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堆满天

3个月前 作者: 饶雪漫
    云盘山,是我和明阳常去的地方。


    那里风景秀丽,是即将被开发的旅游区。由于去的情人比较多,也有人称之为"情人山"。不过因为地处市郊,治安不是太好,偶有打劫事件发生,所以晚上人不多。


    一入夜,山顶上往往只有我和明阳两个人。微风轻吹,夜色怡人。我们是不怕劫匪什么的,因为明阳是警察,赤手空拳对几个人根本没问题。


    更何况他有枪。


    满天星星眨着眼的时候,我常常在明阳的身边睡着,做很多古里古怪的梦,有时还说梦话,不过明阳从不叫醒我,我要是睡到半夜他也陪着我,把他的衣服披到我身上,搂我紧紧的,什么抱怨也没有。


    女友们都羡慕我,找一个如此强壮又如此听话的男友,整天陪我干那些稀奇古怪的小丫头才会干的浪漫的事,我说东就往东,我说西就往西,实在是过瘾。明阳的朋友却都替他不值,老婆漂亮有什么用,不会做饭这后半辈子还怎么过?


    锋是明阳的铁哥们,当着我的面他就替明阳鸣过不平,认为我该多多关心明阳,那么大高的个儿总不能天天吃方便面,我疑惑地问明阳说:"你天天吃方便面吗?"


    明阳笑笑说:"哪能听他的?"


    又抱抱我说:"秀色可餐,吃什么都无所谓。"


    阿锋做晕倒状。


    我也甜蜜,因为明阳很少甜言蜜语。


    准确地说,他根本就不会甜言蜜语,偶有一两句,实属铁树开花。


    不过爸爸妈妈很欢喜他。明阳到我家,妈妈总是视他如上宾,拿出看家本领来做菜给他吃。有一次妈妈下楼拿牛奶忘了带钥匙,刚巧明阳到我家来找我,二话没说就从邻居家的阳台上跳了过去开了门。我听了,惊得一身冷汗,要知道我家在五楼呀,我骂明阳笨,再等十分钟我不就回家了吗?


    明阳笑呵呵地说:"你才笨呢,大好的机会我不表现一把?"


    "再表现也不能拿命开玩笑么。"


    "星星你真的怕我死啊?"他问我。


    "废话。"我一拳打在他肚子上,他纹丝不动,我的拳头却疼了半天。


    他嘿嘿傻笑,替我揉手。


    我想妈妈说得对:"有这样的丈夫,安全。"


    只是明阳的工作常常要和不法份子交锋,有些不安全。不过明阳安慰我说:"我会爱惜自己生命的,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呢。"


    铁树又开一次花,我乐得笑不动。


    虽然明阳和我从小想像中的那种白马王子有一定的差距,但我不曾怀疑,我真的会跟他过一辈子了,只是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一辈子"是个太长的名词,稍不留意,就会拐个弯,拐到你从没想到过的要去的地方,差一点让你回不了头。


    遇到纪汉文,就是我从来也没想到过的事情。


    我在市里最好的酒店做前台服务小姐。纪汉文是我的客人。他一来就包下酒店里最好的套间,并问我到云盘山怎么走,我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远着。"我说,"打的要十八元。"


    "谢谢。"他说,"那还不算太远。"


    出于职业本能,我很礼貌地告诫他说:"先生晚上最好不要独自去那里,不太安全。"


    "哦?"他说:"听说你们N市的治安很好啊。"


    "哪里都有不法份子。"我微笑着说,"我只是友情提醒。"


    酒店里客人很多。全是有钱人,我见多了,并不在意谁来谁走。不过汉文给我的第一印象就非常的深刻,他很儒雅,一看就是个成功的商人。


    最主要的是,一个外地人,一来这里就找云盘山,不知是何用意?


    秋天天已凉。


    酒店里冷气很足,我冻得手指冰冰的。


    接过我手里的钥匙牌的时候,我们的手不经意相触,他说:"小姐你有些冷,小心别感冒了。"


    我以笑作答。


    上班时间不能和客人多话,更何况经理已在不快地看我。不过他走后我在电脑里重温一眼他的资料,纪汉文,广东人。六六年出生。


    三十早已出头。


    看不出来,他看上去很年轻。


    那些天我们前台有人告假结婚,人排不过来。我很久轮不到休息。上班累不说,还得看大堂经理那张冰冷的脸。我们的经理快三十岁了,她对客人和上司笑起来永远是甜甜的,对我们却从来没有过笑容,原因很简单,妒忌我们比她年轻漂亮。但是上面很赏识她,认为她很会管理,看样子她还会一路升上去。惨的是我们,在她的手下不能做错事,不然日子真是难过,训一顿算是轻的了,动不动给你小鞋穿,奖金被扣得七零八落。私底下,我们都叫她老巫婆。


    忙起来当然没时间约会,明阳想我,打电话到前台来找我。不巧的是正好是老巫婆接的,黑着脸把听筒递给我。


    明阳说:"星星,什么时候轮到你休息啊,我带你去云盘山玩,不然天凉了晚上就不好去了,会冻到的。"


    老巫婆就站在边上,我不敢多话,吱吱唔唔。


    明阳说:"是不好讲话吧,那你有空了打给我,我手机一直开着。""好。"我说。


    挂了电话。老巫婆发言了,她要说的话我早知道:"程星星,上班时间不许打私人电话你都不知道?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低着头,任她数落。


    恰好汉文来前台寄存东西,老巫婆一转背他就很幽默地对我说:"我赌你到了她那个年纪还是比她漂亮,而且脾气会比她好。"


    "不想我被扣奖金,就别和我说话。"我没好气地说。


    "当心我告你对客人不礼貌。"他微笑着警告我。


    "随您便。"我把寄存单递给他说,"先生请收好。"


    他很认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何时下班,我请你喝咖啡。"


    我有二年的工作经验,知道怎么对付这样的客人。我低声说:"好,我下班的时候打你的房间电话。"


    "别是空头支票。"汉文说,"我可等着呢。"


    "祝你好运。"我说。


    终于等到下班,不过已是深夜,我打电话让明阳来接我,怕他在门口等,换了衣服急匆匆地往外走。明阳没等到,却看到汉文,他看着我说:"我打听过了,你这个时候会下班。"


    "省省。"我说,出了酒店的门我一向伶牙俐齿,"我男朋友马上会来接我。你得靠边站着。"


    "你长得真像一个人。"汉文感喟说,"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吓一跳。"


    "编吧,"我说,"我听着。"


    他掏出一张照片给我看。路灯下,我吓了一跳,以为是我自己的照片,但是我没有穿过那样的衣服,那样的品牌只在杂志上见过,价格非我能承受。这一点我还能肯定。


    "谁?"我尖声问他。


    "想知道?"汉文说,"想知道就陪我去酒吧。"


    这种泡妞的招数不算高明,尽管我好奇心不小,但我可不愿意去冒这个险。我们酒店里的小姐因为跟着客人出去丢了工作的例子不少,我很在乎我的这份工作,我得存钱,和明阳一起买套小房子,然后结婚。


    我的女友兰已经在离云盘山不远处有了自己的别墅,和她比起来,我的愿望其实很低微。但是她嫁了个半老头,从这点来说,我觉得自己比她幸运。


    没有文凭只有姿色的女孩子,如果洁身自爱,总要比别人活得苦一些。


    等了很久明阳也没有来,他很少迟到,我有些焦燥不安。何况身边还立着个陌生男人执意要请我喝酒。


    CALL机响了,是明阳。


    汉文把他的手机递过来,我不客气地拿了回电话。


    明阳一边跑着一边说话,说是队里有急案,来不了啦。


    "没事。"我说,"我打的回去好啦。"


    "行。"明阳说,"自己小心。"


    手机还给汉文,他笑着对我说:"你看,上天给的缘份。"


    "呵呵,"我说,"可惜我从不泡吧。"


    "不信。"汉文说,"你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怎么会不坐酒吧?"


    "我是好女孩。"我说,"而且没钱。"


    "我是好男人。"汉文说:"见你如他乡遇故知,我无非份之想,你大可放心。"


    "泡妞的男人都这么说。"我挥手叫的。


    我上车的刹那看到他的表情,有些落寞。他穿深灰色的西服站在秋天的夜色里,那表情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竟有些被打动。


    一个陌生的男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他自己的寂寞。虽然这寂寞与我无关,可我是个同情心极强的女孩子,何况他手里有张照片。只是那女孩不是我。


    可她真的和我很像。


    世界很小,离奇的故事很多。


    我没有太在意。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梦里一个长得和我极象的女子一直带着我往前走,风景很像云盘山,她叫我妹妹,我在山顶惊异地回头,差点一失足掉下去。


    醒来喊着明阳的名字,一身冷汗。


    妈妈刚买菜回来,给我带了我最喜欢的小笼包。我狼吞虎咽,想着那诡异的梦,问妈妈说:"我可有孪生姐妹?"


    妈妈吓一大跳,看着我说:"胡言乱语什么呢?"


    "没什么。"我只是随便问问,可是没想到妈妈反应这么强烈。我闭了嘴。


    中午的时候妈妈躲在房间给爸爸打电话,见我进去,神情紧张,电话嗒一声就挂断了,还挂反了,我替她顺过来。问她说:"妈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说,"我到楼下收水费去。"


    我心生疑惑,趁她出门,电话打到汉文的房间。


    汉文笑着说:"我在等你电话。"言语中一切尽在掌握。


    "你究竟是谁?"我问他。


    "纪汉文。"他说:"中午我请你吃饭如何?"


    明阳打来电话,说是晚上才有空,我瞒着他赴纪汉文的约会。


    好在是在很高档的酒楼,明阳应该不会在那里出现。


    汉文早在那里等我。偌大的包厢,就我们两个人,服务小姐笑容可掬,我一看,竟是我职高时的同班同学莉。


    我们念的是酒店管理。


    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莉偷偷对我眨眼,言下之意明明白白。


    我有些脸红,又不知如何解释。趁汉文上洗手间,莉问我说:"怎么?终于甩了那大高个了?"


    "别瞎说,"我说,"这人连朋友都谈不上,我只是有事找他。"


    "怕什么!"莉说:"他一看就有钱,比你那大高个强多了,抓紧了别放!"


    "让给你吧。"我说,"我对有钱人没兴趣。"


    "他点了最贵的菜。"莉说:"你好好享用吧,有事尽管吩咐。"


    不能让他白花钱,我吃得很卖力,汉文在我边上看着我吃,只是淡淡地喝一两口酒。我等着他说话,在我吃饱之前我不想先开口。


    他终于说话了,说:"老天,我没见过这么能吃的女人!"


    我看着他。


    他又说:"你们真的很不一样。"


    这才是我想要的正题,我声音有些颤抖地问他说:"谁?谁和我不一样。"


    "你姐姐。"汉文说:"你姐姐月月。"


    月月,哦。


    我叫星星。


    她是我姐姐,我从来没听说过我有一个姐姐。


    我说:"她呢?"


    "她死了。"


    我惊得手中的筷子快掉下去:"怎么死的?"


    "自杀的。"汉文说,"在山顶上,她就这样把自己扔了下去。"


    "你很会编故事。"我讥讽着说。


    "不信你可以到孤儿院查,二十年前,你和你姐姐分别被两家人抱走。"他的口气不似说谎。


    我的天!


    我看着纪汉文,我看不出懂他脸上的表情,但是我忍不住问下去:"那你呢?你是他什么人?"


    "丈夫。"


    "她应该跟我一样大,怎么会找你这么老的人做丈夫。"我震惊之余还算清醒。


    "我有钱。"他微笑着说。


    我把面前的酒泼到他身上,有钱了不起?我最恨别人说自己有钱。偏偏这个有钱人还告诉我一些我不愿意知道的事情。


    我事情让我悲伤。


    我一悲伤就不能自控。


    我没想到爸爸妈妈会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


    我没想过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莉进来上菜,看到这一幕,忙拿了手帕替纪汉文擦西服,纪汉文摆手让她不必忙。莉半开玩笑地说:"先生别生气,这小姐脾气自小就坏。"


    "看出来了。"汉文说:"真是够坏的。"


    我伏案痛哭。


    莉出去,替我们带上门。


    汉文走到我身边,他俯身对我说:"对不起月月,对不起让你知道这件事。请原谅我的不得已。"


    "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抬起头问他。


    "想请你帮忙。"纪汉文说:"我此行专为此而来。"


    我停止哭泣。


    "是这样的,"纪汉文说,"你姐姐走后我们一直不敢告诉我妈妈,我妈妈一直住院,是绝症,我不想他再受打击。听月月的养父告诉我月月其实还有个孪生的妹妹,我就查到了关于你的一切消息。"


    "查我?"我惊讶地说:"你都知道我些什么?"


    "知道你喜欢去云盘山,和你的警察男朋友一起。知道你工作不如意,天天被一个老女人骂!"


    我悚然:"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安慰我母亲。"纪汉文说,"她视你姐姐如亲女儿。"


    "好笑!"我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再说,这事又与我何干?"


    "你要是不信。"汉文说,"可以去问你妈妈,至于你,我不会让你白干,至少付你十万。你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常常到我妈妈面前晃晃。医生说过,我母亲活不过一年。"


    有这么好挣的钱?


    祖坟冒青烟?


    我的脑子飞快地转着,一年十万!相当于在这个酒店至少要干十年,还不必再受那个老巫婆的气,真是个好差事。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干了,然后我对汉文说:"明天答复你。"


    他很满意,打的送我回家。车上我问他:"那个月月,为什么要自杀,是不是你害的?"


    "我没时间陪她,她得了轻度的抑郁症,后来发展到臆想,总认为我和我女秘书有染。我对她关心不够。"汉文说:"我走后我一直寂寞。"


    "我相信。"我说。汉文一看就是一个寂寞的男人。


    还是个孝子,我虽替我没见过面的姐姐伤心,却也不太恨汉文。


    要是我,我才不会那么傻。


    从山上坠下,粉身碎骨。真不是一般的傻。


    回到家里,父母已严阵已待。


    我问他们:"真的?"


    妈妈点头。说:"纪汉文找过我们,我们没同意,没想到他卑鄙到自己来找你。"


    "没什么。"我俯身跪到爸爸妈妈中间说:"一切都没有改变。真的没什么。"


    然后我打电话给明阳。


    明阳很快赶到。妈妈视明阳如救星,把我交到他的手里。我趴到明慢的肩上说:"明阳,明阳,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父母是谁。"


    "好啦。"明阳抱着我说,"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是幸福的。星星我们结婚吧,我就快凑齐买房的钱了。"


    "好。"我紧紧抱着明阳说,"我们结婚。"


    三天后我随汉文登上了去南方的飞机。我没有告诉明阳真相,因为他如果知道,一定不会让我去。我只是给他留了一封信,告诉他等我回来,我一回来我们就结婚。


    汉文很体贴地替我系好安全带,飞机起飞我刹那,我感觉我其实并不是单单为了钱在做这件事,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牵引着我一路而去,令我身不由已。


    到了汉文的家才知道他真不是一般的有钱,我的姐姐过得不是一般的富足生活,只可惜她想不开,命短。


    汉文拉开她的衣橱说:"要是不介意,她的这些衣服随你穿。要是介意,我再替你买。"


    我挑了很久,那些衣服都不适合我。我对汉文说:"还是穿我自己的自在些。"


    "那可不行。"汉文说:"别忘了你的工作。"


    那夜我在姐姐的床上入睡。汉文说姐姐一有点响动就睡不着。所以他们结婚不久就分房睡了。她的床很柔软,我一觉睡到天亮,我一点也不怕。


    也不觉得陌生。


    第二天一早我穿着姐姐的紫色长裙到厨房里给自己做早饭吃,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正碰到汉文下楼,他一见我,如被人点穴。痴呆呆叫我月月。


    我说:"对不起,我是星星。"


    那一刻我知道他爱我姐姐。


    是我姐姐没有福气。


    我问他:"吃面条么,我给你下鸡蛋面。"


    "吃!"他肯定地说,"只是太麻烦你了。"


    "没什么,"我提醒他,"你可以加我工钱。"


    他掩面说:"你不能说话,你一说话就不像她,她永远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我看到她的第一眼就爱上她的懒,认定那样的女人是我的,可是我的爱害了她。无论如何,她再也不会回来。"


    "好了,"我说:"好啦好啦,吃完饭开工喽。"


    汉文的母亲住在医院里。


    那医院不错,郁郁葱葱。我们推她出来散步。她不停地埋怨我来看她太少。


    "以后保证一天一次。"我说。


    "你看来心情不错。"汉文母亲说:"说话声音都脆一些。"


    "当然。"我胡诌说,"我最近深感活着的意义。"


    汉文焦急地朝我挤眼,我才发现自己说错话,可她母亲并不介意,亲热地摸我的头发,说:"怎么剪短了,你还是长发好看些。"


    "你儿子说短发好看。"我朝汉文挤眼。他不睬我,眼光飘向一边。


    从医院一出来,他就说:"你真是世界上最拙劣的演员。"说完了又说:"不过我想我妈妈会喜欢你。"


    我可不想演谁。


    但我很尽职尽责地做着我的工作,陪她妈妈打扑克下棋看言情小说,汉文的母亲脸上一日比一日有光泽。


    医生恭喜我们说:"她可能会比我们预料的情况要好许多。"


    汉文惊喜。我却怅然。随着时光的流逝。我对姐姐的好奇已消失殆尽,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份工作,拿到钱,回家和明阳结婚。


    可是看来事与愿违。


    我想明阳。


    我给他打电话,他冷冷地说:"有事你回家我们再说。"


    电话挂了,不容置疑。


    我哭了,汉文在身后看我。给我递上一张纸巾,我抽泣着对他说:"我后悔了,纪汉文。钱能害死人。我不想干了,我要回家。"


    他安慰我:"你别担心,如果是爱情。随时都会在原地等候。"


    "我要是过惯了资本主义的生活,就不能回头了。"我说:"我现在连打的都觉得自己委屈。"


    "呵呵。"他竟然笑了,说,"看你!透明得像一张纸。"


    晚上他带我去很高档的酒店吃饭,酒店外是万家的灯火。汉文喝多了,说:"怎么我遇到的不是你呢,星星。"


    我不言语。


    他又问我说:"星星我要护着你下半辈子,你愿意么?"


    我还是不言语。


    回家的路上,我真有些害怕,我以为他会吻我,但是他没有。


    但是那晚我一直在怕,我怕得一分钟也无法入睡。脑子里晃来晃去都是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深遂的眼睛,很容易让人掉进去不知不觉。


    第二天我偷偷地买好了飞机票,坐飞机回家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


    明阳到机场来接我,我跟他紧紧拥抱。


    我住到了明阳的家,存心让纪汉文找不到我。明阳恶狠狠地说:"他要是敢来,我就毙了他。"


    "他是我的老板。"我说,"你毙了他我找谁要钱去。"


    "荒唐。"明阳还是很不满:"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桩交易。"


    "谁愿意跟钱过不去?"我说:"明阳,我和我姐姐是不同的,你要放心我。"


    "放心。"明阳说。


    那时我们在云盘山顶,明阳说:"星星堆满天,可你是最亮的那一颗。"


    我想他想这话一定想了很久了,这不是他说话的风格,对我的思念让他变得像个文绉绉的诗人。


    我主动吻他。


    在爱里沉醉。可是在沉醉的边缘,我怎么想起的是另一双眼睛?


    我还是打算回南方的。


    我不是那种不守诺言的女孩子。


    可我还没有回去就得到了汉文母亲去世的消息。


    电话是打到我家里的。妈妈说:"纪汉文找你快找疯了。一天十个电话不止,我们打过明阳的手机了,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有,明阳没有告诉我。


    我再打汉文手机,关机。


    我突然觉得很想那个寂寞的有钱的男人,我觉的自己有些对不起他。我还不知道我的不告而别在她母亲突然的去世里起了多大的坏作用,但最起码,我不敬业。


    再也不好意思跟他提钱的事。


    也不敢再和他联系。


    我没想到的是还是收到了纪汉文的支票。


    他给了我四倍的酬劳,我一辈子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只是我再也没有见过纪汉文,我打听过他的消息,想把钱还给他。最后才听说他移民了,去了一个叫澳洲的地方。


    结婚前,我收到过一张来自澳洲的明信片,没有地址。


    我想是纪汉文寄的。


    我没有告诉明阳,把它塞到了抽屉里。


    我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当我煮一碗面吃的时候,偶尔会想起纪汉文,想起他吃着我煮的面的时候对我说过:"你可以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我的确做了一个很好的妻子,明阳也这么说。


    只是不知道汉文是否还寂寞,满天星星中,可有一颗是愿意靠近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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