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60章

3个月前 作者: 李李翔
    第五十七章多情总被无情恼


    云儿在燕苏眼皮底下失去踪影,他大为震怒,派人在潮音坞一带暗中寻访,又让冯陈褚卫密切监视东方弃的动静。当得知东方弃、九华门也在找人,连侯家、史家也派出了人手,心中更加着急,云儿若是自己溜走了,一定会和东方弃他们汇合,如今……只怕是出了什么意外。


    四处寻找没有结果,他焦虑之下独自一人来到绿秀林云儿曾住过的小筑。只见竹影参差,苔痕浓淡,却是悄无声息,人去屋空。信步来至内室,被褥叠的整整齐齐,想到云儿曾在这里住过,不由得脱了鞋子躺了下来,鼻尖似乎闻到她独有的体香,淡淡的,清新的,若有似无,却在他心头徘徊缠绕久久不去。


    微风袭来,窗外的翠竹沙沙作响,像在耳边轻吟低唱,他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全是云儿的笑颜倩影,指手画脚对着他比划,他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再是怀里揣着荷叶包的烤鱼,献宝似的拿出来,转眼却变成了她手捂住鲜血淋漓的胸口,决绝地说“从此以后,互不相欠”,长剑叮的一声落在地上……


    他顿时惊醒了,右手紧紧按住心口,那里似乎被人狠狠刺了一剑,有一瞬间难以呼吸。因为起身动作太大,枕头偏了开去,露出一截油纸包。他抽出来,打开一看,有胭脂、打火石、帕子等小物件,还有一个小瓷瓶。他拿起丝帕,右下角绣了一个小小的云字,他认得是云儿的,心中有几分高兴。拔开瓷瓶的盖子闻了闻,知道是她日常服的药,眉头微蹙,怎么这么粗心大意,连药也不记得带在身上,万一寒气发作起来,怎么办?


    他收在怀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离开前派猿人暗中盯着。云儿将药落在这里,总要回来拿的。所以当阿锦阿瑟一踏上绿秀林,燕苏就知道了。猿人手舞足蹈比划说她们似乎在找什么,最后却没找到。燕苏点头表示知道,让他暗中尾随二人,看她们到底在干什么。


    猿人过了小半日才回来,带着他翻过出云峰,来到后山一座断崖前,指着下面叽里呱啦说着话。燕苏看着不知道有多深的悬崖断壁问:“你是说她们从这里跳下去了?”猿人点头。燕苏仔细观察,在一块大石下面发现一根粗藤,一直通往崖底,是了,她们一定是顺着粗藤爬了下去。没想到闻人山庄后面还有这么一处秘密所在,怪不得他把潮音坞差点翻了过来,都找不到云儿的人影。闻人默啊闻人默,你是想在云儿身上另有所图,还是想掐住本宫的咽喉好威胁本宫,又或者在打东方弃的主意?真乃一箭三雕。


    他让猿人在上面等着,手抓藤条,像一只盘旋而下的鸟儿,乘着风快速落下,衣袍张了开来,飘然欲飞,动作轻盈优雅。他在空中歇了一歇,几个起落,感觉到脚踩在地上,这才抬眼打量。周围花草繁茂,空气湿润,风中传来一股清香,如茵的绿地一直连绵到视线的尽头,时不时有鸟儿在头顶哧溜哧溜飞过,也不怕人。右手边的草丛被人踩踏出一条不甚明显的小径,他顺着方向往前走。


    远远地,前方出现一条半丈来宽的小溪,沿着小溪,不到半里,又有一处竹林。他心中说,果然是闻人默的风格,不管走到哪里都要种竹子,看来应该到了。不出他所料,竹林深处有几间草屋瓦舍,周围有几株桃树,也不知什么品种,正开得如火如荼,远远望去,粉粉白白,灿若云霞。屋檐下有几个人,或坐或站,偶尔一个目光投过来,炯炯有神,武功都不弱。云儿应该就在里面。他只身前来,寡不敌众,只能智取,不得硬拼。


    他守在暗处,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闻人默。不知道周围到底藏有多少人,心想还是等天黑再闯进去。


    阿锦阿瑟来送晚饭。云儿冷着脸问:“闻人默呢,我要见他。”阿锦陪笑说:“云姑娘,三少爷不在,你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奴婢一定给你办的妥妥当当。”云儿冷笑:“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算怎么一回事?不把人逼疯也闷出病来,我想出去走走。”阿锦为难地说:“云姑娘,这……奴婢做不了这个主……”阿瑟插话:“云姑娘,周围都是机关陷阱,除了竹子,没什么好看的,再说外面老是下雨,地上又湿又滑,你还不如待在屋里看看书下下棋呢。”


    云儿狠狠瞪着她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到桌前把饭菜倒了,面无表情说:“给本姑娘另外再做一份来。”阿瑟气道:“你——”阿锦忙拉住妹妹,“既然云姑娘不喜欢,我们再做一份便是。”俩人收拾干净出去了。


    阿瑟怒道:“你还给她做?我才不受这个气!”阿锦无奈道:“三少爷吩咐了,不得怠慢,尽量顺着她。我瞧她满心是火,估计也吃不下什么,做一碗竹笋面吧。”阿瑟气哄哄道:“我不送,要送你送。”阿锦头疼,“行行行,让阿顺送。”招手叫来守在门外的阿顺,“你跟我来一趟,天黑路滑,我们又住的远,等会儿就不过来了。”


    燕苏见他们一行人出来,等人走远,摸黑进了竹林。知道闻人山庄的竹林都是依着奇门八卦的阵法栽种的,小心翼翼,生怕触动警铃,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出口。门口有一人守着,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燕苏本想奔过去一剑解决他,不知道误踩到哪里,满耳叮当作响。


    那人浑身一紧,冷喝:“谁?”提着剑冲了过来。燕苏感觉脚下被缠住了,不知道是不是中了机关,黑暗中又看不清楚,不敢乱动,僵着下半身和对方过招,因为身法受限,双方来往了十来招尚未分出胜负。


    云儿听到打斗声,忙从窗户里钻了出来,人还未走近,只听到清清浅浅的喘息声,便知道是燕苏,脚步不由得一顿。他……他怎么会在这里,来做什么?见他行动不便,似乎受了伤,连闻人默手底下一个小小的奴才都收拾不了,很是担心。她内力被封,武功尽失,想帮忙都帮不上,心中着急,蹲在暗影里,扔出一粒石子,口中大叫:“暗器来了!”


    那人听的背后有人偷袭,连忙低头回避,燕苏趁机一剑刺中他肋骨,然后在他胸口又补上一剑。


    云儿见燕苏摇摇欲坠的样子,连忙跑过去,扶住他,“你怎么了?”燕苏听到她的声音,心中激动,喉咙发紧,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紧紧拽着她,生怕她一个转身又不见了。云儿见他如此,还以为受了重伤,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道是何滋味。他们这算是什么呢?


    缘吗?也是孽缘;爱吗?却是错爱;情吗?不如无情!


    燕苏刹那间像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松了手,心情极度复杂,想靠近却无法靠近,想拥抱却不得不放手,想遗忘偏偏又日思夜想,爱也不是,恨也不是,到底该如何是好?


    空气顿时沉默,仿佛冻住了,俩人一时间都没有动作。云儿问:“你脚……受伤了?”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有些颤抖。


    燕苏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被什么缠住了,有些痛。”黑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听声音仿佛很平静。


    云儿低头说:“你别乱动,这里到处是机关陷阱。等我一下。”她回屋拿了半截蜡烛出来,弄清楚情况,一阵好笑,淡淡说:“没什么,你被绳索绊住了。这些绳子全是透明的,又细又坚韧,系满了小铃铛,示警用的。”


    燕苏有几分尴尬,他还以为是什么厉害的暗器,抬起脚使劲扯了扯。云儿忙说:“别动,别动,都乱成一团,越扯越紧,我来割开。”摸出腰间的匕首,蹲了下来,试了试居然割不开。燕苏便说:“这些细绳只怕不是普通的绳子,你用我的剑吧。”将手里的龙泉剑递给她。


    云儿调侃说:“这真是杀鸡用牛刀,断绳使名剑。”剑尖贴着脚踝一挑,缠绕在一起的绳索纷纷断了,“好了。”站起身将周围埋伏的铃铛一一割断,这才将剑还给他。


    俩人站在桃树下,默然无语。乍然重逢的喜悦之余,浓浓的悲凉涌上心头,俩人不知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馥郁的花香在鼻尖缠绕徘徊,她尝到的是无力、无助、无望,还有无法可想。


    云儿眼睛看着地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他是来找闻人默还是……


    燕苏也不说自己掘地三尺在找她,淡淡说:“既然没事,走吧。”带头往前走。云儿跟在后面,欲言又止,“去哪儿?”燕苏回头看了她一眼,“出去再说。跟紧点,天黑路滑,白天又下了雨,路上很不好走。”云儿知道竹林里布满了陷阱机关,当下不说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俩人来到山下,云儿望着黑漆漆的断崖峭壁,懦懦说:“我……我上不去……闻人默他封了我的内力……”燕苏闻言顿了顿,没什么表情说:“闭上眼睛。”云儿还待说什么,看了他一眼,乖乖合上双眼。燕苏一手抱着她,一手抓着藤条,凌空而起,数个腾跃,云儿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他宽大的衣袖扫在自己脸上,痒痒的,一阵酥麻,过往的片段闪电般在脑海里晃过。她的心又悲又喜。她不知道燕苏是什么心情,是否跟她一样,痛苦惨淡之余又有一丝丝的欣喜?


    等她睁开眼睛,俩人已经站在山顶。夜空明朗,满天繁星,微带寒意的夜风吹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燕苏知道她畏寒,有一股冲动想拥她在怀里,最终还是忍住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云儿吓了一跳,低声喝道:“什么人?”燕苏摆了摆手,示意她放心,原来是一直守在这儿的猿人。


    “你先回去吧。”猿人打了几个手势,眼睛一直看着云儿,很不放心的样子。燕苏看着他一字一句说:“你先回去。”他察觉到主子的不悦,忙点头答应,一头钻进了茫茫夜色里,几个眨眼的工夫,人已经消失不见。


    云儿有一丝好奇,忍不住说:“这人动作如此敏捷,倒是少见。”燕苏道:“他自小生活在山野丛林里,有如猿猴,走起路来落地无声,喜欢夜里活动。”云儿“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为什么让他先走?这山路难走的很。”燕苏微微一怔,掩饰道:“他另有事情要办。你随我来便是,放心,走不丢的。”说完轻轻吁了口气。


    俩人一前一后翻山越岭。云儿武功尽失,山路又险峻,常常走不了几步便要停下来喘气,走的很慢。燕苏一开始还停下来等她,后来等的不耐烦,蹲下身子说:“照你这速度,天亮了还在原地打转呢。我背你。”好一会儿不见动静,回头却见她站在那儿发愣,没好气说:“还等什么?等闻人默的人追上来?”


    云儿讪讪地爬上他的背,心中一阵赧然,她没想到他还会纡尊降贵背人。人虽然在他背上,却很有几分手足无措,手足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云儿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你累不累?”燕苏顿了顿说:“累倒不累,就是有点喘不过气来。”她的手勒的太紧了,真当他是马呢。


    云儿连忙松了手,“你,你还是放我下来吧。”燕苏吁了口气,“过了这个峡口,就好了。你闭上眼睛吧。”气运丹田,负着云儿就这样凌空渡过了宽余数丈的断崖。下面云气缭绕,深不见底,像是一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随时要把人吞噬。云儿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宁可二人就此身葬崖底,也好过现在这般爱恨交织,心如刀绞。


    燕苏放她下来,吹了个长哨,不一会儿,一团白影由远而近,瞬间在跟前定住,甩了甩身上的毛,神气十足。云儿叫起来:“宛天!”燕苏摸了摸宛天的头,对她说:“上来吧。”云儿依言上马,燕苏在前面牵着。过栈道时,晃晃悠悠的,咯吱咯吱乱响,一个不慎,便要掉入江底喂鱼,很是惊险。


    云儿坐在马上摇头晃脑说:“人人都说潮音坞碧玉湖闻人山庄乃武林圣地,世外桃源,依我看,这个地方却是凶险之极。只要将这栈道毁了,再将船只撤去,天下英豪还不是坐困愁城,坐以待毙吗?”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听的燕苏心中一动。云儿只不过随口说说,顿了顿又问:“我们这是去哪里?”燕苏看了眼前方,说:“翻过这里,前面就是出云峰了。”云儿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出云峰?闻人山庄?”燕苏点头。云儿心想,既然到了闻人山庄,那就好办,东方、侯玉、赛华佗他们估计都在,武林论剑大会不知道有没有开始。


    俩人走下栈道,还未到出云峰,已有几个侍卫迎了上来,见主子居然充当起马僮来,未免惊奇,都拿眼偷偷打量云儿。云儿顿时如坐针毡,翻身欲下马。燕苏却牵过侍卫手中另一匹马,坐了上去。


    几人回到住处,暗夜里灯火通明,冯陈褚卫等人见到她,脸上神情古怪之极,却都不敢出声。云儿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处院落,飞檐阁楼,气象不凡,大概是闻人山庄某处宅院,上面一块扁上写着“摘星楼”三个大字,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燕苏见她不动,挑眉表示疑问。云儿深深吸了口气,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懦懦说:“我,我想我该走了。”燕苏不动声色问:“走?你想去哪里?”云儿不敢直视他的双眼,淡淡说:“不管去哪里,反正不能在这里。”燕苏发出一声冷笑,“你当你是谁?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还能去哪儿,还不是去找东方弃!


    云儿整个人猛地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丝苦笑,长叹一声:“那么,我是落到你手里了?你待怎样?”莫不是他刺的那两剑不够解恨,还要折磨她?若是这样,倒也是情理之中,照他的心性,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她欠了他,他想要怎么偿还就怎么偿还吧,心痛早已不算什么。


    燕苏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很好。”领着她来到一座院落前,指着其中一间屋子冷冷地说:“你先住下,不该去的地方不要乱走。”云儿看着他眉目间的阴鸷与冷淡,嘴里发苦,点了点头,“我知道,不会走出这间院子的。”垂着头站在廊下,心中十分的惨然。四周花木葱茏,环境清幽,蛩鸣蛙叫声分外清晰,一声又一声,沙哑撕裂一般,倍添凄楚,实在不忍听闻。她微微示意,也不管燕苏,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十分干净,一应陈设俱全,布置的相当舒适。她在窗前坐下,无力地瘫倒在木椅上,心神仿佛抽离了,感觉木木的,连一夜的奔波劳累都蒸发了。相比而言,她更愿意落到闻人默手里,顶多是吃些皮肉之苦,而这里,凌迟的是她伤痕累累的心灵,看似没什么大碍,实则血肉模糊。


    一夜未眠,她一大早起来,在院子里溜达,呼吸新鲜空气。所以当燕苏听伺候的丫鬟说屋里没人时,惊的连忙赶了过来。


    一轮浅浅的红日穿云破雾、冲破重重黑暗露出一张笑脸。清晨雾气未散,水汽蒸腾,到处都是鸟叫声,扑打着翅膀从这里倏地一下飞到那里。露珠打湿了衣衫鞋袜,滴在脸上,冰冰凉凉的,如同云儿此刻的心绪。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动,从假山后面探出头一看,十来个侍卫纷纷涌进了院子,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她默默站在人群后面,好奇地观望。


    燕苏大怒,“你们怎么当值的……”正待派人去找,猛然一个回首,见到她隔着人群远远看着自己,宛若清水般的双眸,却盛满了无法言说的哀伤与隐痛,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却说不出为什么会这样。还能够用言语表达的痛,便不是真正的痛。他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众人免了一场灾难,忙不迭退了下去。


    云儿用力挤出一个微笑,低了头说:“我没有要走……我只是……”


    燕苏粗暴地打断她:“好了!”


    云儿露出怯怯的表情,想了一会儿说:“我……我不该乱走,我以后,以后只在屋子里……”这里至少比大理寺的天牢好太多,也没有人对她动用十大酷刑,一切还不算太坏。


    燕苏看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眼睛里甚至有一丝血丝,精神不佳,神情萎靡,似乎任何想法都没有,双拳渐渐握紧,过了会儿才说的出话来:“那你在屋里好好休息。”过了会儿又说:“等会儿我让孙毓华来一趟。”孙毓华是宫里的御医,随身跟着他,以前替云儿疗过伤。


    云儿见他转身要走,追着他的背影跨出一步,懦懦喊道:“燕公子——”


    燕苏乍然听到她这般生疏客气的称呼,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能不能派人通知东方一声,就说……就说……我很好,让他不用记挂。”她失踪这么多天,东方一定急坏了。


    燕苏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逼近她,眸中射出冷光,阴森森说:“你心里倒是想着他,可惜他却要成为史家的乘龙快婿了!”目不转睛盯着她脸上的表情。


    云儿十分错愕,抬眼问:“什么?”


    第五十八章强扭的瓜不甜


    原来史老爷子要在新一代的年轻后辈中为史潇潇择婿。史潇潇不愿意,史老爷子大怒,坚持将招婿的消息放了出去,不少媒人前来提亲,都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史潇潇郁郁不乐,被逼无奈下只得硬着头皮对史老爷子说自己已经有了意中人,并且失身于他。史老爷子脾气火爆,当即气得脸色铁青,一个巴掌将史潇潇从门里打到门外。打的史潇潇半边脸立马肿了起来。老爷子瞪着眼问是谁,史潇潇一脸决绝说是东方弃。史老爷子又气又无奈,家丑不可外扬,如今之计,唯有将史潇潇嫁给他。


    东方弃在洞庭湖一带到处打听云儿的下落,突然有几个青衣侍卫找到他,说史老爷子有请。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旁敲侧击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随着他们来见史老爷子。史家的人被安排在闻人山庄的一座偏院里,山环水抱,风景极佳。史老爷子在一座水榭凉亭里接见他。东方弃问领他进来的侯玉:“史老怎么会找我?”侯玉摇头:“我也不清楚,他老人家这两天净打听你的事。”


    史老爷子年过花甲,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目如闪电,气势威严,单是坐在那里便给人泰山压顶之感。东方弃弯腰行了礼,史老爷子在他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方摆了摆手,让他坐下。东方弃武功虽高,名头却不甚响亮,史老爷子并不知道他,还是因为侯玉私下对他评价甚高,心中这才稍稍释然。如今见他衣着虽然普通,面对自己的审视却神态自若,挥洒自如,既不怯懦自卑也不故作高傲,一举一动稳重平和,且不说其他,单是这份气度,已令他十分满意。今后做了史家的孙女婿,至少不会丢史家的脸。


    东方弃屁股还没坐稳,史老爷子无声无息一掌猛然扫了过来,内力浑厚,直击他要害。东方弃毫无防备之下,没奈何,只得伸出双手,准备硬接他这一掌。史老爷子心里除了赞他反应迅速、勇气可嘉之外,又暗骂他不自量力。这一招看似平平无奇,却聚合了他毕生的修为,岂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接的?待到俩人真气相接,老爷子心中不由得啊了一声,这小子看似年纪轻轻,没想到内力这般深厚,修习的应当是正宗的内功心法。心下有几分喜悦,他这把年纪,哪能跟一小辈比拼掌力,说时迟那时快,变掌为爪,往东方弃的脉门扣去。东方弃忙变换身形,脚踏奇步,手中的茶水飞溅了出去。


    当史老爷子的右手扣上东方弃的脉门,带着劲气的茶水如冰柱般打在了老爷子的胸口上。史老爷子哈哈大笑,放开东方弃,掸了掸身上的茶水,“自古英雄出少年,看来老夫是老了!”心情十分舒畅。东方弃忙拱手道:“晚辈一时鲁莽,不知轻重得罪了前辈,还请前辈恕罪。”


    史老爷子搭着他的手说:“哎,什么晚辈前辈的,哪来这么多虚礼。来来来,这边坐。老夫趁你不备偷袭你,你还能不慌不忙,有功有守,打的老夫差点下不了台,这般武功修为,老夫自愧不如啊。”


    东方弃忙改口说:“老爷子这话可是折杀在下了,若不是老爷子手下留情,在下这会儿只怕已经横尸当场了。”史老爷子含笑道:“年轻人不骄不躁,好!”这东方弃武功、修为、品行都是一等一的好,人长得也英俊,难怪潇潇那丫头非他不嫁,这就叫自古美女爱英雄。老爷子看女婿,越看越满意,心中不禁十分得意,早将先前的家丑丢到爪哇国去了。只是这孙女婿出身有些普通,武功虽好,却是默默无闻……心念电转,心中已有了一番计较。


    当下直呼其名说:“东方,你这次来潮音坞碧玉湖,想必也是来参加武林论剑大会,不如就代表我史家参赛如何?”东方弃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史老爷子继续说:“既然你和潇潇那丫头,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也不拦你们——”想到这老爷子还是忍不住生气,哼道:“你们啊你们,叫我说什么好!既然做出这等不合礼教的事来,我也不用你三媒六聘、八抬大轿,选个好日子,赶紧把亲成了。以你的武功修为,再加上史家在武林中的威望,便是‘天下第一剑’的尊荣,只怕也并非难事。”史家若是有了一个‘天下第一剑’的孙女婿,那是何等荣耀的事。


    东方弃当下被史老爷子这番话震的头昏脑胀,后来明白事情原委,心中唯有苦笑,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女孩子清白的名声何等重要,何况是被采花大盗封厉玷辱这样不堪回首的往事!他要是说出实情,史潇潇今后只怕抬不起头做人,一生尽毁。面对拉着他直呼“弃哥哥”的史潇潇,东方弃也只能长叹一声,从头到尾维持缄默。他被史老爷子硬逼着跟人斗武比剑,一连赢了数场,顺利进入决赛,在天下群豪间引起不小的轰动。


    武林论剑大赛分三组同时进行,分别由龙、侯、史、魏、闻人五大世家的人联合裁判。东方弃参加最后一场小组赛时,燕苏身穿便服带着化身男装的云儿来至台下观赛。云儿对东方弃即将成为史家乘龙快婿一事并不相信,只当是燕苏逼迫她的手段,直到亲眼见到他站在台上跟人比剑,这才惊觉原来竟是真的!她才失踪几天?怎么等她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


    听到背后有人议论:“这个叫东方弃的小子,到底何方神圣?年纪不大,手底下却硬的很,出手很谨慎啊,总是要等摸清对手虚实,才提剑反击,一击必中,是个厉害角色。瞧了这么久,也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


    另一人说道:“嗨,这是史家未来的孙女婿,那还用说,武功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不然也入不了史老爷子的法眼啊。”


    “哦?是吗,竟是史家的人?这就难怪了……”


    燕苏见云儿自从东方弃出来便不说话,看着台上发呆,脸上神情木木的,心中有几分不悦,咳了声说:“好了,没什么看的,此人不是东方弃的对手,十招之内必败,走吧。”一点悬念都没有的比赛,有什么好看的,他不过是要她死心。


    云儿不肯走,低着头说:“既然来了,看完再走吧。”不等他说话,挤进密密麻麻观赛的人群里,往前走去,转眼淹没在人堆里。燕苏连忙跟了上去,却不小心踩了旁边的人一脚,那人身形高大,长得膀大腰粗,扯着燕苏要理论。这么一打岔,等他再回头时,云儿早没了踪影。


    他急得一掌打的那人满地找牙,骂道:“找死!”跟着又狠狠踹了一脚。冷着脸吩咐随身侍卫:“守住各路出口,务必将云姑娘找回来。”


    云儿一路排开人群来到擂台后面休息的地方,正左顾右盼等着质问东方弃时,一人从背后轻轻拍了她一下,“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干什么?”她吓一跳,连忙回头,捂着胸口说:“楚惜风!”


    楚惜风看着她的男装打扮摇头说:“男不男,女不女,不伦不类,你又想干什么勾当?”云儿瞧了瞧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问:“你怎么在这里?”楚惜风懒洋洋说:“当然是为了回魂草。龙在天那老匹夫,将回魂草藏的够好的啊,我翻遍了整个闻人山庄都没找到。”


    云儿道:“听说龙在天要将回魂草赠给此次论剑大赛的胜出者,你这么想要,不如也去参加武林论剑好了。”手段光明正大,也省得偷偷摸摸。楚惜风露出鄙夷的神情,哼道:“都是些收买人心的伎俩罢了!龙在天的狼子野心,人尽皆知。”他楚惜风,仗剑天涯,从来不屑武林中人弄的这些玩意儿,沽名钓誉!


    俩人说话间,听见有人进来。楚惜风忙拉着云儿一个腾跃,躲在大厅的横梁上,面对面趴着。云儿奇道:“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楚惜风啧了一声,“还不是你那个太子殿下,联合闻人默,到处找我的麻烦。”云儿没什么同情心地说:“活该。”楚惜风横了她一眼,“等下就轮到你活该了。”


    云儿默然,燕苏这会儿应该也在到处找她,过了一会儿说:“楚大哥,我求你一件事,以前的事咱们就算两清了。”楚惜风哼道:“我楚惜风难不成还怕你找我麻烦?”顿了顿又说:“看在你叫我一声大哥的份上,说吧,什么事?我这会儿自顾不暇,你可别给我添乱啊。”云儿捅了捅他,“放心,好办的很。你给我把东方弃找来,我有话跟他说,要偷偷的,别被人发现了。”


    楚惜风痛快地答应了,“就这么点事?行,你跟我来,保管没人发现。”领着她来到一座院落前。云儿看着头顶“天下第一剑”的金色大匾说:“这不是闻人家的祠堂吗?”楚惜风点头,跳上台阶,手轻轻一推,窗户应声而开。俩人矮身钻了进去。


    祠堂里面供着闻人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从上往下立着有数十个之多,桌前摆着各色贡品,阴气森森的。云儿说:“这么些天你就躲在这儿?也不怕鬼。”楚惜风道:“我又不做亏心事,怕鬼做什么。”云儿端详着那些牌位,指着最上首一个惊呼:“啊,这就是闻人客!”


    楚惜风瞟了一眼,“凭他生前多么不可一世,死了不还是白骨一堆,有什么好稀奇的。”云儿想了想说:“这话也不尽然。司马迁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若是你我死了,自然是跟鸿毛一般;可是闻人客死了一百多年了,你我见到他的牌位,也还要忍不住惊呼几句。不然,为什么有的人想着名垂青史呢,也是好叫后人知道啊。”


    楚惜风一脸不赞同:“就是这些虚名浮利,使得世人尔虞我诈,丑态毕露。人死了便是死了,哪还知道身后那些事。闻人客一生英雄了得,我瞧他未必愿意供奉在这么一个阴暗逼仄的小地方。他死后的灵魂应当摆脱红尘俗事的羁绊,重归于天地之间,这才能自由自在。”


    云儿不愿起争执,忙转开话题:“好了,不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在这等着,你快去找东方。”


    楚惜风头戴斗笠,隔着人群用内力将声音聚成细线传进东方弃耳朵里:“东方小弟,请到后院说话。”东方弃这些天进进出出都有史家的人跟着,行动甚为不便,当下借出恭的机会跟在楚惜风身后。俩人来到无人处,东方弃笑道:“楚兄,自从上次你借水遁走,大伙儿都担心的很,别来无恙吧?”楚惜风道:“嗨,那是我不愿跟黑白二虫多做纠缠,先走一步。对了,你怎的做了史家的孙女婿?怪不得云儿那丫头火大。”


    东方弃大喜,“你找到云儿了?她失踪好多天了,我担心的紧。”楚惜风笑说:“既如此,你进去见她吧,她托我找你呢,只怕要跟你算账。”


    云儿见到东方弃,也不说话,瞟了他一眼,继续蹲在地上画圈圈。东方弃却十分惊喜,奔到她跟前,大声喊:“云儿!”云儿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你鬼叫什么?我耳朵又没聋。”东方弃依然不减兴奋,在她对面蹲下,看了看她的脸色,笑说:“怎么了,你不高兴?这些天你到哪儿去了?大家都在找你,我很担心。”云儿冷哼:“你担心?你担心当不成史家的乘龙快婿吧?”


    东方弃叹了口气,“你果然是为了这事生气。你先听我解释,我也很烦恼,正在想办法呢。”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云儿半信半疑问:“当真?”东方弃道:“你怎么了,连我的话都不信?”云儿撇嘴道:“男人的话,都不可尽信。”东方弃露出一个苦笑。云儿沉吟道:“那这事……你想怎么办?”史潇潇连这么隐秘的事都说出来,看来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要跟东方在一起。东方弃这个天下第一号傻瓜,背着这么一个大黑锅,他也不分辩,一心只为他人着想。


    东方弃小心翼翼问:“那……你的意思呢?”云儿脸色一变,转过头去:“我能有什么意思?那是你自己的事。”东方弃抓了抓头发说:“总不能这么拖着,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才是。”若不是到生死关头,任何事情都可商量。云儿似笑非笑说:“那还不容易?只要你娶了史潇潇,那还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东方弃无奈道:“云儿!说什么呢,你明知我不想这样。”


    云儿不咸不淡说:“那你就跟史老爷子说,史潇潇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总不能硬逼你们成亲。当初你从封厉手下救了史潇潇一命,老爷子还得感激你呢。”东方弃随意坐在地上,低着头沉默不语。云儿冷哼:“你又不愿意!我看你挺想当史家这个孙女婿的嘛。”


    东方弃慢慢说:“史潇潇她自己似乎不大记得这段不堪的往事,我若是说出实情,先不说她没法做人,只怕史家亦容不下她。”云儿道:“你怎么知道她不记得?兴许她是假装的呢。”东方弃叹了口气说:“哎,这样的事,只怕没人愿意记得。人有时候遭受重大打击,记忆出现暂时性的空白也是很有可能的。”


    云儿想到自己的失忆,顿时无语。将心比心,若是换做自己,她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样痛苦耻辱的过去。可是利用东方的同情心强迫他成亲,这个史潇潇实在太可恨!当下说:“你不想这样又不能那样,还硬要充好人,我可没办法。”


    东方弃很是为难,“还有这个武林论剑大赛,事到如今,我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比下去。”


    他被逼的站在风口浪尖上,将来面对的对手除了有侯玉、魏司空、闻人默,甚至还有史老爷子、侯老太君、龙在天这些人,一想到就头大。


    云儿托着腮发呆,过了会儿说:“要不这样,你去跟史潇潇说,让她再来一次比武招亲。不过这个比武不是她来比,而是参加论剑大赛的天下群豪,然后你故意输掉,不就成了!”东方弃摇头,“问题不是这个。”是史老爷子认定他跟史潇潇有染,而他又不能说出实情,关键还在史潇潇。他想史潇潇也是一时糊涂,盼她能出来解释一切,事情也许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云儿咬牙说:“哼,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是史潇潇的事,又不是你毁了她的清白,她凭什么把拉你下水?”她决定找史潇潇好好“谈一谈”。史潇潇能抓住东方的弱点,她也能抓住对方的软肋,反正弄僵了最后丢脸的人又不是她。


    东方弃说:“哎,见机行事吧。对了,这些天你哪儿去了?那天又是风又是雨的,我很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那个阿虎,你还记得吗?行迹十分可疑。”云儿吁了口气,她后来在燕苏手下见过阿虎,自然明白过来,恨恨说:“依我说,最不要脸的是闻人默。”将她被闻人默囚禁一事详细说了,却略去了燕苏救她一事,也不说燕苏软禁她。东方弃很是担心:“闻人默对于此次论剑大赛,看来是势在必得。”这么不入流的手段都使将出来。


    云儿闷闷说:“我本来兴致勃勃来瞧热闹,没想到却碰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想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了。”东方弃安慰道:“算了,没事就好。等我把史潇潇这事解决了,咱们就走。”他算明白过来,此时的闻人山庄,乃天下是非集中地,还是远离为妙。云儿点头,问:“你现在去哪儿?回史家?”


    东方弃苦笑,叹了口气说:“哎,算了,咱们还是去吴不通那里避一避吧。”云儿心想九华门倒不失为一个好的藏身之所。俩人和楚惜风打了声招呼,抄小路来至山下碧玉湖旁,见到吴不通、吴语、郝少南等人,还有赛华佗夫妇。众人见了自有一番惊喜,围在一处叙说别后之情。


    吴不通拈着长长的胡须说:“云儿,你这一失踪,可把东方急坏了,潮音坞周围数十个岛屿全都找遍了,夜里都是在船上过的。”云儿心里感动,看着东方弃笑了笑,咬着唇的样子竟有几分羞涩。东方弃见她低着头不说话,不知为何耳朵有些热,忙说:“还没多谢九华门的帮忙呢。”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笑说:“不如由在下做东,请大家喝碗浊酒如何?”九华门的人生活清苦,众人不由得连声说好。赛华佗打趣道:“算你这小子还有良心,不曾见色忘义。”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云儿。说的东方弃怪不好意思的。


    云儿瞪了眼赛华佗,不理他,转过头拉着吴语的手说:“吴姐姐,好久不见,你可好?”又问候郝少南。吴语笑道:“我哪有什么事,倒是你,大家担心的很。”云儿上下打量她,说:“我见你比以前似乎清减不少,可是有什么心事?”吴语勉强一笑:“我哪会有什么心事,大概是水土不服。”云儿听了笑说:“原来是这样。我瞧你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还以为你见到我不高兴呢。”


    原来郝少南曾对吴语表示爱慕之情,吴不通也很赞成,只是她对燕苏仍念念不忘,明知是妄想,却始终难以忘怀,是以闷闷不乐。


    吴不通将东方弃带到一边说话,“东方小弟啊,我瞧你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啊,怎么外面都在传你快跟史潇潇成亲啦?”东方弃心想史潇潇的事吴不通也是知道的,于是将前因后果说了,烦恼怎样处理才能妥当。吴不通虽然为老不尊,却也知道这事关系着一个女孩儿家的声誉,感慨似的说了一句:“哎,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东方老弟,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东方弃和云儿来到九华门,椅子还没坐热呢,燕苏和史潇潇浩浩荡荡一大帮的人便一前一后找上了门,见到二人在一起,脸色都不怎么好。


    第五十九章从此萧郎是路人


    众人见到这许多人蜂拥而入,皆吃惊不已,面面相觑。


    吴不通见燕苏和史家的人一分为二,将偌大的一个厅堂挤的水泄不通,登时一个头两个大,喃喃自语:“这下热闹了。”干脆连招呼也不打,躲在角落里,任由这些小冤家折腾去。


    先开口的是东方弃,他站了出来,打了声招呼:“燕公子,史姑娘。”点头示意。燕苏恍若未闻,眼睛看着他身后的云儿,面无表情,目光森冷。史潇潇见到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走上前轻轻喊了一声:“弃哥哥。”与他站在一处。东方弃不着痕迹往后移了移,说:“史姑娘,你怎么来了?”


    史潇潇见他极力和自己撇清关系,心头有丝酸涩,却笑道:“弃哥哥,你赢了比武,怎么转个身人就不见了?大伙儿还等着跟你一块喝酒庆祝呢。他们说你上这儿来了,我想着我也好久没见吴老爷子他们,于是过来瞧瞧,跟大家见个面。”这是闻人山庄的地盘,云儿和东方弃俩人一到吴不通这儿就漏了行踪,一举一动哪还能瞒得了人?


    东方弃看着她微笑道:“难为你有这个心,刚刚大家还提起你呢。我找到云儿啦,以后就和吴大哥他们一块住,不回山上了。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了,请代我向史老前辈道谢。”史潇潇听的他似乎有要走的意思,脸色一变,颤抖着声音说:“弃哥哥,你这是为何?你……你……明天还得比赛呢,我,我……”你就一点都不念着我吗?东方弃笑说:“我住哪儿跟论剑大赛没什么关系。谢谢你……还有史老前辈的厚爱……东方弃一介草莽,受之有愧,只有对不住了。”


    史潇潇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擦去了,极力忍住哽咽,质问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祈求,“东方,你怎可如此对我?”


    众人见一向张扬跋扈的史大小姐露出如此伤心却又倔强的模样,转而产生同情,心中不由得感叹“哎,也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东方弃看了眼周围的众人,不闪不避,眸光澄澈,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是落在众人耳里十分清楚:“史姑娘,一则东方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二则——”他侧头看了眼云儿,眼神温柔,“二则云儿身上寒毒未清,我还要带着她各处去寻解药呢。”史潇潇心想她这寒毒痊愈的机会微乎其微,难道你要陪着她一生一世不成?知道他这是委婉地拒绝自己,心中只觉得酸痛而无望,抖索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燕苏冷冷说:“东方兄,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和史姑娘的婚事,众人皆知,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负她?再说云姑娘和你非亲非故,你们俩这样……恐怕于礼不合吧?岂不是连云姑娘的声誉也带坏了?”这话说的非常重,不但指责东方弃是负心人,还批评他品行不端。


    云儿抬头迅速扫了他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看似平静的眸光下隐藏的是波涛汹涌的怒气,一时有些心怯,不由自主往东方弃身后躲去。燕苏眼睛瞬间眯了眯,脸色阴沉的似要滴下水来,面无表情说:“云姑娘,昨儿晚上睡的可好?”云儿不知他问这话是何意,硬着头皮懦懦说:“好……”


    燕苏懒洋洋说:“我还以为你这几天没休息好,累了,比武又闹哄哄的,嫌吵,于是到这儿躲清静来了,让我好找。”言语间的亲密不言而喻。


    听他话里的意思,云儿失踪这些天莫不是和他在一起……东方弃转头,狐疑地看着云儿,心里有无数的谜团。


    云儿的心立马纠结在一处,垂着头轻声说:“多谢燕公子关心,云儿感激不尽。以前的事,多亏燕公子宽宏大量,高抬贵手,不予计较。云儿心里,实在……实在……”一时说不下去,深深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幸而找到东方,云儿……云儿……在这里谢过燕公子,就此……就此……别过……”一席话说的断断续续,语不成调。她眉目低垂,膝盖弯曲,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腹下,朝他远远行了个礼,神态毕恭毕敬,舒缓从容。这般礼仪姿态,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雍容气质,哪有半点平日江湖儿女的随兴任性?宛然是一个教养良好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温婉秀美。


    燕苏明白她的意思,她在提醒他她不止是云儿,还是云府的大小姐,家仇旧怨,势不两立。身形不由得晃了晃,顿时犹如万箭攒心,胸前早已痊愈的伤口似乎又痛了起来,目眦尽裂,攥紧双拳咬牙道:“你说谢我,为何要谢我?拿什么谢我?你就这么谢我?”和东方弃远走高飞就是你送我的谢礼?


    问的云儿一时哑口无言,连退数步,踩到后面的人这才停了下来,眼中伤痛之色一闪而过,强颜欢笑道:“燕公子身份尊贵,世间一切无不应有尽有,而云儿……一介女流之辈,卑微渺小,能拿得出手的谢礼只怕燕公子也看不上眼,唯有在心里感激,大恩不言谢。”


    燕苏冷笑数声,走到她面前一字一句说:“大恩不言谢?我对你有何恩?若是有恩,你怎能知恩不报?”云儿见他成心找碴,眉头微蹙,转过头去不说话。燕苏死死瞪着她,倔强的等着她的回答。


    东方弃见状移过身子悄悄握住云儿的手,给她安慰,意欲说几句轻松的话打破僵局。燕苏见他张口,不等他说话便粗暴地打断:“闭嘴!”语气很差,神情凶狠,惊的众人皆不敢出声。东方弃一愣,见他脸上神情有些恐怖,叹了口气,不以为意。若是他人,受此侮辱,只怕就要动起手来。燕苏看着眼前二人十指交缠在一起,脸色发青,怒喝一声:“全部给我出去!”宛如晴天一道霹雳。


    冯陈褚卫等人依言退了下去,垂着手守在门口。史潇潇随即也挥了挥手,示意史家的人离开。九华门的人见和自己无关,忙不迭走了,吴语最后一个离开,回头看燕苏的目光十分担忧,又有几分伤心。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云儿、燕苏、东方弃、史潇潇四人。


    东方弃上前一步,将云儿护在身后,微笑说:“燕公子,史姑娘,大家不如坐下来,有话好好说。”该说清的说清,该了断的了断,该走的走,该留的留。


    史潇潇上前拉着东方弃的袖子,慢慢说:“弃哥哥,三年前凤阳的事你还记得吗?当我从昏迷中醒来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就像一个盖世英雄,将我从恶人的手里拯救出来。你对我笑,软言温语,还喂我喝粥。本来我当时想一死了之的,是你,让我觉得活着其实挺好。”


    东方弃闻言心里一沉,抬头对她温和笑道:“史姑娘,我希望你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好好活下去。有些事,不必在意。我……我曾答应过……”脸上一红,有几分羞涩,清了清嗓子说:“……云儿,要永远照顾她。”当着众人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意已经表达的十分清楚。


    云儿听的鼻头一酸,热泪差点滚了出来,连忙忍住了,对着他微微一笑。看着眼前诸人,一时间百感交集。


    燕苏只觉得心神俱裂,仿佛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史潇潇吸了吸鼻子,双眼迷糊看着他,哽咽道:“弃哥哥,你这可是……喜新厌旧。”上天对她为什么如此残忍?


    东方弃见她要紧牙关强忍眼泪,不忍再伤她的心,也不否认这项莫须有的罪名,叹气道:“哎,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史潇潇怪他也是应该的。


    云儿不愿东方弃背一个喜新厌旧、背信弃义的罪名,替他辩解:“史姑娘,我十三岁的时候便认识了东方,他的一身武功乃是我师傅亲传的,这喜新厌旧……委实冤枉了他。还有,你在凤阳比武招亲发生的事,我也很同情……只是,看在东方救了你的份上,你也不该如此强迫他。他本可以光明正大拒绝,只是为了维护你,隐忍不说,默默承受外界给他施加的压力。史姑娘,你怎能如此?”她的话藏头露尾,虽未说清楚,但是相信对方一定明白她在说什么。


    史潇潇没想到云儿也知道这事,最隐秘的丑闻被揭开疮疤,宛如被人捅了一刀,登时又忿又恨,恼羞成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害他还害得不够吗?难道还想害他死在你手里才甘心?”


    云儿心头大震,冷着脸问:“你这话什么意思?”史潇潇哼道:“你自己不清楚,还用我说?”冷眼看着燕苏不说话。即便她对燕苏的身份不了解,也知他手段狠辣,心性决绝,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岂会轻易放过?云儿想到东方弃三番四次受伤都是因为她,还有燕苏……心头一阵苦涩,自己的确是不祥之人,这副残破之躯,当真要拖累东方一生一世?


    东方弃见越说越僵,双方火药味越来越浓,燕苏脸色又可怕的很,似乎随时会动怒,轻轻唤了一声“云儿”,说:“咱们走吧。”哎,多说无益,还是离开的好。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扯,转身就要走。


    云儿呆呆跟在后面,十指骨节泛白,双唇紧抿,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犹如一尊木偶。


    燕苏脸色由白转青,横地里跨出一大步,叮的一声,龙泉剑出鞘,半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他拦住二人的去路,慢慢抬眼,脸上现出一个讥讽怨恨的冷笑,看着东方弃沉声道:“放手!”眼中杀气腾腾。


    东方弃松开云儿,示意她退到安全地带,全神戒备,气运于掌上,上前一步,皱眉道:“燕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同于往日的百般退让,竟是要一决死战的神情。这个燕苏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云儿,实在可恨。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受侮辱不要紧,可是怎能让云儿也跟着受尽委屈?若是武力能快刀斩乱麻,叫他死心,他不介意自己双手沾染血腥。


    史潇潇见二人剑拔弩张,随时就要动手,惊慌地喊道:“燕公子,东方,你们……”心里一阵惶急,重重跺了跺脚,推了把云儿,忿忿道:“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全都是因为她这个妖精,祸水!


    云儿脸色看似平静,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生气,缓步走到二人中间,龙泉剑的剑尖正对着她的心口,瞬间晃了晃,仿佛要掉下来似的,可是没有。她一点一点抬起头,面对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字一句说:“燕公子,云儿……从此以后便是东方的人,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还请你让开才是,莫挡了路。”他恨她,她也恨他,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彼此纠缠痛苦,不如彻底了断的好!


    她这番话震的燕苏身形剧烈摇晃了一下,连忙以剑支地,借以支撑全身的重量,刹那间只觉心如刀割,肝肠寸断,痛的他只想仰天长啸,大开杀戒。他哆嗦着问出一句:“你……当真要如此?”脊背僵硬,看着云儿的双目裂了开来,甚至溢出一丝血丝。


    史潇潇听了云儿的话发出一声尖叫:“不,你不能!”扯住东方弃的袖子,神情有些歇斯底里,哀哀啜泣:“弃哥哥,弃哥哥……”像个没人疼没人要的孩子,无助地瑟瑟发抖。东方弃有些无措说:“史姑娘,都是我的错,请你别再伤心了,你这样……不值得……”


    云儿这番话吓了他一跳,东方弃心里除了对史潇潇的愧疚外还有几分欣喜,云儿……要嫁他……


    云儿撇过头去不看燕苏,极力忍住心头的酸涩,可是眼泪还是无声地滴了下来,哽咽道:“我觉得老天爷在跟我开一个又一个恶劣的玩笑,死死掐住我的咽喉,不肯放过我。我多么希望自己从来不曾遇见你,那该有多好……”这样她还是无忧无虑、刁蛮任性的云儿,跟着东方,闯荡江湖,浪迹天涯,也许她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是云罗,背负着家破人亡这个沉重的包袱,还有那段血腥恐怖的记忆,也不会像今天这般心都碎了,痛的不能自已。


    燕苏仰头看着屋顶的横梁,双拳拽的死紧,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大家不如死了干净!”死了就解脱了,他也不用受这些无谓的感情的煎熬,再也不必心酸、心悸、心痛、心软、心寒……杀了她,他又是那个高高在上、心硬如铁的太子殿下,是大周朝未来的一国之君,称孤道寡,果断狠辣,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


    东方弃一眼瞥见他的剑以雷霆万钧之势朝云儿胸口刺来,而云儿眼睁睁看着剑尖一寸又一寸逼近,丝毫没有闪避的意思,整个人像是魔住了。他大急,扑了上去,一把将云儿用力推开。龙泉剑带着凛冽的寒气穿过他的肩胛骨,鲜血如注喷了出来。


    燕苏见他挡了上来,眼睛一眯,杀气更盛,将剑抽了回来,趁他重伤行动不便之余,使出十二分功力,另一杀招以刁钻的角度朝他肚脐三分处刺去。东方弃左手捂住右肩,踉踉跄跄后退,眼见剑尖逼近,连忙凌空虚劈一掌,空中真气波涛汹涌,止住龙泉剑的去势。燕苏剑招受阻,劲气有所阻塞,不等招式用老,换了一招“孔雀开屏”,只见无数光点闪了开来,光圈不断扩大,逐渐向东方弃逼去,一心要取对方性命。


    东方弃一则受了重伤,二则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饶是武功略胜燕苏一筹,此刻亦招架不住,脸色越来越苍白,连连后退,鲜血洒了一路,随时有性命之忧,惊险之极,一个侧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可是龙泉剑实在太过锋利,“哧”的一下,划伤了小腿。他左腿吃痛,差点站立不住。


    史潇潇见东方弃接二连三受伤,大急,提剑冲了上去,怒骂:“姓燕的,技不如人便暗中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我呸!”


    燕苏性子本来就十分暴躁,连朝臣对他的不敬都容忍不了,更何况史潇潇的侮辱谩骂?心情更加恶劣,眼睛在她身上一转,阴森森的,哼道:“你果然是早就该死了。”轻而易举避开史潇潇华丽而不实用的剑招,一脚往她心窝踹去,踹的史潇潇砰的一声撞翻了八仙桌,重重摔在地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半天爬不起来。


    云儿见燕苏摇身一变,瞬间成了杀人狂魔,史潇潇也不知是生是死,东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心如刀绞,什么也顾不得,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上连连磕头:“我求求您,求求您放过我吧……”泪流满面,光洁雪白的额头沾染了大片血迹,显得面目有些狰狞可怖。


    燕苏听的她还在说放过她的话,更加愤怒,咬牙切齿道:“放过你?你不是要嫁给他吗?你不是恨我恨得宁愿不曾遇见我吗?我今天便让你恨个够!”对着东方弃的脖子一剑挥了下来。


    云儿不顾一切往满是血污的东方弃的身上扑去,凌厉的剑风拂过她的后脑,她闭着眼睛等死,剑刃贴着颈上最细嫩的皮肤停了下来。几缕断发落在地上,龙泉剑的寒气划破肌肤,鲜血渗了出来——他终究是下不了手。


    东方弃死死抱着云儿,大口喘气,见她没事,撑起的上半身咚的一声倒了下来,涌出更多的鲜血,失血过多,脑中昏沉沉,脸色更加惨白。


    云儿回头,看着眼前失魂落魄、一脸怨恨的燕苏,眼泪哗啦呼啦掉了下来,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却流的更凶了,手上的血污沾到脸上,弄的满脸是血,样子有些可怕。她半跪着,伸手抓住燕苏的下摆,仰着头卑微地恳求:“求求您,求求您,放过他们,云儿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求求您……”声音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语不成调。


    燕苏不为所动,冷冷说:“不!”使劲拉扯着自己的衣服,想甩开她,却又担心力道过大,伤了她,举剑的手一时有些犹豫。


    云儿抱住他的双腿,苦苦哀求:“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杀就杀我吧,就当我给你还债了。”她杀了他母亲,他日日夜夜恨着她,一心要她的命长达八年之久,反正她身中寒毒活不了多久了,早死一点晚死一点也没什么分别,她的死能解开他心中的怨恨,也算值了。只求他放过东方,放过其他人。


    燕苏见她为了救东方弃死死抱住自己,怎么甩都甩不开,怒火更炽,“你想替他死?做梦去吧!”


    云儿察觉到他身上嗜血般的杀意,声嘶力竭喊了一声:“燕郎!”顿时泪雨滂沱,痛哭出声,整个人匍匐在他脚下。这本是二人之间的私房话,此时此刻喊出来,叫人心头如刀割过一般,这痛越发残忍。


    燕苏闻言,手足俱颤,万念俱灰,看的哭成一团的她,脸上不由得也露出悲戚的神色,喃喃自语:“燕郎?”从此燕郎是路人么?


    史家的家丁听见里面传来剧烈的打斗声,不顾燕苏手下的阻拦,硬是闯了进来,见到满是鲜血的大厅,大吃一惊,连忙扶起史潇潇,见她只是断了肋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转头质问起燕苏来。双方言语不和,顿时打了起来,九华门暂住的院落乱成一团。


    吴不通等人随后跟着冲进来,料不到里面是这般情况,死的死,伤的伤。赛华佗查看了东方弃的伤势,连忙给他止血。


    云儿哭的声音嘶哑,几乎喘不过气来。吴语扶她起来,见她如此伤心,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眼睛一酸。


    燕苏全然不见眼前混乱的局面,任由双方打的你死我活,如雕像以般站在大厅中间,像是患了失心疯。


    魏司空闻讯赶来,阻止了双方的恶斗,皱眉问:“发生了什么事?”


    吴语见燕苏不言不语,脸上木木的神情平静的可怕,有些担忧,走到他跟前轻声说:“燕公子,事情变成这样,你总得说个话。”不然还不知道乱到什么地步。


    燕苏眼睛在厅中诸人身上一扫而过,又恢复了平日的冷冽阴森,最后落在云儿身上时,一痛,顿了顿,冷着脸说:“走!”任何解释都没有,就这么走了,如来时一般突兀。


    云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的某个地方突然空了,难受的血液都凝住了。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无论是爱或者恨,都解不开他们之间的死结。


    第六十章处心积虑


    东方弃差点没命,留在九华门住的院落养伤,代表史家出战武林论剑大赛决赛最后只能弃权。诸多江湖剑客以为他胆小怯战,很瞧不起他。江湖人士一向以信义为重,哪有半途弃赛的,东方弃这三个字几乎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闻人默趁机恶化他的形象,到处派人宣扬他生平的劣迹,从出身低微到行事颠三倒四,专门结交狐朋*****,言行不正,还有背信弃义、感情不忠等等,并且举出一桩又一桩的例子,有理有据,证明非是大家恶意诽谤,而是确有其事,说的心有存疑的人不得不相信。骂东方弃寡廉鲜耻甚至武林败类的大有人在。不过当东方弃自己知道可以不用比赛,倒是大大松了口气,至于别人怎么看他,完全不在意,反正都是一些无关的人和事。


    史潇潇被燕苏一脚踢断了六根肋骨,痛的脸色蜡黄,数日卧床不起。史老爷子非常震怒,带人去找燕苏算账,结果连燕苏的面都没见到。魏司空招待了他,又由闻人默出面居中调解,以燕苏的名义送了许多礼品药材,什么天山雪莲、百年老参、一长串拇指大的珍珠,都是极其难得的珍品。魏司空是魏家的世子,闻人默是闻人山庄的少主,二人低声下气赔礼道歉,史家不能不给面子,再说这个“燕公子”也不是一好惹的主儿,在别人的地盘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史老爷子只得强忍下这口气,当做一场误会不了了之。


    东方弃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史老爷子一句“是男人就要负责”,硬逼他和史潇潇比武论剑大赛结束后立马成亲,就在闻人山庄举行,当着全天下英雄的面,也好有个见证。不然,史家丢不起这个脸!云儿也被老爷子派来的人守着,连门都出不了。她不由得苦笑,这个死老头,看来是真动了火气,雷厉风行,事情做的这么绝,简直把她当犯人看管。


    吴语和采荷结伴来看她,对着门外几个彪形大汉摇头:“史家做的太过了!”哪有人这么逼婚的!云儿一脸焦急问:“东方呢?怎么样了?伤好了没有?”吴语抿嘴笑了下,说:“伤的虽重,好在不是要害,加上内力深厚,休养了这么几天,已经没事了。”云儿稍稍安心。采荷淡淡说:“云姑娘,你可害惨了东方公子。”语气虽然平静,指责的意味却很浓烈。


    云儿脸上的笑意尚来不及隐去,闻言又黯淡下来,低了头不说话。吴语见状忙说:“谁也没想到会这样,燕公子……我想他也不是故意的。”采荷有些生气,激动起来:“那个燕公子,我以前就见过他,生性凶残,只因为说错了一句话,就要把人流放千里,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吴姑娘,你还要替他辩护!”想到这,似乎还有些后怕,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吴语红了脸,期期艾艾说:“哎,华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燕公子他只是脾气有点不好……”跺了跺脚说:“哎,咱们是来看云儿的,可不是来拌嘴的。”赛华佗因为姓华,又精通医术,才得了赛华佗这么一个名号,所以称采荷华夫人。采荷了然似的笑说:“吴姑娘,燕公子有权有势,长相又俊美,难怪你心里喜欢。”吴语一个姑娘家,性子温厚,言语上哪是妓院出身已经嫁作人妇的采荷的对手,闻言又羞又恼,臊的不行,也不管二人,呸了一声,掉头跑了。


    云儿见了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采荷,吴语脸皮薄,可经不住你这么玩笑。”采荷也笑了,“都是女人,不然说什么?难道还说那些打打杀杀又或者草药病患这些事不成,没的气闷。”


    云儿头一回仔细打量她,比以前丰腴了一些,洗去铅华,更显得眉目如画,说:“你嫁了赛华佗,倒是很好。”采荷闻言有几分羞赧,撇开头去不说话。她一个风尘女子,难得寻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心里很珍惜。云儿逗她:“怎么不说话,难道赛华佗欺负你?”她也没想到一时的无心之举竟然成就了一段姻缘。


    她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嗨,他呀,整天只知道侍弄花花草草,不提。我问你,你和燕公子……还有东方公子,算怎么一回事?”闹出这么多乱子。云儿顿了顿,对她不欲多说,简单带过:“有些误会。”指着桌上的水果盘说:“史家的人虽然关着我,却是好茶好饭招待。这奇异果倒是新鲜,味道酸酸甜甜的,也不知道他们哪里弄来的,你带几个回去给东方尝尝。”


    挑来拣去拿了三个,用自己贴身的手帕包了,又用一个竹制的小花篮装着。采荷笑说:“就这么几个果子,何须费这么大工夫,揣在怀里装回去便是。而且送人家水果吃食,个数哪有成单的,又不是办丧事。”云儿说:“又不是走门串亲戚,还忌讳这些个。人家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果子啊也一样,这么一装,身价立马不一样了。”采荷笑道:“说的也是,这么瞧着倒像是上贡的贡品,珍贵得很。”


    俩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史家守在外面的人不耐烦,连声催促,他们也是冒着风险才让吴语和采荷进来探望的,采荷只得告辞走了。


    她刚出了史家的门,有人拦住去路,面色不善。采荷战战兢兢随他来至湖边的一座阁楼前,见到临窗而坐的燕苏,待看清楚是他,刷的一下脸色就白了,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下。燕苏也没让她起来,自顾自喝着茶,过了会儿才转过头,懒洋洋问:“你去史家做什么?”


    采荷心说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想起自己仍是朝廷通缉的逃犯,见到他犹如老鼠见到猫,手足冰凉,颤抖着声音说:“我,我和吴姑娘……一起去看……云……云姑娘……”燕苏挑了挑眉:“那看的怎么样?”采荷揣摩着他话里的意思,不知是关心还是另有目的,硬着头皮答:“云姑娘……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燕苏心里重重哼了一声,看来她过得还不错嘛。凭什么她可以扰乱一切后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凭什么她可以转个头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凭什么他寂寞、孤独、痛苦、夜不能寐,她却可以跟着东方弃远走高飞?凭什么这样玩弄他然后又无情地抛弃?总要有人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能平息他心头的怒火。


    燕苏的眼睛居高临下随意瞟了一眼采荷,目光中森冷的寒意吓得跪在地上的采荷浑身一颤。他不悦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采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燕苏看到地上精巧的小竹篮,随口问:“篮子里什么东西?”采荷忙不迭答:“是云姑娘让我带给东方公子的几个小果子。”燕苏一听,面色一沉,示意手下:“拿上来。”掀开盖子便瞧见丝帕下绣的那个红色的“云”字,心火更盛,解开帕子,丢在一边,冷冷说:“这几个奇异果看起来不错啊。”吓得采荷连头都不敢抬。


    燕苏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三个奇异果,又看了看手帕,觉得事有蹊跷。他知道云儿对这块绢帕很看重,据说是以前从云府带出来的,右下角才会有云家的标志,竟然用来包这个?她跟东方弃认识又不是一两天了,送个吃食而已,何须讲究到这个程度?何况她平时也不是一个精致的人。再说,包几个不好?非得包三个,这个数字,佛教里面可是大有玄机。


    当年六祖慧能在碓房中舂米,五祖弘忍用拐杖在碓上敲了三下,转身走了。是夜三更慧能来到五祖住处,五祖便将世代相传的衣钵传了六祖。想了想问:“她给你的时候,说什么了?”采荷一脸茫然。燕苏喝道:“你仔细想想,她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采荷期期艾艾说:“别的都没什么,就是让我带话给东方公子,说……说让他多注意身体,山上天气冷,半夜三更的,多加床被子。”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啊。


    燕苏心中顿时了然,没什么表情说:“没你的事了,下去吧。”示意采荷把奇异果带走,却将帕子留了下来,“别忘了拿给东方弃,顺带帮我带几句话给他。”交待过采荷,脸色转而一变:“今天这事你要是敢泄露出去半句,就不是发配边疆、流放千里这么好过了。”当着采荷的面吩咐:“来人,你去把那个叫什么赛的,对了,赛华佗请来,给兄弟们看看旧疾,办好了重重有赏。”又转头对采荷说:“你以后也不用躲躲藏藏,见不得人,临安府那边,我自然会让他们剔除你的奴籍。办好了这事,你以后就跟着赛华佗好好过日子去吧。”


    采荷像六月天喝雪水,浑身冰凉,浑浑噩噩下了山。心里挣扎良久,不得不硬着头皮照做。身家性命都在别人手里捏着,她一个弱质女流,能有什么办法?


    东方弃听采荷说云儿约他在史家的演武厅见面,又见了云儿送的三个奇异果和叮嘱的一番话,知道约的时间是半夜三更。虽不明白她为什么约在演武厅,直接去找她岂不是更好么,却是深信不疑。傍晚下了一点小雨,星月无光,一片漆黑,待夜深人静众人都睡下了,东方弃穿上夜行衣,如一缕轻烟,与黑夜融为一体,迅速隐去。避过史家的守卫,径直往演武厅奔去。


    周围黑漆漆一片,只有走廊上留有一盏风灯,烛火摇曳,随时有熄灭的可能。他推开窗户,悄无声息钻了进去,听见一个人粗重的呼吸声,心中顿安,压低嗓子小声喊道:“云儿!”随着声音寻过去,却看见史老爷子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眼神涣散,看来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东方弃大惊,连忙扶起史老爷子,右掌抵在他后心,真气源源不断送进他体内,口中低呼:“史老前辈,史老前辈……”史老爷子缓过气来,睁开眼见是他,脸上神情一松,他自知时间不多,有许多重要的事亟须交待。从怀里掏出一个通体碧绿的玉扳指,也不知经过多少人的抚摸才有这般的温润光滑,黑暗中发出淡淡的荧光,喘着粗气说:“你把这个交给潇潇,以后史家就由她当家做主。现今是多事之秋,史家上上下下内忧外患,她这般年轻,武功一般,人望又低,哎,我担心……”


    话未说完,连声咳嗽,用尽剩余的力气抓着东方弃的手说:“东方,老夫求你一件事——”东方弃心下恻然,忙说:“您有事尽管吩咐。”史老爷子示意他贴过来,轻声说:“梁上的横匾看到没?后面有个暗格,里面有个盒子,你取下来。”东方弃抬头,见正前方有一块长方形的黑匾,写着“演武厅”三个大字,手伸到后面一摸,果然有个暗格,取出一个狭长的木盒。


    史老爷子喘气道:“打开,注意,里面有暗器。”东方弃按史老爷子说的方法,先往左转三下再往右转三下,往下用力一按,啪的一声,一道白光闪过,嗖嗖嗖几下,一连飞出数把飞刀。明黄色的丝绸上静静躺着一把黑黝黝的古剑,剑尖成半圆形,长约三尺,剑柄上镶有一粒鸽子蛋大泪状的黑宝石,在微弱光线的照射下,发出幽幽的亮光。他仔细端详,越看越讶异,“前辈,这是……”史老爷子艰难的点头:“这就是惊鸿。”江湖四大名剑之一,犹若惊鸿照影来,惊鸿剑。“龙泉纯钧,惊鸿蝶恋”,没想到短短一年间,四大名剑悉数重现江湖。


    东方弃拿在手里,剑身通体泛黑,其貌不扬,不若龙泉剑寒气逼人,不似蝶恋剑阴柔缠绵,也不像纯钧剑那般耀眼夺目,若不是剑柄上那颗稀世罕有的黑宝石,看起来和普通的剑并没有什么两样。


    史老爷子断断续续说:“宝剑赠英雄,也只有你配用这把剑。”东方弃想要推辞,史老爷子像是明白他的心思,打断他说:“怀璧其罪,潇潇她用这把剑,只会给她带来杀身之祸……东方,潇潇我就交给你了,她若是担不起史家这个重任,你一定要帮她!史家百年基业,绝不能毁了……还有,小心……”说到这里,一阵急促的喘息,四肢抽搐,双目圆睁,身体冷下来,一点一点变得僵硬。显然事情还没有交待完,死不瞑目。


    东方弃阖上他的双眼,心中悲愤,到底是什么人,连史老爷子也敢下此毒手?他握着剑站起来,想在屋里寻出点蛛丝马迹,忽然间,门窗大开,巡逻的守卫听到屋里传来动静,派人守住各处的出口,踢开房门大声喝道:“什么人?”见到倒在地上的史老爷子,脸色大变,又见东方弃手中提着剑,一脸错愕看着门外,登时红了眼,冲上去拼命,“东方弃,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云儿踢了踢门口昏迷不醒的两个守卫,哼道:“就凭你们,也想困住我?”摸了摸怀里的*****,无色无味,果然好用。耳中听得远处的更声敲过三下,探头看了看周围并不见人影,暗暗道:“怎么回事,东方怎么还不来?”许是找不到地方耽搁了,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她已经想好了,什么比武,逼婚,燕苏,史潇潇……她统统不管,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当初就不应该来凑热闹,结果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纠缠不清,惹出这么多乱子。


    隐约间见不远处灯火亮了起来,嘈杂的人声随着风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十分混乱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等了会儿,坐立不安,还是决定出去一探究竟。东张西望、鬼鬼祟祟出了院门,迎面有许多人急匆匆走过,她忙把头缩了回来,躲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下,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个冷飕飕的声音:“你想去哪儿?”云儿登时吓得魂飞魄散,握紧随身携带的匕首挡在身前,待看清像是从地底下凭空冒出来的人,身体一僵,慌乱地收起匕首,撇开眼沉默不语。


    燕苏看了眼她肩上的包袱,冷笑一声,想走?没这么容易!说出的话冷冰冰的:“这么晚了,你在等谁?”云儿看着黑漆漆的四周,露出戒备的神情,“你……你怎么会在这?”燕苏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懒洋洋说:“史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各路英雄好汉都来了,我怎么能不来?”


    云儿“啊”了一声,不由得问:“出了什么事?”燕苏瞟了她一眼,没有回答,挑了挑眉:“恐怕你今晚是走不了了。”云儿听着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后退一步问:“你想干什么?”燕苏一步步逼近她,毫无预警掐住她咽喉,恶狠狠说:“干什么?你说呢?你想干什么?”云儿顿时窒息,翻着白眼拼命挣扎,双手用力推他,就在她即将昏死过去的刹那,燕苏猛地收手,将力气尽失的她一把摔在地上,又重又狠,摔的她头昏眼花,浑身酸痛,而他脸上露出又恨又怨的神情,“真想杀了你。”云儿捂着喉咙拼命咳嗽,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全是泪光,声音嘶哑:“燕苏,你别太嚣张,你以为我云罗当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你宰割吗?”


    燕苏眸中寒光一闪,怒气高涨,五指成爪慢慢收拢,“哦,是吗,你打算如何从我的五指山里逃出去?”拖着地上的她疾步往前走,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怒哼:“我倒想看看你要怎么反抗!”云儿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脚下不知绊到什么东西,脚尖钻心的疼,整个人往前跌去,使劲去掰他快要嵌进骨头里的手。惩罚性的,燕苏手越抓越紧,拖着个死人一般,将她拽回先前住的房间,往床上一扔,没什么表情说:“我记得你是签了*****契的,没有我的允许,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云儿这才想起那时候偷了他剑上的佩玉拿去当了,结果莫名其妙欠下一千两银子的债,逼不得已*****为婢,回忆起当时的嬉笑吵闹,心中只觉得苍凉无望,世事竟是如此变幻莫测。


    她看着燕苏眼中幽黯的怒气还有跳动的欲望,明白他想干什么,竟然并不觉得恐惧,大概是因为她短短一生中经历过的那些阴暗凄惨的往事比这个恐怖多了。燕苏在床沿坐下,阴影罩下来,令她还是有些害怕,不由得双手抱住自己,往床里缩了缩。燕苏面无表情说:“怎么,你还想让我来伺候你?”


    云儿倏地抬眼,像是受了惊吓,然后慢慢蹭了过去,咬着唇低语:“你,你何必如此……我,我……”他非要这般折辱她才甘心?燕苏轻佻地说:“怎么,不愿意?要你侍寝,难道还委屈你了?”云儿顿时面如死灰,颤抖着手替他更衣,低着头说:“没有,你想怎样就怎样。”反正她今晚在劫难逃,还不如认命,省的自讨苦吃。


    燕苏看见她低垂着的雪白的脖颈,认命般的无所谓,登时无名火起,烦躁的推开解了半天仍然解不开衣扣的那双手,骂道:“滚!”云儿跌落在厚厚的褥子上,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卑微渺小以及耻辱。她本来有一个何等恣意张扬的人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她突然间迷失了自己,只觉得恐惧迷茫,不知该何去何从。


    燕苏动作本来十分粗暴,又拉又扯的,全然不顾云儿的感受,待尝到她眼角咸咸的味道,又是一阵气闷,“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她又没有反抗,全然的逆来顺受,自然是不排斥的,搞得他好像强迫她一样!不知不觉手脚放轻,怀中的她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软软的,柔的像水,娇的像花,本来想半途而弃的心重又蠢蠢欲动,受了蛊惑般,胡乱去拉扯她的衣带,气息粗重。


    云儿一味任他为所欲为,既不合作也不挣扎。看,激怒他的后果就是这样,早知道就识相点,也省得现在自取其辱!


    燕苏俯下身吻她,吻着吻着突然就恼了,气哄哄道:“你是木头人?”半点反应都没有,身上又冰又凉,怎么捂都捂不热。随着他温热的唇一路往下,云儿再怎么横了心,到底是姑娘家,飞红了脸,耳根子滚烫,又气又恼:“你在干什么!”双腿又蹬又踢,竟然从他桎梏里逃了出来,一个翻身背对他,压抑的抽泣声像惊惶无措的小兽。燕苏伸手去掰她的肩,滑腻腻的没抓稳被她躲开了,他不耐烦了,手干脆从背后横过去,指尖感受到的是从未有过的滑腻柔嫩还有渴望,全身的血液顿时往头上冲。


    云儿闷哼一声,十分抗拒,缩的更小了。他没好气说:“干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吃了。”云儿的声音低低传进他的耳内,不若平时的清脆甜美,惊慌暗哑,断断续续哭道:“不要,我,我……不要这样……”呜呜,她本以为眼一闭咬咬牙就挺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受折磨,一开始寒气褪去的时候,她觉得还蛮舒服的,结果那些事完全超出她的想象,又闷又热,浑身跟着了火似的,她为不熟悉的自己感到惊惧还有羞耻——


    燕苏恨恨道:“刚才怎么不说,现在后悔,你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死女人,现在说不要,急的他满身大汗,火气旺盛,恼怒地说:“我管你要不要!躲什么,过来——”半哄半强迫。


    结果云儿声嘶力竭哭了一夜,燕苏咬牙切齿气了一夜,只好草草了结这段风流孽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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