头看向我,目光不善,尖尖食指指着我道:“喂,你这大胆的中原人,竟敢在这里偷听我们说话?”


    我淡笑一声,端起茶盏:“这位……小姐说笑了,我可不是偷听,我是在光明正大地听。”


    她气得哑然,太后的语调有些重了起来:“好了玉颖,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这位姑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不许如此无礼。现在我们有话要谈,你先出去吧。”


    少女气鼓鼓地瞪了我一眼,起身离去。


    太后朝向我:“姑娘不要介意,玉颖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说话口没遮拦,才会这般放肆无礼。”见方才威严贵气的太后仿佛有些无奈,我不由淡笑:“太后言重了。玉颖小姐天真烂漫,令人望之生喜。”


    太后哈哈笑了一声:“你这丫头倒是口舌伶俐。也不知为什么,哀家觉得与你特别投缘,和你说话总觉得特别舒服。眼下哀家正有一件烦心事,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我略一沉思,她又笑道:“你尽管说,哀家不会怪罪。”


    于是我点点头:“太后烦心的,想必是玉颖小姐与方才那位……玉毁少爷的婚事吧?”


    太后满意地抚了抚手掌:“果真是个聪慧的丫头。”说着她的眉间却是涌上一丝忧色:“玉颖和玉辉分别是哀家两个堂兄的孩子,自小跟着哀家在北漠长大。依着母族的意思,是要他们二人成亲,如此既可亲上加亲,也可跟在我身边帮我。只是……这两个孩子一直吵吵闹闹的纷争不断,哀家实在头疼,不知道这门亲事是否得当。”


    我沉吟片刻,微微一笑:“太后娘娘,您不必担心,这门亲事无任何不妥之处,反而……会比较圆满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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