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甄楚楚的情书


    米奇安似乎是第一次和我生气。因为我骂他是小变态。那个小变态祝我生日快乐。我说了很多话，我竟然又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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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热。期末考试就快来了。对于学生来说，这是他们最大的噩梦。金璇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放下了，她要考个好成绩。高一结束，她想把自己的排名往前提一提。那一直是妈妈的心愿。妈妈希望她能在班级里受欢迎。金璇虽然长得好看，但是不善交际，成绩一般般。一直是老师不疼、同学不爱的。


    金璇上课开始认真听讲，她不再胡思乱想。课余时间也不怎么画漫画了。她每天研究那些书本习题。人变得浮躁起来。米奇安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金璇开始主动让米奇安帮她补习，但是如果米奇安讲得不明白她就会发怒。


    米奇安吓了一跳，她明白金璇要努力备考了。他告诉自己不去打扰她。米奇安每天都悄悄地帮金璇给两只巴西龟换水、喂食，帮金璇洗换下来的衣服。金璇只顾看书，似乎都没有发现。


    周六下午，天闷得厉害。金璇憋在屋子里看书。米奇安写完作业，开始无聊起来。他悄悄地跑到金璇房间里好几次。但是金璇都安安静静看书，根本就没注意他。他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转了几圈。乌龟早上换水了，中午吃了一片瘦肉。还能干点什么呢？


    他突然看见了金璇的鞋，鞋架上并排放着四双帆布鞋。白色的那双有些脏了。他拎起鞋带进了卫生间。关上门，轻轻地哼着歌开始刷那两只亲爱的鞋。在米奇安看来，金璇的什么东西都好看。他想到一个词就是爱屋及乌。


    米奇安突然想到了什么，洗洗手跑去看日历。天哪！差点忘记这么重要的日子。他看了看金璇，仍在书桌上埋头用功。米奇安拿上钱包出门了。


    金璇把书扔在一边，起身伸了个懒腰。她到书包里翻出眼药水，躺在床上点了两滴。冰凉的眼药水。金璇笑笑，感觉眼睛舒服多了。米奇安真是个不错的弟弟。


    金璇起身走进卫生间，突然发现水盆里躺着自己的两只鞋。一只还没有刷完。她开门喊：“米奇安！”没有人回答。


    金璇来到米奇安的门前，门半掩着。金璇推门进去。米奇安的房间依然是那么井井有条。金璇忍不住嘲笑自己的房间。衣服书本丢得到处都是。书桌上有一本英语参考书。金璇暗喜，她正需要这本。金璇拎着书回了自己的房间，跳上床，半躺半靠地开始翻起那本参考书。突然一个折纸掉了下来。金璇捡起来，忍不住惊叹，好漂亮的折纸。米奇安还会这手？折纸是一件可爱的短袖衬衫。金璇有些爱不释手，她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突然很想学学这个衬衫造型怎么折。她跑到书桌上翻出一本以前的杂志，撕下一页，又跳回到床上。


    金璇轻轻展开折纸，她愣住了。那不仅仅是折纸，是一封情书。地地道道的情书：


    玉米：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认识你快一年了。记得开学那天，宋老师开始讲学生守则的时候，你推门而入，向老师问好。我当时都惊呆了，你是那么温文尔雅，至今我仍记得你那天穿了一件白T恤。那时候你的头发有些长，比现在长。我记得你的笑容。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你的笑容。知道吗？我当时很不愿意考到这所高中来。但是当我见到你的笑容时，我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经过这一年的相处，我们熟悉起来。虽然你对我并没有太注意。但是你知道吗？我每时每刻都在注视着你。你的想法，你的一举一动，包括你的摸样都是我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形象。我想我找到他了。


    前阵子，我简直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你天天都追着金璇，替她做很多事。我觉得金璇是惟一一个可以和我较量的女生。她的气质很独特。我当时心都冷了。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你了。


    但是玉米，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原来金璇是你的干姐姐。你们并没有谈恋爱。你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我有多欣喜吗？


    我始终不敢对你表白，我怕你会拒绝我。如果你拒绝我，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但是我如果不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你呢？这个矛盾已经折磨我很久了。我简直快承受不了它给我带来的痛苦了。我决定对你表白，但是我真的不敢亲口对你说。我宁愿选择写这封信，让你知道我的想法，但你不会看到我涨红的脸。


    玉米，你一定会觉得很唐突，觉得我这么做有违淑女守则。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喜欢你，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我等着你给我回复。如果你也不好意思的话，那就写信给我，像我这样。


    千言万语，说不清我对你的感情。天哪！我都说了些什么呢！我太激动了，说话也跟着颠三倒四起来。但是我的心是不会变的。


    等着你的答复！


    天哪！金璇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烧了，她迅速翻到最后，落款处赫然写着三个字——甄楚楚！不是吧？甄楚楚？她怎么会写这种信？她怎么会看上这个整天只会傻笑的呆瓜？金璇陷入从未有过的迷惑中。


    “看什么哪？”米奇安不知何时进了门，正笑呵呵地看着她。金璇吓了一跳，手上的信掉在了床上。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哦？有帅哥给你写情书吗？我可以看吗？”米奇安走过去，笑着拿起来。金璇点点头。米奇安把自己扔在床上。金璇赶紧溜了。


    金璇钻进卫生间，自己那两只鞋还在水盆里躺着呢。她走过去，把两只鞋刷完，拎着走到阳台上，阳台上挂着一排衣服，大多是金璇的。金璇想想自己最近根本就没洗过衣服，米妈妈回娘家好几天了，米爸爸天天都在店里待着，那件白色短裙和绿T恤是昨天晚上换下来的。难道是这些衣服自己跑进水里打了几个滚，然后自己溜上阳台，找衣服架把自己挂起来的吗？金璇把鞋放在角落里。她回到自己的房里。


    “米奇安！是你给我洗的衣服吗？”


    米奇安仍低头看那封信。他抬头看着金璇，点点头。


    “这么说，我的内衣……”金璇大叫起来。米奇安竟然洗了她的内衣！


    “怎么了？”米奇安一脸疑惑地问。


    “怎么了？你这个小变态！谁让你给我洗衣服的？”金璇都快哭出来了。她对米奇安大喊着。


    米奇安没说话，他安静地看着金璇。半晌，他扔下那封信，下床走出金璇的房间，轻轻地关上门。米奇安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扎在床上。她竟然那么说自己，说自己是小变态。米奇安安静地躺着，回想着与金璇的点点滴滴。为什么自己做了这么多，金璇仍不懂？她仍误会自己？


    米奇安想到了甄楚楚，她真是个不错的姑娘。温柔、漂亮、善解人意。她写了那封真情流露的信。说真的，米奇安当时真有点动心。但是金璇呢？和她认识这么久了，为什么每次和她在一起，心跳都特别快？如今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看过她早起时迷迷糊糊、蓬头垢面的样子，看过她晚饭后牙齿上的菜叶，看过她穿着肥大的睡衣满屋子走来走去的样子，为什么还会对金璇的感情与日俱增呢？特别是阎匪的介入，更是让米奇安感到害怕。他真的怕失去金璇。难道真的只是看到她幸福快乐就够了吗？不！不是！米奇安想和金璇在一起，分享她的欢乐，分担她的悲伤。米奇安真的感觉到头痛了。


    天渐渐暗了下来，有人敲门。米奇安躺着没动。金璇轻轻推门进来，她走到米奇安床边站了一会儿，轻轻地说：“对不起！你睡了吗？”米奇安没说话。


    金璇趴过去，米奇安赶紧闭上眼睛装睡。金璇轻轻坐到米奇安旁边，自言自语着：“对不起！你生气了吧？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有点激动！你也知道女孩的衣服被你一个大男生洗了，虽然你是我弟弟。但是我也会觉得尴尬。多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好意，我发现你若是不帮我洗衣服，我都没的穿了。真的谢谢你！我那么说你太过分了。不生气了吧。米奇安，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不是看不见。只是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你明白吗？……”金璇说完轻轻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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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金璇卧室的门响了三声。金璇跑去开门。只见米奇安端着一个大托盘，上边有一只点燃着的红色大蜡烛，旁边还有两块漂亮的奶油蛋糕。米奇安满面笑容：“生日快乐！”


    “啊？生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金璇吃了一惊，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我什么都知道！”米奇安笑嘻嘻地说。


    “从哪里偷看来的？”


    “还有西瓜、大筒香草冰淇淋、巧克力、百事可乐，还有这么多种薯片。咱们大吃一场吧！”米奇安把东西一样一样堆到金璇的书桌上，眉飞色舞地说。


    “天！我爱吃什么东西你怎么都知道？你太可怕了！”金璇望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米奇安说道。


    “不是说了吗？我什么都知道。”米奇安摆出一张酷脸。把金璇逗笑了。米奇安揉揉自己的脸，两个酒窝太耽误事了。


    两个人干脆扯来垫子，把吃的东西全放在地上。米奇安跑去放上孙燕姿的CD，然后顺手把灯关掉。天还没有大黑。米奇安跑去把窗帘拉严。


    “搞什么你？”金璇喊着。


    “这样吃才有情趣呀。”米奇安跑过来坐到金璇对面的垫子上。两个人把吃的东西都扯开，边吃边聊起来。米奇安又讲起史前的那些事情了，他今天讲的是共工撞倒不周山的故事。金璇好久没有这样高兴了。她好感动。有一个米奇安这样的弟弟在身边，简直是什么事情都不用想了，他都可以帮你做了。两个人越聊越高兴，疯狂地往嘴里塞东西。


    “对了！我还有礼物送给你！”米奇安跑回自己的屋子里，片刻又跑了回来。他从背后拿出三只可爱的小矮人金属耳环，亮晶晶的，在烛光下闪着光亮。


    “好漂亮！”金璇忍不住感叹。她忙接过来，忘记了道谢。米奇安在旁边歪头笑着。


    “这个是害羞鬼，这个是开心果，还有这个是瞌睡虫。”米奇安分别介绍了三位小矮人。


    “啊？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什么都知道。”米奇安笑着说。


    “算你厉害！”


    “我……帮你戴上吧。”


    “好！金璇把耳环递给米奇安，借着微弱的光线，米奇安凑过去把金璇的无色耳针拔下来。他能闻到金璇身上的沐浴乳的味道。


    “哎！发什么呆呀？”金璇转头对米奇安说。


    米奇安回过神来笑了笑，他轻轻地帮金璇戴上三个小耳环。


    “你真美！”米奇安感叹道。金璇冲他笑笑。米奇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


    “谢谢你！米奇安！”金璇由衷地说。


    “感动不？”米奇安坏笑了。


    “很感动！谢谢！”金璇又道谢。


    “那你干脆嫁我得了！”米奇安一脸诚恳地说道。


    “你！”金璇脸刷地一下红了，她顺手抄起一块蛋糕拍在米奇安的脸上，米奇安吓得大叫起来，他也拿起另一块蛋糕准备攻击金璇。金璇爬起来满屋子跑，米奇安在后边狂追。真的是很吓人。金璇感觉有一个白脸妖怪，张牙舞爪地在身后追她。她躲来藏去，终于被米奇安堵在了墙角。


    “嘿嘿嘿！看你这回往哪里逃！”米奇安逼进。


    金璇尖叫着，推米奇安。但是她怎么推也没推动。米奇安凑过去，用手指头挖了一块奶油，塞进嘴里尝尝。金璇闭着眼睛头转向一边。


    “吃吧，乖乖！这么好的蛋糕不吃就浪费了。”


    金璇睁开眼睛，发现米奇安正举着一块蛋糕凑在她嘴边。金璇张嘴抿了一口。很美味的蛋糕。她想到每次家里有人过生日，她都要买几块蛋糕回来大家吃。那种感觉真的很温馨。金璇哭了。她又想到自己的那个家，已经散得不成样子了。因为妈妈没了。米奇安抱住金璇，拍了拍她的背。


    金璇突然想到自己的生日，就是妈妈的受难日。妈妈一辈子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才有今天的金璇。金璇把那块蛋糕放到了窗台上，她拉开窗帘，坐在窗边。对着天上的月亮，金璇自言自语起来。米奇安走过去，静静地站在金璇旁边。他望着月亮轻轻地说：“金妈妈，你放心地把金璇交给我吧。以后我来照顾她！”


    许久，金璇起身，跑到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她笑着走回来。发现米奇安还一脸奶油地站在那里。


    “去洗洗吧。”


    “不要！我要吃了它们！”米奇安在脑门上刮下一块奶油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摇起头来。


    “真恶心！”


    “你也尝尝！”米奇安又刮下来一块凑过去。金璇吓跑了。米奇安笑着跑到卫生间去洗干净，很快又跑回来。


    “哎！你准备怎么处理甄楚楚姑娘啊？”金璇问米奇安。


    “什么处理？说得那么难听。我还没想好怎样做呢。”一提到甄楚楚，米奇安又开始发起愁来。她是个好女孩。好女孩不该受打击的。


    “人家对你可是一片痴心！你可不能伤她的心呀。”金璇笑呵呵地说。


    “你怎么不跟人家学学？你的情商基本等于零！”米奇安拍拍金璇的头。


    “少没大没小的！我还谈过恋爱。你谈过吗？”金璇脱口而出。说完感觉心情有些差。她起身跑到冰箱里提出四瓶啤酒，打开两瓶。


    “你的耳朵！”米奇安有些伤心。原来金璇对单旭仍无法释怀。


    “没关系！”金璇递给米奇安一瓶，摇摇头坐下。


    米奇安接过来，一仰脖灌了小半瓶。金璇举起瓶子和米奇安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了一大口。就这样两个年轻人边喝边聊起来。两瓶下肚之后，金璇仍吵着要喝。米奇安感觉头有些晕了。他拉住金璇笑着说：“别喝了！明天还要复习呢。”


    “不行！我要喝！你给我酒！”金璇吵着。


    “金璇！”


    “我心情不好！你让我喝吧！”


    “别喝了！”


    “可我总是忘不了他们！我忘不了我妈。我妈对我特别好。我忘不了单旭，他对我也特别好。他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金璇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没什么，都过去了！”米奇安拍着金璇说。


    “怎么可能忘记啊？打耳孔可疼了，你没打过。特别疼。你知道我为谁扎的吗？我为单旭。我忘不了他！我忘不了……”金璇哭着说。


    “慢慢地你就会忘记了！”米奇安轻声地说。


    “不可能！我忘不了！我将来还要为我喜欢的人文身。文这儿！”金璇笑着指指自己的左胳膊。


    “金璇！你喝多了。去睡觉好不好？”


    “不要，我还要喝！……”


    米奇安起身去卫生间冲了个澡，让冷水冲在头顶。米奇安清醒了许多。那一切不过都是幻影。金璇怎么可能忘记过去呢？她是个执拗的姑娘。米奇安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


    洗完澡，米奇安清醒地站在金璇卧室门前。金璇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米奇安走过去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此时，金璇安静得像个婴儿。她不说话其实是最好的，一说话就惹人生气。米奇安安静地把房间整理好，悄悄地退了出去。夜正浓，星星和月亮全挂在空中，闪闪亮亮的。没有一个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