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长毛象

    拿都如整晚都翻来覆去。


    丽拉曾经为一束小小的、普通的花感到幸福，现在却连他辛苦抓来的鲜嫩的野兔都瞧不上了。应该送给丽拉一份大大的、隆重的礼物吗?


    天空中最后一点星光淡淡地隐去，黎明的曙光渐渐来临，东方黑黝黝的天空中，朝霞升起。


    拿都如把打猎的工具一件件收拾好，把磨得锃亮的石头斧子别在腰间，用驯鹿的筋把结实的黄牛皮鞋捆得紧紧的，怀里装好锋利的石刀和用来做弹弓的光滑的皮绳儿。


    "哼哼，这下子……"


    缩着肩膀的拿都如望着熟睡的丽拉。一缕朝阳照射在丽拉的脸上，拿都如开心地笑了。


    "稍等一下，我一定为你带回来让你感到幸福的礼物。"


    拿都如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奋力跑去。


    拿都如想要找的是什么呢？岩石边儿盛开的野花吗?当然不是，这怎么能挽回怒气冲天的丽拉的心。


    拿都如一整天都奔走在岩石山上、沙坡儿间、灌木丛里。到了晚上的时候，拿都如抓到了两只野黄鼠狼和一只野兔。这是足够吃三天三夜还富余的粮食。


    但是，这还不算是拿都如希望得到的。拿都如希望猎到更大、更像样、更稀罕的猎物。那种让丽拉眼睛瞪得溜圆、嘴张得好大，那种让丽拉幸福得目瞪口呆的东西。


    现在抓到的野兔和黄鼠狼不过是打打牙祭的小菜。


    "等着吧，长毛象，我要去抓你。狂野粗暴的屠杀者，火山种族的猎手，我！拿都如要上路了。"


    长毛象，火山部落猎人之间的永恒话题。


    它随便甩甩脑袋，就能撂倒三四个猎人；它块头大得像岩石山，皮厚得连投枪都插不进去……


    许多年轻的猎人抓长毛象上路后，就再也没回来。即便是偶尔有人回来，不是断了胳膊腿，就是变得疯狂痴呆。


    "可是，我拿都如不害怕，一定要抓住长毛象。"


    话虽这么说，拿都如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


    但是，为了让丽拉高兴，拿都如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吃着烤得香喷喷的长毛象肉，丽拉肯定会幸福得不知道该怎么好。


    拿都如独自幸福地幻想着，幻想着丽拉的可爱模样。


    奔走了一天，但是长毛象没有出现。


    "这家伙，一般不轻易露面。如果随便就能找到的话，就不是长毛象了。"


    拿都如双眼冒火，徘徊在被白雪覆盖的旷野、冰冻的河面、光秃秃的岩石山上。


    两天过去了，在荒地和岩石山交界的峡谷，拿都如发现了巨大的脚印和粪便。


    "长毛象！"


    拿都如有些惊恐。一堆粪便堆得高到膝盖，深深的脚印有一个火山人大。


    拿都如集中起精神。


    只有这样才能让丽拉高兴，谁都能抓到的一般的小动物不能给丽拉带来幸福。


    咬着风干的田鼠肉，拿都如思索着怎么才能抓住长毛象。枪啊、刀子啊、弹弓什么的都对付不了这个庞然大物，必须寻找新的方法。


    好一阵子后，拿都如拍了下膝盖。


    他决定在长毛象经过的窄小、狭长的小路上，挖一个大坑。挖了一整天，才挖出了一个深深的大坑。在坑上面铺上树枝和树叶，然后绑上黄鼠狼和野兔，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诱饵了，完美的陷阱。


    "碰上这个陷阱，再厉害的长毛象也只能束手就擒。"


    现在躲在一边等着就行了。拿都如想像着把庞大的长毛象拖到丽拉面前的场景，噗嗤一声笑了。


    哐！哐！哐！哐！


    拿都如以为是打雷的轰隆声。远处，峡谷对面一个巨大的山影在移动。


    "啊！山怎么会动呢？"


    那不是山，是长毛象。一个拖着长长的鼻子，浑身是土的庞然大物。拿都如像被冻掉了一样，顿时僵住了。


    野兽渐渐地加快了脚步，好像察觉到谁侵入了自己的领地而发飚。它怒气冲冲地来到陷阱附近，霎那间，脚崴了一下。


    "对，就是这样！"


    可是，长毛象迅速地把陷入陷阱的脚拔了出来，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嗷、嗷、嗷……"


    拿都如的表情顿时变得僵硬。


    发火的野兽呼哧、呼哧地喘着气。鼻孔里每冒出一次气，地上的尘土就跟着狂飞乱舞。拿都如连头都不回地撒腿就跑。


    哐！哐！哐！哐！……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震得地动山摇。


    "拿都如，这边儿，往这边儿跑！"


    好像梦中的幻觉，分明有人在岩石山上挥着手。


    "丽拉？"


    拿都如朝着丽拉挥手的方向跑去。啊！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喘得透不过气来。发怒的野兽长吐一口气，穷追不舍。


    好不容易跑到山坡尽头的拿都如，紧紧抓着丽拉的手腕儿。已经无路可逃，脚下是万丈深渊。


    "跳下去！拿都如！"


    拿都如面色发青。绝壁下，绿色的河水流过。拿都如紧闭双眼，一下子跳了下去。


    嗷、嗷、嗷……


    令人不寒而栗的野兽恐怖的吼叫声逐渐远去。二人坠入冰冷的河水中。


    过了好半天，他们才苏醒过来。丽拉的样子模模糊糊，肚子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


    "你想杀死我，所以把我推进水里的吧？"


    拿都如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却故意没话找话，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惭愧。丽拉没有回答，反问拿都如：


    "你为什么要这样？"


    "什么？"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让人担心。"


    拿都如无话可说。但是，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应该受到斥责的事儿。


    "这全都是为了你。"


    一副不懂就别问了的口气。丽拉最不喜欢这个样子的拿都如。


    一觉醒来，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正像丽拉担心的那样，拿都如走了。连续两天拿都如都没回来。于是，丽拉出来寻找。最后突然在岩石坡上发现了被长毛象追赶的拿都如。


    "如果没有我，你恐怕早就被长毛象弄死了。你知道吗？"


    拿都如默默地低下头。


    "我，只是……我只是想给你准备一件大大的、神气的礼物。到现在为止，你从来没有过的，也想象不到的礼物。"


    "是什么？"


    "长毛象！我想烤长毛象的肉给你吃！"


    拿都如耍赖似的拖着长音说。丽拉无可奈何。


    "我不喜欢长毛象！"


    "可是，长毛象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


    丽拉冷静地说："我不关心什么世界上最大的动物。"


    "那么，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吗？你给我采回野花儿的时候，我有多幸福……"


    拿都如噗哧一下笑了。


    "随手就能摘到的野花有什么好的？"


    "对，虽然它渺小、平凡，可是我就是喜欢。"


    拿都如不停地歪着头。


    "每天摘些破花儿有什么用……拿回来没多久就会枯萎，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喜欢长毛象的肉。抓住一只，可以抵好几天的粮食，放在阴凉处风干，还可以储存很久。可是，花有什么用，不能吃喝，没一会儿就会凋谢。"


    "每天给我摘花，不就行了吗？"


    "每天？"


    "嗯，就像吃饭、睡觉、太阳升起、河水流动一样，每天。"


    这时候，拿都如才似懂非懂。就好像天天吃饭，肚子还会再饿；天天睡觉，到了夜晚依然会困；今天日落，明日升起；昨日流水，今日不停一样……


    "爱你"是个口头禅？


    曾经有一位诗人说过："在我呼唤它的名字之前，它只不过是一个空壳。当我呼唤它的名字的时候，它来到我面前变成美丽的花。"就好像是谁被叫做花，就会变成花一样，只有告诉对方"我爱你"的时候，他才有存在下去的理由。"我爱你"的告白是不断确认心上人内心活动的一种方式。只有感受到被爱的时候，才能确认自己存在的价值，找到活下去的理由。爱情是一把钥匙，一把解开我们是谁、从哪来、以什么样的面貌存在的钥匙。爱，还是支撑我们生活的原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