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永不为帝
3个月前 作者: 无名之翼
胡绿珠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的。(..info)
多年相处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元怿的底线是什么作为元氏宗室之他对她再深情款款也不可能拿江山当儿戏。
果然她刚刚在清凉殿批完折子清河王元怿便入宫求见。
“绛英请四王爷到毗卢殿见朕。”
“是。”
永宁寺毗卢殿的夜晚永远萦绕着一股轻淡的香烟气息抄经的练行尼们刚刚做完一天的功课各自回房休息只有胡绿珠独自在灯下读着佛经。
绛英将元怿从门外引进来后望着这对昔日的俊男美女的剪影不为人知地叹了口气便闭门而去。
岁月如流他们却总是错过这怨谁呢?怨胡太后吗?她爱错了人?她不懂得真爱?可是绛英也知道胡绿珠在杨白花的身上有多么用心。
元怿大步走了进来他今年刚刚三十二岁气质越显得沉静稳重了今天早晨在太极殿上他一声未胡绿珠深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不能辜负他这个任劳任怨的皇叔大人他对她和她的孩子一直忠心耿耿、鞠躬尽瘁。
“元怿”见他进来胡绿珠放下佛珠睁开眼睛微笑道“朕早知道你会来!”
“陛下聪敏过人更应该知道臣今夜前来会有些什么样的谏言!”一反平时的柔和冷静元怿地话锋有些咄咄逼人甚至。他的眼神也没有了从前的谦和平静充满了戒备之气他似乎又变成了十几年前那个年少英伟、意气风的四王爷一如初遇那天神气里充满了居高临下的俯就意味。
看来。这一次元怿地确对自己起了疑心。
胡绿珠长叹一声推书而起道:“元怿朕只能用先帝当年的话来回答你:你……放心你放心!”
虽然她说得肯定可元怿依旧忧形于色:“臣真的能放心吗?元叉乃奸人臣实在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但不贬斥他反而会相信他所说的话。难道只是由于元叉与陛下有亲戚关系吗?”
“元怿”胡绿珠和颜悦色地说道“你猜朕为什么启用元叉为侍中、领军将军用元顺为侍中、黄门侍郎难道真的是他们有什么过人之才吗?一年前朕还下过一道诏凡是元氏的子孙。无论贵贱凡无爵位者一律赐给爵位赏给俸禄。前年。朕甚至为曾自立为天子的元愉平反让他的四个儿子都回复了王室身份。你猜猜看朕为什么要这么做?朕难道是整天闲着无聊只想靠着不断地赏赐来博得别人的几声称赞和感恩吗?朕自前年以来日夜忙于政事连和皇上相处的时间都抽不出来还有心闹那些虚名堂吗?”
这一长列的问句将元怿问住了细细思忖。他才体会出了胡绿珠的一番苦心。呵是的她早已经用这么多事情向他暗示过了他却从没有领会到她的深意。
“陛下圣明。”没有更多的感激元怿撩开袍角准备跪下。
虽然男儿膝下有黄金。一路看但为了元氏的江山。为了大魏的天下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胡绿珠已经用行动和语言明确无误地示意:她真地没有篡位的野心她只是甘于做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太后重用元氏子弟封赏元家儿孙都是为了象前朝一样巩固元氏宗族在朝中的势力更为了向天下人表明她胡绿珠只是在为元家地江山社稷而忙碌。
他们始终是知己啊始终是为了元氏江山而勤奋理政的执政者。
可是为什么有这么多心灵上的相通他们却始终不能够走近?
胡绿珠一把将元怿扶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碰触元怿的身体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指尖传来他竟是这样削瘦当年的丰神英朗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刻出现在毗卢殿孤灯下的是一个眼神沧桑老成、面容微带憔悴的中年人有些郁郁寡欢。
听说元怿与正妃尔朱氏失和已久府中也没有别地姬妾。从那年向胡家求婚被拒后他一直在王府别院中独居而自那个月夜胡绿珠厉声拒绝了他的示爱后元怿再也没有用眼睛或言语暗示过一次仿佛他们只是君之交淡如水的多年知交仿佛他们之间只有着公事公办的来往。
自己只怕害了他一辈子!胡绿珠心下难过。
虽然从没有对元怿燃起真正的情意但十年相处下来各方面得他明处暗处的相助甚多。那种自肺腑地感激和共同面对艰难困苦时所结下地深谊令他们之间早已存在着一种深厚的默契和关心可她却永远无法报答他……论身份爵秩元怿已至顶峰他不广揽朋党篡夺帝位已经要承他地情了论私谊元怿永远这样甘心付出而不求回报自己又能给予他什么?
情吗?从杨白花离开的那一天胡绿珠就知道自己的心已死。
她是那种只能付出一次的女人啊爱过一次这熊熊烈焰便让她所有的热情燃尽只遗下无尽相思无限心碎无边回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绿珠才现自己的手竟然还没有离开元怿的肩臂她连忙放开手垂下眼睛道:“你放心就好龟背之语朕也料到是元叉涂写上去的但如此神龟确实是千年一见之物大约是大魏一统天下的祥瑞。朕已决定将明年改年号为神龟元年但朕绝不以此为禅代之凭你们都给朕放心!”
最后一句话语气加重了。元怿十分明白她的心意知道以后这种问题再不必要、也再不能提出来了。
她是决不会有再上一级的野心的当年那个曾经雄心勃勃、为了权力不惜一切代价的女子已经被她的人生改写了心愿面前的胡绿珠额上唇角都有细纹细腰瘦得不盈一握脸上毫无脂粉身上穿着简洁的布衣看起来哪里像一个权倾天下的皇太后?
到了这时候他才细细打量了一眼毗卢殿见这里地下到处散放着蒲团空中浮着香烟的气味。昏暗的殿中只在一张矮几上点着一盏青铜牛角灯灯下放着两本经书已经翻得有些卷页了。
元怿一直听人传说皇太后胡绿珠每夜要在永宁寺佛前读经三刻后再去清凉殿批折至凌晨自苦如此和在瑶光寺落出家的高太后还有什么区别?
高太后至少还能落得个清净悠闲、颐养天年胡绿珠呢每天劳心劳力、焦头烂额却不知所为何来!
听说现在那十岁的小皇上和她一点也不亲元诩平时活泼调皮和身边的两个保姆、一群小内侍处得十分亲昵不拘礼节见了娘却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愿多说甚至背后向人说道:“朕见了太后就象老鼠见了猫满背都是冷汗最好永远见不到她才好呢!”
亲子竟对她的威权猜忌如此胡绿珠却至今未察岂不可悲?
烛影摇摇这两个人在毗卢殿中无语站立心中满怀着因对方而起的同情满肚子都是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眼睛也无法互相注视只是互相能感觉到对方的怜惜在这茫茫世间这样真诚的怜惜也许只有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才能够给自己。
良久元怿才开口道:“臣告退陛下保重。”
“唔。”胡绿珠将他送至殿门前也含糊说道“好好保重身体下个月朕准备出宫南巡由你暂时监国。”
南巡?元怿万分愕然。
胡绿珠临朝专政三年还是第一次提出要南巡。
现在南边的青徐各州正是春天农桑繁忙边防又十分严密南巡一来劳民伤财二来毫无意义她为什么要南巡?宣武帝生前倒是曾经南巡过几次不过每次都是点到即止主要是带着一群穿花蝴蝶般的嫔妃去南边赏花看柳。
还没等他开口相询举眺望星空的胡绿珠已经轻声答道:“你不必担心朕此次南去不准备惊动一个人只打算带着几名侍从一路走马观花看一看……”
是想微服私访吗?猛然间元怿惊悟过来她并不是真的要南巡她是想到南梁去见见那叛逃已久的心上人杨白花!
“陛下事关国体陛下不能轻举妄动南梁的地方向来盗贼横行……杨白花听说现在已经是南朝的大将马上就要迎娶安鹿公主成为梁帝萧衍的驸马了陛下你……”元怿把心一横索性将话挑明了“你千万不能擅自去江南!”
“朕知道。”胡绿珠潸然泪下“朕知道他马上就要成为南朝的新贵朕只想看他一眼问问他从前下的誓愿他还记得吗?”
痴心女子!元怿也不由得心下悲伤为什么她爱的人不能是他呢?他永远也舍不得她受半点伤害她却甘心情愿地在杨白花身边碰得头破血流!
星空湛然幽暗的佛殿门前弥漫着无边的沉默和凄凉胡绿珠忽然间将头抵在元怿的怀中放声大哭。元怿感觉到胸前的潮湿和她身体上无法克服的颤抖更令他痛苦的是这一切竟都是为了怀念另一个男子。
茫然中他伸臂搂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