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3个月前 作者: [韩]金朗
    秀雅只穿着睡衣站在正煦面前。


    “你干嘛?怎么在这里?”


    正煦非常紧张。


    半夜三更,秀雅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她又不是鬼。而且只穿着睡衣!她可是个大姑娘啊。


    “这是我家。在我家我不能随便走动吗?”


    “我知道是你家,我问为什么在这里。”


    “你睡得着吗?”


    秀雅坐在床沿上问正煦。正煦本能地往后挪了身子。


    “怎么了?你躲开我?”


    “我没有啊。”


    其实正煦紧张得要死。因为没开灯,屋子很暗,而秀雅只穿着睡衣叫醒了他,还坐在床沿上。这一切都使正煦极度紧张,但另一方面他心里正在起微妙的变化。


    “我睡不着所以来看你。你睡得像死猪似的。你是不是常常在外面睡觉,习惯了?”


    “因为我很困……”


    正煦不好意思地回答说。


    “我可睡不着。”


    “所以你想怎样?”


    “想聊天。”


    “聊什么聊啊。都几点了,你不睡了?”


    看着正煦一本正经的样子,秀雅忍不住笑了。


    “快去睡吧。”


    正煦冷冷地说。


    “我说睡不着。”


    “你不是喜欢学习吗?回房学习去吧。要是让你妈知道了,她会怎么看我呀?”


    “会认为你是不知廉耻的小子。”


    秀雅满不在乎地回答,说着说着还慢慢把腿放到床上来了。正煦不得不再往后挪了一点。


    “你到底想干嘛?”


    正煦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很不耐烦地问秀雅。


    “你看我像狐狸精吗?”


    “什么?”


    “感觉你现在很怕我会吃了你。”


    “就你?算了吧。”


    “我怎么了?”


    “丫头,不是我怕你会吃了我,而是我怕我会吃了你。”


    “你吃我,应该是我害怕才对啊,怎么现在害怕的是你?”


    “你好像还不明白十九岁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好了,你快去睡吧。”


    正煦显得很认真。


    “十九岁的男人怎么了?”


    秀雅笑嘻嘻地问。正煦真不明白秀雅现在还能笑得出来。到底她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会是什么坏念头吧?


    “十九岁的男人,就是说……有时候明明知道这么做不对,但还是会去做。不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认为自己做错了,毫无顾忌地去做。”


    “去做什么啊?”


    “去做……”


    “你别胡扯了。刚才你像个死人似的睡觉来着。醒来才两分钟而已,还能做什么事啊?”


    “对于十九岁的男人来说一切皆有可能。”


    听着正煦的话,看着正煦的脸,秀雅还是不停地笑。


    “所以呢?你怕你会做出什么事来吗?”


    “别问了,你走吧。”


    “不想和我说话了?”


    “你让我怎么跟你说好啊。你真的不明白……”


    “正煦。”


    秀雅打断正煦的话,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我肚子怪怪的。”


    “怪怪的?现在?疼吗?”


    “不是,刚才在补习班时就有点怪怪的。好像很痒。”


    正煦本想让她挠痒,可觉得在这种情景里还是不说为好,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正煦。”


    “求你了,秀雅。别这么叫我。别!”


    正煦咽下口水,然后说道。


    秀雅可能真的不知道。一个大姑娘只穿着睡衣三更半夜到男孩子住的地方,那么亲切、那么温柔、那么有磁性地叫男孩子的名字,男孩子会有什么反应?她可能真的不知道。


    一个十九岁的男人是很危险的,比起二十岁、三十岁的男人还危险。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这一点。身上穿的睡衣有8个纽扣又怎么样,有80个纽扣也无济于事的……


    “为什么?”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正煦头都大了,着急得嗓子都快沙哑了。他刚要说什么,突然,秀雅一把抱住了他。正煦的心脏再一次停止了跳动,而这次是在秀雅怀抱里停止的。


    “只是,刚才下雨时你来接我……从那时开始肚子怪怪的。好像痒,又好像热,这种感觉还是第一次有。其实在补习班门口就想这么抱你了。你等我很久了吧……我被你感动了。感觉真的很美妙,因为你来接我。”


    秀雅在正煦耳边喃喃细语。


    “你知道被爱的感觉吗?”


    “……”


    正煦没有回答,只是咽了口水。


    “也许现在明白了什么叫做被爱。真的很美妙。”


    “我……爱你。”


    正煦轻声细语、陶醉地说道。


    “撒谎,我们才认识一个月而已啊,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内爱上一个人?”


    “可以的。”


    “正煦。”


    秀雅又叫了正煦的名字。


    可是接着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抱着正煦的脖子不放。


    “说吧。”


    “谢谢。”


    正煦突然觉得秀雅的声音是如此的凄凉。凄凉得都不像是秀雅的声音了。她怎么了?她总是很自信、高傲,好像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痛苦,可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凄凉?


    秀雅放开了正煦。


    “就是想说谢谢。不说这句话我睡不着。”


    秀雅微笑着说。正煦渐渐适应了房间的黑暗,也能看清秀雅的脸了。现在才发现秀雅的表情很悲伤。


    “秀雅……”


    “现在睡吧。”


    秀雅站起来了。


    “秀雅。”


    正煦抓住秀雅的手。


    “我……我会好好爱你的。”


    正煦说的是真心话。虽然还不知道秀雅是否需要爱,但他还是想这么说。想说他会好好爱她。正煦真的想好好爱秀雅。


    秀雅偷偷凝视正煦的脸。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凝视。


    “嗯……”


    正煦下床,走到秀雅面前。


    “我会好好爱你的,相信我。”


    正煦好像是在向自己保证,而不是向秀雅保证。秀雅点了点头,然后静静地把手放在正煦胸前。可能秀雅能感受得到正煦的心脏跳得有多厉害。一个十九岁的血气方刚的男人正拼命忍住欲望。秀雅肯定能感受得到。


    正煦用手包住秀雅放在自己胸前的双手。秀雅挪开正煦的手,小心地把脸贴在正煦的胸口上。刚才秀雅说肚子既痒又热,可现在正煦感到全身都痒、都热。他默默的让秀雅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秀雅抬起头,静静地抚摸正煦的手,然后转身出去了。


    秀雅一走,正煦终于松了口气。他感到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当然不是因为讨厌秀雅,而是因为他受到了一种用语言难以形容的刺激。正煦整个人瘫在床上,机械地拉过枕头抱在怀里。就好像枕头是秀雅似的。


    秀雅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别人没法理解的奇怪的孩子。而就是这个奇怪的孩子,让正煦爱得死去活来。


    秀雅一看到停在家门口的黑色轿车,马上就知道是谁来了。她狠狠地咬了下唇。倒不是因为怕他们找上门来,绝对不是。只是因为珍希被他们弄得都直不起腰来,所以秀雅才气得浑身发抖。她不敢在外面耽搁,迅速跑进屋去了。


    “秀雅来了。”


    珍希这才放下心,起身走到秀雅前面。


    秀雅心情还不错。因为珍希看起来理直气壮。


    “我回来了。阿姨我回来了。”


    跟往常不一样,除了跟佣人以外,秀雅还跟珍希打了招呼。僵硬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人就是比秀雅大二十八岁的同父异母哥哥。那个人正盯着秀雅看,而秀雅也毫不示弱地跟哥哥对视着,脸上露出浅浅的微笑。


    “您好。您好,朴律师。”


    俞会长全当没听见秀雅的话,倒是朴律师微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是周末,下课有点早啊。”


    “是的。”


    朴律师是一位已经有四个孙子的老人,他不仅是老会长的律师,也是现任会长的律师。以前的老会长就是秀雅的爸爸,现任会长是秀雅同父异母的哥哥刘兴寿。


    “现在吃饭吗?”


    珍希接过秀雅的书包问秀雅。秀雅点头答应。


    “那我去吃午饭了。这里需要我吗?”


    “当然需要。”


    俞会长面无表情地说道。


    “还是等我吃完午饭再说吧。妈,您有没有招待客人吃饭?”


    秀雅故意把客人这个词念得非常有力,好像就是要让俞会长听清楚似的。


    “他们都吃完午饭来的。”


    “朴律师,我去吃饭了。”


    “好,快去吧。”


    秀雅很有礼貌地向朴律师鞠躬,然后去了餐厅。


    “中午吃什么,阿姨?”


    “周六是辣白菜炒饭。已经准备好了……。”


    “好啊,我很想吃。”


    “什么时候考试?”


    珍希跟着秀雅走进来问了一句。


    “这个月末或下个月初会有模拟考试。”


    “你早晨没吃药吧?”


    “哦,我忘了。”


    “正煦早晨走好没有啊?”


    “应该走好了吧。他今天是值日生,走得比我早。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辣白菜炒饭真好吃。”


    “你怎么不问他们来我家做什么?”


    “早晚会知道的。”


    “他们来……”


    “别说。我不想听。他们肯定都已经算计好了才来我们家的,我现在想这个问题只会头疼。与其头疼,还不如什么都不想,过会儿看他们怎么说。”


    “……知道了。”


    “再给我点汤吧。”


    “给你。”


    秀雅并没有因为外面有人等她而加快吃饭的速度。她还是照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吃完饭后,慢慢走到客厅。


    “秀雅,要不要香蕉果汁?”


    “嗯。”


    秀雅冲阿姨微笑,然后回头看了看俞会长。


    “高三了吧?”


    “是。”


    “成绩怎么样?”


    “您不是知道吗?要我再说一遍吗?”


    “你二年级末全校排名第四。”


    “对。”


    “想考哪个大学?”


    “还没定呢。”


    “现在应该有目标了。有了目标才能更努力学习啊。”


    俞会长的表情很不自然,似笑非笑。


    “我平时就非常努力学习。而且我可以进韩国任何一所大学的任何一个专业,所以不必现在就考虑上哪个大学哪个专业。我要慎重再慎重,好好规划自己的将来。”


    秀雅好像知道俞会长所说的“努力”背后隐藏的含义,所以滔滔不绝地回答他。


    “秀雅。”


    “嗯?”


    秀雅望着珍希。


    “朴律师有话想跟你说,能换个地方说话吗?可以去书房。”


    “不必了,这里就很好。请您说吧,朴律师,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是啊,很重要。”


    朴律师从包里取出一堆文件。


    “你现在高三了,明年就要毕业了,所以现在是时候跟你说这些问题了。就是你爸爸给你留下的遗产中最后那个部分。”


    “酒店的股份我已经拿到了。您是说经营权问题吗?”


    “是啊,就是那个。”


    “有什么问题?”


    秀雅好像在强调她不会放弃爸爸留给她的任何一个东西,而且刚才说的话就是说给俞会长听的。


    “你有什么能耐经营酒店?”


    激动的人不是朴律师,而是俞会长。


    “我就是能经营好。”


    秀雅自信地说。


    “凭什么?”


    “凭什么是我的事情,不用您费心。”


    “你的事情?谁给你的权力。”


    “谁给我经营权,难道您不知道吗?”


    “小丫头片子跟长辈怎么说话呢?你别得意。”


    “我刚才目无尊长了吗?对不起。我并没有得意什么。您误会了。”


    秀雅连道歉的语气也咄咄逼人。


    “你对经营一窍不通。你也知道我们酒店的历史非常悠久。我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做的荒唐事还少吗?”


    “您是在说我吧?”


    “不是说你。”


    “那就是妈妈喽?最终还是牵涉到我。因为那荒唐事,我才会来到人世间的。”


    秀雅说得很平静,也很沉着,但话里也带着刺。


    “您担心酒店毁在我手里吗?这个不用担心。经营酒店靠两个有独到见解的专业人士就可以了。”


    “你想把酒店交给外人?”


    “到我长大成人为止。”


    “你现在不是自以为都长大了吗?”


    “当然我已经长大了。但是大人也不见得什么都能做得好啊。”


    珍希因为紧张,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可心底里却很高兴女儿这么有骨气。秀雅在这一点上不像自己,而像她爸爸,完全就是她爸爸的翻版。自信、不屈不挠、沉着。


    连他的大儿子和其他儿子们也根本不是秀雅的对手。虽说他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真的比不上秀雅。如果秀雅是男孩儿,没准会继承整个家族产业。不,或许连一分钱都得不到。幸亏是个女儿,老会长才会给她留下那么多财产。他在弥留之际还惦记秀雅以后怎么生活下去。可见他是非常疼秀雅的。


    珍希通过秀雅的表情、眼神、嘴形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丈夫。


    “别跟我耍嘴皮子。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


    俞会长严肃地说。


    “您是想让我放弃经营权吗?”


    秀雅盯着俞会长的眼睛说道。


    “您是想这么说吧?”


    “那还用问。”


    “酒店,那是爸爸送给我的礼物。我不会把自己的礼物送给别人的。换了别人也会这么做的。”


    “所以呢?”


    “因为是我的,所以我当然不会放弃。”


    “放肆的家伙。”


    “爸爸告诉我做人一定要堂堂正正。我也是一直这样生活的,堂堂正正、自信地生活。爸爸说在任何人前面都要挺着腰杆,即使有人赶我到刀架子上,也不要屈服。想屈服的话干脆一开始就死了算了。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非常自信。因为是爸爸教的。难道爸没有教过哥哥吗?”


    “你叫谁是你哥哥?”


    俞会长大喊了起来。意思是说像你这样的丫头不可能跟他成为一家子。


    “那好啊。既然不是兄弟姐妹,我就更不应该放弃属于我的权力了。您说一百遍、一千遍也没用。我的就是我的。”


    秀雅面无表情地、寸步不让地跟俞会长针锋相对。


    “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没有什么损失。要么自己经营酒店,要么卖掉,我可以按我的想法去做。朴律师也在这里,我把话说清楚。”


    俞会长的脸部肌肉开始抽筋。


    “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秀雅甚至不给俞会长思考的时间。


    “小丫头装得像大人似的,你不知道你有多滑稽。”


    “一个小女孩儿装得像大人一样,目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权利。而有些大人却要从孩子那里抢东西。真不知道到底哪个更滑稽。”


    “你说什么?你这放肆的臭丫头!”


    俞会长脸憋得通红,大喊大叫了起来。


    “朴律师。”


    秀雅叫了一声朴律师。他一直默默地在听俞会长和十几岁少女的争论。


    “我高中一毕业就可以了吧?我一盖章酒店的经营权就归我了是吗?”


    “……是的。”


    “法律会严格保护爸爸的遗言,是吗?”


    “当然。”


    “我一毕业就立即盖章。”


    秀雅的语气异常坚决。


    “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如愿。”


    俞会长的眼睛气得都冒出了火焰。


    “没有理由不能如愿。您想怎么阻止我?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秀雅跟俞会长对视,然后戏谑地说到。


    “秀雅。”


    珍希想要制止住秀雅,却晚了一步。


    “你这该杀的臭丫头。”


    “不可以!”


    俞会长好像要打秀雅,从沙发山猛地站了起来。珍希拼命用身体护住秀雅,朴律师也劝阻俞会长。


    “你敢碰我女儿,我决不会饶了你的。”


    珍希大声喊了起来。


    “秀雅,这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这么说?快赔不是。”


    朴律师责怪秀雅说道。


    “不。爸爸的遗言没有违反法律。可他不想让我如愿,我只能认为他要对我下手。怎么样?是不是说到你心坎上去了?”


    “不要脸的婊子。”


    俞会长咆哮着。现在连阿姨都出来护着秀雅了。


    “不要脸也是爸爸教的,大喊大叫也是他老人家教的。您知道我爸是谁吧?你打呀,快动手呀。我会把事情闹大的。”


    “什……什么?”


    俞会长气得快要休克了。


    “再怎么闹大也没用。这我清楚。但至少可以伤你的自尊啊。”


    秀雅不屈不挠。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弃的!”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都吵死了,烦死了!”


    珍希发狠地抓住秀雅。


    “走吧,快走吧。说什么都没用。秀雅的就是秀雅的。不是我们抢来的,也不是偷来的。是老会长留给我女儿的。恐吓?少来这一套。这是我家,是秀雅的家!”


    珍希发疯似的大喊大叫。


    “你别骂秀雅了。她的血管里流着你们家,你父亲的血,性格也是遗传的。决不会妥协的。难道你不明白吗?这孩子不知道什么叫退步。快走吧。再有什么别的想法时过来吧。不要像今天这样什么法子都没有就想空手套白狼。阿姨把秀雅带到楼上去吧。快。”


    “秀雅,快回房休息吧。”


    “不,我就在这里。”


    秀雅一刻也没有从俞会长脸上移开过视线。


    “秀雅!”


    珍希撕心裂肺地叫喊着,可秀雅还是没动。反倒是俞会长动身了。他面如土色地离开了客厅。朴律师尴尬地看了俞会长一眼,转身再看秀雅。


    “秀雅。”


    “门都没有。我连10块钱都不会放弃的。”


    秀雅冷冰冰地说道。


    “您慢走,朴律师。我上去了。”


    秀雅郑重地跟朴律师说再见后回到二楼房间去了。


    “朴律师,真是难为您了。实在对不起。”


    珍希尽量平静地说。虽然嘴里这么说,可说实话,不管是朴律师还是俞会长,珍希都不觉得对不起他们。甚至可以说刚才很痛快。当然,刚才到了最后秀雅确实过分了,但那过程,珍希还是相当满意的。


    秀雅刚才说出了珍希想都不敢想的话,做出了珍希做梦都不敢做的事情。她是那么自信地面对俞会长,打垮俞会长的。不管是非对错,心里总是非常痛快的。


    “那我先走了。”


    “慢走。”


    珍希送完朴律师竟自走到秀雅的房间去了。


    “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妈会来。”


    秀雅看着珍希微笑着。这很让珍希感到意外。她现在静静地听着音乐。


    “这是什么音乐?”


    “电影音乐。”


    “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对。但我不想看到你被人打。今天你没必要那么刺激他。”


    “是啊,我也知道。但我刚才太愤怒了,所以……”


    秀雅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妈是不是觉得那个人很了不起?其实他很愚蠢。你看他说话的样子就知道,一点人格都没有。傲慢和偏见是最大的无知。我不明白爸爸到底怎么教育他们的。大儿子就那个水平吗?真丢人。血管里流着跟他们一样的血,真让我丢脸。”


    “你更傲慢无礼。怎么说他也是海京集团的会长啊。他决不是你这小丫头能怎么样的人。”


    珍希觉得秀雅太自以为是了,应该让她适可而止了。秀雅有时候确实做得过分。不是有时,而是常常。虽说是女儿,但也讨厌。


    “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不是傲慢。我真的很为海京集团担心。像他那种人担任海京集团的会长能不让我担心吗?”


    “你差点被他打,知道吗?”


    珍希撇了秀雅一眼,不无埋怨地说道。


    “妈希望我被打吗?”


    “竟说瞎话。”


    珍希皱着眉头,责怪秀雅。


    “妈你知道吗?我早就看穿了他。”


    珍希不明白秀雅说的话。


    “他非常清楚我不怕他,也知道我是个傲气十足的有勇气的女孩儿。所以他才没有打我。他知道这没用,而且知道别人会拦着他。妈可能不知道一个人到底有多敏感!他其实早就察觉到我的勇气和我的愤怒了。”


    “你怎么知道?你什么都自以为是。其实不是。你还小。你怎么像老人似的、像巫婆似的什么都装懂?你以为他真的对付不了你吗?”


    珍希稍微嘲笑了一下秀雅。


    “妈!”


    秀雅认真地看着珍希。


    “干嘛?”


    “你希望我被他打败吗?希望我那么惨败吗?”


    “那倒不是……”


    珍希被这突如其来的反问没了主意。秀雅继续向珍希发问。


    “或者是,我替妈出了口恶气,你觉得很痛快,但又想不能就这么让我自以为是,所以嘲笑我,是吗?”


    “你说什么啊?”


    秀雅一字不差地猜中了自己的心思,着实让珍希吓出冷汗来了。


    “我说的没错吧?”


    “不要拿老妈开涮。我可不是你朋友,我是你妈!”


    珍希现在只有招架之力。


    “我最不喜欢像妈这样的人。表里不一。”


    “你……”


    “妈你就放过我吧。想继续责怪我的话,就请你出去。”


    秀雅翻过身去了。


    “坏透了,你这丫头。”


    “我知道。”


    “坏丫头,你坏透了。”


    珍希涨红着脸责怪秀雅。


    “晚饭前我要学习了。别叫我。”


    “他也来怎么办?”


    珍希终于说出了心里头最担心的事情。


    “不会,他不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他不会像俞会长那么傻吧?俞会长也不会把今天的糗事说出去的。别担心了。如果他来,我们就不让他进来。这里是我家,我有权这么做。还有妈,别总是担心什么。总担心狼来,狼真的会来哦。你就顺其自然吧。会没事的。”


    “你像个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只要不碰我的雷管,它就不会爆的。”


    秀雅笑着回答。


    “吃完药再学习吧。”


    “帮我拿上来吧。”


    “知道了。”


    珍希拿着药和水果来到秀雅房间的时候,她正坐在窗台上俯视着院子。


    “吃药吧。”


    “我们家真好,妈。”


    “是啊,我也很喜欢我们家。”


    珍希把药递给秀雅,她先是闻了闻,然后一口气喝完了。


    “院子这么大,不要浪费。养一些鸭子怎么样?”


    “鸭子?它们整天呱呱叫,会吵死人的。我可受不了吵闹。”


    “是吗?那狗呢?这附近好多人都养狗。”


    “不是好多,是全都养狗。”


    “我们也养一只吧。不要警犬那样的狗,我要看起来温顺一点的,比如牧羊狗。就是身上有很多很多毛,看起来挺老的那种。”


    “谁养啊?你养?”


    “跟阿姨问问。能不能养只狗。”


    “不要。不是我不喜欢狗。冬天或者下雨的时候狗狗在外边多可怜啊。”


    “哦,那倒也是。算了。”


    秀雅走下窗台,坐在椅子上了。


    “现在还担心吗?”


    “现在不担心了。”


    珍希有时真害怕秀雅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读懂她。


    “妈去做按摩吧。这几天你好像憔悴了很多。”


    “啊?是吗?”


    珍希摸着自己的皮肤装作很惊讶。


    “不想去逛街买东西吗?”


    “不了,我想休息一会儿。”


    “现在有很多春季新商品。你也得买几件衣服了。”


    “不用了。”


    “好吧。”


    珍希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珍希出去后秀雅悄悄锁上房门,走进浴室,然后又锁上了门。她喝了两大杯水以后把头栽进便池里把中午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她吃的辣白菜炒饭一点都没有被消化掉。


    秀雅早知到自己会吐出来。但她一定要吃午饭。因为要让他们看到自己毫无畏惧、堂堂正正,要让他们看到在自己不会屈服。


    果然像秀雅所想的那样,俞会长一走,秀雅回到房间以后,头就开始剧痛起来,甚至想吐。因为珍希她才咬紧牙忍住的。


    珍希,珍希实在是太软弱了。要是珍希知道秀雅因为刚才的事情承受着这么巨大的痛苦,以至于把一小时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会多么担心啊!她会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下来。


    秀雅也没有办法。想要保护弱不禁风的珍希,只能是自己成为狠毒的丫头。


    秀雅流下了眼泪。不知是因为呕吐,还是因为自己都厌恶自己的处境。她的眼泪是不能让珍希看到的。她的眼泪是那么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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