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恐怖地带步步惊心

    A


    今天是我十六岁的生日。


    我老妈挺高兴的，好像是她过生日一样，硬要逼着我穿新衣服新鞋去学校。我不高兴地喊：“谁让你破费的啦，钱要留着给我念书哦。”


    “傻样！”她骂我。但我可以感觉到她很高兴，因为她正在抒情地说：“多好啊，我家西西又大了一岁啦。”


    可是我不喜欢过生日，因为我怕我自己一天比一天老，我也不喜欢穿新衣服，因为这样我别扭。但是没办法，只要是老妈喜欢的事，我都统统没有办法。


    在我三岁的时候，我差不多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我到学校刚坐下岳轻枫就说：“哎呀，今天丁西西有点不一样哦。”


    “讨厌！”我白他老大的一眼。


    “是过生日吧？”他说。


    “你怎么知道？！”我警惕地看他一眼。


    “我昨晚查过你的人生档案啦，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他说，“你怕还是不怕啊？”


    我还真有些怕。这个人我好多次整他都让他侥幸脱险，是个很阴险的人物，所以我提醒自己还是小心为妙，一个上午，我也没跟他说一句话。


    下午的第一堂课是电脑课。


    我最没心思也最不喜欢上的课。岳轻枫比老师还吃香，总是有不少的女生前去请教，我看他那样子，得意地都快要飞上天了。


    “白痴。”我心不在焉地捏着鼠标，悄悄地骂道。


    就在这时电脑显示我有新邮件，我打开一看，竟是岳轻枫写的：西西，今天放学晚些走好么？我有要事跟你说！


    天啊。


    我赶紧把那封信删掉了。我跟他是同桌呢，有什么样的话不能当面对我说非要放学后再说呢？真是的。而且，我不喜欢他叫我西西，只有跟我很亲密的人才会叫我西西，比如我妈妈，比如千佳，再比如草。反正，西西不是他叫的！


    就在我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电脑房忽然停电了，所有的灯突然哗地一下全灭了，电脑也在瞬间黑了屏，不过时间很短，差不多半分钟后，电又来了，电脑全部重新启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女生们的尖叫和男生们的嘘声还在四周围绕。


    “岳轻枫！”老师一声怒吼：“你到底在干什么！”


    岳轻枫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再接下来他的眼神与我的有两秒钟的交错。我想只有我知道，这不是岳轻枫干的，我的脑子里迅速地闪过两天前的那封信，心不由自主地高高拎了起来。


    我装作根本就没看到岳轻枫的那封信，放学的时候背上我的大书包就赶紧往教室外面跑。谁知道还没有跑出门就听到岳轻枫在我身后的大喊：“丁西西，你今天做清洁，跑什么跑？”


    我一看黑板，清洁那栏真的有我的名字，怪了，好像刚才还没有么。没办法了，我只好放下书包拿了盆去端水准备擦桌子。端着满满的一盆水从水房里出来，一个高高的人影忽然拦住了我的去路：“这么重，我来替你端吧。”


    又是那个讨厌的人！


    我想绕过他，可是绕了好几次也没绕过，他总是有本事挡在我前面。


    “你要干什么！”我恼怒地说，“你最好别惹我生气，让开！”


    “你不是有神奇功能吗？你可以从我头上飞过去吗！”


    我才不管什么飞不飞，一盆水猛地朝他头上泼了过去，谁知道竟被他灵巧地躲了过去。他嘿嘿笑着说：“我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招，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心电感应哦。”说完，他从地上把盆拎起来，重新打好一盆水对我说：“走吧，回教室。”


    我想知道这家伙心里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试探了好几次，他竟然早有防备，只是在心里数着步子：“一二一，一二一……”完了还对我说：“你别又老是来刺啊刺刺啊刺的，当心我告你那个什么……骚扰！”


    老奸巨滑的岳猪头！


    回到教室，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岳轻枫说：“西西，你在这里坐着，我来替你做清洁好不好？”


    我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他大喊大叫说：“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企图！还有，不许叫我西西，听到没有！”


    “是！西西！”他说，“我的要求很简单，那就是我们在这里等到天黑，然后你再跟我去电脑房一趟！”


    “不行！”我说，“我妈会着急的。”


    他变戏法一样地掏出一个电话来对我说：“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那个电话很奇怪，是圆形的，绿色，有根小小的天线。可是没有键盘。我好奇地接过来问他：“怎么打？”


    “大声地念你们家电话号码就行了。”他说。


    我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将信将疑地喊出我家的号吗，那边竟然真的传来了妈妈的声音。神了！我告诉妈妈我会晚一点回家后把电话递还给他，骂骂咧咧地说：“你就会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可惜我没有你那种天然的超直觉能力，不然我就所向无敌啦！”他得意地说。


    我心里暗暗地想，幸好他没有。


    天渐黑的时候，我和岳轻枫偷偷地来到了电脑房。房门是关着的。他拿出一张卡来轻轻地一刷，门就应声开了。


    “这是什么？”我问他。


    “勤学好问是好孩子。”他说，“这是我从网上买来的全能钥匙，经过我自己的改良就成了这么一张卡，有用着呢。”


    “那你不是可以潜到人家家里偷东西？”我说。


    “胡说！”他开了电脑，看着我说，“我岳轻枫是那样的人吗？”


    说完，他在我面前摊开一张地图来，对我说：“你记性不是很好吗？喏，记住这张地图上我标了红线的地方，一会儿就按这个路线走，千万不能走错，知道吗？”


    我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地图，不过那个路线很简单，我倒是一下子就记住了，我问岳轻枫：“你到底要我干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收到的那封信吗？我估计今天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策划这次活动的是一个叫‘亡灵法师’的人，据我所知，他现在正在‘亡灵学校’举行演讲，正讲得唾沫乱飞呢。”他一边说一边从书包里掏出个怪模怪样的东西来：“这是传感头盔，我给你戴上后你就可以顺利地进入网络世界了，然后你沿着我给你的路线找到学校，再找到演讲厅，听他正在讲些什么，最好能感应到他心里正在想些什么，然后回来告诉我。有没有问题？”


    “有。”我说。


    “你请讲。”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他认得我啊。会有所防备的。”岳轻枫把那个绿色的电话挂到我胸前说：“切记不要说话，悄悄地坐下听就可以了。不然会有危险。万一有什么事，要记得对着电话喊我的名字，记住了没有？”


    “尽量吧。”我愁眉苦脸地说。那个什么网络世界鬼知道是什么样，可我的肚子已经饿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呢，妈妈一定做了一大桌好吃的在等我，我真后悔答应了岳轻枫。


    “好西西。”他拍拍我的背说：“我们全校师生的命运就交到你手上了，你一定可以完成任务的。”


    他拍得我全身发麻，可我还没来得及骂他。我已经被他套上了那个什么“传感头盔”，瞬间就进入了一个我从没见过的无限广大而奇妙的世界。好在我聪明绝顶，凭着岳轻枫给我的那张地图存在脑中的印象，我不废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所亡灵学校和那个演讲厅，台上的那个家伙果然正讲得唾沫横飞，不用说，他一定就是那个什么“亡灵法师”喽。


    我找了个座位悄悄地坐下来，听到他正在说：“人类都是自以为很聪明其实很笨的家伙，他们的智慧最容易被我们亡灵所利用，所以，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攻击他们的科学家，侵占他们的好学校，有朝一日，我们就可以冲出网络占领他们的整个世界，让他们统统对我们俯首称臣！”


    什么狗屁话，我差点没从座位上跳起来。想到岳轻枫让我千万不要出声，我只好强忍住坐了下来。


    那个法师继续在台上说：“现在，我们当务之急就是去寻找人类已死去的所有优秀的科学家的亡灵，找到他们来为我们服务。事情就更容易OK啦。”


    说完，他开始在大屏幕上放那些科学家的照片，第一张那个人叫是“丁逸伟”，亡灵法师说：“这个人一直和我们做对很多年，听说他死了，可是奇怪的是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亡灵，不知道被存在了哪一个空间，关于他家人的讯息也很奇怪地消失了。如果你们能找到他，我们的计划就会事半功倍！”


    丁逸伟！


    我的脑子里轰轰乱响，我看着那张照片，觉得非常非常的亲切，照片上的他仿佛在跟我说话，在叫我西西。


    他到底是谁？我捂住眼睛大声地尖叫起来。


    台上的亡灵法师吓了很大的一跳，他飞一般来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衣领问：“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像妖怪一样，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来得及对着胸前的电话喊了一声“岳轻枫”，我就昏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B


    说实话，对于亡灵法师入侵校园，俺倒有些期待：老师和同学被电脑病毒感染，在校园里大呼小叫，岂不是很好玩？到了那时，我岳轻枫大显身手，没准一不小心就会成为大大大的大……名人！但是往深里一想：不行，如果被那个破法师搞得我们都不能正常上学，我老爸的学费岂不是白交了？


    所以，我还是得理性一点，尽全力阻止网络游戏人物对现实世界的颠覆！


    放学后我匆匆离开教室，丁西西叫住我：“老岳，值日！”


    我说：“我又不姓丁。”


    丁西西看黑板，眼珠差点瞪出来与黑板接吻。黑板上写着：“今日值日：丁西西、丁西西还是丁西西！”


    “见鬼，我明明写的‘岳轻枫’！”丁西西自言自语着。


    哈哈，暴露了吧？不过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甚至帮丁西西打扫卫生。


    “小丁同学，”我慈祥地说，“待会儿留下来，俺有重要的事情向你宣布。”


    “好啊，”没想到小丁同志答应得这么爽快，“不过偶要问一下母亲大人，”


    我猜到丁妈妈的回答了。


    丁妈妈说：“对他说三个字：‘你快滚’！”


    我滚了，因为我要用高科技手段攻克丁妈妈这一关。


    我回家上网，化作数字形象，直奔虚拟科幻世界。


    各种飞行器在空中飞行，无数金属的、血肉的、隐形的未来人类忙碌地穿梭。我来到武器店。


    “兄弟，要点什么？”人机混血的丑陋店员问，“激光枪、离子炮、月光宝盒……”见我的目光定住不动，他马上介绍：“这是最新型的‘月光宝盒2003’，只要念一句：‘搬了菠萝蜜’，就能回到你设定的时间。”


    这倒不错，就是它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能否把虚拟世界的东西带入现实世界？从来没有人试过。我要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勇士。


    奇迹发生了，我成功了！


    “月光宝盒2003”只有火柴盒大小，上面有十个数字按键。我将时间调回扫地之前，念一句：“搬了菠萝蜜！”


    光芒四射，时光倒流。


    我给丁妈妈打电话，然后说：“对不起，打错了！”


    当然，我已经把她的声音录了下来。


    然后带着她的音频进入网络科幻世界，让机器音乐家制作我想要的一段话。


    我再去玩具店买一个没有按键的手机，其实它是录音机。我将机器合成的丁妈妈的话输入录音机。


    最后，我用“月光宝盒2003”返回扫地之后，打电话之前。


    你瞧，这是多么漫长而复杂的准备工作！如果你没有看懂，可以回过头去再看一遍，不过我是没有时间陪你了，因为我急着要去捉弄丁西西。


    我在电脑课上给她发了一封看上去欲说还休的信要求她放学后留下来，并且又替她做了清洁，只希望她可以陪我再去一次电脑房。


    “我要问我老妈，”丁西西找借口。


    “好啊，”我也变得非常爽快，“我有高科技手机，打你妈——我是说，打给你妈。”


    女孩子都对时尚的玩意儿感兴趣，她上当了。


    她“语音拨号”：“妈？”


    “是我，”机器音乐家形容过的声音出现了，“西西，什么事？”


    “有一个三角眼……（此处略去侮辱性词语若干字）要我留下来陪他……”


    “如果上天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要对他说三个字：‘我愿意’。”


    丁西西吃惊极了，“妈，你……”


    “妈很忙，Bye-bye！”


    通话结束，丁西西呆若木鸡。我使出吃奶的劲才憋住没笑出来。


    “到底什么事？”丁西西终于开口问。


    “亡灵法师要入侵育英中学，”这是实话，“我猜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丁西西打断我：“你也知道？不是你策划的吧？”


    “你看我长得像策划者吗？”我很严肃，“时间紧迫，亡灵法师正在宣读计划，你最好去窃听一下。”


    丁西西马上发现漏洞：“为什么你不去？”


    “他认识我，”我把漏洞补上了。我真的很喜欢跟网络白痴打交道，因为她不知道在网络世界你可以化身。


    丁西西犹豫。优点即缺点，这是放之宇宙皆准的真理。你长得帅，这是优点同时也是缺点，因为人家会说你“只是帅”；你有正义感，是优点也是缺点，因为很容易被居心叵测之徒利用。


    丁西西终究没能抑制住“正义感”的发作，“好，我去，”她说，“别忘了替我买保险。”


    戴上传感头盔，丁西西飘去网络虚拟世界。我也立即戴盔前往。当然，我换了一副半兽人的外壳。


    我到的时候，发现丁西西在我脚下挣扎。这家伙是路痴，陷到网络黑洞里了。网络世界里有人工设定的“网络陷阱”，还有程序Bug造成的“网络黑洞”。掉进黑洞如果没有别人帮忙，你就别想出来；意识困在网络中，你留在现实世界的躯体就会变成植物人。


    我向黑洞中的丁西西伸出手，“抓住我，”


    丁西西拼命往黑洞深处缩。这也难怪，谁愿意跟面目狰狞的半兽人亲密接触？


    我夹着她去亡灵会场，被堵在门外。


    “人类与狗，不得入内！”亡灵守卫指着丁西西说。


    “你骂我？”我发怒。


    “我只是说她是人，没说你……”我朝他喷一点催眠水，他把腰一弯说：“美女帅哥请！”


    丁西西同情地看了我一眼，大约是觉得我被叫做帅哥一事充满了讽刺。


    “喂！”我拉住她说：“你要小心些，这里很危险。”


    我看得出来她有些害怕，但是我没想到她问我：“危险二字怎么写？”然后，她出乎意料之外的勇敢地进去了。我赶紧找个地方将自己隐身起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丁西西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亡灵法师在讲台上大喷口水，四周全是半兽人、骷髅兵、石像鬼……打嗝、放屁、吐黑水……


    “我们要消灭所有人类！”亡灵法师突然大喝一声。


    众妖怪齐声应和，群魔乱舞。


    我不经意地走了一小回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坐在我前方的丁西西忽然发出一声极为恐怖的尖叫，然后大喊了一声我的名字：“岳轻枫！”


    破天荒头一回，我心里产生了一股温情。当一个女生在最危险的时刻喊出你的名字，你会不会有一点异样的感觉？


    我朝前看去。OH,MyGod!瘦弱的丁西西正被亡灵法师像捉小鸡一样地捉在手里，看她的样子，已经被吓得晕了过去。


    看着那个粗鲁的烂法师这样对丁西西，我居然会因此愤怒到心痛！


    我冲上前去，对着法师喷了我口袋里最后一丁点儿催眠剂，他摇晃了两下放开了西西，我一把抱住了她。不过这时我可没什么时间想入非非。因为我知道，我要想办法带西西离开网络世界，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