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部分

    第十一章


    亡灵之威（中）


    对于死灵之王牢不可破的崇拜和信仰，让这个强大的女人不由自主的跪拜在道格拉斯的脚下，那是对于最高崇拜着才能使用的五体投地式的顶礼膜拜，如同所有狂热的信徒那样，疯狂的亲吻着道格拉斯的脚尖，死亡的代言人发出了最虔诚的祈祷声：“原来如此啊，原来如此！我以为吾王被这些弱小的蝼蚁给击败给杀死了，我竟然怀疑吾王的实力。原来我的眼睛根本就看不到吾王精妙的安排，无法领会吾王最卓绝的降临方式，一定是我对吾王的供奉还不够，一定是我对吾王的信仰还不够虔诚。”因为过分的激动，强大的耶格娜抖的如同风中败叶，她那如泣如诉的声音好像是在哭泣，又好像是在狂笑，以至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了，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我已经看到了吾王的强大，我永远都不会再怀疑吾王的安排。吾王曾经说过要和道格拉斯再次相逢，原来是这样的方式……”


    “什么千万联军，什么生命的高贵，什么不屈的抗争，在吾王面前，都是毫无意义的过眼云烟……”耶格娜抖动的越来越厉害了，她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亢，好像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或者说她根本就是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她死死的抓着道格拉斯的小腿，好像不这样做她根本就无法站立起来，回首看着还在震撼中无法清醒的万千联军和所有生灵，就如同看着一片即将化为灰烬的垃圾：“吾王已经真正降临到这个世界上，恭请吾王毁灭所有这些罪恶的灵魂，只有死亡才能救赎这些卑微肮脏的生灵，这个世界必将……这个世界已经属于吾王了，让这个世界在吾王的绝对强大面前颤抖吧！”


    在道格拉斯的脑海中，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激烈碰撞：草长莺飞鱼跃鲸唱的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又是那么值得留恋。所有那些曾经的忠诚和英勇都已经深深的融入到了他的灵魂。而另外一个念头却是同样的强烈，这个世界充满了最无耻的欺骗，最狡诈的争斗和最血腥最冷酷的暗算，屈辱和无助才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弱肉强食才是世界的唯一规则，这是一个应该被抵挡被焚毁的罪恶世间，只有死亡，才能让这个世界归于永恒的宁静，只有死亡才能清洗所有肮脏的污垢。


    是存在还是毁灭，这两个念头在道格拉斯的脑海中反复交锋。


    道格拉斯的潜意识还在试图保留这个世界，以及世界上所有的生灵。但是在他脑海中的另外一个思想却被毁灭的执着所主导着，让一切的一切都归于唯一的平等和最终的归宿——死亡！


    两个念头都是同样的强烈，道格拉斯不知应该如何选择。


    耶格娜的声音还在心头断断续续的回响着，让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更加清晰的画面：虽然他已经记不起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但是千万年来，无论光明还是黑暗，无论强大还是弱小，这个女人都始终不离不弃，以最虔诚的态度供奉着他，想来她的话应该是不会错的吧！


    这当然不是道格拉斯的思想，而是死灵之王的潜意识，是耶格娜留给死灵之王最清晰的印象。


    既然连最忠诚的奴仆都认为应该毁灭这个世界，那就毁灭吧。


    毁灭，在道格拉斯的心目中，已经成为一个绝对的中性词，因为从宇宙诞生的那一刻开始，毁灭就从未间断，那是和诞生一样古老的最原始的力量。这是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律，根本就无所谓善良或者邪恶。


    这是规则！


    毁灭的念头终于全面占据了上风，死灵之王的思想压制了道格拉斯的思想，他还是一动不动，甚至都没有从王座上站立起来，只是用万分空洞的眼神看着前方。


    当毁灭的念头从道格拉斯脑海中升腾而起的时候，几乎要消散干净的黑色气息顿时就又弥漫开来，而且比刚才更加浓烈。


    从道格拉斯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瞬间就把这一片区域完全淹没。


    这股气息如同夏日的清晨笼罩在草地上空的雾气，非常柔和却又无比庞大，看起来已不是那种彻底的漆黑，更象是天地未分之时的混沌。


    千千万万年以来，所有积累起来的死亡气息都散发出来，如同晴朗夜晚的月色一样无声无息的弥漫开来，让天空和大地还有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这种更象是混沌的黑色气息，虽然依旧平静，却明显比刚才更加庞大更加深邃，让所有的生命都忍不住的不寒而栗！


    置身于这股宽广庞大的气息当中，就算是最威猛的勇士，也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震撼，感觉到了自身的无力和弱小。不管是悍勇嗜血的兽人战士，还是冷静睿智的人类魔法师，心里的所有情感和思维都被这股气息驱散了，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尤其是那些因为勇猛作战而身受重伤的战士们，黑色的气息正顺着他们的伤口缓慢而又不可阻挡的渗入到他们的身体内部。他们的脸色正变得枯槁黯淡，他们的眼眸正变得空洞虚无，连他们的呼吸和心跳，都在渐渐的减弱。


    混沌无比的黑色气息，正在疯狂的侵蚀着他们的生命力，用不了多久，这些刚刚还在和不死怪物们浴血厮杀的生灵就会变成亡灵大军中的一员！


    牧师和祭师拼命的使用者治疗术和净化术，希望可以驱走死亡。很显然，所有的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无谓举动，因为现在的死灵之王比刚才那个要强大的多，他的气息也强烈的多，就算是最具净化作用的神圣魔法，也无法阻止战士们一点一点的变成毫无生气的亡灵，甚至连这些牧师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正在坠入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第十一章


    亡灵之威（下）


    “死灵之王实在是太强大了，我们不可能战胜他的！”当那些受伤的战士发现自己的肌肤正如烈焰中的野草那样飞速枯萎下去的时候，所有那些曾经支撑他们作战的必胜信念和顽强精神都在一瞬间土崩瓦解，用绝望的眼神看着端坐在死灵王座上的那个身影，身体不住颤抖，连最后一丝要战斗下去勇气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生命本身最后的挣扎：“我在变成亡灵，不……我不想成为怪物，杀了我，快杀了我吧……”


    凄厉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恐惧的气氛飞速蔓延，几乎所有在激烈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勇士都感觉到了这股黑色气息的绝对强大。就如同天地之间已经变成了混沌的黑色那样，恐惧和绝望已经笼罩在所有人的心头。


    没有谁会把死灵王座上的那个身影当作强大的敌人，因为没有谁具有和道格拉斯对敌的资格，这种绝对的恐惧来源于内心，让所有人都意识到已经变成死灵之王的道格拉斯是根本就不可能对抗的存在，他就是主宰！


    这就是死亡的力量，也是死亡的威势，虽然无声无息无风无火，却比所有的雷霆闪电天崩地裂更加摄人心魄。


    片刻之间，那些伤兵凄厉的叫喊声就已经渐渐的低沉了下去，转变成为古怪的低吼声。这些伤兵的动作已经明显变得迟缓、僵直，他们眼神中的绝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和道格拉斯眼眸中的空洞虚无一样的神情。


    他们正在变成亡灵怪物。


    所有这些即将变化成为不死怪物的伤兵们都拼尽最后一丝力量，用仅存的理智低低的吼叫着：“快杀了我，快杀了我，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身边的勇士们不得不眼含着热泪把正在变成不死生物的战友砍死砸碎，以防止他们成为死灵之王的奴仆！


    联军已经开始混乱起来！


    和混乱的联军完全相反，随着这股更加澎湃的黑色气息逐渐蔓延，远处的不死怪物们顿时就沸腾起来。


    一直都在缓慢移动缓慢聚集的不死怪物，被这股纯粹到了极限的死亡气息影响着，就如用终于从泥浆中洄游到大海的沙丁鱼群，变得无比自如。哪怕是最弱小的骷髅，动作也再是僵直迟缓，而是发出了无声的欢呼，仿佛迎接王者的臣民那样快速的奔跑着、跳跃着，朝着深陷绝望中的联军蜂拥而来。


    就连那些已经破碎的骨骸碎片，移动速度也从缓慢变成了急速，好像千万个细小的漩涡，片刻之间就堆砌隆起，眨眼之间就重新凝聚成形，再一次汇入无边无际的亡灵大军当中！


    如果亡灵大军在刚才还是一滩缓缓流动的浓稠泥浆，现在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汪洋大海，掀起了无数滔天巨浪的死亡之海！


    联军的最高指挥官，战斗力最强的道格拉斯突然成为死灵之王，在道格拉斯的影响下，所有的亡灵都比刚才强大了很多倍，也活跃了很多倍，群龙无首的联军早已经士气崩溃难以收拾了。


    关键时刻，铁帅罗兰特猛然扬起手中的铁枪，高声大吼：“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联军的最高长官，所有还活着的生命，全部听从我的指挥。特兰西的勇士们，结阵死守！”


    在铁帅罗兰特漫长的军事生涯中，曾经无数次在危急关头转败为胜，曾经创造了难以计数的军事奇迹。但是像现在这样下达结阵死守的命令，还是第一次。


    面对无边无际的亡灵之海，在胜利已经变得完全不可能之时，结阵死守其实就是在等死，罗兰特非常清楚的知道这一点。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但是现在……联军已经没有了进攻的实力，甚至连进攻的勇气都没有了，也根本组织不起真正的进攻。唯一的办法就是死守，虽然死守就是在等死，总比被亡灵大军彻底淹没要稍微好一点，在必死和等死之间做出最无奈的选择，这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


    或许这不是一个正确的命令，但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错误的命令也比没有命令要有用的多。


    在面对强敌之际，群龙无首士气崩溃不可收拾，所有的战士都已经绝望了，他们需要一个强者来引导来指挥，哪怕这种指挥并不能从事实上改变什么，也可以让他们感觉到些许的镇定，找到一点点虚无缥缈的希望。


    毕竟曾经执掌特兰西帝国的军事大权几十年，特帅罗兰特的军事素养和个人威望极高，马上就被联军默认为新一任的最高指挥官。尤其是来自特兰西的百战精兵，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或者权衡，毫不犹豫的服从了铁帅的命令。


    残存的人类士兵互相配合着，飞快的在联军外围构筑起第一道防御，那是长枪兵和刀牌手共同构筑起来的血肉之墙。


    联军本已损失惨重疲惫不堪，仓促构筑的防御潦草而又简陋。无边无际的不死怪物们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凶猛的海浪疯狂拍打着这道人墙防御系统。


    此时此刻的亡灵比刚才要强大了很多倍，战斗刚一开始，就出现了一边倒的局面。


    一声声惨叫此起彼伏，一篷篷的血花在飞溅迸射，要不是后面更加强悍的兽人猛士怒吼着疯狂填补被亡灵冲破的缺口，刚刚组织起来的防御瞬间就要崩溃。


    再也不分人类或者兽人，就连素来高傲的精灵也夹杂起来，不顾一起的嘶吼着劈砍着。共同的敌人，绝望的境地，让种族之间的界限变得无比模糊，所有这些战士的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战友，心无旁骛的共同面对永远也杀不完的敌人。


    黑色的气息更加浓厚了，弥漫在黑气中的厮杀已经难分难解。可惜的是，因为黑色的死亡气息比刚才强烈了无数倍，那些刚刚被砍翻的不死怪物很快就又重新站立起来。


    片刻之后，联军战士们砍翻怪物的速度已经远远落后于怪物复活的速度，这是无解的战斗。


    在这种情形之下，战士们再怎么英勇都于事无补，最多只是让战斗变得更加漫长也更加惨烈。


    精灵族的神射手已经射出了箭壶中的最后一支箭矢，却没有退缩，而是抽出腰间的细剑不顾一起的扑了上去……


    几个呼吸的时间之后，这些英勇的精灵就和身旁兽人战友一起倒在血泊之中。


    精灵、兽人和人类的鲜血在地面上流淌，共同温润着这片狂暴的大地，再也分不出你我，再也分不出彼此。


    这里，已经成为所有生命的必死之地！


    第十二章


    巍然王者（上）


    联军脆弱的防线被亡灵大军挤压的不断扭曲不断缩小，有好几处都已经崩溃了。但是每一个战士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不存在投降也不存在幸存，只是一场没有胜负只有生死的战斗。


    也许，就算战斗到最后，也不会有半点存活下去的希望！


    既然死亡也不可避免，那是轰轰烈烈的战斗吧！


    刀枪并举，呐喊声声，这是生与死之间最终的较量！


    “我们已经无法突围了，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当面无表情的罗德里特殿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铁帅罗兰特同样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我知道这是一场死战，死战的结局就是战死，全部都战死，没有例外！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被亡灵大军团团围困，突围似乎是唯一应该考虑的事情。但是只需要看一看密密麻麻的亡灵之海，哪怕是这些最顶级的强者，也知道突围出去的可能比深夜中出现一轮烈日的概率还要小。


    亡灵大军的厚度达到几十里的范围，甚至有可能更加广阔，在低空中飞舞的幽魂比夏夜的萤火虫还要密集，就算是生出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我们还有最后一个希望！”铁帅的眼睛中满是蓬蓬勃勃的战意，不再注意所有的这些激烈战斗，而是回过头去，看着端坐在死灵王座上的那个身影：“他就是我们的希望，只有干掉道格拉斯，我们才有希望，否则一切都是徒劳的！”杀掉道格拉斯就是干掉了死灵之王的肉身，没有了载体之后，死亡的气息根本就无法存在，所有的亡灵就会坠入真正的死亡世界，这本就是道格拉斯本人制定的计划。现在，铁帅准备按照道格拉斯的计划来进行这场战斗！


    要想击退狼群，一定要先打死头狼，这是兽人帝国中最常见的谚语，运用到战场上，分明就是擒贼先擒王的意思。


    罗德里特武技精湛，但是和这些最顶尖的强者还有很大差距，作为泰格族的王子，他很清楚的知道一点。就算是黄金种族的王储，也没有挑战死灵之王的资格。


    以自认为强大的战斗力对死灵之王发起攻击，那不是英勇无畏的英雄，而是愚昧到了极点的蠢货。所以罗德里特王子很明智的让开了几步，带领着身边最后的几十个泰格族精锐战士冲向了已经扭曲的不成形状的外围防线，和绝大部分兽人一起并肩作战，维持着这个随时都有可能崩溃的防线，为联军核心的强者们能够不受打搅的战斗创造条件。


    中心位置上的几十个强者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协商，彼此之间有了默契，都很清楚接下来的战斗应该怎样进行下去。


    “第一波试探性攻击还是交给我们吧，后续的主攻就交给诸位了！”盖伦帝国的两个魔法塔主很主动的站了出来，看了看身边所剩无几的几个高级魔法师，这已经是盖伦最后的魔法力量，每一个魔法师都是他们最得意的弟子。


    无需命令，更不必语言，当第一个魔法塔主慢慢挥动起手中的法杖之时，他的学生们很有默契的站立在他的四周，念诵着同样的咒语。


    一抹土黄色的魔法光辉通过十几个法杖在空中若隐若现，随着咒语的吟唱声，一圈圆形的魔力环已经勾勒成型。


    这是一个堪称完美的圆环，圆环的下端接连着十几个魔法师的法杖，在法杖的牵引下，圆环不断扩大，已经笼罩在这片小小的区域上空。


    这个巨大的土黄色圆环闪烁不定，看起来如同一道虚幻的光影，却给人一种无比沉稳无比稳健的厚实感受。圆环正中的盖伦魔法塔主双手高举着法杖，用最高亢的声音诵念着这个魔法的最后一段咒语：“沉默万年的大地之母，通晓山川与河流变化之理的贝西莫斯啊，我伟大的先祖，请遵循神圣的契约，以万古不亘的起始为起始……”


    盖伦魔法塔主的吟唱声是那么的深沉那么的厚重，仿佛大河奔流，又如同山川耸立，以至于他那些学生们同样的吟唱声都显得更加低沉更加模糊，仿佛是从遥远的上古时期传来的背景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