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2章
3个月前 作者: 李李翔
第六十九章
萧宝卷得知萧衍的动静,抢先派禁卫军官郑植来雍州,见机行刺萧衍。郑植对萧宝卷多有不满,被迫行事。萧衍为了收服他,亲自领他出城参观自己的兵马。郑植中等身材,眼神锐利,给人精明厉害的感觉。萧衍指着前面正在操练的兵马笑说:“这些儿郎,郑大人以为如何?”数万人马,齐声呐喊,杀声震天,山鸣谷应,风起水涌,闻者令人心胆俱裂。郑植犹有余悸的说:“萧大人这些儿郎,百里挑一,个个身手矫捷,武艺高强。下官今日大开眼界,佩服佩服。”
萧衍带他来到檀溪边,让人搬走遮掩的草木,一艘艘高大的战舰沿河一字排开,船头微微翘起来,上面布满机关弩箭刀枪火药等物。萧衍领着众人登船,介绍说:“这里的战舰只是一部分。我们采用最新的技术,加快船行的速度。外面涂上防火的材料,水火不侵。每艘船上配置三台大型的弩机,可以连续不断的发射弩箭。舱底是粮草物资,足够一年半载之用。”郑植感叹说:“萧大人深谋远虑,准备充足。单是这些战舰,足以傲视天下。”
萧衍笑而不答,又领着他参观自己新造的兵器。全部都是精钢锻造而成,银光闪亮,可以照出人影。萧衍拿来一根头发,放在一柄刀上,不等落下来,已经断成两截。郑植感叹:“好刀,好刀,吹毛可断,切金断玉!用之沙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萧衍笑说:“红粉送佳人,宝剑赠烈士。郑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这柄刀就送给郑大人好了。”郑植见识了萧衍的实力,自然打消了刺杀的念头。为了表示归顺之意,当下双手接过来,伏首说:“在下受宠若惊。却之不恭,只好厚颜收下了。”俩人对视而笑。
郑植在一旁说:“萧大人,萧宝卷表面上派我见机行刺,暗地里另有埋伏。我这次前来不过是一个幌子。萧大人应该多加小心。”萧衍问:“郑大人此话怎讲?”郑植叹气说:“我是从一些蛛丝马迹看出来的,具体情况不甚清楚。萧宝卷派我只身行刺,根本就不指望我能成功。全是他掩人耳目的手段。我猜测,他另外派了人,想对萧大人不利。”
吉士瞻郑重的说:“萧宝卷此人手段狠毒,只派郑大人单枪匹马的来,根本不符合他行事风格,背后必定另有图谋。郑大人知不知道他另外派了些什么人?”郑植摇头说:“这么机密的事情,萧宝卷怎么会让我知道。”
众人商讨了一阵,仍无头绪。萧衍笑说:“大家不用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难道还怕萧宝卷!”又和郑植巡视一番,带着众人回城。
从檀溪到雍州城要经过一处密林,树木参天,野草丛生,侍卫分外小心。前头的兵马刚刚过去,横地里一条人影冲天而下。侍卫们纷纷围拢在萧衍的中心,严阵以待,如临大敌。那条人影,全身漆黑,包裹的严严实实,斜斜的向萧衍这边飞来,不等侍卫手中的箭射出,脚尖在树叶上一点,忽地一个转身,直冲而上,往前面的深林中投去了。这份轻功,令人咋舌。向他飞来的劲箭全部落空,噼里啪啦掉到树林里。众人皆愕然,大为不解,这刺客不往下冲,却往远处去了,不像是行刺的样子。
谢芳菲骇然,低声惊呼:“刘彦奇!”容情点头:“看这个人的武功身形,当是刘彦奇。”话还没有说完,树林里隐隐传来打斗的声音。萧衍挥手,一队侍卫潜了进去。容情一个旋身,从密不透光的树叶中穿了过去。吕僧珍恭身说:“大人,此处地段甚为危险。先出去再说。”萧衍点点头,带着大队人马先出了密林。在一处空旷的官道上停住了。
等了半天,进去的侍卫回来了,毫发无损。萧衍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容情在一边回答:“是刘彦奇和左云。刘彦奇正被秋开雨追杀,不知怎么回事,逃到雍州来了。”谢芳菲问:“左云是来杀刘彦奇的?”容情摇头:“左云还不是刘彦奇的对手。照常理来说,刘彦奇的潜踪匿迹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左云怎么跟踪的了他。一直以来,只有他跟踪别人的份。”
谢芳菲对萧衍说:“大哥,我刚刚有种奇怪的感觉。刘彦奇不像来刺杀你的。反像是故意暴露行踪。他到底要干什么?”萧衍没有回答,冷声说:“左云既然在雍州,秋开雨一定也在。秋开雨还敢来雍州!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害的我萧家骨肉分离,我正要找他算帐。僧珍,你派人严守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士瞻,你暗中寻访秋开雨一行的下落。只要他还在城中,我就有办法杀了他。我要瓮中捉鳖,让他有来无回。”
谢芳菲现在明白刘彦奇故意暴露身份的目的。萧衍如今和秋开雨势不两立,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刘彦奇正是看懂了这一点,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将秋开雨和左云拖下水。秋开雨被通缉,自然没有余力追杀刘彦奇了。至于他和左云为什么会埋伏在这里,她就想不清楚了。
萧衍顾及谢芳菲的感受,举城搜捕秋开雨一事故意支开她。雍州城门吕僧珍的人在把守,守的如铜墙铁壁,插翅难飞。城内静悄悄的,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是大街上官兵侍卫随处可见。晚上的时候随时有人挨家挨户的搜查盘问。气氛蓦地绷的紧紧的。
谢芳菲心中忧郁,回来后受了一些风寒,病倒在床。缠绵数日,外面的消息一概不知。众人受了萧衍的吩咐,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秋开雨的事情。容情也不想她担忧,更加不提。
郗徽上半年病势,如今丁令光是萧府的女主人,新近又怀了孕,母凭子贵,地位尊崇。嫁进萧府以后,和谢芳菲甚为投缘。见谢芳菲面色惨白,气血虚弱,不由得的说:“芳菲,你这个病到底什么时候好?请大夫看一看吧。”谢芳菲勉强坐起来,叹气说:“不用了,不用了,受了些风寒而已,不是什么大病。再说了,那些大夫开的药方我全都有。请了也是白请。我对这个时候的大夫可没有什么信心。拖一两天自然就好了。”
丁令光摇头说:“你这都躺了多少天了,还不见好。”丫鬟正好端进来一碗墨一样黑的药汁。丁令光有孕在身,闻不得这种气味,干呕起来。谢芳菲见她呕的双眼泛泪,气喘吁吁,刚想安慰几句,自己也受不了,跟着呕吐起来。丫鬟赶紧伸出痰盂,谢芳菲吐又吐不出来,倒出了一些黄水,满嘴苦味,人越发的憔悴了。一个孕妇,一个病人对着吐了半天,才止住了。忙的丫鬟一头的汗。
丁令光身边的丫鬟赶紧端来一小碟子酸酸的梅子,她也不怕酸,一个接一个的吃起来。谢芳菲见她吃的香,笑问:“害喜的人都这么吃梅子?我倒没见过。你也不觉得酸。”丁令光笑说:“你也吃一个?不酸的。”谢芳菲口里没有味道,十分难受,真的拈起一个,吃了,笑说:“果真不酸。我本来就不喜欢吃甜。”接连又吃了几个,说:“吃了几个梅子,苦味总算冲淡一些了。”丁令光抿着嘴笑,指着桌子上黑漆漆的药汁。谢芳菲无力的呻吟一声,歪在床头说:“等它凉了再喝。”丁令光笑:“再凉就成冰了。”
谢芳菲故意不理会,眯着眼睛不说话。丁令光叹气说:“芳菲,你这病,一不找大夫,二不吃药,怎么好的起来。这不是成心糟蹋你自己吗。”谢芳菲被她说中心事,找了个借口说:“令光,你可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去喝一喝那药,喝墨一样。我就不信你喝的下去。”丁令光微笑说:“喝墨一样,说的倒中肯,一点不差。你不知道,我也吃怕了。如今还是一天一碗补药。你还跟我叫苦,我喝的药比你喝的水还多。”谢芳菲笑起来,对丫鬟说:“将药拿出去吧,夫人又该害喜了。”丫鬟没有办法,正要端出去。丁令光叫住了她,说:“芳菲,你再这样,这病可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好。”
谢芳菲挥手让丫鬟出去,漫不经心的说:“迟几天就迟几天,反正也没什么大事。那个药我再也不吃了。”看见丁令光一脸的担心,忙笑说:“我说笑的。你以为整天病恹恹的躺在床上很舒服么。那药等下再吃,刚吐了一肚子的苦水,正难受着呢。”不等她反驳,赶紧说:“我听说梅子可以治病,吃一吃说不定真好了。”丁令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她也深有同感。谢芳菲身手抓了一把,吃到后来吃出味道来,说:“哎哟,我吃了些梅子,倒觉得饿起来。这个东西还能开胃吗?”
丁令光忙说:“管它开不开胃,饿了就好。让厨房送些饭菜过来。”谢芳菲扎扎实实吃了一顿饭。丁令光笑说:“这么能吃,身体应该没有什么大碍。倒让我白担心一场。看来,都是这些梅子的功劳。你既然好些了,我也该走了。坐了这些时候,有些累,改天再来看你吧。”谢芳菲忙说:“不用了,不用了,你行动不方便,不用来了。这么来回的折腾,小心动了胎气。”丁令光怀孕一事,萧衍极为看重,一心一意盼她生个儿子。照看分外小心,行动自然不便。她想了想,说:“那我就不来了。出来一躺,又是一场罗嗦。你如果还想吃梅子,我那里有的是,尽管问我要。”谢芳菲答应一声,吩咐几个年纪大一些的老妈子一路仔细跟着,慢慢的送她回去了。
谢芳菲自从吃了梅子后,还真的吃上瘾了。问丁令光要了几次,后来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差丫鬟出去买。病也渐渐的有了气色,只是动不动就干呕。谢芳菲不由得的疑心起来。将近日的情况细细的想了一遍,月事好像很久没有来了,越想越觉得可能,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急的了不得。
想了半天,强自安慰自己,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先证实才行。不敢请府里的大夫诊脉,怕泄露出去。形势这么紧张,轻易出不了府门,急的团团转,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忧心如焚,茶饭不思的时候,萧衍派人来请谢芳菲出去见客。谢芳菲没有办法,只得出来。来请她的小丫头笑着回答:“不是什么生人。是丁老爷来串门子。他听说夫人怀孕了,送了一大堆的东西来,大多是补品。又问起小姐,于是大人让小姐出去见一见丁老爷。”谢芳菲点点头,原来是丁重,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
丁重风采依然,马上要当外公,喜上眉梢。见了谢芳菲笑说:“芳菲小姐可好?我听令光说你身体不大舒服,特意送了一些药材给你。”谢芳菲没有推辞,接过来笑着称谢,说:“又让丁老爷费心了,还是这么客气。一点风寒而已,现在已经好了。”丁重说:“我这次见你消瘦的多了,不如和令光一起去丁府小住两天怎么样?换个地方散散心,对身体也有好处。我记得你上次说很喜欢我们家的园子。令光有你相陪,我们也放心。”
谢芳菲本能的要推辞,转念一想,何尝不是一个机会,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萧府。出了萧府,一切就好办了。忙笑着说:“丁老爷要接夫人回娘家去住?”丁重点头,笑说:“令光她母亲听的令光怀孕了,非要她回去住几天。逼着我来接她。我想你也愿意去的话,再好不过。”谢芳菲笑说:“这我可做不了主,还得征求大哥的意见。”
“不用问他了,你跟我去就是了。丁家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丁令光摔帘子进来,笑嘻嘻的说。后面的丫鬟提着大包小包,已经收拾好了。萧衍在一边扶住她,微笑着没有说话。谢芳菲哪里还不知道,知机的说:“那我进去收拾收拾。拣两件衣服带去。”
萧衍一直送出门来,对谢芳菲说:“我派一队侍卫跟着你。雍州这个时候乱的很,你可别到处乱跑。”语重心长,别有深意。谢芳菲神情复杂,微微点了点头。丁令光在马车里催。谢芳菲不敢正对他,赶紧爬进去。
在丁府,谢芳菲的行动就自由的多。谢芳菲当着丁令光的面打开包袱,皱眉说:“又忘带东西了。”丁令光问:“少什么东西,跟我说,我让下人给你送过来。”谢芳菲贴在她耳朵边说了,笑:“天色还早,我出去一躺,去去就回。”丁令光没有异议,只说:“还是让侍卫们跟着吧。”她也得到萧衍的叮嘱,对谢芳菲的安全十分注意。谢芳菲纵然不愿,也只能点头。
谢芳菲上街随意买了一点东西,对身后紧跟不舍的侍卫说:“我这会子头有点疼,前面正好有个大夫。我把把脉再走。”进了一家医馆。谢芳菲伸出手,挽起袖口,镇定自若的说:“大夫,我这些时候身体有些异常。你看是不是……”那大夫年纪颇大,花白的头发,眼睛也不好使。诊了脉,说:“恭喜夫人,夫人确实是有喜了。”
谢芳菲当场怔在那里,天旋地转,乾坤颠倒。半晌,才知道付钱走人,连找的银子也不要了。人家追在后面,她才心不在焉的接在手里。接又没有接稳,一大串铜钱滚的满地都是。她蹲下来一个一个的捡,捡到后来,心烦意乱,差点当街流出眼泪来,干脆不要了。浑浑噩噩的回到丁府。晚饭也没有吃,诈作头疼,和衣躺在床上。
谢芳菲一时间只觉得孤苦无依,流了满枕头的眼泪。天地之悠悠,斯人独憔悴。秋开雨,这个时候她分外想秋开雨,满心满眼,身体里,骨子里想的都是他。她一定要见到他,发了疯,着了魔般的想他。可是,她到哪里去找他。萧衍将整个雍州翻的倒转过来,掘地三尺,也没有见到他的人影。连左云也像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露过面。
谢芳菲终于想到办法。趁夜走到丁重的书房,慢慢说:“丁老爷,芳菲有一件事想求您。”丁重忙说:“芳菲小姐,在下当不起。你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到。”谢芳菲说:“我要见左云。”语气平静无波。丁重愣了好久,叹气说:“我和左云早就翻脸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谢芳菲看着丁重,说:“丁老爷,我知道您和左云早就没有瓜葛了。可是您一定知道联络他的方法。丁老爷,我求求您了,我一定要见到左云。”
丁重为难的说:“芳菲小姐,我和左云以前虽然有利益上的来往,可是现在,雍州的情况你也清楚,左云是不会相信我的。他不会冒这个险。”谢芳菲一脸坚决,坚持说:“丁老爷,您知道联络他的方法就行。我只身一人在城外的五里亭等他,那里空旷一片,一目了然,想要埋伏都没有地方埋伏。您只要将事情说的含糊不清,有意夸大,他会来的。”丁重摇头:“芳菲,太危险了。萧大人到处搜捕他们,你还去趟这趟浑水。万一被发现,你知不知道后果?何况,何况你还是萧大人的心腹手下。你要想清楚。”
谢芳菲神情凄楚的说:“丁老爷,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左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快活不了了。丁老爷,芳菲求您了。您就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帮一帮芳菲吧。芳菲绝对不会出卖萧大人的。丁老爷,您就可怜可怜芳菲吧!”语气之辛酸凄凉,惶恐无助,连丁重这个老江湖听了也心有不忍。扶起她,叹气说:“我答应你试一试。至于他肯不肯去,我就不知道了。我和左云接触时日虽短,却也清楚他行事小心谨慎,轻易不肯冒险。”
谢芳菲眼睛已经红了,哽咽说:“丁老爷,为难您了。您的大恩大德。谢芳菲永不敢忘。丁老爷,您在联络的书信上加上‘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挑花始盛开’这两句话。我想他会来见我的。”当夜,丁重秘密将谢芳菲送出城去。
第七十章
谢芳菲一人坐在五里亭的栏杆上,双手环抱住身体,头埋进自己的怀里,蜷缩成一团。四周寂静无声。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地上铺了一层轻纱,隐约朦胧。圆的,白的月亮静静的挂在枝桠上,像是墙上摆起来作装饰用的雪白的瓷盘,上面的人物栩栩如生,却是工匠画上去的,不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满足不了实际的需求。树木草丛暗影重重,层层叠叠,一片连着一片无边无际的延伸下去。里面随时可以跳出一个又一个的鬼影,将人魔魇的神智昏迷。她的心像要烧起来,整个人也快要烧起来。她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
左云很早就等在杂花草丛的暗影里。见到来的居然是谢芳菲,火气像无名的轻烟一样冉冉升起。深恐有诈,本来打算不予理会的,可是谢芳菲好像见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样子,一动不动的等在那里。方圆数里连半个人影也没有。左云开始摇摆起来,她和秋开雨的关系毕竟不寻常。万一她因此有什么意外,自己也不好交代。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秋开雨迟早会知道的。
左云冷冷的说:“谢芳菲,你走吧。”谢芳菲猛的起身,却摔倒在地,一头撞到栏杆上,半天没有动静。她蹲的太久了,手脚都麻木的没有知觉。左云吃了一惊,抢到她身前,探了探鼻息,松了一口气。谢芳菲忽然睁开眼睛,对他笑了一笑。抓住栏杆,撑起身体,干脆坐在地上。所幸护围的栏杆都是木制的,没有撞到要害。左云冲上来的冷漠疏离不得不吞进去。无奈的说:“谢姑娘,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主。你还是回去吧。”
谢芳菲不理会他的警告,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左云,我要见秋开雨。只有你知道他在哪里。”左云眼神闪烁不定,过了半晌才说:“实话告诉你,宫主他不在雍州,人还在建康。”谢芳菲的心“咚”的一下沉到无底的黑洞里,直直看着左云。过了一会儿,头脑稍微冷静下来,按耐住焦躁,微微一笑,出言试探:“左云,你不要再阻止了。这样的把戏三岁小孩都骗不了。开雨已经见过我了。”左云信以为真,冷声说:“你既然见过宫主,还见他干什么?宫主没有杀你,已经惹上弥天大祸。你还去招惹他!”
谢芳菲大松了一口气,刚才她半点把握都没有。站起来,冷冷逼视着他,傲然说:“左云,你只要带我去见他就可以了。我和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我知道,开雨会见我的。”左云恼怒的说:“怎么不关我的事!就因为宫主不肯杀你,跑去找天乙老道比武,浑身是伤,差一点就死在武当山上!你还去见他做什么?你们两个不如各走各路。永不相见的好!”谢芳菲听的心如刀割,秋开雨居然受了这么重的伤。发狠说:“左云,就算了断也该当面了断清楚。你到底带不带我去见开雨?”左云想了半天,忽然说:“好,谢芳菲,我带你去。宫主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宫主了。他不会一错再错,误入歧途的。”
说完领着谢芳菲偷偷潜进城内。在一座破庙里停留了半天。谢芳菲低声问:“开雨就在这里?”左云又等了一会儿,然后说:“宫主怎么会在这里。我是看他在不在城内。你跟我来。”带她穿屋过舍,在一条黑暗的巷子里停下来。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立刻又带她离开了。来到“雨红楼”的楼顶,藏身在阴影里。谢芳菲愕然的问:“开雨居然藏身妓院?”左云嗤笑一声,不屑的说:“宫主藏身的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只不过使手法联络他。他会不会来,只有老天爷才清楚。”谢芳菲紧张的等着,口干舌燥。
月亮已经升到中天,四下里白惨惨的一片。近处的乌鸦“呱”的一声突兀的尖叫,失魂落魄一般往半空中投去。谢芳菲有些心惊肉跳,心脏“扑通,扑通”直跳个不停。她还来不及收回目光,秋开雨如一抹幽灵立在附近的枝桠上,和冷溶溶的月色融成一体。面无表情的看着左云,待看清楚藏在他身后的谢芳菲,雕刻的眼睛终于眨了眨,流露出少许的生气。一言不发,掉头离开。左云识相的带着谢芳菲跟在他身后。
秋开雨进了一座普通的宅院,站在厅堂里。左云在外面观风把守。谢芳菲一步一步走进去,对着她的是秋开雨的背影。终于见到他,终于见到他了,可是,之前要说的千言万语一句也说不出来。事先准备倾诉的衷肠忽然忘记了。该怎么说自己已经怀孕了,他,他又做何反应。谢芳菲事到临头,胆怯起来。
秋开雨一直背对着她,没有转过身。谢芳菲靠近他,双手用力的搂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磨蹭,喃喃低语:“开雨,我想你,开雨,我想你。”一声一声,深情缠绵,动人肺腑。秋开雨身体一僵,半晌才转过身,不着痕迹的拉开她,说:“芳菲,不要这样。这个时候你不该来见我。”声音清冷无波,没有一丝情绪。
谢芳菲没有说话,抓起他的手,想要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忽然觉得不对劲,待看清楚时,吃了一惊,说:“开雨,你的手……”秋开雨左手的尾指断了。秋开雨没有表情的说:“为了保命,自断的。当时天乙老道的麈尾缠住了手指。”谢芳菲低泣出声,靠在他的怀里。哽咽说:“开雨,开雨,开雨……”其他的话全部想不起来。她可以想像当时战况的激烈。秋开雨为了在天乙真人手下逃生,竟然自断手指。谢芳菲止不住她的眼泪,像欠他的泪一样,每见一次便还一次。秋开雨似乎是她泪水的主人,要她哭便哭,要她笑便笑。操控权不在谢芳菲自己手上。,心都不在,何况泪。
秋开雨任她将自己前胸的衣衫浸湿。等她的声音逐渐低下来,说:“芳菲,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再见你了。”谢芳菲冻住了,难以置信。刚刚一定是幻听,一定是的。抬起头看见秋开雨眼中的冷酷无情,倒退一步,浑身发疼,万箭攒心。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秋开雨既没有看她,也没有扶她,身形一动,就要离开。谢芳菲用力一扑,闷在他怀里,呜咽说:“开雨,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我已经……”不等谢芳菲将话说完,秋开雨用手扯住她,眼中的柔情一闪而逝,绝情的说:“芳菲,你走吧,回到萧衍身边。我这里容不下你,水云宫容不下你,魔门六派更容不下你。你还是走吧。”
谢芳菲双肩剧烈颤抖起来,咬唇恨恨的看着秋开雨,骨子里都是绵绵不绝的恨意。大声说:“秋开雨,你以为你抛弃我就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天下吗!你别痴心妄想了。你记住我今天的话,不是你的永远都不是你的。一切自有天定。秋开雨,你为什么就醒不过来呢!你为什么就看不开呢!你为什么总要抛弃我呢!”越说越没有气势,越说越伤心,越说越恨。
秋开雨傲然说:“没有什么是注定的。秋开雨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战死的秋开雨,没有失败的秋开雨。”
谢芳菲寸寸肠断,想到腹中的孩子,忍不住哀求:“开雨,名利,权势,富贵有什么好!虚幻如浮云,过眼似云烟。何必钻营其中,误了终生。得到又如何,失去又如何,终归一堆黄土,还不是一片茫茫,什么都带不走。想开一步,海阔天空,又是另外一番境界。开雨,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你带我立即离开,我们走的很远很远,再也不回来了。我们可以去塞外,我会挤羊奶,你可以打猎,从此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好不好?开雨,我会一生一世陪着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秋开雨慢慢推开她,摇头说:“芳菲,秋开雨不适合过那样的生活。我还有许多大事要做。眼看就要成功了,我不会放弃的。你还是走吧。”
谢芳菲一掌甩在他的脸上,绝望的说:“秋开雨,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不会再等你了。我疯了才会爱上你。我一定是疯了!好,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各不相干。秋开雨,你就去追你注定得不到的皇帝梦去吧。”
秋开雨本来可以轻易躲过她那一巴掌,没有动,任她发泄完,平静的说:“这一巴掌就当我负你的。以后,以后……”话没有说完,脸色大变。眨眼已经冲到门外。这个时候才传来一声惨叫声。秋开雨冷冷的看着黑暗中逐渐逼近的大队人马,无声无息,行动利落。若不是因为谢芳菲,他的警觉性绝不至这么低,敌人摸到门口才发现。
敌人的包围圈早就形成了,采用步步为营的方法,一点一点往里缩,逐渐缩小包围圈。所以到了近处才被发觉。谢芳菲吃惊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数以千计的火把。不由自主的往秋开雨身边靠。秋开雨笔直的站在中庭,眼神阴沉的看着像潮水一般涌来的兵马。
忽然,前方的人马纷纷让开,中间留出一条道路。萧衍和吕僧珍等人策马而来,在三丈开外停下来。后面是密密麻麻的精兵,人马无声,围的滴水不漏。萧衍笑着说:“许久不见。‘邪君’别来无恙乎!”秋开雨也笑说:“萧大人新近丧兄,风采依然不减。”萧衍眼神狠起来,沉着脸说:“秋开雨,你害死我大哥,我要你血债血偿。不如让你看一件东西怎么样?”举起手拍了拍,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阴森森的恐怖。
人群里有人走出来,是郑植。一挥手,一个人影在半空中转着圈朝秋开雨快速飞过去。这么重的一个人,此刻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叶子,毫不费力,简简单单的就扔过来,可见郑植武功不凡。谢芳菲拼命捂住自己的嘴巴,嘴唇流出一丝丝的血迹。是七窍流血,面目全非的左云。脸上的血已经干涸,一块一块的凝结在一起,灯火下红的可怕。左云,早就死了。
秋开雨眼睛沉了一沉,外表没有任何的改变。萧衍继续攻击他的弱点,对站在他后面的谢芳菲说:“芳菲,辛苦你了。若不是你献上如此妙计,我们怎么找的到秋开雨的老巢。快回来吧。”谢芳菲闻言,像是赤身*被人遗弃在冰天雪地的荒原里,从头冷到脚,又从脚寒到心。看见秋开雨冷冷瞅过来的眼神,一个眼神足以让她万劫不复,如入无底深渊,从此不见天日。一口气梗在胸腔里,字不成句,拼命摇头:“不!开雨,没有,不,开雨!”撕心裂肺,字字带血!
秋开雨没有再看谢芳菲,镇定自若的环视着黑压压的众人。萧衍一点头,郑植带领一众高手团团围住秋开雨。秋开雨冷哼一声,对其他的刀剑视而不见,右掌直取郑植。郑植见来势凶猛,不敢硬接,见机往后飘退,立即有人扑上去。还没有进入秋开雨三尺之内,全部震了出去,心脉俱碎。吕僧珍等人没想到秋开雨如此强横,纷纷加入战圈。一时间刀光剑影,拳来脚往,混战在一处。众人惨叫连连,不断有人伤亡。
秋开雨出手迅如疾风,快如闪电,鬼影一般在战圈中飘荡,游刃有余。萧衍一挥手,众人靠前半丈,将秋开雨围在中心,犹如瓮中捉鳖。萧衍气定神闲的高坐在马上,他在消耗秋开雨的体内。等耗个一个来时辰,秋开雨自然是强弩之末,不足惧哉。任他武功再高强,面对这成千上万的人马,累也得累死了。虽然损失惨重,却是对付秋开雨最好的办法。
秋开雨一脚踢中抢上来的侍卫的心窝,那个侍卫当场毙命。萧衍手下的这些人毫不畏死,地上遍地的尸体,没有人后退,一个接一个的抢上来。秋开雨看见左前方的郑植,对近在眼前的刀枪仿若未见,使了个身法,幽灵般飘荡他的身后,一掌无声无息的朝他后背拍去。柳庆远在附近看见了,大叫一声:“郑大人,小心!”郑植才闻得背后的风声,面如土灰。他见机极快,不加深思,猛的往前一扑,摔倒在地上,滚了几圈。满头满脸的泥沙,狼狈不堪,终于避过秋开雨的杀招。秋开雨嗤笑一声,双掌幻化出千百道掌影,近身者非死即伤。众人见他挡者披靡,猛烈的攻势稍稍缓解。
秋开雨不肯放过杀害左云的郑植。一手抓住身边的侍卫,使了一招隔空打物的手法,朝郑植扔过去。郑植见是自己的手下,伸手接住他。还没有碰到他的身体,一股摧山裂石的真气潮水般涌入自己的体内,来不及运功抵抗,已经侵入肺腑,无回天之力,“砰”的一声倒在地上。那个侍卫身上聚集的是秋开雨十成的功力,饶是天乙真人也不敢硬接。郑植当场气绝身亡。
萧衍见秋开雨没有丝毫气衰力竭之象,报仇心切。吩咐紧跟在身旁护卫的容情:“你去将芳菲带过来。”容情一直注意着她,打斗这么久,没听到她任何的响动,忧心不已,又不敢轻举妄动。现在听萧衍这么说,立即飞身过去。
谢芳菲呆滞的跪倒在地上,眼睛散漫无神,没有焦距。似乎也没有灵魂。身体僵硬像一块化石,没有温度,没有热度,什么都没有。容情扶起她,她没有反应。容情低声说:“芳菲,这里危险的很,我们快走。”谢芳菲也不答话。容情顾不得,抓住她,就往回带。谢芳菲僵尸一样跟在他身后。
萧衍大喝一声:“放箭!”围攻的人纷纷撤退。漫天谩地的箭雨流水一般向秋开雨射过来,绵绵不断。有些落在房屋上,“滋滋滋”的烧起来。原来箭头上抹了鱼油,硫磺等物,一撞就烧起来。秋开雨附近也有几处着了火。萧衍大笑说:“秋小儿,你命休矣!”说着亲自弯弓搭箭,眼睛牢牢盯住不断飞跃腾挪的秋开雨。弓如满月,蓄势待发。
萧衍正要放手的时候,谢芳菲横地里冲出来,挡在前面,流着泪说:“大哥,你要杀连我一块也杀了吧。我已经不想活了。我什么都不是。”萧衍急道:“芳菲,你这是干什么。快让开!”谢芳菲没有动,慢慢说:“大哥,芳菲辜负你了。你对芳菲一向疼爱有加,芳菲没有脸面再见你了。芳菲死了,当作赎罪吧。”萧衍大怒:“芳菲,什么死不死的。大哥杀你作什么!快让开!”谢芳菲走前一步,胸口对准萧衍的箭头。
萧衍使了个眼色,容情趁她不注意,一把扯离她,制的她动弹不得。萧衍被谢芳菲这么一打岔,稍稍分神。这时候,一把闪着寒光的刀直直朝他面门射来。萧衍沉着自若,拔出身上的刀,大喝一声,用力挥开。突然,身下的坐驾身体一斜,跪倒在地。原来伴随刀光而来的还有箭影。只不过这枝箭射的是马,众人没有留意,一时不察,让秋开雨得手了。萧衍坐立不住,一个翻身,滚下马背。人马立时有些骚乱。
秋开雨趁此千载良机,伸手抓住一把箭,带着真气向地上的萧衍飞去。自然有侍卫挡开了这些劲箭。秋开雨不退反进,避过箭阵,旋风般朝萧衍进逼。萧府的一众高手全部围在萧衍的周围,紧紧盯住秋开雨的一举一动。秋开雨手中握住的箭一一奉还,众人手忙脚乱。秋开雨再近半丈,一枝冷箭蛇一般从他袖中钻了出去,角度刁钻的朝萧衍的心窝射去,没有带起半点风声。萧衍等人反应过来,已经迟了。
说时迟,那时快,萧衍身边有一个随身伺候的人叫陈庆之,年纪虽小,眼光锐利,心思灵敏。用力一撞,那枝箭偏了三寸,射在萧衍的右胸,避开要害,逃过一命。萧衍一中箭,全军混乱起来。吕僧珍见势不对,亲自守在重伤昏迷的萧衍的身边,不让秋开雨有丝毫的可趁之机。挥动手中的旗帜,众人立时安静下来,移形变位,改变阵形,重新将秋开雨困住。
秋开雨见对方守卫严密,叹了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众人眼看他往萧衍这一边无所顾忌的飘过来,全部涌到一处,护卫萧衍的安全。他诈作往下,抓起一具尸体,背在身后,从萧衍等人的头顶飞过去。数以千计的劲箭全部射在尸体上。秋开雨就这样堂而皇之的离开了。吕僧珍见追之不及,命令说:“马上撤退!”扶起萧衍,查看他的伤势。虽不致命,可是箭上带有秋开雨的真气,一时半刻难以痊愈。眼下的形势这么紧张,萧宝卷和秋开雨在一旁虎视眈眈,萧衍重伤不起,立即将己方推入险境。
吕僧珍扑到萧衍跟前小心翼翼折断箭杆,留下箭簇,急召大夫。容情修习的是正宗道家心法,当场盘膝坐下来,闭目为萧衍运功疗伤。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萧衍脸上的寒气才渐渐褪下,手脚开始温热。秋开雨的武功太过霸道。大夫治得了萧衍身上的箭伤,却治不了他体内的寒气。萧衍依旧昏迷不醒。谢芳菲跪在他床头默默垂泪,手脚冰凉,不敢抬头看众人。不是她的话,秋开雨没有机会逃走,萧衍也不会受此重伤。屋子里站满了萧衍的亲信心腹,平日里大多亲善,可是现在全都瞪眼看着谢芳菲,心有不满。谢芳菲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种事情,别人想谅解都没有办法谅解。
谢芳菲跪了半天,心痛自责,羞愧不已。扶着床沿站起来,走到众人跟前低首说:“芳菲对不住大人,对不住大家。等大人醒过来,但凭大人发落。从今以后,芳菲再也没有颜面见大家了。”众人不语,有叹的,有气的,有无奈有感慨,纷纷摇头。惟有王茂叹气说:“芳菲,你这是何苦呢,你怎么会如此糊涂!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谢芳菲忍住眼泪,哽咽说:“芳菲连累了大人,连累了大家,连累了许多死去的兄弟,罪不可恕。一人做事一人当,芳菲绝对没有怨言。一切都是芳菲罪有应得。”
吕僧珍沉吟半天说:“芳菲,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处理似乎不大恰当。你是萧大人的义妹,我们不好插手。这件事算的上是你们萧家的家务事,不必按军法处置。还是等大人醒来再说吧。”吕僧珍有意偏袒,将投敌叛变的死罪说成萧衍的家务事,性质截然不同。人人都听的出来,却没有人提出异议。众人对谢芳菲虽然摇头不满,可她到底是萧衍的义妹,身份和普通的僚佐大不相同。贸然处置,萧衍醒来后,万一不高兴,倒落的里外不是人。更有甚者心想,他们自己人今天吵,明天和。做下手的何必多管闲事。处置一事暂时搁置下来。
谢芳菲孤零零的坐在黑暗里,巴不得什么都看不见才好。眼盲了,心盲了,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就没有这许多的烦恼。谢芳菲觉得自己在萧府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众人虽然没有责备处罚她,可是她已经失去大家的信任和尊敬。谢芳菲恨不得融进黑暗里,化成一片,从此不见天日,就这样堕落沉沦下去。不止这些,她的悲痛远不止这些。想起秋开雨的冷酷绝情,她几乎窒息,她怎么会落得如此悲惨的境地!
花丛里的虫鸣蛙叫声伏高窜低的传到她的耳朵里,心脏也伏高窜低的跳动,不负重荷。这么多年来到底在干什么呢?连自己都丢失了,还能找的回来吗?她蜷缩起身体,觉得冷。一粒一粒的冰点左一下右一下的砸到她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渗进血液里,血液都冷了。躲在这里有什么用,她总要面对大家责难的目光,她跑不掉。谢芳菲被逼疯了,有别人,也有自己。她想要大喊大叫,想要尽情痛哭,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眼泪早就干涸了。她现在像庙里供奉的泥塑的人,栩栩如生,永远只有一个表情。
雾寒露重,不知道埋藏在黑暗中多久了,谢芳菲头昏脑胀,浑身不舒服。她正需要这种身体上的痛苦,好让她忘记心里的痛苦。头顶的树叶偶尔滴下一两滴露珠,沾在头发上,脸上,眉毛上。谢芳菲的身体像是压了千斤的重担,越来越重,越来越沉。她意识昏迷的想,就这样死了倒好,一了百了。
王茂本来已经走了,还是掉回头来。他心性梗直,准备将谢芳菲大骂一通,顺带宽解宽解她。追根究低,她也是个可怜的人。走进她住的院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走廊上留了两盏过路的灯。抓住一个丫鬟问:“你们小姐睡下了?”丫鬟回答:“哪里睡下了。她去探望大人的伤势,还没有回来呢。”王茂心里“咯噔”一下,谢芳菲早就出来了,自己亲眼看着她垂着肩膀从大门出来的。受了这么重的打击,千万别出什么事。着急的说:“你们小姐早就离开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回来!你赶紧找找去。”丫鬟还不当紧,说:“不用找,小姐经常这样。兴许有什么事耽搁了。过一会子,自然回来。王大人不用担心。”王茂瞪着她,怒气冲冲的说:“你们小姐这会子不死就不错了!你赶紧通知人找去,就是将整个萧府翻转过来,也要找到她。今晚府里戒备森严,她出不去的。”丫鬟见他神情凝重焦急,不敢多话,立即去了。
王茂也不打话,提着一盏风灯,往后院里寻来。一个一个角落里照,凉亭里,石凳上,统统没有。她又不会武功,萧府就这么大,还能躲到哪里去?王茂凝神静气,闭上眼睛,听到若有若无的呻吟声,仔细一听,又不见了。运功探听了一会,直直走过去,扒开草丛,看见躺在草堆里不醒人事的谢芳菲。,扶起她,破口大骂:“这丫头,疯了不成!这么冷的天,待在这里,不想活了是不是!”举起风灯仔细照了照,见她眼睛紧闭,脸色煞白煞白,浑身冰凉。赶紧将她抱回去,心急火燎的派人请大夫过来。容情听到消息,正打着灯笼到处寻,见到昏迷的谢芳菲,大松了一口气。从王茂手里接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谢芳菲悠悠醒转的时候,见屋子里站满了人,还没有开口。王茂迫不及待的骂:“芳菲,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怀了孕,还敢这么折腾,你不要命,也要为容情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你既然和秋开雨已经了断干净,我们也放心了。好好休息吧,大夫说你身体虚弱,气血不足,要补一补。这是才端上来的燕窝粥,很有营养,你趁热喝了。我们先出去了。”众人识相的离开,只留下容情。
容情拿起勺子,一匙一匙的喂她吃。谢芳菲从众人的眉眼言语间,也猜出了些端倪。木然的吃了两口,食不知味,如同嚼蜡。偏过头看着容情,低声说:“容情,我虽然感谢你,可是,我怎么能这样。我欠你的已经够多了。这样大的冤屈,我不能让你受。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是你的。”
容情仔细吹凉,才送到她眼前。谢芳菲哪里有心思吃,摇头不语。容情放下碗,说:“我知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秋开雨的。”谢芳菲连听到他的名字,都魂断神伤,呆滞的低语:“容情,你知不知道,我得知自己怀孕,吓得手足无措,心慌意乱,拼了命的去找他,想要告诉他这件事。不等我先说,他已经狠心绝情的不要我了!容情,这是我的报应。这是我背叛大哥的报应。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这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任何人。我既然犯下了错,就得承担后果。容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会解决的,我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容情叹一口气,喃喃说:“芳菲,你怎么解决?你现在怀着孩子,你有什么办法。你能让人知道这个孩子是秋开雨的?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对大家说了,你这个孩子是我的。上次我在你这里待了一整个晚上,众所周知。大家没有任何的怀疑。秋开雨既然不要这个孩子,我要!芳菲,我是真心想要这个孩子的。”
谢芳菲仍然摇头:“不,容情,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这对你太不公平。”容情轻抚着她的肩头,微微叹气:“芳菲,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以后,你该怎么办?”谢芳菲默然的看着他,她连现在的事情都没有想好,哪里有时间精力去考虑以后的事情。半天才说:“以后,以后可能会离开这里,我。我已经没有颜面继续待在这里了。“容情继续说:“不论你留不留在萧府,都不能让人知道这个孩子是秋开雨的。刚才就有心细的人起了疑心,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出来。幸亏我临时想起那一晚,才打消了大家的疑虑。事情万一泄露出去,这个孩子非常危险,后果不堪设想。”
谢芳菲听的无言以对。容情坐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说:“还有,你总该为孩子想一想。你一个人带着小文,还怀着孩子,多么艰难,孩子也受苦。小孩子没有父亲,多么可怜!芳菲,你自小也失去父母,一定了解其中的辛酸苦楚,你怎么能让他也受这种苦!芳菲,让我做孩子的父亲好不好?目前来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容情句句在情在理,谢芳菲已经走投无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乱世,未婚先孕,已经为世俗所不容;如果让别人知道这个孩子还是秋开雨的,一定不保。容情一肩承担此事,不知道受了多少责难。
容情见她神色松动,重新端起桌子上的碗,微笑说:“温度刚刚好,快点吃了。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要注意身体。”谢芳菲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一口一口的咽下去。胃里泛起一阵一阵的苦味。抓住容情的手,哽咽说:“容情,你叫我怎么感谢你。你这样为我,我简直不是人。容情……”容情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她,连声安慰。
谢芳菲正在垂泪的时候,丁令光在丫鬟的扶持下,撑着腰慢慢走进来。坐在床边,满脸的怒气渐渐消下去,最后长叹一声,无奈的说:“我本来是不肯原谅你的。可是想到你和我一样都是怀孕的人,同病相怜,所以还是来看看你。我听他们说了你的事情。你找秋开雨是为了撇清关系,没有什么不对。大人虽然昏迷不醒,幸好没有生命危险。况且也不是你伤的,你不用自责,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大夫说你身子骨很差,这些是补品,全部要吃了。”谢芳菲感激的看着丁令光。难得她原谅自己。
丁令光吩咐完,开始教训容情:“容公子,虽然大家暗地里都同意,可是,你也太心急了。这下连孩子都有了,你什么时候娶我们芳菲过门?芳菲吃了这么大的亏,我饶不了你。”听的谢芳菲心都揪起来,忙说:“大哥还没有醒,这事还不急,慢慢来,慢慢来。我是不在乎的。我没有父母,容情也没有亲人,还是等大哥醒来再说吧。”丁令光也忧心萧衍的伤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又嘱咐了几句,领着丫鬟们离开了。
容情听到丁令光的责问,一阵尴尬,待听到谢芳菲的回答,心都扬起来,满脸的笑容。受了上次的教训,不敢造次,懦懦的说:“芳菲,芳菲,你说的是真的?”谢芳菲有些愕然的看着容情,明白过来,紧张的说:“容情,容情,我,我刚才只不过敷衍令光。我怕,我怕她迫你迫的太急。我,我……”容情的心立时黯淡下来,没有说话。谢芳菲一时也无语。
好半天,谢芳菲才说:“容情,我还是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已经想好了,等大哥的伤一好,我就跟他辞行。我不打算再留在萧府了。大哥手下这么多贤才异士,也不缺我一个。我累了,身体累了,心也累了。待在这里,时时刻刻提醒自己犯的错,受的罪。心里十分难受,我还是离开的好。以前的时候,认为‘九万里风鹏正举’,趁机想做一些事情。以为凭着某些不为人知的本事,可以轻易的做到。可是经历这么多,一路走来,到处是伤亡,到处是毁灭,已经受不了了。现在,不得不承认,我始终不适合这里。乱世里,苟且偷生就苟且偷生吧,没有什么不好。谢芳菲不是做大事的料。离开萧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带着小文,一切重新开始。”
容情着急的说:“芳菲,你怎么能一个人离开!你有孕在身,还带着孩子要怎么过活。芳菲!”谢芳菲笑说:“容情,你放心,我比你想象中坚强。有人说,女人是脆弱的,可是母亲是坚强的。我一定会好好活下来的。”
容情沉默了一下,然后坚定的说:“芳菲,你要走,我带你离开。我来照顾你们。芳菲,我带你到一个平静简单的地方,过着膳食瓢饮,粗茶淡饭的生活。芳菲,不要拒绝我,让我来照顾你们!”谢芳菲睁着眼看着他,没有回答。容情急急的说:“芳菲,世道这么乱,你一个人怎么活!你也要为孩子们着想。外面战火频频,烽烟四起,老百姓饱受压迫,家破人亡。你随时有生命危险。有我在一旁照应,安全的多。”谢芳菲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天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
容情提着心等了半天,十分失望,身体颤抖起来,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将他击的粉碎,身前一片黑暗,永无出头之日。眼睛里有湿意,低沉着声音说:“芳菲,说实话,我现在真有些恨你。”谢芳菲忽然抬起头来,探过身子,拥住容情。容情以为她在安慰自己,心都冷了。哽咽着说:“芳菲,你为什么要这样!”谢芳菲坐直身体,仰起脸,双手抱住他的头,轻轻吻他。容情一时呆住了,竟然没有反应。过了半天,谢芳菲说:“你现在还恨不恨我?”声音几不可闻。容情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紧紧抱住她。恨不得将她嵌进骨子里。
两个人对看了半天,容情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挨近谢芳菲,笑嘻嘻的说:“芳菲。”谢芳菲“恩”了一声。容情又是一句“芳菲”,谢芳菲抬头嗔道:“你怎么老叫我的名字,有话快说。”容情笑嘻嘻的说:“我就想叫你。”说着低下头,要吻她。谢芳菲躲开了,捂住脸笑说:“刚才怪害臊的,你还来。大白天的,让人看见就不好了。”话还没有说完,丫鬟就端着补药进来。谢芳菲白了他一眼。容情笑着移到桌子边坐着。心里想的却是,等一下一定要吻她。
丫鬟笑问:“小姐,容公子就在这里吃饭吧。我已经将他的饭送过来了。”谢芳菲轻微的责怪她:“你倒多事,问也不问一声就自作主张。”容情连忙说:“那我就在这里吃好了。省得跑来跑去怪麻烦的。”丫鬟在一旁抿着嘴笑。
两个人吃完饭,谢芳菲靠在床上说:“离开一事,等大哥伤好了再说吧。我真对不起他。他会受伤,全是我的错。”容情了解她的心情,点点头,然后说:“芳菲,你有没有想过要到哪里去?”谢芳菲摇头说:“随便吧,我没有主意。”容情兴奋的说:“我们找一个靠河的小村庄住下来。村庄小,人口简单,大家互相认识,没有危险。靠河的话,我可以捕鱼。芳菲,你知不知道,我捕鱼很厉害的。以前在野外过活,老是捕鱼充饥。啊,对了,你有身孕,我听说,鱼很有营养的,对怀孕的人很好,小文也喜欢吃鱼。我可以捕很多鱼,吃不了还可以卖,再好不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谢芳菲笑说:“你没有听说过吗,卖肉的人不喜欢吃肉,卖瓜的人不吃瓜。你真的捕很多的鱼的话,我保证没有人吃,只好拿去卖了。不过我活到现在,还不认识秤。哪里是一斤哪里是两斤的星子,一点都不知道。”容情笑说:“没有关系,学一学就会了。我既然做了渔翁,你自然是渔婆。这些东西,自然而然就会。”谢芳菲笑说:“只怕我笨,学不好。”两人笑闹一阵。容情觉得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眼前的快乐这么真实的抓在自己的手里。他像踩在云端里,飘飘然,轻扬飞舞。
还没有到晚上,萧府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有一个侍卫进来说:“吕将军问芳菲小姐的身体好了没有,说有重要的事情请小姐过去商量。请小姐务必来。”谢芳菲吃惊不已,她现在这样尴尬的立场,吕僧珍还请她去商量事情,于是问:“就吕将军一个人请我过去?”侍卫回答:“不是的,功曹吉大人,长史王大人,偏将柳将军等人都在。是大家请小姐过去的。”谢芳菲陡然色变,大家都到齐了,一定出了什么大事。立即起身就要赶过去,容情抓住她,有点恼怒的说:“芳菲,我陪你一起去。”谢芳菲点点头。
第70章
一行人迅速赶到议会厅。萧衍的一众心腹都在,分坐两边,静默无声,神情凝重。吉士瞻率先说:“芳菲和容公子来了,暂且坐下吧。出了一些事情,请芳菲过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谢芳菲问:“吉大人,究竟出了什么事情?芳菲现在还是萧府的的僚佐,能办到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吉士瞻忙说:“芳菲言重了。请你过来,大家一起出谋划策而已。我们刚刚收到消息,萧宝卷派新任益州巴西,梓潼二郡太守辅国将军刘山阳率精兵三千,以赴任为名,溯江西上,意图联合荆州兵马,偷袭雍州。”谢芳菲听到这个消息,蓦然有似曾相识之感,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后问:“如今荆州刺史是谁?”吉士瞻回答:“名义上是西中郎将南康王萧宝融,是萧宝卷的胞弟,不过他只有十三岁,大权全部掌握在西中郎将府长史萧颖胄的手中。他亦是萧宝卷的从叔。”谢芳菲默念辅国将军刘山阳的名字,心中一动,终于想起来他是谁。
吕僧珍担忧的说:“刘山阳如果真的和荆州兵马汇合偷袭雍州,萧大人到现在还昏迷不醒,雍州危矣。”王茂无所顾忌的说:“刚才我们还在讨论,大人一受伤,刘山阳的兵马就行动起来,其中的巧合让人不得不怀疑。一定是那个秋开雨暗中捣鬼,惟恐天下不乱,欲置大人于死地。”
谢芳菲听到秋开雨的名字仍然有心惊胆战之感,心中不由得暗了一暗。吉士瞻叹气说:“萧宝卷趁大人重伤不起派军来袭也就罢了,我们尚且可以支撑。最使人担心的是,有人暗地里制造谣言,说大人病入膏肓,离死不远。大街小巷到处都在散播雍州必败的流言。更有人说雍州不识时务,负隅顽抗的话,等到兵败便是屠城的时候,让官兵自动投降,换取一条生路。老百姓正为此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士兵的士气也大受影响。”
谢芳菲皱眉说:“到底是谁放出这么恶毒的流言?绝不可轻饶。”吕僧珍说:“已经抓到散播流言的人。此人名叫单聘仁,原来是曹虎的部下。至于是谁在背后指使,不用猜也知道。这个单聘仁,杀了他也不抵事,流言已经传出去了,整个雍州惶恐不安,人心思变。”谢芳菲说:“那就要想个办法制止流言。”王茂焦急的说:“怎么制止!流言这种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抓又抓不住,关也关不起来。”谢芳菲明白了雍州眼下的处境。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内乱人心惶惶,萧衍还重伤不起,从未有过的险境。
众人一时无话,皱眉深思应对之策。谢芳菲微笑说:“攘外必先安内,对付刘山阳的办法我已经想到了。眼下首要解决的是雍州人心的问题。古云,流言止于智者,只要想办法,一定可以制止,反过来还可以利用。”吉士瞻笑说:“芳菲小姐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一定想到了办法,不如说出来让大家参考参考。”谢芳菲笑说:“当然,还要仰仗各位的帮忙。办法其实很简单,大人病入膏肓的流言,只要让大人在百姓面前露一露面,流言不攻自破。其他的流言再做一做工作,影响力自然大减。”
众人皆不解,问:“大人昏迷不醒,怎么在百姓面前露面呢?”谢芳菲笑说:“老百姓对大人又不熟悉,找一个身行相似的人,易上容,谁又看的出来。”转头看容情,说:“容情,你说过你会易容的。不用天衣无缝,老百姓远远的看不出来就行。”吉士瞻大喜,说:“此计甚妙,更难得的是容公子精通易容之术。我有一个好办法。张弘策张大人和萧大人身形相似,言语举动又熟悉,扮起他来一定得心应手。雍州连日干旱,禾苗枯萎,我们只要放出消息说,大人明天准备去城外的龙王庙登坛求雨,老百姓一定夹道欢迎。到时候大人故意在老百姓面前露脸,轻骑徐行,人心自安。”
众人都说:“这个办法好。”谢芳菲笑说:“那张大人就扮一扮大人的样子给我们看一看。”张弘策笑着和容情进去了。半天,众人只见萧衍忽然出来了,都站起来,张弘策笑起来,这一笑就露出破绽。大家笑说:“果然像,只是声音还有破绽。”谢芳菲说:“这样已经足够,虚应个景儿。我刚才还想到一个办法,可以坚定老百姓的信心。大人在坛上求雨,老百姓自然在坛下求雨。他们若是见到一些奇特的异景,一定可以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这下谁都不明白,疑惑的问:“什么异景?”谢芳菲笑说:“当然是好兆头的异景。天气干旱,阳光毒辣。不过阳光是很神奇的一种东西,只要多加利用,可以收到意外的效果。不过,我们要先出城去勘探地势,看看具体怎么布置。”
谢芳菲和容情在侍卫的陪同下来到城外的龙王庙。谢芳菲见容情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明白他的心思,叹气说:“容情,雍州情况这么危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一走了之。事情全因我而起,大人还没有醒来,我怎么能说走就走,撒手不管呢。”容情说:“可是,芳菲,这些争权夺利,打打杀杀的事情永远不会完结,你什么时候才脱的了身?”谢芳菲叹气:“容情,决定要离开的时候,我心里内疚不已。大家这么多年同生共死,互相扶持,而我却临阵脱逃。现在,我决定,解决完雍州和荆州的事情,一定随你离开。这样一来,我也可以走的无牵无挂,心安理得。不然,我心里会自责不安的。”容情叹了一口气,点头说:“好,等此事一了,我们立即离开。”
谢芳菲围绕祭祀的坛下勘察一翻,做出若干指示。坛上面撑起一块白布,坛下数人手持铜镜,对着阳光演练。谢芳菲看了一下效果,又调整了位置,直捣弄到天黑才回城。谢芳菲叮嘱他们:“明天看我手势。我高举手臂,做仰首祭天状,你们立即举起铜镜,就是今天这个位置和方向,记住没有?”众侍卫答应一声,谢芳菲才放下心来。
第二天张弘策扮的萧衍果然到城外祭祀求雨,老百姓沿路跟随,齐齐跪在祭坛的下面,闭目求雨。萧衍病重的谣言再也没有人提及。张弘策行三跪九拜之礼,然后奉上丰富的祭品。怕露破绽,由吉士瞻代替高声宣读祭文。按照事先的约定,张弘策站在祭坛中央白布的正前方。
谢芳菲见时机已到,配合众人做祭天状。下面的侍卫赶紧遵照吩咐,举起手中的铜镜。谢芳菲早在白布上做了手脚。不一会儿,底下的老百姓有人发现祭坛上的异状,骚动如水波一圈一圈传下去,不断扩大。只见张弘策周身蒙上一层光晕,朦胧透明。流动的光圈五色回转,状若蟠龙,上面紫气腾起,形如伞盖。
莫说底下的人惊叹不已,就是早知底细的亲信也深以为异。底下站立的侍卫趁机齐齐下跪,高呼:“天降祥瑞,萧大人万岁!”老百姓见到如此奇异的景像,大受震撼,也都激动的高呼:“天将祥瑞,萧大人万岁。”一时间,其声震天,声闻数里之外。
谢芳菲和众人对看一眼,暗自心惊,没有想到取得这么大的成功。老百姓瞬间将萧衍奉若天神,都说他是神人下凡,解救众人于水火之中的。说来也巧,张弘策求完雨,当天晚上黑云密布,风吹云动,整整下了一整个晚上的雨。于是,街巷市井的传言越来越离谱,居然有人说萧衍神功盖世,法力无边,诸如此类多不胜数。幸好是有利的传言,团结了雍州的民心。谢芳菲听下人们说起外面的传言,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
吉士瞻特意询问谢芳菲退兵的妙计,叹气说:“刘山阳的军队已经到达湖北,不知芳菲有何退敌良策。”谢芳菲笑说:“我这个锦囊妙计叫做‘两封空函定荆州’。到时候大家自然明白。”众人见她如此说,没有继续追问。谢芳菲说:“夫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心战为上,兵战次之,目前的情况也一样。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萧颖胄此人和刘山阳互相猜忌,互不信任。我们可以利用他们两个间的厉害矛盾,逼迫荆州和雍州联合,共抗大敌。”
吕僧珍大声说:“不战而屈人之兵,说的好!上兵伐谋,不知道怎样做才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谢芳菲笑说:“吕将军手下有一个叫王天虎的参军,是也不是?”吕僧珍点头:“不错,确有此人。没想到芳菲对军中的事情也这么留意。”谢芳菲说:“王天虎此人以前是萧颖胄的手下。这次,我要带着他亲赴荆州,当面对萧颖胄陈说厉害关系。”
众人愕然,说:“芳菲要亲自去荆州?”容情闻言,立即跳出来说:“不行。你现在怀有身孕,怎么可以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谢芳菲连忙安抚他,说:“容情,你放心,不会有危险的。我会扮成王天虎的亲兵侍从,表面上的事情全由他负责。萧颖胄是聪明人,对我们的到来不会怎么样的。”容情不乐,见众人暗表赞同,不好再说什么。谢芳菲笑说:“只要安排妥当,荆雍联合,易如反掌。”
出来后,紧走几步,伸出手扯住前面的容情,说:“容情,你走慢一点。”容情怕她走的急了,对胎儿不好,停下脚步,轻声呵斥她:“你怎么能亲身去荆州呢。身体吃不消怎么办!”谢芳菲挽住他的手,说:“容情,你也忒小心了。你总不能让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好了,好了,我问过大夫。连大夫也说没有问题。你看我,什么都看不出来呢,才几个月。等完成这件事,我们就离开好不好?”容情听她这么一说,才转怒为喜,说:“你保证没有事?”谢芳菲郑重的点头,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推着他往后院去了。
吕僧珍立即将王天虎派给谢芳菲调遣,一行人沿汉水而下,星夜赶赴荆州首府江陵。容情见谢芳菲迎着河面上的夜风站在昏暗的船头,从后面紧搂住她,头伏在她颈窝,一下一下的蹭着她,问:“这么晚了,还站在这里吹夜风,仔细着凉,到时候又要吃药。”谢芳菲回过神来,笑说:“我在想一些东西,迎着风,头脑清楚一些。”容情在她耳朵边吹气,问:“在想荆州的事情?”
谢芳菲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两封空函定荆州”是既定的过去,不需要她再操心。她只要踩着历史的脚印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可以了。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些茫然若失。就像一个人得到皇帝的头冠,精美绝伦;可是缺了头顶上一粒最大的珍珠,总有些遗憾。戴在头上,别人看不到,自己却一清二楚。
黑暗中,容情的手有些情不自禁。谢芳菲躲开他的头,嗔道:“容情!”容情微微喘着粗气停下来,又抱住她,闷闷的说:“芳菲,我要吻你。”谢芳菲推着他,说:“容情,你规矩点。侍卫们看着呢。你再这样,我就恼了。”容情依依不舍的拉开距离,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份了。
谢芳菲有些心虚,忙说:“马上就到江陵。我去见王天虎,吩咐他一些事情。”说着就要走。容情扯住她,一把往角落里带,几乎贴着她说:“芳菲,我一定要吻你。”他已经按耐不住。到了江陵,又不知道有多少事,更加没有机会。谢芳菲开始还不由自主的挣扎,容情已经压下来。她忽然想要容情的吻,好让她忘记记忆深处的东西。伸手环住他,闭上眼睛。容情一点一点吻着她的嘴角,然后试探性的咬着她。一切春风过镜,温温和和。
谢芳菲觉得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镇定自若的说:“好了,我要走了。”容情扯住她,说:“我陪你一块去。”谢芳菲甩开他的手,笑说:“你陪我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呢。你还是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吧。还有,回头我再找你算帐。”容情笑而不语,放开手。谢芳菲低着头,赶紧离开。
谢芳菲找到王天虎,说:“攻城克敌,心战为上。我们一到江陵,立即让手下四处散播‘山阳西上,并袭荆雍’的谣言。萧颖胄和萧宝卷关系疏远的很,对他一向猜忌不满。这次萧宝卷派刘山阳西进,萧颖胄正惊疑不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药是真还是假。更何况,萧颖胄对萧大人一向畏惧,听到这样的谣言,更加不安。若能顺利进行,事情已经成功一半。”
王天虎黝黑的脸,双眼灵黠精明,听到谢芳菲的计策,说:“萧颖胄为人行事我清楚的很。他当年还在建康的时候就称赞萧大人‘博学多通,擅长韬略,生而奇异,他日贵不可言’,只要反复陈说厉害,必定成功。”谢芳菲忽然说:“天虎,此行暗中恐生变测,你可有准备?”王天虎笑说:“芳菲小姐,大丈夫生于乱世,马革裹尸,死得其所,还要什么准备!”谢芳菲点头,举起手中的酒杯,大声说:“说的好,芳菲不胜酒力,也要敬王参军一杯。”王天虎接过酒杯,一气饮下。
众人还未进江陵先派人大街小巷的散播谣言。流言是最厉害的武器,杀人于无形。消息首先从荆州官兵那里传出来,可信度又增加几分。不出一日,整个江陵都在议论“山阳西上,并袭荆雍”一事。谢芳菲等人驻扎城外,听到传言,会心一笑。等萧颖胄不知底细,惶恐不安,就是谢芳菲一行人出手的时候。
王天虎等人回来报告:“芳菲小姐,萧颖胄等人听到荆州官民的传言,人人自危。对刘山阳此次的来意大为怀疑。都认为刘山阳是想借萧宝卷之手,不费吹灰之力趁机席卷荆,雍二州,一箭双雕。”
谢芳菲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振奋,说:“既然萧颖胄已经有了戒心,对刘山阳定有所防范。这一头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不过要逼迫萧颖胄和雍州联合,还要再下一帖猛药,将另一头的火也烧起来。,逼的他走投无路。我们再主动示好,不愁他不答应。”
众人大喜,忙问计将安出。谢芳菲自信的说:“这次我们就给他来一个虚虚实实的疑兵之计。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转头对王天虎说:“天虎,这次计划非你莫属。我要你明天大大方方送两封信进城。一封给萧颖胄,另一封给他的弟弟,南康王府僚佐萧颖达。送信一事,一定要闹的人尽皆知。你还可以趁机走亲访友,广为结交荆州的达官贵人,顺便一不小心将此事说漏嘴,透露些许。别人问起来,你又推说不知道,让他们疑心疑鬼,将矛头直接转向萧颖胄等人。我们坐在这里,静待佳音。”
谢芳菲送给萧氏兄弟的两封信里什么都没写,只写了“天虎口具”四个大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更不用说萧氏兄弟。王天虎是萧颖胄的故吏,荆州人人尽知。这次紧急送信,不送给南康王萧宝融,单单送给萧颖胄两兄弟,双方若说没牵连,没有人会相信。荆州官兵自然疑心。消息传到刘山阳耳朵里,刘山阳也不敢贸然前进。
第71章
果然,送信一事引起轩然大波。荆州官兵质问萧颖胄信的内容,萧颖胄也不知所以,老老实实的回答不知道。众人大怒,以为他有意隐瞒,感到重重危机,不肯相信萧颖胄等人。萧颖胄哪里说的出信的内容,他根本就不明白信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官兵民众对萧家兄弟极为不满,认为他们首鼠两端,心怀不轨。而屯兵江安的刘山阳听到消息,忽然逗留十余日不进,持观望态度。短短时日,萧颖胄兄弟人心大失,受疑于本州的官民,又受疑于朝廷。夹杂在中间,左右为难,有苦说不出。
王天虎溜出城,将荆州目前的形势仔细向大家分析了一遍。谢芳菲意气风发的站起来,笑说:“萧颖胄目前进退不得,处境艰难。我就让大家看一看‘两封空函定荆州’到底是怎么定的!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说着吩咐王天虎:“你回去告诉萧颖胄,就说萧大人派他的弟弟萧憺亲来拜望,正在城外恭候。”然后笑说:“我这次就借憺兄的名号说服心生惧意的萧氏兄弟。”
不到半天,萧颖胄亲率人马将谢芳菲一众人等迎进城内。萧颖胄三,四十岁年纪,身强体壮,面目却十分俊秀,乍看下像个文人士子。只有眼光透露他的真实身份。老远就拱手笑说:“没想到萧小弟亲来荆州,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请见谅才是。”谢芳菲和萧憺年纪差不多,没有见过的人倒看不出破绽。忙笑说:“萧长史说哪里话,长辈亲来迎接,小子受宠若惊才是。哪里当的起萧长史这一番话,可折杀小辈了。”萧颖胄见他应对得体,没有丝毫骄矜之气,将先前的轻视之心收了几分。
送他们一路到下榻的行馆,笑说:“不知萧小弟此次前来,有何贵干?”谢芳菲也不拐弯抹角,直接笑说:“雪中送炭来了。就是不知道萧长史肯不肯要。”萧颖胄微微一笑,说:“如果真是朋友的礼,岂有不要的道理?拒绝的话,显得伤了两家的和气。只是还要小心防范豺狼虎豹。”
谢芳菲笑说:“是不是朋友,我们会用行动来证明的。小子此番前来,只带了随行的亲卫,难道还不够诚意吗?”萧颖胄转过话题,说:“萧小弟一路风尘仆仆,一定累了。我就不打扰了。有什么事需要吩咐的话,尽管找我好了。”留下一队人马,率先离开。
众人就在这座别馆暂时住下来。王天虎气呼呼的说:“萧颖胄真是老糊涂了,居然派人看管我们!死到临头还不自知。”谢芳菲笑说:“王参军不用着急,他会乖乖的和我们合作的。”
当天黄昏萧颖胄就派人来请谢芳菲等人赴宴,说是接风洗尘。谢芳菲和众人会心一笑,萧颖胄的心思摇摆起来,不然不会上午还派人在一旁监视,晚上又殷勤的设宴接风。容情扮成侍卫跟在她的身旁,探头说:“芳菲,你穿上男装别有一番风味。”
谢芳菲对他怒目而视,容情心中暗笑,不以为意。谢芳菲趁人不注意骂道:“容情,你给我认真点,仔细我扒了你的皮!”说到后来,连自己也掌不住笑了。容情越来越无所顾忌了,又要凑过来,谢芳菲赶紧说:“容情,成功失败就看今晚。我不和你笑闹了,我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过了今晚,万事大吉,从此脱离苦海。”容情也十分期待,眼看就要如愿以偿。
谢芳菲来赴宴的地方居然是南康王府,一切由萧颖胄做主,可见他才是南康王府真正的主子。谢芳菲在左手第一个席位上左下来,对面自然是萧颖胄。下首是萧颖达。高高在上的主位是空着的。萧颖胄笑说:“王爷贵体欠安,不能来了。传谕由下官代为招待,还望萧小弟宾至如归。”
谢芳菲语带双关的说:“当然,当然。本人绝对不是一个难伺候的客人。萧长史如果愿意的话,本人保证,一定会宾主尽欢的。”双方心里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萧颖胄先举杯说:“萧小弟一路辛苦了,喝了这杯,先尽一尽兴。”谢芳菲也不推辞,仰头喝了。为表诚意,举起空杯示人。萧颖达在下首适时的说:“萧小弟好气量。佩服佩服。”谢芳菲笑说:“过奖了。”
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萧颖胄手下一个叫郑易的幕僚诘问:“不知萧兄弟这次来荆州有什么事情?”谢芳菲微笑:“听闻荆州干旱,特意送雨来的。”众人一时不解,都看着她。谢芳菲开门见山的说:“荆雍若能联合,不是为绝境中的萧长史送来一场及时雨吗!”郑易冷笑说:“萧衍也太高估自己了。及时雨?我看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罢。萧衍的意图,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荆州若和雍州联合,此乃大逆不道之事!如何向朝廷交代,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谢芳菲不徐不急的说:“郑兄此言差矣。刘山阳为什么在江安逗留十余日而不进?不用我说,大家都明白。由此看来,朝廷对萧长史也不如郑兄所说的那么信任有加呀。”郑易被她这么一反驳,脸红脖子粗,无话可说。事实胜于雄辩,用朝廷当作借口,自欺欺人耳。萧宝卷什么料,还有人不清楚吗!
谢芳菲继续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刘山阳想联合荆州偷袭雍州,且不论他存的是不是这个心,大家认为有成功的可能么?如今的雍州到底什么情况,大家心里一定清楚的很,军民同心协力,固若金汤。城墙高大坚固,兵强马壮。况且雍州养精蓄锐已非一日,粮草充足。还有公认的一点,荆州兵一向畏惧雍州。大家可以想一想,劳师动众,损兵折将,以卵击石,惨败而回,值得吗?此其一。其二,刘山阳居心不良,人所共知,萧长史和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萧长史冲锋陷阵,折损人马,耗费钱财,白白为他人做嫁衣裳,于心何甘!其三,萧宝卷之为人,鸟尽弓藏,萧长史纵然立下大功,最终难逃一死,不为朝廷所容。萧长史一定还记得我大哥萧懿是怎么死的。我大哥对他忠心耿耿,毫无异心,他不但不感激我大哥发兵解救建康之围,反而丧尽天良的赐死,弄的我们萧家家破人亡,阴阳相隔。萧长史,我大哥的惨剧还没有使你清醒过来吗?”情辞恳切,声泪俱下。在坐的人皆为动容,闻者莫不伤心。
萧颖胄和萧颖达都被她说的脸色微变,萧懿一片忠心,落的这样的下场,天下人无不心寒。谢芳菲见机又说:“反过来想一想,荆州和雍州联合起来,共举大业,有何不可!今太白出西方,仗义而动,天时人谋,有何不利?如今昏主恶稔,穷虐极暴,诛戮朝贤,罕有遗育,生民涂炭,天命殛之。大家同心疾恶,共兴义举,公侯将相,建功立业,就在今朝!诸位千万不要错过千载良机!”
萧颖胄依旧忧心忡忡的说:“可是现在刘山阳枕兵江安,虎视眈眈,又该如何解决?”谢芳菲作了一个“立斩”的手势,说:“刘山阳此人留下是心头大患。不如将他骗进城来,埋伏下人手,趁机将他杀了。”众人摇头叹气说:“刘山阳屯兵江安,对我们已有防范之心,岂肯随便入城!此举甚为不易”谢芳菲早就想好办法了,只是不忍心,一直没有说出来。当下没有回答,只说:“只要大家肯同心协力共抗大敌,我自然有办法可以将刘山阳骗进城来。大家拭目以待。”
谢芳菲当晚找到王天虎密谈:“天虎,要骗刘山阳入城,就要让他相信萧颖胄对朝廷忠心不二,绝对不敢轻举妄动。我有一个办法,不过却要委屈你。”王天虎立即说:“小姐,不论是抛头颅,还是洒热血,只要对大局有利,末将绝无二话。”谢芳菲叹气说:“这个计策其实是一招苦肉计。事情的根源都是因你送的两封空函而引起的。萧颖胄如果将你的人头送给刘山阳——你放心,我指的当然是假人头,刘山阳一定会相信荆州的诚意,到时候只要诱他入城,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
王天虎点头表示赞同,只是对假人头一事非常疑惑。谢芳菲解释:“萧颖胄先将你抓起来,装模作样游街示众,做一做样子,弄的人尽皆知。为的是传到刘山阳的耳朵里。问斩的时候准备一具体形样貌差不多的尸体使一个掉包计。将尸体事先鞭打的不成样子,看不清原来的面貌,容情又会易容,再做一下手脚,一定可以将刘山阳骗过去。你看这个计划怎么样,只是要你受些苦。”王天虎笑说:“这一点苦算的了什么,当兵打仗哪一天不流血。就是真的问斩,我王天虎也没有半句怨言。用我的命换刘山阳的命,值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芳菲就将这个计划对萧颖胄说了。萧颖胄大喜,只是说:“刘山阳为人精明,只怕会看出破绽。不如……”谢芳菲坚决不同意,说:“萧长史,王天虎乃我三哥的心腹爱将,英雄善战。他以前也是您的手下,您一定清楚他的能力。我这个法子天衣无缝,一定可以将刘山阳骗倒。容情的易容之术十分高明,涂在上面的药物水火不融,不知道的人绝对发现不了。我们的风声造大一点,没有问题的。”萧颖胄见她态度坚决,没有再争论。谢芳菲以为此事就这么定下来,直到王天虎的亲笔遗书交到她手上,她才明白过来,大惊过后大恫,悲痛的同时心中敬佩不已。
原来萧颖胄见萧憺怜惜手下,怎么都不同意,于是找到王天虎说:“刘山阳精明狡猾,假的尸体只怕瞒不过他。我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言下之意不喻而明。王天虎立即明白过来,说自己愿意奉上人头诱刘山阳入城。所有的行动暗中瞒着谢芳菲悄悄进行,问斩的时候没有掉包,斩的就是王天虎本人。谢芳菲得知消息已经迟了,手里捏着的是王天虎临终的遗言。晓以大义,感谢她一番爱护之心,还劝她不必自责,说自己是为国而死,重若泰山,理所当然。谢芳菲读的满目的泪水,心生愧意,她太小瞧王天虎了。
刘山阳见到王天虎的人头,果然中计,以为荆州忠于朝廷,于是答应萧颖胄的请求入城共商偷袭雍州一事。萧颖胄在城门口埋伏下众多兵马,刘山阳一入城,埋伏下的人手蜂拥而上,没有留下一个活口。谢芳菲听的萧衍已经醒来,大喜过望,将刘山阳的人头连夜送往雍州。第二天,萧衍亲率众将赶来荆州,共商荆,雍联合一事。
容情陪伴谢芳菲一起去见萧衍。容情有些担忧的说:“芳菲,萧大人会答应你离开吗?”谢芳菲笑说:“我又不是什么盖世奇才,大哥为什么不让我走。我心不在这里,大哥硬将我留下来也没有什么用。”容情点头,和她一起向萧衍说辞行一事。
有人将谢芳菲他们领进去,没有想到大家都来了,连萧颖胄兄弟一行也在。萧衍亲自下来迎接将谢芳菲安排在他身边坐下,笑说:“芳菲,这次幸亏有你,不但解了雍州之危,还促成荆,雍联合,这样大的功劳,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谢芳菲轻声说:“大哥言重了。刘山阳之所以领兵东下,全是芳菲的错。大人如果没有受伤,刘山阳怎么敢这么嚣张。说来说去都是芳菲一时糊涂,误了大事。大哥没有怪罪,芳菲已经感激不尽,怎么敢居功自傲。”
萧衍想起秋开雨一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你和秋开雨已经了断干净,我们大家就放心了。秋开雨狼子野心,手段狠毒,刘山阳妄想偷袭一事全是他的主意。就连雍州的谣言和他也脱不了关系。可是俗话说的好,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刘山阳阴沟里翻船,赔了夫人又折兵。偷袭不成,反而促成荆雍联合。荆州,雍州联合在一起,天下已定一半。这次可说是因祸得福,全赖你暗中奔波筹划。芳菲不用自责,现在,大家高兴还来不及,齐口夸赞你呢。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你能回头是岸,重新开始,我这个做大哥的受一点伤算什么。何况你还赤手空拳的帮我赢回荆州。谁敢背地里说你的不是!”
谢芳菲摇头,正想将心里的话说出来,萧颖胄走过来笑说:“芳菲小姐将我瞒的好苦。我心里还纳闷,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眼熟的小姐。原来萧小弟就是芳菲小姐。我呢,年纪大了,眼睛也有些花了。刚刚见过面的人也不记得了。难怪芳菲小姐敢这么大胆,在我眼皮底下捣鬼。”说着拍着她的肩头,哈哈大笑。谢芳菲忙笑说:“大家瞧瞧,萧长史这说的什么话。芳菲不过一时顽皮,跟您开个玩笑,你就拿长辈的谱儿压芳菲。您若当真要惩罚芳菲的不是,芳菲给您执壶倒酒怎么样?”
萧颖胄笑说:“芳菲小姐既然这么客气,推辞的话岂不辜负了你的一番盛情!萧大人,没想到你收下的这个义妹不但心计厉害,说起话来也这么让人难以拒绝。我怎么就没有这个福气,也去找这么一个伶俐的妹子。”故意叹了一口气。萧衍笑说:“我这个妹子,聪明起来一万个人都不及她;糊涂起来的时候,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真真让我无可奈何。你别看她现在应对自如,谈笑风生,到了家里比小孩子还调皮捣蛋。我有时候见她头直犯疼,生怕她又给我捅出什么漏子。唉,说实话,你也别羡慕我,芳菲呀,给我安分些,我就求神拜佛了。这叫做各人有各人的难处。”说的众人大笑起来,拿着谢芳菲打趣。谢芳菲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微笑不语,任由大家说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话。
半晌,众人归坐。萧颖胄率先说:“荆雍联合的事情马上就会传到朝廷里去,萧宝卷必然有所行动。我们应该想一个应对之法才是。”吉士瞻早得到萧衍的授意,笑说:“我倒有个主意。昔武王会孟津,人人皆曰‘纣可伐’。萧宝卷性情凶残,滥诛朝臣,弄的天下生民涂炭,天命殛之,难为一国之君。”
萧颖胄吓了一跳,仔细看众人的表情,没有人露出诧异之色,知道暗中已经商量定了,惟有说:“那依吉大人的意思是?”吉士瞻说:“废昏立明,废黜萧宝卷,另立明君。”萧颖胄寻思,既然已经和朝廷公开对抗,另立新君,挟天子以令诸侯也不是什么坏事,打起旗号也名正言顺的多。于是问:“不知萧大人想要立哪位宗亲为新君?”
第72章
萧衍笑说:“南康王萧宝融怎么样?”萧颖胄缓缓点头。萧宝融年仅十三岁,又是萧宝卷的胞弟,什么势力都没有,只能事事听命于萧衍,典型的傀儡,不愧为最佳人选。
众人商定立萧宝融为尊一事,开始商讨新君什么时候登基称帝,公开讨伐萧宝卷。萧颖胄说:“时间上恐怕不怎么有利。这个时候突然发兵,准备不足,胜算甚微。不如等到来年二月再说。准备充分,骤然发难,事半功倍。”
萧衍摇头,全场环视一圈,然后说:“萧长史此言差矣。荆雍二州拥兵十万,粮草物资有限,坐待时日,空耗钱财;况且所藉义心,一时骁锐,事事相接,犹恐疑怠;如今新斩刘山阳,士气正盛,趁机讨伐,一鼓作气,成功有望。如果犹疑徘徊,屯兵不前,前思后想,必生悔意,大事不成。如今天现异象,太白出西方,正是举事的大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齐全,何愁大事不成!当年武王伐纣,行逆太岁,也要等待待年月吗!”
众人听的豪气冲天,轰然应诺。萧颖胄不得不赞同说:“萧大人所言甚是。那么,依大人之意,新君什么时候登基?”萧衍笑说:“当然是越快越好。我早就让人提前准备好一切示事宜。问过了,三天后是黄道吉日,萧长史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就三天后恭请新皇登基为帝。到时候诏告天下,正式讨伐萧宝卷。”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才散了。
谢芳菲跟在萧衍身后说:“大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萧衍带她到书房,笑说:“芳菲,你又有什么鬼话要悄悄的说?”谢芳菲看着他,微笑说:“大哥,芳菲要走了。”萧衍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问:“走?这会子伸手不见五指,你又要去哪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谢芳菲笑说:“不,大哥,你误会了。我是要和容情一块离开这里。以后,以后可能再也看不到大哥你了。”
萧衍忽然站起来看着她,半天,问:“芳菲,你为什么要走?”想了一下又说:“是不是谁在背后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谢芳菲摇头,说:“不是的,大哥。是我自己要走的。我想,我已经不适合萧府了。芳菲一而再,再而三的辜负大家的期望,芳菲还是离开的好。”萧衍笑起来,说:“我当什么事情。芳菲,你不要多想了,萧府就是你的家,你能到哪里去。你破北魏的大军,救我的性命,安定襄樊一带的民心,瓦解萧遥光和王敬则的阴谋,现在又一手促成荆雍的联合,谁敢说你辜负大家的期望,有谁能做到你这样!”
谢芳菲摇头:“大哥,你太夸奖我了。萧府人人出生入死,奋不顾身,我只不过出一出谋,划一划策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手下人才济济,芳菲只不过一个普通人,已经累了。”萧衍忙说:“芳菲,你累了的话,可以多休息两天,到处走一走,散散心。等你精神好一些,就不会胡思乱想。你在萧府待的好好的,没有必要离开。”
谢芳菲笑说:“大哥,我实在不适合战场上的杀戮,不习惯这么多的血腥。我以前的想法有些天真,乱世毕竟是乱世。我想我还是找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生活比较好。”萧衍摇头说:“这样的世道哪里还有安静的地方,到处都是一样的,腥风血雨。外面未必比萧府好。萧府至少有一些保障。天下大乱,动荡不安,人心不古,你一个人能走到哪里去。还是留下来吧,我实在不放心你就这么离开。万一出了什么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谢芳菲依旧笑说:“大哥,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离开的。容情,容情和我一块走,他会照顾我的。更何况我现在有孕在身,再参与进来,对孩子也不好。”萧衍还是不同意,说:“你有身孕,可以和令光住在一块,两个人正好有个照应。容情这小子我还没有找他算帐,他倒想先将你拐跑。”
谢芳菲叹气说:“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我不想再待在萧府了。上次死了那么多的弟兄,全是芳菲的错。我对不起大家。大哥,我觉得很疲累,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想换一个环境,过另外一种生活试一试。我现在压力很大,甚至不敢见大家。再这样下去,我保不准自己不会疯。大哥,我决心已定。你算白疼芳菲了,芳菲对不住你。”
萧衍也有些明白谢芳菲的心思,上次利用她围捕秋开雨,多少留下一些阴影裂痕。她夹在自己和秋开雨之间,左右为难,还不如一走了之,眼不见为净的好。见劝不住她,叹气说:“看你这架势,是走定了。我也不好再留你。你要出去试一试,那就去吧,累了就回来。别忘了,你还有我这个大哥,萧府永远是你的家。外面受委屈了,赶紧回来,别硬撑。唉,你这一走,我还真的舍不得。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谢芳菲回答:“我们收拾收拾马上就走。”萧衍吃了一惊,说:“这么快!”谢芳菲说:“原本早就该走,正好碰上刘山阳率兵东进。现在大哥已经醒过来,我们走的也放心了。”萧衍想了一下说:“迟两天再走吧。你在萧府这么多年,和大家同甘共苦,什么事没有经历,怎么也要和大家说一声,道个别。令光也要来荆州,你和她见个面再走吧。大家都舍不得你。”
萧衍说的在情在理,谢芳菲不好再拒绝。这个时候,交通极不发达,一走,恐怕就永无相见之日。生离作死别,并不夸大。有些无奈的说:“可是容情已经收拾好东西,在外面等我了。我们连船都雇好了。”萧衍说:“我来跟他说,还没有教训他,他就想走,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容情进来用目光询问谢芳菲,谢芳菲故意不看他。萧衍坐在上位说:“容情,你和芳菲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们要走,我不反对。”容情大松了一口气。萧衍继续说:“可是你想带着芳菲不声不响的离开,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芳菲好歹是我萧府的人,要走也该和大家打声招呼。”容情一时无语,他做的确实有些不对,那也是担心着急的缘故,怕途中再生变故。
萧衍叹气说:“芳菲跟着你,我也放心。三天后就是萧宝融登基的日子,还有一些事情要仰仗你的帮忙。你们等登基大典完成后再走不迟。”又转头对谢芳菲说:“令光到时候也会来,在府里老是念叨你。你和她道个别再走吧。不然她会伤心的。”谢芳菲和容情只得答应下来。
荆州这几天为萧宝融登基一事忙的昏天暗地。萧衍让吕僧珍全权负责安全警卫的工作。吕僧珍来到登基的高台,一边查看一边询问容情:“容公子,高台形势一目了然,四周没有丝毫的遮蔽物,敌人若想从外面行刺,根本不可能。我担心的是,有人混进队伍中来,从里面作乱。不知容公子有什么好的办法?”
容情点头:“从里面行刺,这是最佳的办法。所以事先一定要确定具体的人数,哪些人在哪些位置,不能混淆。还有,举行大典的时候,尽量控制人数。其他不相干的人,都安排在下层等候。”吕僧珍点头,让侍卫们演练一番,然后说:“容公子,登基那天,我想让你站在萧大人身边,以防不测。荆雍二州联合的消息传出去后,许多人心怀不轨。如果能趁这个时候击杀大人,荆雍不攻自乱。所以萧大人的安全最为重要。我还会派几个得力助手协助你,首先确保大人的安全。”容情点一点头。萧衍是刺客行刺的首要目标。
萧宝融登基的前一晚,诸事准备的差不多,丁令光也在侍卫的护送下从雍州赶来。她的身形已现臃肿,行动多有不便。谢芳菲去探望她。丁令光叹气说:“芳菲,听说你决意要离开?”谢芳菲点头,说:“是呀,和容情一起走,大家不用担心。”
丁令光沉默半天,说:“你走也好,省得整天勾心斗角,东奔西走。容情对你的心,我们看的清清楚楚。只不过,你可要经常回来看我呀。”谢芳菲坦白说:“我还没有想好到哪里去。走一步,看一步。能不能回来看你,还是未知数。”丁令光笑骂:“你就这么直接,安慰的话也不会说。你这一走,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谢芳菲笑说:“有缘的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丁令光一时无语。过了半天,有些兴奋的说:“芳菲,你和容情还没有成亲吧?不如你们成完亲再走?大家可以再处一段时间。”谢芳菲瞪眼看着她,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件事。
丁令光继续说:“这个办法再好不过了。你和容情虽然两情相悦,可是名分终究不当。成了亲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更何况你还怀有身孕,更该立即成亲。难不成孩子都生下来了,你们还没有成亲!我们怎么能让你受这种委屈。容情也真该说他两句,这么大的事提也不提。”
谢芳菲忙说:“令光,明天就是登基大典,正事要紧。大哥正为这件大事忙的不可开交,我怎么能再去打扰他呢。更何况我根本就不在乎这些。容情,他是真正待我好。我没有受一点委屈,只有我对不住他。真的,令光,这个世上,没有人会再像他那样一心一意对我了。是我委屈了他。你以后再也不要说他的不是了,你不知道,他为了我,吃了多少苦。成亲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肚子里的孩子毕竟不是容情的,要成亲也要等孩子出生以后再说。容情到时候还是打算娶她的话,她一定答应他。
这么些天,谢芳菲也想通了。她和容情之间的爱,足够成亲,足够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容情爱她,她也喜欢容情,她会一心一意待容情的。虽然心口上留下了一个明显的缺口。但是,她相信,假以时日,会好起来的。世界上的事情,过了十年八年就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总会淡忘,总会无痕。
丁令光取笑她:“你看你,还没有嫁过去,就这么维护他。成亲的事可以延缓,可是定亲一事,却不能再拖了。等登基一事完了,就给你们定亲吧。总得按照礼俗规矩一步一步来。说媒,下聘,定亲,一样都不能少。你好歹是我们萧府的大小姐,岂可草草了事!”谢芳菲听的头皮发麻,躲之不及。找了个借口,匆匆溜走了。
还没有回到房间,半路上就让人拦住了。侍卫低声说:“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吕将军请你过去一趟。”谢芳菲疑惑的跟着他,却走到萧衍的书房。吕僧珍一脸焦急的站在外面,说:“芳菲,大事不好。大人旧疾复发,刚刚晕过去了。”
谢芳菲赶紧抢进去,见萧衍气息奄奄的躺在书房的小床上。问:“大人怎么会昏迷过去?”吕僧珍低声说:“大人受了秋开雨一箭,元气大伤。身体还没有康复,立即赶来荆州。这几天又操劳过度,才会昏迷不醒。我们怕夫人担心,对胎儿不好,不敢告诉夫人。明天就是登基大典,现在该怎么办?”谢芳菲立即说:“派人请容情过来。让他先为大人运功试一试。”
容情还没有来,吉士瞻却急急忙忙的来了。吕僧珍有些奇怪,萧衍昏迷一事,他只通知了谢芳菲,吉士瞻这个时候来这里干什么。吉士瞻还没有发觉异样,神色焦急的说:“大人呢,我要见大人。”谢芳菲连忙问:“吉大人,出了什么事?”
吉士瞻看了一眼,见没有外人,于是说:“我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在荆州一带发现刘彦奇等魔道中人。秋开雨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怎会甘心!这次的登基大典恐怕没有这么容易。明天情况不容乐观。”说着摇了摇头。
吕僧珍听的脸色大变,这个消息无异于雪上加霜。谢芳菲听到秋开雨的名字,黯然不语。容情听到消息后,立即赶来为萧衍运功。摸约半个时辰,萧衍徐徐睁开眼睛,听到魔道一事,说:“我早就料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事先已经有所准备。明天的登基大典,事关重大,绝对不能出任何的差错。你们一定要仔细防范,小心行事。”
谢芳菲忧心的说:“大哥,可是你的伤……”萧衍摆摆手:“不要紧,没有大碍。你们都回去忙吧,明天我一定会在场的。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想好对付他们的办法。”众人见萧衍一副胸有成竹,显然不愿多说的样子,都不敢追问,稍稍放下心来,一起出去了。
谢芳菲一边走一边对容情说:“大哥今天有些奇怪,听到魔道的消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容情说:“大人不是说他早就有所准备了么,你不用再操心了。过了明天,我们就可以离开了。我现在真有些迫不及待。”谢芳菲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强自按捺下去,笑说:“还要明天一切顺利才行,不然……,哎,哎,哎!容情!”话还没有说完,就叫起来。原来容情趁人不注意,一把搂住她的腰。
谢芳菲一向触痒不禁,忙向容情讨饶,喘着气说:“容情,你手放哪儿呢!算我怕了你了。”容情笑嘻嘻的说:“芳菲,看你还敢胡说八道,尽说些瞎话。”谢芳菲也不说话,一把拍掉他的手。容情又黏上来。谢芳菲浑身酥酥麻麻,有一点颤抖,笑骂:“容情,你成心找骂是不是!”容情挨近身,喃喃说:“芳菲,我们什么时候成亲?”说着又蹭上来。谢芳菲白他一眼,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成亲?我总不能挺着个大肚子跟你洞房花烛夜吧!”这么直接,口无遮拦,没半点顾忌,说的自己脸都红了。
容情也有些不好意思,送她到房门口,拉着手不放她进去。谢芳菲笑说:“容情,你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好像没有明天似的。你平时可没有这么肉麻呀。”容情说:“不如我进去坐坐吧。”谢芳菲推他:“去,去,去!丫鬟们看见,又有舌根嚼了。还没娶进门,就登堂入室了。上次我还被大家取笑了一回。差点下不了台。凡事别传到王茂耳朵里,他嘴巴可够毒的。我脸皮这么厚,有时候都招架不了。你呀赶紧回去吧。”
容情被她说的有些沮丧,低着头想吻她。谢芳菲扭不过,掂起脚在他脸上主动亲了一下,说:“好了,好了,你快回去吧。站在门口拉拉扯扯的,让人看见,又该说不像话了。”容情仍然不满足,可是也没有办法。嘟囔着说:“我们赶紧离了这里才好。”谢芳菲千方百计的哄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