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光阴默
    陈家坞堡外也有许多黄巾,施粥早就停了,私兵们拿着木柄的长矛配着环首刀站在坞堡城墙上,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曾经被施粥的苦哈哈们。


    典韦很愤怒,对象是这些他认为是忘恩负义的乡里乡亲。因为如同陈太公这样的大好人、大善人,竟然被攻击了!还把腿摔断了!围攻者就是这些吃了陈家的粥才能活命度过灾年的乡亲们。


    陈太公心太大了,有点作死。明知道全国都闹蛾贼,还有心情去同为大户人家的刘家去贺寿,刘老太公的六十大寿。


    回来的路上被蛾贼围攻,数十个家仆拼命保护下,扔了马车、王家的回礼、给小陈恒买的小吃食和书籍等所有身外之物,总算留了条命跑回陈家坞堡。只不过遗憾的是,从马车跳下来时刚好把腿摔断了。


    已经五十多岁的人,经历过大喜大悲,还辛勤播种造人了五年,身体是很不好的。在上千人的围攻之下能逃出生天,只是断了只腿,还是属于幸运的。


    听说不少小豪强的坞堡被打破后,不仅被劫掠一空,全家老少都被杀死了,其中年轻的女人死得最惨,越漂亮越惨。


    陈太公回到家看到小陈恒的第一句话是“阿父没事,也很幸运,也就摔断了条腿而已。”还努力的做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太公被袭击,是整个陈留郡都惊诧的事。


    在陈留郡,大户们收租基本都是六成,而陈家一直维持在四成,每逢灾年不光免租,还送续命的口粮,无利息的种子。附近几个村子,好多个灾年都是靠陈太公和陈太公祖上的仁慈之下才能活下来,因为整个陈留郡,荒年施粥也就陈家独一份。


    对此,陈家在整个陈留郡的口碑、风评都是最好的,没有之一。


    如今,这几个村子的大部分人都加入了蛾贼,还在一个小首领的带领队伍合流一起,追赶陈太公没赶上,顺势就把陈家坞堡给围了。奇怪的是,蛾贼一直没有进攻,也没有安营扎寨,一堆人就这么杵着。


    陈太公在家里常备的大夫包好腿、吃完药后就睡下。小陈恒找来老管家问了具体情况,得知外面黄巾只是围困没有进攻,和首领是邻县雍丘人刘振后,心里便有了计较。


    8岁的小陈恒登上了坞堡的城墙,虽然老管家陈伯一再阻止,但是坳不过这小祖宗,只能让典韦寸步不离的陪同去了。


    陈伯已经六十多岁了,具体叫什么名字,小陈恒不知道,只知道陈太公总是很亲切的叫他陈哥儿,然后他就叫陈伯了。听说他的祖上也是陈家里奴婢生的庶子,世代担任陈家的管家,世代都忠心耿耿。


    到了小陈恒这一代,就更亲了,因为陈伯的第二个孙子陈泽,是小陈恒的奶兄弟。当年小陈恒出生后,生母大出血死了,刚好陈泽老妈也在坐月子,有奶水,就顺理成章当上了小少主的奶妈。


    陈泽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本来就是个遗腹子,老妈也在他三岁那年病死。本来还有三个哥哥,但是那年瘟疫走了两个,只剩下大哥陈坤,比他大了整整15岁,现在已经是少管家了。


    幸好看在是小陈恒奶兄弟的份上,陈太公对他比较宠爱,和小陈恒一起同吃、同读书学艺,每次外出带小吃食总不会忘了有他一份,待遇比其他大户人家庶出的孩子都要好许多。


    所以陈泽成为了小陈恒的贴身小跟班,几乎形影不离。当然他也不敢离,不然他大父陈伯汉朝称呼爷爷为大父)会扒下他裤子用棍子来一次亲切的问候。小陈恒上了城墙,陈泽肯定也得跟着。


    城墙很窄,只容得下四五人并肩走,这还是近年加厚后的结果。典韦拿着一个大盾牌,把小陈恒整个身子都覆盖在里面,只留一个小小脑袋。


    蛾贼里可是有弓箭手的,典韦要保证小少主一根汗毛都不能少。陈泽是没有这个待遇的,自己拿了个小了n号的小锅盖挡在前面,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四处乱瞄,这小子打小就是淘气鬼、不安分的主。


    所谓兵过万,密密麻麻,兵过十万,无边无涯。


    站在坞堡城墙上,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裹着黄巾的脑袋,人数至少有个五六千了吧,其中拖家带口老弱病残占了六七成,都是饿的。


    小陈泽看到那么多人很吃惊,小陈恒就很淡定,前一世节假日去登长城的时候看到的人头更多。


    坞堡外的蛾贼乱糟糟的围在两百米之外,躺着的,蹲着的,完全没有一点队形可言,手里拿着几乎都是棍子。远处中军一根很长的竹竿飘着一块还算完整的布,上面写了个斗大的刘字。


    这支黄巾军的小首领姓刘,名叫刘振,是盘旋在陈留郡内数年的盗匪首,本身是陈留雍丘人,有勇力,是郡里有名的游侠儿。


    后来家里交不上税错手杀了县里的邮督,然后就逃入山中落草为寇,拉起一直小队伍劫富济贫、杀贪官除乡里恶霸,号称“安良大侠”,在老百姓中颇有口碑。每当官府数次围剿都有附近的农户为他通风报信,一时间官府也无可奈何,最后就听之任之。


    小陈恒上了城墙后,上城墙的私兵也多了,几乎挤了个满。黄巾军看到后,几个看似小头头也开始在呵斥士卒列队,一时间,双方的气氛慢慢的紧张起来,很安静,有点类似战争爆发前的沉寂。


    “我是陈恒,陈家少家主,让你们首领出来对话!”


    一声清脆的童声,划破了双方的沉默。


    第7章


    修德行兮有佳儿


    春秋战国的时候,项橐七岁就辩论赢了孔子,让孔子拜服;甘罗十二岁就当了使臣让赵王割地河间五城,被秦王封为上卿。


    古时候少年成名的故事很励志很不食人间烟火,至今还让人津津乐道。只不过大家都把这个当成故事来听,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在身边。


    陈留郡今天也迎来了让后人津津乐道数百年的故事年仅八岁的小陈恒,一席话就把一支黄巾军给说退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在小陈恒的童声叫阵让对方首领出来对话之后,黄巾军集体一呆,谁也不知道一个八岁的小孩童要干嘛。就算要谈判或者投降,也不能让一个小屁孩来吧?


    陈家坞堡的人不敢腹诽,谁都知道小陈恒是陈太公的命根子。冲撞了陈太公没关系,陈太公心地善良大度,道个歉请个罪就没事了。


    但是说了一句小陈恒的坏话,那就准备接受陈太公的雷霆之怒吧,被赶出陈家是板上钉钉的结果。


    虽然黄巾军对陈家坞堡让一个小孩子出面很迷惑,但是人家已经叫阵了,这边也不能不答,免得堕了己方的士气。


    一位貌似黄巾军前阵的头目,大声回应。


    “陈家无人了吗?让一个稚童来胡闹,我家将军是你一个小屁孩想见就见的?快回去吃奶吧!”哈哈一堆黄巾军哄的一声大笑起来。


    小家主被嘲笑,陈家坞堡上顿时怒了,各种问候小头目直系女性的语言铺天盖地的汹涌而至。小陈恒很淡定,两手一按,就让众人安静下来,这一手玩得很有气势。虽然众人安静下来更多归功于典韦的大嗓门吼了一句“少家主有令,尔等噤声”!


    “你说的没错,我今年八岁,的确是个小稚童,但是你家首领号称将军,难道连个小屁孩都不敢见吗?”果然,后世经历过网络水军各种毒舌的人,反击是很到位的。


    小头目和前排黄巾军的狂笑一下子停止了,脸憋得通红,如同一只嘎嘎乱叫的鸭子瞬间被抓住了脖子。


    “小儿无礼!我家将军英雄盖世,安能不敢见你,是不屑于见你!你没有这个资格,明白吗?没有资格!”小头目有点气急败坏的大吼。


    “我是陈家的小家主,陈家的事我能做主。我也知道,你家首领的事你做不了主,有没有资格你家首领说了算,别废话!快去禀报!”


    小家主就是小家主,果然是霸气十足,这话说得气吞万里山河啊!陈家坞堡上无声的赞了一声,然后又叹了口气可是怎么觉得这么气势感十足的话和稚嫩的声音有点不搭呢?


    众目睽睽之下,被个小孩子给训斥了,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小头目悲愤难当,但也不敢再顶嘴,灰溜溜的跑去中军去汇报。


    正如小陈恒说的,他可不敢做他家将军的主,面子丢了就丢了,总不能因为置气把脑袋也丢了。


    “报!前军校尉张山有事禀报将军!”


    早期的黄巾军,官职、军务流程都变得有模有样的。正如拉刘振入伙黄巾军的道士说的,我们张仙师推翻大汉朝后,可是要当皇帝的,您加入了我们黄巾义军,贵为将军,要讲究尊卑身份,免得以后见到各地同僚了闹笑话。


    所以刘振就开始端上架子、浑身都是官威,整个人都飘了。


    “进来!”


    和獐头鼠目的小伙伴张山不同,刘振长着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下颚飘逸着三缕胡须,相貌堂堂,身高八尺,让人第一看上去就觉得是个重情义、正气凌人的可靠汉子。


    汉代注重容貌仪表,如果一些食古不化的老夫子看到刘振,肯定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卿本佳人兮,奈何为贼尔!


    “报将军,陈家坞堡的少主请将军阵前对话。”


    “哦?陈家请我对话,嗯好,随我去见识见识!”刘振起身随手拿了兵器,走出帐篷,凉风轻轻拂过,顿时回过神来,眼睛一瞪,“你刚说的是陈家少主?那个8岁的小呆子?”


    身为陈留郡的地头蛇,对陈家这种郡望家族并不陌生。


    张山一个激灵,赶紧把刚和小陈恒的对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刘振。让自己的老大去和年仅8岁的小屁孩交谈,怎么看都是一件愚弄上司的事,只有装可怜来糊弄过关。


    “不见!和一个小屁孩有什么好谈的,陈太公还差不多!小山子你这小子一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这么离谱的事也来烦我?”


    “那个陈太公不是刚被我们伤了嘛,可能是他指派小陈恒请将军会面的,陈家也就这小屁孩的身份最高了,指派其他人请将军对话,应该是怕和将军身份不符的的意思。”


    张山手脚功夫不咋的,察言观色见风转舵的本事那可是一等一的,一下子就把刘振的马屁拍得浑身舒坦,脸色也马上多云转晴。


    “嗯,你小子倒是说了句人话。不过你们也真是的,怎么可以伤了陈太公,这十里八乡谁没受过陈太公的恩惠啊?”


    刘振劈头盖脸的喷了张山一脸口水,还不解恨,“就算当初我们打家劫舍的时候,碰到陈家的商队都得远远避开,现在我们可是加入了黄巾军的,要替天行道,不能行不义之事!你们倒好,直接把陈太公给伤了!这让乡里乡亲的怎么看我们,让陈留郡怎么看我们?才刚开始拉起队伍,就被你们这群兔崽子把名声搞臭了!”


    张山一脸发苦,也不敢擦,小心翼翼的辩解,“小的当时就看到一辆马车,还带着几十个奴仆。谁知道竟然是陈太公,要是早知道,就算老天再给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坏了将军的名声啊!再说当时知道陈太公后,小的已经勒令儿郎们收手了不然就陈太公当时带的几十号人是不可能逃得回陈家坞堡的。”


    小陈恒在城墙上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姗姗来迟的刘振。


    已经崩开了几个口子的偃月刀,有点老的瘦马被一个獐头鼠目的猥琐男牵着,几百个有点瘦却很有精神气的汉子跟在马后,三十出头的刘振这个出场,很拉风。


    “陈家请本将军来有何事?”刘振把陈家几个字咬得很重,想说明这是和陈家对话,而不是和一个可能还尿床的小屁孩


    “我是陈恒,陈家的少主,有请刘首领前来,是有几点疑惑想请教。”


    刘振一只手抚着胡子,装深沉。张山一看,很有当狗腿子的觉悟,直接就吼,“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家将军很忙,没空听你废话!”


    “听闻刘首领当年虽然落草为寇,却从不劫掠百姓,还经常救济乡里,被称为安良大侠,可有此事?”


    “那是自然,我家将军急公好义,除暴安良,整个陈留郡都知道!”还是张山当狗腿子,刘振又多抚了胡须几次,顾盼间透出一丝得意。


    “这么说,刘首领加入黄巾,也是为了穷苦黎民喽?”


    “对,我家将军肩扛正义,替天行道,要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那个什么倒立中!”咳咳,是倒悬!刘振小声提醒,同时也有点脸红,张山这小子的马屁拍得有点过了,脸皮厚如他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那就好!刘首领也是陈留郡的人,敢问我陈家扎根陈留两百多年,可有做过横行乡里、逼迫百姓、为非作歹的事情?”


    “咳,咳,这个嘛,陈家好像没有做过”这次是刘振亲自回答了,自不过声音有点不自然。


    “很好!那小子再问刘首领,家父今年已经五十有余,可曾在乡里有过不法之事?”


    刘振一脸肃然,“这个自然是没有,陈太公是积善修德的大善人,每逢灾年必然施粥百姓,活人无数,对乡里乡亲都有恩惠!”他从小就听着陈太公的仁德之事长大,对陈太公还是很尊敬的。


    “好,小子谢过刘首领对家父的赞誉!但是小子不明白,我陈家两百多年不曾为恶乡里,家父五十年来不曾行不法之事,灾年施粥还救济乡里,刘首领既然自称是正气之人,为何伤我老父,为何围我陈家?难道我陈家是恶霸?我父是歹人?请刘首领教我!”小陈恒一开始还是一脸淡然,但是慢慢的声音提高,最后成了厉声怒骂,语气气愤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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