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部分

    最顽强的意志和最坚韧的精神再度和死灵之王的意志相抗衡，试图再次控制这个身体。


    道格拉斯的上百身已经微微后摆，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闪避动作的前置姿势，但他的双脚却像钉子一样牢牢的钉在地面上，大半个身体前倾，似乎是在迎向势如闪电的黑色战镰！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居然会做出两种姿态完全不同的动作，同样也很难想象，一个人的意识会分裂出两种完全相反的意志，以至于让所有的动作都扭曲了变形了。


    精神世界激烈抗争还在继续，让身体做出了非常诡异的动作。


    死灵之王的意识是在闪避，道格拉斯的意识却在命令身体主动迎向致命的一击，这是在自杀。


    用自杀来摧毁自己的身体，才能让死亡的力量无处容身！


    后方的柳远藤沉默无语，左腿微微跨出小半步，右腿朝后绷的笔直，这是非常标准的弓箭步，精灵族的神子射手要攻击了。


    奇怪的是，柳远藤的手中并没有弓当然也没有箭，甚至没有摆出射箭的姿势，而是双手合什大声的祈祷着。


    柳远藤从来就不是牧师，但他祈祷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


    精灵族的父神已经陨落，就算祈祷声响彻天地也不会有任何回应，但他依然在祈祷。


    柳远藤本就是精灵族唯一一个神祗的唯一神子，祈祷已经是完全多余的举动，但祈祷声却愈发的洪亮了：“传承了千万年的精灵啊，最伟大的生命缔造者，我精灵一族最大的改变将在此刻出现，无论我所做的是对还是错，希望你们能够理解……”


    原来柳远藤不是向神祗祈祷，而是面对整个精灵族。


    随着越来越响亮的祈祷声，柳远藤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坚毅，清秀的面庞仿佛钢铁浇筑而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晕正从他的额头散发出来。


    光晕没有丝毫暴烈雄霸的气势，反而是那么的柔和，让柳远藤全身都闪耀着幽幽的金光。


    在柳远藤身体四周漂浮的金色光晕如同夏日夜晚的流萤，带着花香带着虫鸣，带着鱼跃莺飞的嗡响，仿佛置身于雨后充满生机的小河之滨，仿佛置身于芳草菲菲落英缤纷的林间圣地。


    柔和的金色光晕越来越亮，那是生命最本源的气息，是父神留给精灵族最后的礼物，也是柳远藤可以走向不朽的基础——柯瑞隆的神性碎片！


    这是世间最纯正最醇厚的生命气息，金色光晕照耀过的地方，就算是焦黑的废土，就算是灰白的灰烬之地，也萌发出了鹅黄嫩绿的枝丫，生命在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天地之间依旧蓬勃依旧充沛。


    飞舞盘旋的金色光晕渐渐散落在柳远藤的身上，密密实实层层包裹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茧。


    交错的光影猛然一亮，这个人型的金色巨茧如同离弦之箭，猛然“射”向“道格拉斯”！


    确实是激射而不是飞撞，柳远藤以他自己的身体为弓，以父神的神性为箭，射向化身成为死灵之王的道格拉斯。


    这是神性之箭，这是生命之箭，无从躲闪也无所谓格挡。


    在柳远藤的生命之箭撞上道格拉斯的身体之时，金色的光芒顿时裂开，如同飞蛾扑向篝火，以最热烈最欢跃的姿态纷纷融入到道格拉斯的身体当中。


    生命和死亡，同属于宇宙的根本规则，无所谓哪个更强大，但属性却完全相反。


    生命不可阻止，生命不能扼杀，就算是死亡，也只能诞生于生命之后，没有生命就无所谓死亡。生和死与光和暗一样，是同一个事物截然不同的两种层面。


    原来生命和死亡的融合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顺畅，就好像滔滔大河汇入无边无际的汪洋，不存在丝毫滞怠，也不存在任何阻碍。


    生命之神的神性在道格拉斯的神识之海中雀跃欢歌，与无边无际的死亡气息互相冲击互相融合，同时也互相抵消。


    生命萌发、绽放、成熟、衰老、死亡，然后再一次萌发，生命是一个永恒而又无限的循环，而死亡也是这个循环当中的一部分，原来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环节。


    被死亡气息淹没的神识之海中搅动起阵阵波澜，那片弥漫整个小宇宙的空洞和虚无已经裂开了。


    道格拉斯感觉很痛，那是一种从身体的所有角落传来的痛感，久违的痛觉才是生命诞生之初的第一种感受。痛的深入心扉，痛的酣畅淋漓，这是生命的感觉。


    “啊！”


    第十九章


    死亡永生


    惨烈到了无以复加的战斗，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死亡气息，还有一个全身破碎只剩下脊骨和透露的骷髅，这幅情形是那么的诡异，又是那么的熟悉。


    当这幅景象让无名骷髅的脑海陡然闪过一个几乎完全一样的情形：依旧是惨烈到了极致的战斗，依旧是这个遍体鳞伤的犬人，依旧是遍布死亡阴云的世界，依旧是被打的支离破碎只剩下一根孤零零的脊柱和一个光秃秃的颅骨的半身骷髅。


    两个几乎完全相同的景象叠加在一起，就好像一个无比猛烈的爆炸在无名骷髅的心头轰鸣着，他想起来了，他知道了。


    他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也想起了所有那些曾经的经历。


    他根本就不是道格拉斯，也不是道格拉斯的分身，他拥有独立的生命，他有一个虽然籍籍无名却永远都属于自己的名字，那是他身份的标志。


    “我是沃尔！”张开双臂的骷髅沃尔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狂暴的灰色平原，回到了和道格拉斯并肩作战的时刻：“你是道格拉斯，我们是好朋友，生死相依的好朋友，你曾经救过我，现在轮到我救你了……”


    如同一只从高崖上起飞的鸟儿那样舒展，骷髅沃尔极力的把双臂张开到最大幅度，仿佛鸟儿展翅高飞的鸟儿摆脱地心引力那样，他已经摆脱了生和死的束缚。


    深陷在眼窝中的灵魂之火陡然黯淡了下去，沃尔那残破的身躯顿时成为被抽走最重要支撑部件的积木，瞬间散落在地。


    带着金色光辉的神性和道格拉斯体内的神性遥相呼应，自然而然的飘飞过去，融入到道格拉斯的身体，进入到他的神识之海，化为一篷灿烂的金光，顺着神性晶柱到达顶端。


    晦明晦暗的神火陡然一爆，旋即大放光明，晶柱定点那个还残缺六分之一的晶核顿时变得完美无瑕。


    神性已经全部收集起来，残缺的神格变得无比完整，熊熊神火照耀着神识之海，甚至还有几丝若有若无信仰之力在给他增添力量。


    从这一刻开始，道格拉斯已经走上不朽的神坛，他已成为真正的神祗。


    当天平的两端处于绝对的平衡之时，哪怕是一粒最细微的粉尘粒子，也可以让天平倾斜。


    就算是神祗的力量，也不能和死亡抗衡。但是在眼前这种局面之下，沃尔主动送来的那部分神性，顿时就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死亡的气息再也无力抗争，如同烈日下的薄雾一般飞速消褪。


    或者浓烈或者单薄的黑色气息从道格拉斯身上渗透出来，或者说是被强大的神力和生命力逼迫出来，转瞬之间就成为凝聚在道格拉斯头顶的一片黑云。


    “啪”的脆响声中，道格拉斯头顶的荆棘形王冠顿时片片碎裂，化为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重新汇入到头顶的那片黑色云朵当中。


    道格拉斯依旧站立在那里，圣洁的神光遍布全身，一切黑暗和死亡的气息都成了落入汪洋大海的细碎火星，纷纷躲避。


    满是鲜血和死亡的战场被圣洁的光芒笼罩，带着血腥味道的浑浊空气中充满花草的方向，焦黑如同灰烬的大地重新焕发出生机，新鲜的泥土味道让人沉醉。


    道格拉斯的身上再也没有了半点血污，连那残破不堪的皮甲也在重塑，渐渐变成一整套完整而又威武的金色盔甲，威风凛凛威严浩瀚。


    道格拉斯的双眸固化着明亮的金光，庄严肃穆，这是真正的神灵。


    残存的战士们已经惊呆了，尤其是来自肯特的兽人，早已经目瞪口呆，过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脸上一片虔诚，纷纷跪拜下去：“我最贵的神啊，肯特的神。”


    “请赐予我们强大的力量，让我们战胜死亡！”


    “伟大的领主，兽人之神，请垂下你的慈悲，拯救这个世界吧！”


    仿佛站在云端俯视芸芸众生，道格拉斯遥望着战场，遥望着还在正在翻滚消褪的黑色死亡气息。


    道格拉斯的声音并不大，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又是那么的宏亮，起了一阵巨大的声浪滚滚而来，让每一个角落的生灵都听到了的他声音：“死亡从未真实存在，死亡只在你们的心中，摒弃所有的憎恨和恐惧，死亡就会退散……”


    道格拉斯举起了战刀，战刀上的光辉直冲云霄。


    道格拉斯迈步向上，在毫无依托的情况下一步一步的在虚空中上升，比山峦更高，比天空更高，片刻之间就已经站立到了那团翻滚咆哮的黑色阴云之上：“神创造世间，但神不能摧毁世间……”


    天地之间所有的声音都已经静止，只剩下这位崭新的甚至那宏大无边的喻言！


    “就算你成了神，又能怎样？”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半空中响起，那是死亡的代言人。


    耶格娜好像疯了一样的大喊着：“吾王不可战胜，吾王能让诸神陨落，在死亡面前，就算是神也无能为力！”


    那片黑色的气息翻滚的更加剧烈了，咆哮着、变幻着，终于显露出了死灵之王最真实的面目。


    那是一团由憎恨、厌恶、绝望、毁灭等等所有负面情绪凝聚起来的气息，和道格拉斯身上的神光一样浩瀚无边。在不断旋转的过程中，这团黑色的气息越来越混沌，逐渐变成了一个中间厚边缘薄的圆盘形状，四条粗大如臂膀一般的“支流”从厚实的黑云中伸展出来。因为这个圆盘形黑云旋转的力量实在太大，让那四条“支流”都随着旋转而旋转，成为四个巨大的旋臂。


    无数破碎的灵魂在旋转的黑云中浮现或者隐没，如同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准确的说，每一个逝去的灵魂都是一颗星辰，因为这团死亡的阴云所凝聚出来的形状就是：银河！


    虚无的银河，死亡的银河。


    一瞬间，空旷的战场上空就出现了宇宙的背景，旋转的银河就悬浮在头顶，那让人为之惊叹的厚实和宽广，就是死灵之王。


    “死亡无处不在，但死灵之王从未存在过，所谓的死灵之王只不过是生命过程中所产生的负面情绪而已。我确实无法毁灭死亡，但死亡自己会消散……”道格拉斯前进一步，宽广无边的黑色银河也在随着他的脚步而晃动：“耶格娜是你在俗世中名字吗？我想我还是应该喊出你的真名比较合适，死亡保姆，难道你要眼看着死亡成为游离态而消散吗？”


    是的，死灵之王从未真实存在过，只不过是时间所有负面情绪的凝聚状态而已。当他失去了生命的载体，就会成为游离态，就会渐渐消散直到彻底消失。


    所谓的死亡大总管，所谓的死亡代言人，其实就是死亡的保姆。


    原来死亡是那么的脆弱，还需要一个女人来守护，不得不说一个绝妙的预示。


    在特定的情况下，死亡确实很弱小，但死亡是永远是绝对的，这是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则。


    就算是神，也无法彻底消灭死亡，只能让死亡成为游离态，只要拥有足够的时间和机遇，死亡就可以再次凝聚成为死灵之王。而这个宇宙中，最不缺少的就是时间。


    耶格娜不是神，但她的思想早已经达到了甚至的境界，对于死亡也有非常清醒的认识。


    生命和死亡，都是宇宙规则，生与死永不停歇的时间中循环，这就是宇宙的真相。


    死亡是不可能被摧毁的，但游离态的死亡凝聚起来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需要等待更好的机会。


    当耶格娜走向那片疯狂旋转的死亡银河之时，那个庞大无边的银河状黑色圆盘飞速凝聚飞速缩小，以至于耶格娜伸出双手就已经把浩瀚的黑色银河揽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