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9 拒绝是不是一种罪过
3个月前 作者: 玄默
第二天早上天气不错。
宋书铭八点准时醒过来去给维安准备早餐,他将烤好的面包端出来,回身却看到维安站在客厅中。
她带着他给她挑的一副淡粉色眼镜,看上去倒显得比以前可爱了。
可是脸色却很不好。
恳宋书铭看了看时间,劝她说,“还早呢,可以多睡会儿。”
维安站着不动。
“我的眼睛恢复得差不多了,把手机还给我。”
让宋书铭拿给她看医生的建议,“再休息两天,现在还是不要看屏幕,它们本身就对视力有影响。”
她固执地看着他,“你就是怕我和外界联系。你想把我关起来。”
宋书铭放下手里的牛奶走过来,“为什么要这么想?过了5月10号,我送你回去上课好不好?这几天你的伤还没好,头上也还要换药,在学校多不方便。”
他拉她过去吃饭,维安却突然咬着嘴唇推开他的手,“我要回去。”
“好,那吃完饭我送你回去看看,多走一走,散散心也好。”
“不,我要离开这里,你也不肯对我说实话!我明明都听见了……你知道乔御他们做了什么是不是?昨晚……我一直在想,他不会这么对我,即使他不喜欢我也不该这么对我,一定是程安妮,她恨我!”她越说越激动,无法控制情绪,宋书铭叹了口气强行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耐心地和她说,“Annie,你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不要让自己神经太紧张,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是个律师,只要我调查清楚拿到证据,一定会让这件事妥善解决。”
她怀疑地看着他,他这才看清她双眼红肿,分明夜里根本没有睡好,也许……没有睡。
“不要这样好么,我很担心你。”他伸手过来将她额前散乱的头发整理好,又把牛奶推过来,“喝一点,可以镇定神经。”
“我没疯,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骗我,为什么连这种事你都要瞒着我?是我被人打成这样,再也不能画画了!你怎么能理解!”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现在必须先让你躲过5月10号,不然我和你都会后悔一辈子,那种失去爱人的痛苦我不想再重来一遍了。”
维安愣住,她看着桌上他为自己准备的早餐,又问他,“你以前也这么温柔地对你妻子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还小,只要我长大,就会和她一样?”
宋书铭却在这种时候笑了,“你竟然在担心我把你当做替身?你想错了。听话,我已经让澜城的朋友去找人调查这件事了,那条小路上还有碎酒瓶,证据一定能找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放松,等待结果,好么?”
“你不要来和我说这些!我根本不知道你那些神神秘秘的话都是什么意思……我很害怕,我昨天晚上突然想起来……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你和我不过是陌生人,你为什么要没有任何原因地对我好?我认识乔御已经四年了,可他却还能把我一个人扔在路边!如果……如果你哪天也伤害我,我连退路都没有……”
她慌乱地起身,像是想要逃开一样,“我不能再这么蠢了,我要自己生活,你把手机还给我,我要回B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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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书铭其实很了解她,如果不到绝望的时候,他的小Annie其实是个内心很固执的孩子,她不愿意麻烦家里人,出事后第一时间还在担心让她姑姑知道,可现在自己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都是那一通电话,让维安强压下去的怀疑爆发出来,她对这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可是她却说他们只是陌生人。
维安看着对面的男人微微皱眉,像是被她说的话刺到了一样,他突然拉住她,“你不能走。”
“为什么?”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身边,不管任何原因,如果你不肯信我,那就怪我也好,之后你就会明白。”
说完宋书铭竟然像是生气了一样,拉住她的手就把她往房间里推,“好好休息,我把早餐给你送过去,实在无聊可以看看报纸,但是不准开电视和电脑。”
“你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B市,你们都想骗我……放手!”维安突然恐惧起来,他手上的力气再也不温柔,再也不是以前那样。
她本来就不太适应带眼镜,两个人拉扯之间,维安突然觉得眼前一片晕眩,她看到纯木地板突起,脚踩上去轻飘飘的,却突然变了颜色。
一片漆黑,夜晚的小路上只有她一个人被骗。
乔御说好回去给她过生日,最后却剩她自己抱着一幅画给自己唱生日歌。
宋书铭很爱他死去的妻子,一提到那个人,他眼角眉梢都是痛苦,可他却非要留下自己,甚至把自己和外界的联系完全切断。
原来他们都是魔鬼。
“我没有办法,Annie,你这么固执,我又不能现在说出来,你怪我也没办法。”宋书铭伸手将她过来把她圈在怀里,想要直接把人抱起来,维安瞬间惊恐地睁大眼睛,尖声叫起来,“放手!”
他一愣,发现她眼神不对,可是已经晚了。
怀里的女孩疯了一样不停咬他的手,“放开我……我没有做错什么,我只是想要有人能真心对我……你放开我!我不要……不要打我……我还要画画,别碰我的眼睛!”
“Annie?”他松了手,维安迅速地推开她躲到门边,吓得浑身颤抖,额头上都是冷汗,下意识地不停摸索着想要抓住些什么,突然听到Annie,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分明看到路口那辆车,狠毒地话冷冰冰透过车窗甩出来,“给我打她!”
宋书铭慢慢走过去,喊她的名字,“好好,你是维安,维安,你冷静一下,现在安全了,没事了,是我。你别害怕。”
他抚摸她带着凉意的脸,“别这样,你这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冷静下来,我不会伤害你,无论如何你应该信任我,我是你的……”
他几乎就要把他们的关系说出来,却生生忍了回去。
维安急促地吸气,靠在门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找回了一点正常的意识,她盯着他,突然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再见乔御。”
宋书铭松了一口气,以为她冷静下来,刚想抱着她哄她去休息,却发现维安再度推开他,同样坚定地说,“我也不要再见到你。”
“Annie……”
“我被夹在你们中间犹豫不决,每一次都是这样,我不能再这么下去,我已经为了我的犹豫付出代价了。”她突然格外平静地站起身,去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衣服出来,把宋书铭推出去关上门,一件一件换好,不管他在门外说什么。
恳然后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宋书铭最终坐在床边看着她,“你为什么不肯听话。”
“眼睛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如果好不了,我也不愿意被人关起来养着,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每句话都让宋书铭无话可说。
让她背上自己的包站在大门口,回身看他,“不把手机还给我就算了,我自己回去问顾梦梦。”
宋书铭没有出来堵住她,只是在屋里说,“别走,如果你离开,一定会出事。”
“我不敢相信任何人了。”她硬着口气说,转身的时候却莫名流出眼泪,明明完全不想哭的,那眼泪却像是自己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湿了眼眶。
维安抬手奇怪地擦掉,终究停下脚步,又回身看了看,小声和房间里的人说,“老师,我很感谢你,真的,但是……你不能理解,我的一切已经毁了,我不能再相信任何事,也许我不会喜欢别人了。”
因为没有人会像宋书铭对她这样好,几乎如同亲人一样,好像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过很多年的感觉。
可她却不敢交付百分百的爱情,“是我的错。”
维安带上门,她找不到电梯在什么位置,决定自己走下去,也好冷静一下。
她把眼镜留下了,下楼的时候,眼睛看不清,只能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
一层一层,就像图书管理螺旋状的木头楼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好像她永远都是那时候高高站在楼梯上的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侧着脸看他。
她拿着画笔,把他看书的样子一点一点画下来,如果不是用尽感情,怎么可能得到最高分?
她和他在路灯下亲吻,站在狭窄的路沿上走来走去,他扶着她,她就不害怕。
很多过去的话现在想一想只剩下心疼。
“我知道你喜欢乔御喜欢了很多年,现在不回答我没有关系,我会等你再长大一些。”
“我忘记你还这么小,我三十一岁了,今天的我对于你而言,嗯……大了十二岁了,我们有很多代沟。”
她也曾回答过,“其实我知道老师对我很好很好,有的时候我很希望看到老师,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再也不用害怕了。”
眼泪还在流,可她明明一点也不想哭,反倒像是解脱了一样。
那天早晨是维安在出事之后第一次走上街,她发现春天的阳光太过刺眼,让她眼前一阵一阵发晕。
空气里有浓重的花香,鼻子也很不舒服。
视野里所有的光圈都凝成白晃晃的一片,像是隆冬时节下了雪,她走得久了,竟然觉得有些恶心。
维安不得不面对现实,她的眼睛真的坏了,那天晚上遭受过的一切都不是噩梦。
她除了往前走,别无他法。
路上似乎有很多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经历过什么,她有浅浅的长头发,但却好像受了伤,额角还有纱布,头发也没有很好地梳起来,苍白着脸,越发地瘦弱下去。
她一个人背着大大的双肩包,很费力地向前行走,似乎每走一步都要想一想,却又憋着一股劲儿不肯停下来。
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眼中一场路过的风景,那些冬日里苍郁的树木已经再度开出绿意,她却只在冬天鲜活。
到了现在,万物复苏,她却要渐渐枯槁下去,看不见,看不清,也不想再看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维安不太熟悉宋书铭家楼下的位置,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公交车,她只好伸手拦出租,可是她现在的视力连车上是否有人都看不清楚,徒劳地站在路口挥了很久,也没有一辆车停下。
就连这个世界的冷漠都在她最最狼狈的时候爆发。
维安彻底死心,她背着自己的包,不停往前走,依稀冲着G大的方向徒步走回去。
一直走到下午她才终于回到校门口。
今天是星期六,G大里没有上课的学生,校园安静。
将近两个星期没有回来,学校里整体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了,那些曾经萧条的花树开得繁盛,桃花正好。
她记得出事前自己曾经走在那一排桃花树下,还在想那副画面多么适合画下来,可现在的她即使想要记录,也缺乏准确的调色能力了。
天堂地狱,有的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
维安慢慢顺着小路往宿舍楼走,身边快步经过两个周末没有离开学校的女生,她们挽在一起窃窃私语,恰好被她听见。
左边的人声音隐秘地问,“你看晨报了么,大头条啊,联丰集团的总裁因为涉及洗黑钱的事情被捕了,就是咱们学校乔少他爸爸吧?”
“是,可那不是好久前就说过了么,据说还有行贿,还一连串揪出了不少高官呢。”
“对啊,金额巨大……据说这回完了。可是早上起来的报纸又说他们继续上诉了,对判决结果不满,不知道是谁暗中帮忙,法院重新取证,竟然声称证据不足,开庭时间延期……绝对是背后有后台,不然他们家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
右边那个女生停了停往前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地说,“对了,他和他那个女朋友都退学了!”
“啊?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那天去教务科补办学生证的时候看到程安妮了,她趾高气扬地在楼道里打电话,说办好了,七月份就出国。应该是他们俩一起走,不然不能这么凑巧都退学了。”
维安恨不得捂住耳朵,她迅速转身想要从旁边的路绕远走回去,但那两个人越说越激动,声音大得很,“喂,我想起来了,程安妮家里可有高干后台,会不会是……”
“靠!不会吧,这年代还有什么政治联姻呢?”这么无趣的故事让人没有关注的兴趣。
“别说那么老土行不行,人家本来是自由恋爱的,这不是正好帮彼此家里一把么,要不他们何必现在急着往国外跑呢?没准之后花点钱打通关系,移民之后就可以直接结婚了。”
恳毕竟都是成人了,结婚这种事情,听起来很遥远,但确实也不是不可能的。
维安越走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直到把那些烦人的声音甩在身后。
是是非非是真是假都没关系了,乔御走了也好,她真心实意地希望,从现在开始,今生再也不会和他们有任何关系。
让她抬眼看到老校长的塑像依旧还像以前一样,他静静注视着校园中的一切,远处是图书馆,尖顶的钟楼还轮廓分明,即使不像以前那样看得清楚,它也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生活还要继续,没有什么会因为她的难过停止。
曾经这里有人靠着塑像抽烟,在清晨的薄雾里美好如初,那是少年面庞,如同高中时候每一个补习的傍晚,他逼着她背英语,自己却先睡着。
那些侧脸,那些情书,那些再也不能被回忆的画面,早就随着那副薰衣草园里的画被现实撕裂了。
维安遥遥盯着图书馆,直到看得头晕也不肯收回目光,她对回忆里那个少年说,也是对宋书铭说,更是对自己说。
“再见。”
从今以后,再也不见。
维安回到宿舍才发现顾梦梦不在,于是她只好躺回去闭着眼睛休息,走了太久,日光刺眼让她很难受。
迷糊糊地想要睡一会儿,明明浑身很累,脚都走疼了,却根本睡不着,好像心里一直惶惶地觉得不对劲。
星期六,顾梦梦那么一个好学生,没事的话,能跑去哪里呢?
她翻身起来,终于找出宿舍里好久不用的座机电话,费了好半天工夫才插好接通,然后打给顾梦梦,可她却好像没注意手机,一直无人接听。
她想起顾梦梦有时候会把手机调成振动,于是她心里抱着希望又打给郑志摩,说不定他们一起出去了。
“喂?您好,这里是G大篮球社社长的专属手机,请问您有什么事?”郑志摩的声音拿腔拿调地响起。
维安竟然被他逗笑了,好久没听到郑志摩这样熟悉的语气,总算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她和他解释,“我是维安。”
“啊?维——安——同学!你怎么样了?梦梦说你受伤了回不了学校,到底出了什么事?应该报警啊!我们要相信警察的力量,出了事找民警……”
“哦,我没事,现在回宿舍了,我是想问问,梦梦和你在一起么?让她接一下好么。”
郑志摩那边突然停了一下,也不唠叨了,为难地说,“可是梦梦不让我说她出去了。”
“为什么?”维安瞬间紧张起来,手心里的汗意发凉,连不安也无法掩饰。
电话里的男生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露秘密了,他似乎挠了挠头,有点郁闷地说,“我也纳闷啊,天气热了,本来说好我今天陪她去市里买件衣服,结果她突然改主意了,就和我说要去找个人,我问了一句……哎哟!不行不行!梦梦叮嘱过我的,她不让我告诉任何人她去找宋老师了。”
维安手里的听筒噼啪砸在了桌上。
“喂?喂?维安同学!你怎么了!”另一端的人明显觉得气氛不对,嚷个不停。
“她去哪里找他了!什么地方!”她几乎急了,吓得电话另一端的人颤巍巍地回答,“那个……梦梦不告诉我,但我觉得不甘心,偷偷跟着她走了一段,看她跑去学校东门了……然后有个穿米色衬衫的男人和她去了快乐咖啡……我对此事表示抗议!哼,等梦梦回来看她怎么跟我解释!”
维安直接挂上电话,转身跑出宿舍。
宋书铭,他到底还想要做什么!他把她留下来不和外界接触,说是怕她和乔御联系,可现在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眼看留不住她,他竟然偷偷来联系顾梦梦!
日光灼灼,凡有阳光的地方都有阴影,这一切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维安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撞开快乐咖啡的大门。
店员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刚想拿着菜单过来,却被她的样子给拦住了。
她的头发都黏在脸上,跑了太远的路,面无血色。
玻璃门上倒映出来的影子连维安自己都不敢再看,难怪别人要吓坏。
她直直地往里走,这里空间不大,果然,她绕过竹帘就看到角落里的咖啡桌,桌边坐着两个人。
穿着米色衬衫的男人脸色显得十分忧心,他轻轻敲击桌面,低着声音说,“她现在情绪很激动,谁也不肯信,我没有办法拦住她,只能让她一个人走了。我担心她逼着你说出来,所以希望你能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