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没有温度的心?

3个月前 作者: 彭柳蓉
    在大学里找一个人的难度,可大可小。假如有手机、Mail、QQ、MSN的话,那岂止在校园内就能轻易找到对方,天涯海角都可以变通途了;可是如果上述条件统统不成立的话,谁能告诉她该怎么找到白意迟啊?


    乐鱼站在人文学院的教学楼底层,逮住每一个看到的人就询问是否认识一个叫白意迟的新生。大部分人都摇摇头过去,幸好有两个男生告诉她白意迟星期三上午才有课。


    那就是明天啰,九点的课,十点半下课。乐鱼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离开人文学院向理工学院方向走去。


    枫叶大学各院系教学楼的位置在地图上以线相连,仿若一整片枫叶的经脉组成。而介于理工、人文两院系之间的教学大楼则属于枫叶大学最具盛名的商学院。


    路过商学院,安晴明这个名字莫名就浮上了心头。要想个什么办法和他改善关系才好,否则亲笔签名照、带情书这两件事都要化成泡影了。


    “同学,请参加我们的社团吧。”林荫道上,各社团的组员手拿宣传资料忙着招兵买马。新生入校,正是各社团补充新鲜血液的最佳时机,更何况社团的规模和所能争取到的活动经费直接挂勾,招募人员自然更加卖力。


    乐鱼一路走一路拿,她没时间参加社团活动,但这些印刷精美的宣传单扔掉太可惜了,可以当废纸卖。


    “乐同学。”叫她名字的人是——啊,看到了,是水柔。


    “水柔同学,这么巧碰到你。”看到她的手里也拿着一叠宣传资料,乐鱼误会对方和自己目的相同,“想不到水同学出身豪门,居然这么节俭。”


    水柔一听就知道乐鱼误解了自己,她辛苦地抿着嘴笑,不想表现失礼。看到她这个样子,平时再怎么缺心眼的乐鱼此刻也明白了。


    “开玩笑,开玩笑。”她尴尬地笑,假装感兴趣地翻看手上的资料,“好多社团哦。”


    “乐同学,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乐器社?”水柔转移了话题,化解难堪气氛。


    加入社团?乐鱼看看对方殷切的笑脸颇感为难。千惠曾想过拉她进网球社,被她以没有运动天赋为由一口回绝。体育尚且不行,音乐,就更加没天赋。


    刚想婉言谢绝,只听水柔又开口说道:“今年乐器社报名人数很多,社团活动结束后需要专人负责整理乐器。当然,社团也会支付一定数额的报酬。”


    听到“报酬”二字,乐鱼的双眼自动发光,“水同学,我报名参加乐器社。”她连考虑的时间都不用,立刻提出申请。


    “那,先填写一份申请表吧。”水柔带着乐鱼回到社团大本营设的桌椅前,打开怀抱的文件夹,取出一张申请表递给乐鱼。


    她用最快的速度填写完毕,在“擅长的乐器种类”那一项,乐鱼填写了“打扫清洁”四字。她对小提琴、长笛、萨克斯之类的东东全无兴趣,满脑子想着绝对要得到乐器社清洁工的美差。


    把表格交还给水柔时,乐鱼发现文件夹内最上面那份表格填写的名字是安晴明。对了,传说中的小提琴王子,他肯定是和水柔一同参加乐器社了。


    乐器社团的报名现场是同时招兵的几个社团中最为热闹的一个。现场人声鼎沸,各个争抢报名表。


    “超级帅哥+超级美女”的号召力,果然非同凡响。


    千惠哦,你的网球社团可要加油了!乐鱼躲在人群中,生怕被好友发现自己偷偷摸摸加入了乐器社。


    相距一百米远便是网球社的报名会场,理所当然社团部长打出了千惠这张王牌。虽然千惠在校内的人气高居前三甲,且和水柔分庭抗礼,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乐器社只要向大家透露安晴明加入社团的消息,连他本人都不必亲自到场就已吸引了全校大部分女生前来咨询。相应的入社条件也严格起来,那就是必须精通一项乐器。


    “乐同学,这么写会被淘汰的。”水柔看着她填写的“精通打扫清洁”叹气,把表格还给乐鱼。


    “不是吧?我只对清洁的工作感兴趣。”乐鱼苦着脸,想破头也找不到自己对哪门子乐器比较熟悉:“吹口哨能不能算?”


    “小柔,让她过关。我负责说服部长。”斯文温和的男声从背后传来,乐鱼下意识回头看:安晴明站在她身后,阳光洒在他细密的黑发、白皙俊俏的容颜上,仿佛带着光环的天使来到了人间。


    乐器社在招收新社员活动中成为最大赢家,一跃成为枫叶大学最大社团。部长郑斌大为兴奋,在社团活动室举办庆功宴。


    “庆祝乐器社成为No.1!”郑斌举起手里的啤酒罐,指挥大家一起喊“Yeah”。


    “无聊。”安晴明举了举啤酒罐,当作是喝彩。站在他旁边的水柔听到了他的低语,微微诧异。


    他没有留意水柔的视线,目光停留在对面那个一脸振奋的女孩身上。看她的表情,好像与乐器社同存亡共生死一般,绝对能当选“最具集体荣誉感社员”称号。不过当听水柔提及和乐鱼谈妥的入社条件后,安晴明只想找个无人的地方放声大笑。


    唉,真是无趣,上流社会的微笑要求温文尔雅,表面亲切实则客套疏离,就像他和水柔此刻的笑容。他在心底暗自咒骂,神色愈发温和。


    “学弟,把社团发扬光大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郑斌走过来和安晴明碰杯。


    “还请学长多多关照。”他客气地应对,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嘲讽。这样的自己,够虚伪了。


    “那,为我们美好的前景干杯!”安晴明的客套话让郑斌得到最大的满足。本来将安晴明吸收入社团对他们这些元老而言好比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小提琴王子的称号以及他的超强人气能帮助社团迅速扩张,另一方面他们又担心这个美少年会狂妄自大到不把前辈放在眼里。但现在安晴明谦虚的低姿态,让郑斌放下了心头大石。


    “干杯!”乐鱼积极响应。刚才她偷偷点过人数,数了三遍都没数清楚。但是看这般济济一堂的大场面,可想而知必定是校内数一数二的规模了。规模大,经费自然水涨船高,社团活动后需要整理的器械自然也多,那么支付给专门负责清扫人员的报酬相应不会很少。赚了赚了,本来还担心留在校内的时间会影响到打工,不料柳暗花明,参加社团还能赚取酬劳,一举两得。


    想到美好的“钱”途,乐鱼更热烈地欢呼三声。


    “部长,请放心地把清洁的工作交给我吧。”郑斌兴致勃勃找新人碰杯,转到了乐鱼面前。她连忙抓住机会表决心。


    “啊。”已喝了好几罐啤酒的郑斌有听没有懂,但看到乐鱼干劲十足的样子,仍喜出望外,“同学,加油!”


    始终噙着淡淡笑意的贵公子安晴明刚好走过来,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对白痴。”他低声呢喃。他此刻的模样和方才判若两人,就好像发现了有趣玩具的小孩,充满好奇的热情。


    水柔在不远处看到了安晴明的笑脸,脸色微微发白。印象中他极少笑得如此开怀,就算有也是在年幼时光。顺着他面对的方向望去,乐鱼站在那里,正和郑部长把酒言欢。


    她笑起来的样子无所顾忌,似乎由衷享受着生活中每一件能令人快乐的事情。而这样的笑容,让她平凡的容颜瞬间发光起来。


    也许,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水柔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


    乐器社庆功宴结束后,乐鱼留下来负责打扫清洁。方才大家吃喝玩闹异常尽兴,整个活动室像经历过一场战争那样乱七八糟。


    “努力工作!”乐鱼拿着扫帚,握拳为自己鼓劲。


    安晴明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认真扫地的乐鱼。水柔在一旁等他。


    “回家吧。”他转过身,走到水柔身侧。


    “晴明。”有些话她想问清楚。


    他俯首看她,在那张美丽不输给自己的俊俏容颜上,水柔只看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忽然就失去开口询问的勇气。如果,如果他真的对乐鱼怀有异样感情,自己一定会心碎死的。


    “没什么,回家吧。Uncle下午打电话,约我去你家吃饭。”她摇摇头,故作欢快地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至少,她还有安伯父这个坚定的盟友。即使晴明会被乐鱼吸引,相信他也会很快恢复理智,毕竟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那,不能让爸爸等久了。”安晴明难得流露出急切的神色。


    他果然很在意自己的父亲。水柔甜甜一笑:晴明是只属于我的!


    乐鱼压根未留意到门边的动静,一边哼着“财神到财神到”,一边卖力地扫扫扫。


    在离开之前,安晴明悄悄回头看了一眼乐鱼的背影,听到她荒腔走板的“财神到”,弧线优美的嘴角泛起一丝浅笑。


    “什么!你竟敢背着我加入乐器社?!”千惠听到乐鱼向自己坦白后,不顾形象地猛掐她的脖子。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人文学院耶。乐鱼困难地张开嘴呼吸。早就猜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了,这女人的力气真不是一般地大。


    眼看乐鱼快要变“死鱼”,千惠总算高抬贵手放开了她。乐鱼拼命吸气。


    “我们这么多年的死党,你居然不加入网球社。”千惠用手指猛戳乐鱼脑门,“见色忘友的家伙,你一定是为了安晴明。”


    “等等,和他有什么关系?”见色忘友,这个指控太严重了。而且她加入乐器社为的是那份清洁工作,和安晴明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


    “拜托,你有空关心一下学校的BBS好不好?你和他的照片,点击率已经冲破五千大关了。”千惠加重了手指的力道,“就是你们共进午餐之后,他为你擦嘴角的照片。”


    “啊?”天哪,竟然真的留下了证据。乐鱼咽咽唾沫,将脑袋偏向一侧躲过千惠的攻势,“头痛ing,谁这么无聊啊?”


    “嗨,两位美女,在等区区在下我吗?”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乐鱼一跳,回头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姗姗来迟的白大少爷。


    “总算等到你了。”乐鱼转个方向,指着身边的千惠,“我来介绍……”


    “大美女千惠,谁人不知,哪个不晓。”白意迟作势欲牵千惠的手,并弯腰准备行吻手礼,千惠忙不迭倒退两步。


    “白意迟就是他?”横看竖看都像自命风流的纨绔子弟,她想不通乐鱼怎么会和对方搅和在一起。


    “在下的名字由美女口中说出,不胜荣幸。”他洋洋自得,挥舞手中的课本。


    “呃,我和这种人没办法沟通,走先。”千惠摇摇头,看他的样子也算相貌堂堂,为人行事却疯疯癫癫,还是少惹为妙。她很不讲义气地把乐鱼一个人留下了。


    “美女走好,恕在下不远送了。”白意迟在心底偷笑,脸上仍是一本正经。


    “耍宝够了没有?”乐鱼踢出一脚,他敏捷躲开。


    “找你有正事。”


    “What?”他收起嬉笑的神情,专注地看着乐鱼。还没发现吗?那个署名为“大白鲨”的ID就是他。没发现也好,那就继续玩下去吧。他的嘴角挑起一丝狡诈的笑。


    “就是关于安晴明照片的事。喏,我现在和他一个社团,有很多机会见到他。”反正任何乐器她都一窍不通,正好可以利用社员练习的时机偷拍安晴明。


    “你当真?”想不到这人人憎厌的狗仔队阵容,竟还有人和他一样趋之若鹜。白意迟警告自己别太激动,眼前的女孩并不像他一般怀有同样伟大的理想,她仅仅是为了赚钱。


    “呐,所以我马上就来向你请教如何使用照相机了。”眼明手快,她飞扑上前抢下他胸前挂的数码相机,“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双剑合璧,才能天下无敌嘛。”


    搞不懂她在胡诌些什么。白意迟无奈地摇头,跟在乐鱼身边走到学院的凉亭。


    “你拍了好多照片。”他先教她如何操作相机,把每个按键的功能说了一个大概。乐鱼选了浏览,看他存在机子里的照片。“我的这张你还没删除?”


    “答应过要替你冲印。”话音刚落,白意迟突然意识到乐鱼和安晴明的那张合照还存储在记忆卡中,那天上传到电脑后他忘了删除,“等一下,照相机给……”


    乐鱼抬起了头,望着他的眼神全然陌生。他从她的目光中读出了不信任,还有被欺骗的愤怒。她看到了,看到了他偷拍到的照片。


    “我老爸是《8》周刊的主编,这算是子承父业吧。”他自嘲地笑笑,问心无愧地迎视她的眼睛。


    《8》周刊是本城最大的八卦杂志,有很多户人家订阅这份杂志。乐鱼微微一笑,把相机还到白意迟手中。


    “再见。”


    “你不想说些什么?”她的反应让他诧异,一般人即便不会暴跳如雷,也会骂他无聊。他做好了被乐鱼唾骂的思想准备,却没想到她波澜不惊。


    “假如我说我很生气,气到想找你打架,你会不会陪我打?”她在他面前立定,似笑非笑。


    这个女孩说话很直接呢,“当然不会。”白意迟一口否定。


    乐鱼迈出右脚离去,“那就,再见了。”不追究并不代表她不生气,相反她现在非常火大。算了算了,就当作遇人不淑买彩票没有中奖。


    星期三下午是乐器社社团活动日。难得这么多成员,大家居然能找到共同排练的时间段。情绪容易失控的郑斌同学在定出活动时间表后不由热泪盈眶。据说去年乐器社组团之后,就因为无法定出团体排练时间而让枫叶大学缺席全市高校乐团大奖赛。


    “今年,我们绝对要洗心革面。”他信誓旦旦地说。乐鱼怎么听怎么觉得他有乱用成语之嫌。


    乐器都是现成的,因为参加全市高校乐团大赛必须以学校的名义出赛,因此乐器、排练场地都由校方负责。乐鱼在加入后方得知这一讯息,她深深庆幸自己投入了一个粉有“钱”景的社团。


    安晴明当仁不让是首席小提琴手,水柔则是长笛手。这一点令乐鱼颇感意外,按照固有观念,像水柔这样气质高雅美丽大方的千金小姐,会演奏的乐器大多是钢琴。


    乐鱼对流行歌曲还能哼上两句,对于古典音乐是完完全全的外行。大家在台上投入地演奏,她却听得直想打哈欠。若不是怕打击到台上诸人的积极性,她早就会周公去了。


    这段协奏曲还是交响乐,多久才能完啊?她托着腮帮等排练结束打扫场地。幸好今天不用去L‘arc-en-cie,蛋糕屋的交班时间要到六点半。


    她又找了一份蛋糕屋的兼职,只做星期一、星期三两个晚上,正好填补上L‘arc-en-cie餐厅侍应生轮班的空白。


    安晴明没有出席这一次排练,水柔尴尬地为他辩解,说教授临时找他有事。听起来就是借口,而且是相当拙劣的那种借口。一年级新生,开学第二个星期,能让教授记住名字就算不错了,还找他有事?碍于安晴明的身份,再加上水柔充满歉意的神色,大家都装出信以为真的样子。可惜本来热情高涨的排练终究受到了影响,大家只演习了一遍就草草收场。


    “乐鱼,麻烦你了。”郑斌把钥匙交给乐鱼,嘱咐她每件乐器都要放入配套的盒子。


    “部长,放心吧。”她可是个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人。


    乐鱼抱着大提琴进入活动室后面的乐器保管室,外面忽然传来了悠扬的音乐。她匆匆放好大提琴,急忙跑到外面。


    在台上拉小提琴的人正是缺席的安晴明。乐鱼找了一张椅子坐下,默默看着沉浸在演奏中的他。


    她不知道安晴明拉的是哪一曲,也不懂如何欣赏小提琴的各种技巧,只感觉跟着他的音乐,好像能忘记种种烦恼,心情也随之轻松起来。仿佛是夏夜朗朗星空下,一束束灿烂的烟花激烈迸射,抬头仰望的人无限欢快。


    上天造人,一定怀有偏心。安晴明的人生是完美无缺的,从他的外表到天赋的才能,再加上显赫的家庭,已经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或是需要追求的了。乐鱼微笑,看看墙边靠着的扫帚。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遥远如同间隔亿万光年。


    最后一个音符从琴弦上消失,他垂下琴弓,望着自己惟一的听众,“你觉得怎么样?”


    “很棒。”她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虽然他的性格令人讨厌,但他的才华不可否认,她毕竟是个实事求是的老实人。


    “西贝柳斯小提琴协奏曲第三乐章。”安晴明告诉她刚才自己所拉的曲子。可惜说了也是对牛弹琴,乐鱼连“西贝柳斯”这几个字怎么写都不清楚。


    “安晴明,有一点我不太明白。”她抓抓头,揉乱了削薄的短发,“你的小提琴果真拉得非常好,可是我总觉得少了什么,”她困惑地看着他,“好像是演奏的人希望别人投入,但自己却很冷淡——对了,缺少热情。”


    技巧华丽,却不能真正为音乐燃烧。这是昔日导师对他的评语。安晴明注视手上拿着的琴弓:永远都不行吗?没办法投入热情,也没办法执著……


    “对不起,我不是批评你。”见他垂着头似乎很沮丧的模样,乐鱼于心不忍。她的胡言乱语不会打击到他了吧?


    “批评我?”安晴明的轻笑声异常刺耳,“你够资格吗?”他慢慢抬起俊美的脸,漂亮若桃花的双眼此时满是不屑,“一个连西贝柳斯都没听说过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我?”


    “我只是说说自己的感受。”他的尖刻惹火了她,她不由站起身争辩。


    “不要装作很了解我的样子!”安晴明大吼,琴弓用力掷向乐鱼,“我最讨厌你这样不懂装懂的女人。”


    乐鱼伸手抓住向面门直飞过来的琴弓,被他的坏脾气彻底激怒,“安晴明,我最讨厌你这种自大狂妄加无聊自恋还有得意忘形脾气恶劣的混蛋!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让我看到你!”将琴弓扔回给他,乐鱼气呼呼摔门而去。


    他的手微微发抖,捡起掉在地上的琴弓。生平头一次被人骂到哑口无言,安晴明毫不在乎地往地上一坐,掩住脸笑出了眼泪。


    黄昏的街头笼罩在斜阳晚照中,过往的路人、车辆都被镶上了灿灿的金边。乐鱼坐在人行道的栏杆上看着人来人往,总是神采飞扬的脸在夕阳余辉照耀下,显得茫然空虚。


    一气之下跑出大学校门,她漫无目的地逛到了市中心。正是下班高峰时段,行色匆匆的人群在面前穿梭,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无人理睬。


    安晴明说的话太过分了。乐鱼回想方才两人的争吵,胸口像被人一拳打中,闷得难受。


    以前不是没遇到过嚣张跋扈瞧不起人的家伙,像打工时面对那些自以为有钱就了不起的人,通常她都忍了。可是安晴明的轻蔑,安晴明的不屑,她实在无法忍受。


    为什么只有他不行?在餐厅拿酒泼他也好,坚持要赔他西装也好,她就是不想被他看低了自己。


    算了,想破头也不明白其中的奥妙,干脆不想。眼看日落西方,乐鱼从栏杆上一跃而下。先回家了,吃完饭还要到蛋糕屋去换班。


    乐鱼住在一幢陈旧的大楼里。公寓的外墙被多年的风雨冲刷得斑驳陆离,走道上堆满了各家的杂物,因此走进大楼就有一股怪味直冲鼻端。楼梯的栏杆千万不能手扶,否则绝对会mō?到一层积灰。


    她“噔噔噔”跑上六楼,站在家?门前。


    “不管发生了多不好的事,或是心里非常难过,努力笑着面对就一定能撑过去。”玛玛是这么说的吧。


    乐鱼从牛仔裤袋中mō出了钥匙,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她微笑着,用欢快的声音大声说道。


    屋内空无一人,最后的一线阳光洒在窗台的仙?人掌以及靠窗书桌上的那张黑白遗像上。


    镜框内是一个hán笑的中年女子,眉眼清秀,第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生出qīn切感,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她,直觉她会是一个wēn柔能抚?慰人?心的女子。这便是乐鱼的玛玛了。


    “玛玛,我回来了。”乐鱼走到书桌前,拿起母qīn的遗照,用手拂去一天的风尘。


    今天,是糟糕的一天呢。白意迟那个家伙就是在学校BBS上发布我和安晴明绯闻照片的人,被他的外表骗了,没想到他这个人会这么八卦。乐鱼抱着玛玛的照片,絮絮叨叨说自己一天的生活。自从母qīn过世后,她养成了这个xí惯。不管每天工作学xí有多累人,她都会抽时间向母qīn汇报曰程表。


    “还有安晴明那个家伙,我才不要被大家以为和他是一对呢。”乐鱼嘟起嘴表示不满,“他那人又自恋又自大,个性别扭得厉害,除了外表简直一无是处。”眼前浮起那张可用“美丽”形容的俊脸,细致精巧的五关好像是最顶尖的工匠巧手凋琢而成。说实话,他还真是?非比寻常的漂亮,难怪崇拜者多如蝗虫。


    老板酿好几次目睹乐鱼隔着玻璃窗欣赏弹糕的专注神情,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走到店外问她是不是没钱mǎi弹糕吃。


    “啊,不是。”乐鱼连忙摆手,并没有因为别人误?解自己穷而生气,“我只是觉得弹糕做得很漂亮,西点师想要传达给顾客的是一份热爱生活的心意。”


    老板酿看她认真的模样不由笑了,接着就问她有没有兴趣来弹糕屋打工,顺便学xí做西点的技术。


    玛玛告诉她:“小鱼,这个世界还是好心人多。”这一路走来,愿意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很多很多,比如L‘arc-en-cie餐厅的老板,肯教她做珐?囯菜的大厨皮埃尔,弹糕屋老板酿,甚至吝啬的加油站老板也是个好心人。


    最幸?运的,应该是我有一个有博爱之?心的玛玛。临出家?门,乐鱼对着母qīn的照片双手合什默默祝祷,“和玛玛说了心里话后,心情好多了呢。”


    她重新精?神百倍了起来,“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小鱼也要加油!”


    “这么早就来了啊。”老板酿见到乐鱼走进店里,摘下了围裙并顺手抚平衣服的褶皱。


    “吃了饭就过来了。你先走吧,别让儿子等急了。”乐鱼从柜台里拿出自己的围裙穿上。老板酿的儿子由前夫抚养,她只有每周一、三能和孩子见面。


    “那,就拜托你了。”她笑笑,向乐鱼挥手告别,拿起皮包匆匆离去。


    第一次听老板酿说起自己的婚姻,着实让乐鱼吃了一惊。想不到斯文和?善的老板酿过去居然酗酒成性,她的老公就是因为不堪忍?受才提出了离?婚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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