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活着的虚伪,活着的真实
3个月前 作者: 李志涣
"喂?你到哪里了?"我想我还是足够善良,在成功转移黄道奎的纠缠之后,对于俊英的问候居然产生了些许同情。
"校门口!"我只能以简短的方式回应着他。毕竟事已至此,还是不要庸人自扰了。
"一直往前走吧,在第二个公交车站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
"好。"
我从公用电话亭里走了出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难道真的要配一个便宜的手机吗?为了参加俊英学校的庆典,费力地去找公用电话亭确实是很辛苦的。
我背着朴素的双肩包,按照俊英的指示走进了校园,然后找到了第二个公交车站。可能是因为在乡下的时候很少运动,面对这样一段短短的路程,我的肺活量已经有些紊乱的趋势。
考究的建筑设计、绚丽的自然景色、熙来攘往的人流、类型各异的音乐广播,整个校园里洋溢着欢欣时尚的气氛。虽然不想去对比,但也不得不承认,学习好的人确实会得到相应的恩惠吧。
我愣愣地忤在了第二个公交车站,大概等了十分种,却仍然没有看到俊英的身影。到底怎么回事,我无奈地嘟囔起来,不断地伸出脚去踢打人行道的水泥砖。脚上的运动鞋就是曾经在黄道奎西裤上留下印迹的有功之臣。MP3的耳机里传出西域男孩的歌曲。我的面前突然停下了一辆光滑的轿车。那是在电视里面才能看到的、一种没有车顶的外国敞篷车。
"李秀荷?"
我虽然有些茫然,但仍然愣愣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坐在敞篷车驾驶位置的男生确实知道我的名字。
男生直直地跑到了我的面前,我只能轻轻地仰起头,看向他那副高挑的身材。一件无袖T恤搭配一条褪色仔裤,一件夏威夷风情的衬衫随意地系在腰间。明明是个男孩子,却蓄着一头飘逸的褐色长发,而且特意绷上了一条同色系的发带。这还不够,一副紫色的墨镜也静静地躺在他的额头上。
即使拥有着这样一身难以去形容的装扮,我却没有产生丝毫不协调的感觉。也许是因为眼前的男生拥有开阔爽朗的态度吧。其实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那副完美精致的脸庞。
"李俊英的妹妹?"男生扬起眉头轻声地问询起来,略显爆炸式的发型和黄道奎的保守造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嗯,是的。"我继续遵循着保守态度,对于这样倏然出现在眼前的精致男生略显困惑。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姜体元。"男生微笑着看向我,我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黄道奎的样子。没错,这样的笑容搭配着这样的面孔才算是真正的完美。
"怎样?"模仿是我的强项,我也露出一副挑起眉头的表情,因为这个男生的动作确实很漂亮。
"看来我今天要做你的司机了。本来应该是俊英出来,可能阅览室里有些事吧。上车吧。"
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虽然他说自己是俊英的朋友,可毕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陌生男人的车,我不坐。我怎么相信你?"我保持着心直口快的态度,直接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我长得那么不诚实吗?还有啊,秀荷小姐应该先看清自己的情况哦?是不是把自己想成那种男人想要霸占的美女啦,或者认为自己是具有诱拐价值的富婆?"
"虽然不是美女,也不是富婆,但是要我的人还不少呢。至少带到岛上可以让我给他们剥蒜皮呀。"
男生笑了一下,露出了一排整齐的洁白牙齿,闪耀的阳光均匀地洒在他的身上。虽然他的笑容里隐含着傲慢和无理,但我的心还是在突然间体会到一种柔软的悸动。笑起来的样子怎么会这么灿烂、这么温暖呢?仿佛还隐含着透明的芬芳?
对面的男生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按下了一个快捷键。"喂,李俊英。你妹妹不相信我。姜体元的人生中第一次遭到这样悲惨的待遇呀!"
男生把电话递给了我,我听到了俊英的笑声,"呵呵。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体元那小子惹你了吧?虽然第一印象不怎么样,但他也是个不错的家伙。一起过来吧。没关系。"
就这样,我不是和俊英在一起,而是坐着这个奇怪男人的敞篷车,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很不相同啊。"
我扭头看了看体元,再怎么说我也是俊英的妹妹,为什么第一见面就没有使用敬语?但是很奇怪,我却并没有产生拒绝感。
"听过俊英的介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非常憨厚、傻呼呼的村妞呢。"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比我还要直接的人,就这样不顾听者的心情,毫不犹豫地表达心中的想法。姜体元难道也希望象黄道奎一样,得到我的无影脚待遇吗?不过对于他所说的事实我也不能否认。我所在的成安村里甚至连最基本的公交车都不存在,而我这个宗家孙女不仅仅是一个复读三次才考上大学的迟钝女生,而且对于现在的流行事物也是一窍不通。所以,被冠以"村妞"这样的称呼,我也无可厚非。
体元大概是向我投来了一副饶有兴趣的目光,对于我这样足够隐忍的女生也许有些吃惊吧。他很自然地将外表光滑的敞篷车停在了教师专用停车场,我看到了从那个红色建筑物里走出来的俊英。
我结束了平生第一次乘坐敞篷车的历程,愣愣地走下了车。
体元则直接倚靠在黑色敞篷车上,继续挑起眉头愣愣地看向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我重重地点了点头,以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谢意。
装扮奇特的男生笑了起来,"李秀荷?"
在这样一个明媚的春日午后,有一个如此精致的男生微扬着眉头,微翘着嘴角,仿似自言自语般体味着自己的名字。我想这样的感觉,也许会令每一个女生怦然心动吧。
"嗯。怎么?"我只能以这样一句轻微的疑问句掩盖了心中的悸动。
"你长的小小的!很纯真,很可爱,正好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很期盼下一次的见面哦?"
就象一片飘于湖心的落叶,不急躁、不慌乱,只是轻轻地触碰,却使得那片静谧的湖泊在瞬间荡起了层层涟漪。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悸动,同时也在暗暗庆幸。因为俊英已经来到了身边,我并不需要去应答体元的感慨。
我礼仪性地向俊英点了点头,俊英也向我投来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虽然只是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却已经让我感觉足够温暖和珍贵。因为俊英和父亲一样,对于笑容都是很吝啬的。当然,我也拥有着相同的特点。
俊英看向装扮奇特的男生,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
体元看起来也并没有期待那种口头的问候。他直起了身子,露出一副谐谑的语气,"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害怕了?"
"怎么这么说?"
"害怕你这个好看又单纯的妹妹,被我这个流氓似的家伙抢走?李俊英,你很聪明哦,事先让我造成错觉!秀荷小姐,把你送到这里,算你欠我一次哦?到时候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一定不能拒绝哦?"
这个初次见面的男生再一次向我抛出了兀自的感慨。根本没有等待我的回应,他就单方面进行了活动预约。我虽然感觉有些突然,但也并不慌张。这样的感觉新鲜而又活泼,我直接将这种略显粗鲁却很诚实的表达纳入了一种魅力范畴。
就这样,一个名叫姜体元的男生和一辆黑色的敞篷车,毫无预警地演变为心中一道明亮的风景。
体元转身钻进了车里,不忘再次从车窗里探出头,向我调皮地眨着眼睛,"多多给我鼓掌吧,村妞。"
"村妞?"俊英下意识地重复着体元的称呼,却没有得到敞篷车主人的任何回应。
"这小子在说什么?"一脸困惑的俊英无奈地望向已经疾驰而去的敞篷车,然后转头看向了传说中的村妞。
我不置可否般耸了耸肩,"唉。不知道俊英在体元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我们刚一见面的时候他就这样评价我,还以为我是一个傻呼呼的村妞呢!"
"这个家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随随便便!总之很符合姜体元的风格。"俊英撇了撇嘴,扔出了一句无所谓的感慨。
"走吧,表演没剩多少了。"我的哥哥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恢复了不苟言笑的状态。
"表演?"
"是呀。歌唱庆典已经开始了,有你喜欢的kitschkitsch和光头乐队呢。"
"哈哈。真的?"看来俊英还是很善解人意嘛,知道我喜欢这两个乐队,所以特意邀请我来参加学校的庆典。
也许我突然露出的这副欣喜表情确实很有感染力,俊英也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容,"听说西山的秀荷小姐喜欢kitschkitsch和光头乐队,我差点就晕倒了呢。"
"难道村妞喜欢那样的乐队很奇怪吗?音乐本来就是超越时空的!"我扁了扁嘴巴,跟在俊英的身后,一心期盼着乐队的精彩演出。
"那倒也是。"消瘦的背影、矫健的步伐、不置可否的语气,俊英和父亲之间确实是太相象了。
"不是说把女朋友介绍给我吗?怎么是一个人?"
"怎么这么心急?一会儿就能见到啦,我们约好在现场见面。"
"这样啊。可是刚才那个奇怪的男生对我说多多鼓掌,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错!体元也会参加演出,他是主唱,很有实力的。"
又是一个意外的答案,回想起体元那副奇特的装扮和自由奔放的态度,也许这就是艺术家的共有特征吧。
"那个小子挺有名的,经常被邀请去参加其他大学的庆典。是一个很有实力,也很执著的音乐发烧友。可惜他和我一样,同样选择了法律专业。"
"喔。真的看不出来呢。"我想象出一个蓄着长发、绷着发带、戴着墨镜的律师造型。
"让人很不爽的是,他学习成绩比我好,而且家里也很有钱。"
"使身边的人都产生羡慕情绪,其实这样的人也很有负担嘛。"
"难道被迷住了?"
其实俊英只是抛出了一句兀自的玩笑,并没有追究的意思,也自然不需要我的回答。然而我的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丝柔软的悸动。对于那个第一次见面的男生,虽然不是想象中的一见钟情,但却很自然地接受了他那温婉的笑容,接受了他那随随便便的洒脱。对于我这样有些迟钝、几乎对每一件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村妞来说,能够产生这样的情绪,大概也可以被定义为"迷住了"吧。
"见到那个家伙的所有女孩几乎都会一见钟情。不过体元确实足够帅,所以这样的情况也可以理解。可是有些女孩子为了接近体元,却选择接近我、故意向我示好,想想还真的有些伤自尊呢。"
"能够克服这样的逆境而找到自己的女朋友,这说明俊英是一个很有能力的男人哦?"
"谢谢喽!"俊英扬起嘴角,露出一阵令人舒适的纯粹微笑。
"秀荷,你知道一个叫黄道奎的男人吗?"
俊英的微笑瞬间转换为一副无奈的表情,而我也在瞬间体会到良心的谴责。难道我的谎言这么快就被揭穿了?
虽然恐惧和惭愧涌上心头,然而我还是摆出了一副无辜的眼神,"好象……在哪里听到过,怎么了?"
"那个家伙,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和我见面,让我把西山的房子卖给他!"
"啊?然后呢?"我只好徉装出惊讶的语气搭配真实的好奇心理。
"他一直在给我打电话,真是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说我不是宗宅的主人,可是他却不相信!"看来我的无辜眼神非常奏效,俊英没有对我产生丝毫的怀疑。
"宗宅一般都是宗孙的,所以那个人才会给你打电话吧?"我试探性地说出了自己的最初动机。
"我又不是宗孙,跟那个房子有什么关系?"
"也许马上就会有关系呀?"我保持着坚定的语气,将情况的可能性缓缓道来。
"什么?"
俊英瞠目结舌的表情虽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然而我却不忍心去看的眼睛。索性暗暗地低下头,装出一副更加无辜的表情,"俊英也知道呀,首尔母亲和父亲已经正式结婚了。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宗孙了。"
"所以,秀荷就觉得我会从你手中把乡下的房子抢过来吗?"
虽然可以理解俊英的激动情绪,可是我却产生了一丝无助的委屈。首尔母亲已经抢走了我的父亲,留下那些冷冰冰的宗宅、传统和地产,对于我来讲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间房子根本不存在抢与不抢的问题,它一直就存在呀。不管登记谁的名字,不管是我住还是别人住,我们家的房子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我保持着镇定的情绪和坚定的语气,因为那样的可能性是确实存在的。
"那个房子,是你的!除了秀荷以外,谁都不能进去!"俊英的语气如果描述出来,足以用两个强烈的感叹号去形容。
"事实上,那是父亲的房子……"我不想去分析俊英的心理情绪,只是执著地表达出客观的事实。
"父亲把房子留给了西山母亲!"很可惜,俊英的语气已经将我们之间的交流变成了一场谈判。
更可惜的是,我也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中的埋怨倾诉而出。"是啊,房子是留了下来。但那只是一个空壳而已。父亲只是将自己不能完成的任务,自私地推给了母亲。拥有着一间没有任何人光临的房子,难道就认为母亲会幸福吗?难道就以为自己的背叛可以得到原谅吗?"
仿似两个人都在瞬间屏住了呼吸,我和俊英同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我困惑于自己的激动,其实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连回忆都已经变得有些生涩。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向俊英露出了一副有些无奈的笑容。
"秀荷说了很多奇怪的话呢。"虽然不知道俊英是否真的了解我,但我却仍然非常感谢他,感谢他容忍了我的激动情绪;感谢他用一种谐谑的态度、用一句玩笑的语句,回应了我的无理争辩。
"是啊。这么快乐的日子,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呢?我其实一心向往着乐队的表演呢!"
"不仅有乐队,还有那个人见人爱的体元呢。"
我和俊英仿似心照不宣般,开始刻意缓和着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开启了潘多拉的盒子,对于并不想陷入无奈思绪中的我们来说,也许只有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结束吧。
如果想要平稳的生活,就千万不要打开心扉、不要说出真实的想法。我不想和任何人争辩,也不想为任何事情而痴迷;我不想给予帮助,也从不奢望得到帮助。如果有可能,我想对于所有的事情都置身之外,我希望所有的事情都与我无关。因为一旦有了关系,紧接着就会衍生期待,但期待过后也许就会迎来无助的失望,随之伤痛接踵而至……
我不要象母亲那样,被一个人无情地伤害,却选择自己去疗伤、自己去牺牲,直至最后慢慢地逝去。我不想再次重复母亲的命运,与其象母亲那样渐渐地凋零在无人问津的角落,我宁可选择一个人的孤单。
"俊英!"
一个甜蜜而又清脆的嗓音倏然而起,我和俊英终于可以转移视线,不再看向自己脚下的鞋子,而是同时转过头去,望向了这个声音的来源。
诚然,这个声音就象从天而降的救援,将我们无法忍受的尴尬瞬间化解。
俊英的女朋友比我想象中还要美丽,俊俏的脸庞搭配苗条的身材。身为平凡女生兼乡下村姑的李秀荷来说,也许只能埋怨神灵的不公平吧?
如果说她是电视模特呀、电影演员呀,都是完全令人信服的。修长小巧的面颊,洋溢着一副甜蜜的微笑。身上的衣服也肯定是名牌,是那种不常见的精巧设计。一件七分袖的连衣裙,粉红色的裙摆随风飘扬。保持着优雅的动作翩然而至,同时拥有着可爱的撒娇技巧。毋庸置疑,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优势,在我的身上呈现出负增长的趋势。
"我等很久了。"娇嗔的语气搭配着甜蜜的语调,对面女生的优势分数继续攀升。
"呵呵。不好意思,一个人呆着是不是很无聊?"对笑容极度吝啬的俊英露出了再一次的微笑。
"没有,我和体元在一起。他说要准备上场演出了,刚刚才离开呢。"
"那就好,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吧,我的女朋友任贤贞。"
我下意识地迎向了她的目光,是一副乌黑的瞳仁和一脸亲切的表情,"秀荷是吧?很高兴认识你。俊英经常提起你呢,我们以后会经常见面的,好好相处吧!"
对面的女生向体元一样,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使用了非敬语。我虽然心存困惑,可是却不能拒绝这样一位亲切寒暄的朋友。虽然我的微笑有些勉强,但也足以表达出自己的礼貌。
旋转,裙摆飘扬;挽住俊英的胳膊,亲密无间;开始撒娇般的交流,语调温和。我只能承认,这个女人,确实是可以得到爱的。
慢慢地跟在两个人的身后,女生甜蜜的嗓音萦于耳畔。"刚才体元也一直在说俊英妹妹的事情呢。"
"那小子又胡说什么了?刚才他说秀荷是-村妞-,搞得那个小家伙现在还伤心呢。"
"体元本来就那样嘛!他觉得秀荷也挺可爱呢。"
我的湖心已经渐渐趋于平静,而此时此刻,却因为贤贞的一句话语再次泛起了涟漪。
虽然到达会场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然而我们还是被体元的朋友直接安排到了VIP的座位席。
姜体元终于上场了,他飘舞着褐色的长发,用双手握着麦克风,轻轻地闭起眼睛,沉醉在悠扬的歌声中。即使俊英没有告诉我,我也能够在瞬间体会,体元确实会成为一名优秀的歌者。他微微地扬起了头,时而爆发出摇滚似的悸动,时而吟唱出妩媚的温柔。伴随着It-smylife的歌曲,我和体元的眼神在刹那间交织在一起。
体元的歌声喷薄而出,在倾刻间将我紧紧包围。不存在任何可能的选择,我只能轻轻地扬着头,定定地迎向他的目光,无法掩饰眼神里的崇拜和悸动。
难道我的表情很好笑吗?也许吧,我想我的样子真的很象是一个痴迷的村姑。体元轻轻地唱着歌,嘴角慢慢地扬起了一道弧线,向我眨了眨眼睛。
就象一道倏然而至的流星,伴随着奇异绚烂的光芒,直接降落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预警,没有办法阻拦,也没有机会逃避。姜体元仿似一道致命的永远,在倾刻间向我扑来……
第二天上午,当我静静地坐在教室里,却根本无法投入学习,只能任凭自己沉醉于昨日的悸动和惊喜。姜体元,那个仿似流星般划过我的身边,在我的记忆中闪过绚烂色彩的男人,已经深深地烙印于我的心头。
"李秀荷,一起复习考试吧。"
对于露出一脸虔诚向我投来温柔微笑的元锡前辈,我保持着心直口快的状态,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情绪。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的斤斤计较,但是被元锡前辈利用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这样的状态无论是对于他,还是对于我来讲,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元锡前辈是我在大学校园里认识的第一个同学,也许是有一些完美主义的念头在作祟,我真的不希望看到他那略显拙劣和虚伪的性格。所以,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希望元锡前辈能够明白我的心思,然后适当地对我做出礼貌的行为。
"哎呀,别说谎了!反正还要去图书馆嘛!一起去不好吗?我晚上请你吃饭!反正你也是一个人的。"
"前辈也真是的,难道以为我每天都是一个人吗?我也有我的日程表。"其实我并没有说谎。每周我都要抽出两天的时间,去彩虹郡学校为脱北青少年进行义务国史课的讲授。
我慢吞吞地走出了教室,如果元锡前辈再次开口请求,我想我会将那份记下重点的便笺纸借给他。可惜他好象已经和身边的漂亮女生打成了一团,具体的谈话内容我也根本没有兴趣去研究。
走下教学楼的阶梯,阳光温柔而又舒适,洋溢在眼前的是一片绚烂的金黄。仿似陷入梦境,一辆黑色的敞篷车瞬间映入眼帘。
雪白的牙齿,温婉的笑容,一个打扮奇特的男生将双手交叠在胸前,懒洋洋地倚在车身上,向我投来了一副得意的表情。
"吓到了吗?"没有称呼与问候,只是一句倏然而至的玩笑,却足够激起心底的涟漪。
"怎,怎么会……?"面对着一幕始料未及的相遇,我险些忘记了男生的姓名。
"李秀荷?我们约会吧!"
虽然始终从容,虽然始终淡定,好象没有任何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惊起我心中的波澜与悸动。然而我不得不承认,面对体元,面对他这番轻松而又不容抗拒的语气,面对他沐浴在阳光下向我投来的明亮笑容……我仿似在瞬间坠入了一种朦胧的状态。
直到透过反光镜看到了元锡前辈的瞠目表情,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再一次坐到了敞篷车里,再一次被一辆没有盖子的黑色车子带出了校园。
每天都穿着同款的牛仔裤、每天都喝着自动贩卖机的咖啡、每天都进行着三点一线生活的乡下村妞,怎么会和开着外国进口汽车、装扮奇特的家伙有关系呢?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有些发痒的后脑勺,回忆着元锡前辈目送着我和体元离开学校的表情。不仅仅是好笑,好象还有点悲惨的意味呢。
晚春的微风轻轻地吹拂,丝丝的沁凉拂面而至;路边的白杨整齐地队列,斑驳的绿意依稀而过。穿过学校前面复杂的十字路口,体元潇洒地转动方向盘,黑色敞篷车划出了一道完美的转弯弧度。
"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惊讶嘛?"体元轻轻地瞥了我一眼。
"要表现得很惊讶吗?"
"如果能够表现出高兴或欢快的样子就更好啦。"
"那……反正也是第一次约会,就假装那样吧。"
难道我的回答真的很好笑吗?体元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向了我。
这个男生的笑容,精致到透明,有一种让人沉醉的魅力。如果真的爱上了这样的男生,真的被这样的笑容所虏,也许是一件比较冒险的事情吧。
"这是要去哪里?"我转过头看向了窗外,黑色敞篷车已经徜徉于沿河的岸边。
"既然出来了,就去远一点的地方。"
"如果回去太晚,我要和家人打招呼的。"
"我已经告诉俊英了,说我已经成功绑架了他的妹妹。"体元开心地笑了起来,没有掩饰相当得意的心情。
"啊?那俊英说什么?"
"他好象准备打我似的,很冲动呢!"
"怎么会呢?"我扁了扁嘴巴,自然没有轻易被骗。俊英并不是一个如此冲动的人,我想他根本不会为了自己的异母妹妹而与一个如此默契的朋友大动干戈。
"说实话吧,我已经得到了俊英的允许。他还拜托我带你去些好玩儿的地方呢!还说秀荷自从来到首尔以后,就一直进行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三次复读,好不容易才考上大学,如果不能在学校里取得好成绩,那不是很羞愧吗?身边的兄弟都在一流的大学里,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辛苦呢,所以自然要努力啦。"
我以自言自语的语气吐出了心中的抱怨,体元则不置可否般耸了耸肩,"学习固然很重要,但也不能太拼命哦?秀荷长得也很诚实嘛,大概不需要很多力气就可以取得好成绩吧?"
"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呢?安慰那些不好看的女生,就会搬出-诚实-这个词?"
"诚实不是在骂你呀,是一种纯粹的赞扬。那就认真学吧,反正学习肯定是有好处的。"
心里有些小小的沮丧,也许体元真的只是说了实话吧。有些人进行着头悬梁、椎刺骨的努力却无法考入的一流大学,这个驾驶着敞篷车的奇特男生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根据俊英的情报,这个家伙的学习成绩也非常好,而且可以很顺利地通过考试。
突然很羡慕坐在身边的这个男人,他仿佛对于每一件事情都可以从容面对,拥有着游刃有余的处事能力。天平倏然倾斜,滑至一种强烈的嫉妒心理。体元不仅拥有着令人怦然心动的俊朗外表,同时还坐拥着卓越显赫的家族背景;体元不仅拥有着优秀的学习成绩,同时也可以化身为万众瞩目的校园歌手。
对于我来讲,这样一个男人已经足够完美。从初次见面之时,他就一直在向我投来不断的强烈刺激和惊喜。然而伴随着惊喜的感觉,相应的抵触感也在呈正比率增加。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完美得让人难以置信,完美得让人不敢靠近。
人们应该都是这样的。对于自己所执著的事情,甘愿付出所有的热情和期待。然而坐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却是截然不同的。生活对于体元来讲,仿似是一场纯粹的游戏,只需要简单地表现、只需要随便地付出,他就可以顺利地达到成功的顶峰。
终于可以明确对于这个男生的定位,他只是一个和我有着迥异个性和经历的奇特发光体。我想,体元身边的每一个人应该都是这样吧,惊叹于他的才华、崇拜于他的自信、羡慕于他的出众;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应该都象我一样吧,曾经陶醉于他的笑容,曾经沉浸于他的歌声。
所以,体元在我心中激起的悸动、在我心中泛起的涟漪,应该是不足为奇的。我毕竟只是一个身居宗宅22年之久的村妞,自然无法抗拒这样一个倏然而至的完美男生。
"听说有些人每天都在玩儿,但是学习却很好?俊英当时的口气,好象还很羡慕呢。"既然淡定了心中的感觉,我就更加自然地表达了心中的想法。
"也不是学习好,只是出来的成绩比较好。"体元大概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抱怨,对于我的口气丝毫没有介意,只是吐出了一句淡然的回应。
"只顾着玩儿,而成绩却非常好,真的很讨厌。"
"讨厌我?"
"是。"
体元看向噘着嘴巴的我,露出一副饶有兴趣的表情。也许他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但事实上我确实保持着50%以上的认真程度。
"使身边的人都产生劣等感、使身边的人都感觉压抑,这样的人我不是很喜欢。"
"我要被打败了哦?每个人都应该喜欢优秀完美的感觉吧?可是你却因此而讨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呢。"
"那只能说明那些人比较虚伪。虽然在口头上表示喜欢,但绝对不会是真心的。你想想看嘛,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永远是第二名,这样的感觉谁会喜欢呢?"
我想,即使可以重新选择人生的际遇,我也始终无法逃脱平凡和普通的定位。我始终会是一只慢慢移动的蜗牛,一只深居在狭小世界中的雏鸟,宁愿永远守候在温暖的小窝中,不想被任何人、被任何事情所打扰。拥有这样的价值观,我怎么能够和那种翱翔于天空的雄鹰相提并论呢?
并不似嫉妒,也不含卑微。只是不适合,很简单的三个字就可以概括两种完全迥异的人生状态。当时的怦然心动注定没有后续的文章,因为已经明确了心中的感觉,因为已经明确了两个人的定位。所以,还没有真正开始的初恋,就要被我直接扼杀在摇篮之中。
"想什么呢?"体元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焦急。
而我却感觉有些意外,难道他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吗?"嗯,怎么啦?"
"秀荷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坐着,我还真的有些紧张呢。我好象还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这样局促不安呢。"
"别这样。我本来就是沉默寡言的,一点儿也不亲切,和陌生人几乎都不说话呢。"
黑色敞篷车随着汉江向前滑行,跟随着信号灯的指示划出了一道漂亮的转弯造型。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道路前方依稀映出了一座洋溢着异国气息的建筑物。我们终于到达了初次约会的目的地,一家位于首尔近郊的高级宾馆。
体元把车开到了停车场,映在那片夕阳的余晖里,向我抛出了一句莫名的疑问,"刚才那个人,是在和秀荷交往吗?"
"谁?"
"就是跟着秀荷跑出来的那个男生,一直愣愣地站在教学楼门口。"
体元褐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拂起来,我忍俊不禁般笑了起来。难道体元这个仿似不识人间烟火的校园歌手,也会对于别人的情感八卦感兴趣吗?想象着元锡前辈傻傻地愣在教学楼门口,呆呆地望着体元那辆没有盖子的车子疾驰而去的表情,还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呢。
"怎么会呀!那位前辈是我的同班同学呢。"
"那就好!这是我和秀荷的第一次约会,我可不希望和别的家伙打架呀。我看上的女人,真的很讨厌被别人窥视!"
我已经被吓得张大了嘴巴。体元笑了,把车钥匙放进了裤子口袋里,然后开始无礼地抚摸我的头发。"吓到了吗?我不会隐藏自己的感情。想说的话,一定要说出来;想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想要的女人,一定要得到。这样的我,奇怪吗?"
没有留给我任何思考的时间,甚至剥夺了我喘息的机会。体元扬起嘴角,向我吐出一阵急速到有些粗鲁的语气,却隐含着让人无可抗拒的力量。直到目前为止,体元已经是第三次向我发出了这样突然的感慨。
我只能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抚着被他柔乱的头发,"姜体元是个很奇怪的人,而且有些傲慢。从来不会考虑对方是否会抗拒或拒绝。"
"难道是在说我吗?那……秀荷要拒绝吗?"
我佯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继续轻拢着我的发丝,在心里暗暗考量着这句疑问句的分量。希望体元能够露出一副爽朗的笑容,然后将这样的场面一带而过。
"李秀荷要拒绝这样的姜体元吗?"
然而事与愿违,体元选择了这样渐进的方式,在两个代词之前添加了主人公的姓名。
既然已经确定两个人拥有着完全迥异的生活状态,又何必让自己陷入这样无奈的局面呢?我索性抬起头定定地望向了体元,"如果拒绝呢?"
"大部分情况下,会立即宣布gameover。对于不喜欢我的女人,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执着。"
很好,我需要的正是这样的答案,痛快淋漓!我毫不犹豫地向一辆擦身而过的出租车挥了挥手。虽然那辆敞篷车确实足够舒适,然而我实在没有理由让一位宣布gameover的司机送我回家。
"喂!"体元直接抓住我的手臂,无可奈何般向出租司机摆了摆手。"真是劲敌呀!就象俊英说的一样嘛?完全开不起玩笑!"
"难道是在开玩笑吗?"
"是啊。"
我不禁感觉到一阵莫名的困惑。眼前的这个男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对于我这样的村妞会采取gameover的方式。可是体元为什么又会拦住我,对我露出这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呢?到底是为什么,他要如此犹豫和踌躇呢?
于是,我跟随着那个奇特的发光体,来到了一家宾馆旁边的漂亮餐厅里。紧接着,我贪婪地向自己的肚子里塞了很多奇怪的、不知名的食物。
紧接着,服务生又为我们端来了一份涂满黄油和奶油的红色大虾。我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事实证明,很多拥有完美外表的事物都无法拥有真正优异的内在。
然而毕竟体元是出于一番好意,我还是要努力表现出一副大快朵颐的表情。拿起叉子轻轻地吃了一小口,味道的不堪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这份看上去诱人鲜润的海虾,和妈妈所做的蒸焖大虾简直相觑甚远,就连在巴塞罗那吃到的素蒸海虾也比它好吃一百倍。
"不喜欢海虾?"
我再一次感慨于体元的细心,我明明已经装出了一副很享受的表情嘛。索性实话实说吧,"比我想象的要老,有些油腻,很想吃辣白菜呀。"
体元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叫来了服务生,直接点了腌咸菜和辣白菜。
诚然,体元能够这样自然地接纳我的抱怨,能够这样直接地听从我的建议,确实让我感觉到一种油然而生的温暖。不能否认,和这样一位外表英俊、家庭阔绰的男生在一起,确实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即使是这样也吃的很好嘛。"
我执著地将最后一只海虾吞进了肚子里,"听说剩下食物是一种罪过呢。听说人死了之后要将生前所有剩下的东西都吃掉,只有这样才能从罪过中解脱呢。想起来真的很恐怖呀!"
"如果让我做那样的事情,我肯定要把地狱翻过来!"
虽然只是一句玩笑的比喻,我却从体元的脸上找出了坚定的力量。诚然,这确实就是姜体元的风格吧。
"嗯。其实相较于这样昂贵的高档食品,我倒是很喜欢那些平凡又美味的小吃呀?"作为初次约会的饭后总结,我选择了这样一句比较具有可行性的建议。
"平凡的?什么样的?"
"炸酱面或紫菜包饭,套餐也可以呀,嫩豆腐正餐其实也很好呢。"
"早知道就是这样了,因为是村妞嘛。"体元笑了笑,直接夹起一块腌咸菜,轻轻地放到了我的餐盘里。
面对体元那无可抗拒的温婉力量,我的嘴角也在不经意间轻轻上扬。
结束了一顿大快朵颐的晚餐,静静地坐在可以望到汉江的透明阳台里,轻轻地啜饮着温热飘香的茶水。月光皎皎,仿似静静地挥洒;刚刚升起的明月,清晰地印在江面上,随波澜微动。
我托着腮帮子,静静聆听着体元讲述自己的故事,包括他和俊英在一起成长的童年,包括他喜欢的歌手邦乔维,包括我们同样都非常喜欢的西城男孩。
"李秀荷,你难道对我没有什么疑问吗?"
在体元经历了半晌的温情演讲之后,他先是向我投来了一脸疑惑的表情。然后他也模仿着我的样子,用双手托起腮帮子愣愣地看向了我。
"一定要有疑问吗?"我有些忍俊不禁地看向了体元。
"是呀。"体元仍然保持着手捧莲花般的动作。
"为什么?"我把双手放了下来。如果我们这样继续对视下去,我想我真的会笑出声来。
"如果谈恋爱,首先应该对男生有所了解吧?"
"如果我进行了调查,姜体元就不是姜体元了吗?"
"这话好象是说,对我不关心是吧?"
"也许吧。"我很认真地看着体元,既然他问得这么直接,我就有必要诚实地回答他。"说实话,不仅仅是姜体元,我对这个世上的所有人都不是很关心。只要不惹我,我真的是个很平和的人哦?"
体元先是愣愣地盯着我,然后一下子靠在了椅背上,用手拍打着自己的额头,发出了一种有些夸张的笑容,"输了!怎么跟俊英那么象呢?"
"我,和俊英很象吗?应该不象呀。体元应该知道的,我们只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尽管是这样吧,不过你们两个骨子里的性格真的很相象。总之是那种很冷淡又很歪的感觉。有的时候也非常笨,好象总是不在状态。不过这样倒显得挺善良。好象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不喜欢和任何人沟通。所以你们,总让别人……摸不着头脑。"
我有些诧异地看向了体元,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更加犀利和机敏。看来,他那被人所羡慕的好成绩和好头脑,确实是名不虚传的。
"你知道我和俊英的关系很好吧?"体元显然没有发现我的诧异表情,继续着他的总结性发言。
"好象是吧,你们看起来很默契。"我不置可否般耸了耸肩,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完全看穿。不太喜欢这样的感觉,不太喜欢有人侵入到我的小世界中。
"可以这么说吧。总之,那个家伙从来不会干涉我的任何事情。不会提出非议,也不会表示支持,这样的感觉让我很舒服。而你也象俊英似的,所以……我会很喜欢秀荷。"
"谢谢。"
"男人说这种话的时候,你总是这样说-谢谢-吗?"
"那我应该怎样回答呢?"
我仿似在瞬间变成一种稀有动物,因为体元已经向我投来了一种诧异兼无奈的表情。"认识李秀荷,好象是姜体元人生中的误区似的。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暗暗地低下了头,没有向体元这段自言自语的感慨给予任何回应。虽然这一切都很美,就象是一段童话中的梦境,然而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我知道,这是一种矛盾的情愫在隐隐作祟的结果。原本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原本已经将体元定位为一个异质的发光体,原本以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可能……然而此时此刻,仿似没有预期,一个这样优秀到近乎完美的男生就闯进了我的小世界。对于这种感情的希冀汹涌而至,对于这种感情的抗拒也随之衍生。遇到体元、经历了第一次的约会,确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个男人拥有着异质性的魅力,同时也拥有着令人感觉温暖的粗糙。面对着他,就象面对着一种无法抵挡的强烈和美丽。悸动的体会与本能的保护心理瞬间矛盾。强烈吸引我的感情和拒绝动摇我的感情瞬间冲突在一起。每个人都欣赏美、都喜欢魅力的感觉。我想,在这一点上,这是我的自由,也是我的体会。然而我却要面对着更为矛盾的情愫,或者选择存在继而深陷,或者选择拒绝继而分离。
我看着体元那褐色的发丝映衬在耀眼的灯光下。我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好好考虑一下吧,到底要和体元保持怎样的关系。喜欢或仰慕也许只是一时的体会,我是否真的有勇气去面对那种深沉的爱情?然而,一个精致的男生之于我,一个冷漠的村妞之于体元,也许只是因为瞬间的异质吸引吧。所以,一切真的只是未知……
走下黑色敞篷车,在一个星光洋溢的夜晚,被一个精致的男生送回家。体元向往常一样,对我投来一阵谐谑的眼神。而我只能礼貌性地向他挥手告别,标志着我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圆满落幕。
我们在刚才的谈话中曾经提到的男主角也从停车场里走了出来,目送着那辆渐渐融合在夜色中的敞篷车。他转过头看向了我,"体元把你送回家的?"
"嗯!"
"这家伙,懂事了啊。要不然就是真的很喜欢啊……这个,有点困惑哦?"
"怎么?"
俊英摇了摇头,"没什么,其实有一个人让我感觉更加困惑。"他微蹙起秀丽的眉头,"那个叫黄道奎的男人,无论我怎么说,他都不相信。一定要让我把西山的宗宅卖给他!我真的快要疯掉了。"
"就是啊,都拒绝了怎么还这样?"
"就是说啊。而且那个男人真的很执着,不管我怎么生气、怎么不耐烦,他的脸色居然一点也不会变。好象整件事情都是我的不对!如果房子是我的,我也许会真的受不了,直接卖给他呢!"
也许只有黄道奎才能创造出这样的效果吧,让俊英这样一个低调到近乎冷漠的人如此强烈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表现出这种不常见的唠叨。
俊英的脸庞显得颇为疲惫,而我这个妹妹的心里却感觉一阵欣喜,一丝痛快。我强忍着自己的笑容,对于俊英所描述的情景我自然并不陌生。那个叫黄道奎的高利贷商人,总是可以保持着相同的表情,用他那双犀利的双眼执著地观察着你;同时保持着高度的敏感,时刻准备抓住你那心理和言语的弱势,然后给予有力的还击。
为了不让俊英觉察到我的异样,我故意干咳了几声。哈哈,看来我果然是天才啊。
"明天是周六,要做什么呀?还是图书馆?"
"要去义务活动呢。"
"这样啊!体元没说再见面吗?"
"没有呀。"
"看来那小子也在苦恼中呢。"
俊英又冒出了一句我听不太懂的话,然后径直向家里走去。
跟在这个奇怪的哥哥身后,我看到了屋子里的首尔母亲。她正在忙碌地收拾快递箱子,"秀荷,有你的快递。"
"我的快递吗?"
"是啊。听说杀了头年,西山那边送了些牛肉过来。然后里面也有一个秀荷的箱子,我已经放到你的房间了。"
"是。"
"今天有好肉,晚饭肯定很好吃。你们的爸爸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你们吃过了吗?"
"我吃过了。"
"我也吃了。"俊英一边向楼上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回答到。
看着首尔母亲在这里收拾箱子,如果我直接上楼会显得很不礼貌。虽然俊英对于这样的场面仿似已经习以为常,但我毕竟是个女孩子,自然要表现出比较懂事的样子。于是我帮着首尔母亲,把快递箱子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又主动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没关系的,秀荷上去吧,还有阿姨帮我呢。"
我没有说话,轻轻地直起身子走向了洗手间。其实我也只是为了帮忙而已,可是对于首尔母亲来说,这样的感觉好象并不舒服。
"听说和体元一起吃晚饭了是吗?"首尔母亲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后,保持着温柔的嗓音轻声问询起来。
"是。"体元和俊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首尔母亲对于体元自然也很熟悉。在我看来,这并不是一件需要隐瞒的事情。
"俊英打电话来告诉我们,说秀荷和体元在一起,可能晚点回家。他好象有点慌张呢。"
"嗯,其实我也有些慌张呢。"我轻轻地转过身,用毛巾擦了擦手。"我们其实只是见过一次而已,不过还是谢谢体元呀,那家餐厅里的好多食物都是我第一次吃到呢。"
"其实你爸爸也有些紧张呢,他已经打了两次电话,问秀荷有没有回来呢。"
"我和体元去吃饭,爸爸难道很在意吗?"
"什么?"
"如果是这样,那我们以后不会再见了。"其实我一直就是这样,让一些未经过滤的随机感受倏然而出。
首尔母亲显然还没有适应这样的感受,对于我这段断然又简单的回答颇感诧异。"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大人不喜欢的事情,我都会尽可能不去做的。如果让你们有不舒服的感觉,我也绝对不想做,以后我会注意的。"
首尔母亲好象要说什么似的,嘴唇轻微地动了几下,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于是我选择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脚趾。
两个人保持在不到半米的距离之内,矛盾着各自的矛盾,默默地站着。半晌过后,首尔母亲依然保持在深思的状态中,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话。我想这就意味着我可以回屋了,我轻轻地迈出了脚步,从首尔母亲的身边擦肩而过。
"父亲并不是想要干涉秀荷。"
在我刚刚迈出一步之后,首尔母亲轻声地开口了。我停了下来,因为是长辈在说话,我要表现出足够的礼貌。
"并不是想要制约秀荷的生活,也不是担心你会做出过头的事情。只是,因为秀荷是一个很宝贵的人,所以秀荷去见了什么人,秀荷都做了什么事,父亲只是感觉很好奇。父亲错过了秀荷成长的过程,他只是感觉有些遗憾。秀荷从那么小的婴儿已经长大成人,如今已经上了大学,然后去和男孩子约会……父亲真的感觉很稀奇呢。其实,只要秀荷能够待在他的身边,他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管你做什么事情,他都感到很满足、很高兴。所以……希望秀荷可以理解父亲的心思。"
虽然可以理解首尔母亲的苦心,也可以隐约体会到父亲的心情。只是,我却丝毫体会不到任何的感激。我仿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因为一直没有这样的经历,因为一直没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所以也就不存在任何奢求。但我还是要面对父亲,面对这个已经离开我22年之久的父亲。固执如我,其实我只是希望淡淡地生活,无论这样的感受来自于关怀或是干涉,对于我来讲其实都只是一种负担,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大概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吧,我想首尔母亲也许根本没有在意。我慢慢地走上了楼,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滑盖开机,关机。再开机,再关机。躺在床上,漫无目的地摆弄着一个最新款的手机。这件小东西,就是首尔母亲刚刚告诉我的快递包裹,就是跟着家乡的牛肉箱子一起快递过来的那件礼物。
李鹤奶奶为什么没有把它直接扔进粪堆呢?我已经说明俊英将要成为宗孙、将要变成那个宗宅的主人,可是那个大叔却仍然执著地讨好乡下的亲戚们,高利贷商人的精明头脑不容小觑呀。
和俊熙的手机出自同一款,肯定价值不菲。不仅自带MP3播放、摄象照相等功能,而且还可以防水呢。在10米的水下都可以正常操作,还可以坚持一个小时?真的很了不起呢。真不知道我国的科学技术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如果直接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扔进粪堆,还真是有些于心不忍呢。当然不是顾忌黄大叔的钱财破费,而是感觉这个高利贷商人的利益毕竟来源于善良的老百姓;如果直接接受这样的贵重礼物,也许会正中黄大叔的下怀,以一个手机换取一处宗宅,这样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打消了直接扔掉和直接接受的念头之后,我开始了认真地冥思苦想,终于得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支付给黄道奎适当的价钱,就象时下最为流行的AA制,彼此互惠互利,公平交易。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在脑海里想象着黄道奎那副犀利的眼神。哈哈。黄大叔,想不到吧。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我实在是越来越天才了。
狠狠地摁下了电话的1号快捷键,在一阵枯燥的铃声响过之后,电话被接通了。
"我是黄道奎。"
"我是李秀荷。"
"我知道你是秀荷小姐,说重点吧。"
这个男人还真是善变,口气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生硬?嗯,确实是呀!他已经知道我不是花安堂的主人了;在这个高利贷商人的眼里,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他才会这么露骨地对我表现出不屑和烦躁!
遇强则强也是李秀荷的定义。我保持着铿锵的语气,准备和黄大叔进行谈判,"这个手机……"
"是秀荷小姐的。拿着吧。半夜十一点给一个单身男人打电话,好象不是很礼貌啊?那么,我先失礼了!"
可惜我那坚毅的决定和饱满的语气在瞬间就被击破,黄道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挂断了电话。
一阵阵刺耳的电话忙音传入耳际,我却始终保持着岿然不动的姿势,完全被这个大叔的无理举动惊呆了。
天啊,我怎么会给一个利欲熏心的高利贷商人打电话?我居然还希望能够和他进行谈判,和他进行公平交易?
简直太荒谬了,我拼命地关掉了手机,直接把它扔到了一边。我一定要找到那个男人的地址,然后把电话快递回去。难道我是乞丐吗,如果我需要手机可以自己去买!总是用这样重复的方式对待我,难道以为我会因此而卖掉宗宅吗?
半夜十一点打电话也很正常呀,我肯定是因为有事情嘛!黄道奎到底在做什么?难道是和某个女人在一起做那种事情吗?
我越想越气愤,黄道奎居然这样无礼地对待我。他真的就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知道追逐利益的高利贷商人!这样的感觉一直呈伴随状态充斥在我的身边。直到我在第二天做完义务活动,直到我坐在返程的地铁里,直到我去书店的路上……
要消气,要压下去。黄洞奎,你死定了!如果你出现在我的眼前,一定要让我家的洞奎把你当成零食吃掉!
如果想要平复这样的气愤情绪,最好还是置身于一间安静宁谧的书店吧。坐落在北仓洞的"来来往往咖啡厅"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是平时,我也会经常去到那个地方,阅读图书,沉淀心情,享受一种只属于自己的生活。
坐在书吧的窗边角落里,只要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景福宫高高的屋檐。窗外种着两棵橘子树,用木头做的有鸟巢的祈福杆安静地站在门边。如果是下雨天,店里就会播放一些很好听的老歌。还有那醇酿的木瓜茶,也足以让人体会到清新的留恋。
俊英说我的生活是三角形。其实,在那个三角形里,还存在着无数的小三角形。
轻轻地推开书吧的玻璃门,挂在门口的风铃很配合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虽然是很轻柔的声音,但也足以提醒主人现在有客人进来了。我看向书吧的老板,彼此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走向了我最喜欢的窗边角落。
"啊!"
虽然我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对面的男生更是露出了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那个坐在书吧最隐蔽的角落,正在满桌子的旧摄影杂志中埋头苦读的人,竟然就是我的哥哥郑俊英。身为考试生,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图书馆里钻研学习吧?
"很意外呀。"
"确实是呢。"
俊英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一举一动简直就是父亲的翻版。他看向我手中的《萨珊史典》,轻轻地点了点头,"蓝皮书?"
"嗯。"
我坐到了俊英的对面。服务生很快就将木瓜茶端了上来。飘逸的香味令每一个人都难以拒绝,对面的男生也特意选择加点了一杯。
我们所坐的地方是向阳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窗,很温暖地照射在我们的身上。伴随着木瓜茶清淡的味道,两个在体元眼里分外相似的兄妹开始了彼此的兀自阅读。
当我抬起略显疲乏的双眼,看向对面的俊英之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诚然,也许正如体元所说,我和俊英都是安静到有些冷漠的同类。整整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兀自陶醉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萨珊史典》,怎么样?"终于还是俊英先开口了,他下意识地伸了伸肩膀,看起来也已经有些疲惫。
"还可以吧。"
"这样看来,你好象很喜欢看书。乡下的家里也有很多书吧?"
"都是妈妈留下来的。"
"嗯,是这样。"俊英暗暗地低下了头,分明是在回忆着西山母亲的样子。诚然,也只有在每年过节和祭礼的时候,俊英才会跟着父亲一起来到乡下,才会偶尔看到西山的母亲。
而如今,一切都已经逝去了,母亲已经结束了她的绽放生涯,已经永远消失在我们的生活中。所以,俊英会露出一副有些无奈的表情,会对这个名字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了。
"其实……父亲曾经是一位作家志愿生呢?"我想这个秘密也许是和父亲生活在一起的俊英所不知道的。我希望能用这样一句并不刻意的询问缓解俊英无奈的思绪。
俊英抬起了头,有些诧异地看向了我,"这是什么意思?"
"嗯,就是啦。乡下的书房里有很多呢,都是父亲在高中和大学期间写下的原稿。"
俊英的眼睛里泛出了些许兴奋的光芒,他迫不及待地问询起来,"你读了吗?"
"嗯。"
"感觉怎么样?"
"就象那种刚刚走上文学之路的大学生,都是那些很浪漫、很纯真的内容呢。真的难以想象,父亲居然写过那么甜蜜的言情小说呢。"
"确实很象爸爸的风格嘛!"
"爸爸的风格?"
"嗯。虽然爸爸看起来很冷静、很沉着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里相当浪漫呢。所以……他始终都不肯放弃自己的初恋。"俊英暗暗地低下了头,终于还是把我们之间的谈话转移到有些生涩、有些敏感的角度。
"爸爸的初恋,是首尔母亲,我想秀荷应该是知道的?"
"嗯。"我闷闷地回应着俊英。虽然这是已经过去很久的事情,虽然这是完全属于大人们自己的事情,然而我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的无助与忧伤。
已经发生的事实是根本无法改变的。没有预期的浪漫、没有希冀的童话,母亲在19岁那年嫁给了20岁的父亲,步入了一个由家族长辈们安排妥当的婚姻生活。然而,母亲还是爱上了,深深地爱上了。因为父亲在阳光下那一抹温柔的微笑,仿佛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天意。母亲选择了面对、选择了隐忍、选择了作为一个女人所能承受的所有。虽然辛苦,虽然无望,但却从未曾后悔……
然而,一个人在首尔上大学的父亲却迎来了自己真正的初恋。一个市区里有名的富家女儿,也就是我的首尔母亲。不得不承认,首尔母亲同样是一个执著而又勇敢的女人。为了自己心爱的男人,甘愿放弃了富贵的地位,甘愿服从父亲家族的规矩,甘愿坐到了妾的位置……
矛盾如我,虽然我能够感觉到父亲的爱,能够感觉到他多么希望补偿自己的女儿、多么希望我能够幸福快乐。可是,既然已经找寻到自己的初恋,既然已经遇到了自己的真爱,父亲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还要让母亲一辈子都孤单地厮守在宗宅里?
俊英也许是真的口渴,也许是觉察到我的异样表情。他狠狠地喝了一口木瓜茶,然后愣愣地看向了我,"制造出这种事情的,就是我们的母亲大人。"
"什么?"俊英没有在母亲的称呼前面添加称谓,对于刚刚从沉思中摆脱的我来说,这确实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问题。到底指的是西山母亲,还是首尔母亲呢?
"如果能够少一点傲慢,也就不会这样的。"俊英继续保持着自言自语般的语气。
"什么意思?"虽然已经确定俊英所指的是首尔母亲,可是他这样没来由的感慨还是让我分外困惑。
"如果想让一个人忘记某些过去,那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而且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我微蹙起眉头,实在无法理解俊英的感慨。我也只好实话实说,"俊英在说什么?我根本没有听懂。"
俊英愣愣地望向了我,一字一顿地说道,"西山母亲非常了解爸爸的心,太了解了……所以,她才会一直保持着隐忍的态度,一直静静地守候在宗宅里。其实……爸爸,他一直深爱着西山母亲!"
我没有回答俊英,只是低下头轻轻地喝了一口木瓜茶。难道就是因为母亲的了解,难道就是因为母亲的善良,难道就是因为母亲的体贴,所以父亲就可以将一个女人的一生交付给古老的宗宅吗?
我的脑海中浮现出妈妈的身影。在每一次的祭礼和节日之前,母亲都会静静地坐在板炕上,精心挑选着准备送去首尔的食物。咸菜、辣椒酱、大酱、红豆、黄豆、芝麻油、芝麻……
俊英刚才那断断续续的语气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悸动还是出于一时的无奈,我无法去证实他的心理,就象我无法去证实这段言语一样。
父亲、西山母亲、首尔母亲,这是一段已经逝去很久的曾经,我不想再去讨论,也没有能力去讨论。这是一段没有正确答案的曾经,如果无法分辨出孰对孰错,我宁愿把这一切都归结为缘份的注定,但愿它能够最终淡淡地散去……
"很嫉妒,也很同情。"简短的七个字,从对面男生的口中倏然而出,我却明显感觉到其中的强硬语气。
"什么?"
我不明白俊英的情绪为何会变得如此反常?我也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使得这个平时一向冷静如冰的男生产生如此强烈的感受?
"秀荷,还有西山母亲。"俊英再次喝了一大口木瓜茶,几乎是将它一饮而尽。他的眼神已经露出一副有些犀利的感觉,"那样深深地被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西山母亲为什么可以那么长久地拥有父亲的爱?虽然她已经离去了,可是仿似一直存在的感觉……有的时候,我真的有些不明白;有的时候,这样的感觉真的让我感觉很迷茫、很矛盾。"
"好象……你误会了什么事情。"我只能以这样一句连自己都无法理清头绪的语言反驳了俊英。事实上,面对着俊英,面对俊英第一次如此坦率地表现出自己的感受,我也感觉如此的迷茫、如此的矛盾。原来俊英是这样激烈地讨厌我,同时又如此强烈地羡慕我。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瞪向了俊英,不知道是应该责备他的愚蠢,还是重新审视自己的感觉。父亲、首尔母亲和西山母亲的关系,已经在无形中影响了我们的生活,影响了我们的心态,影响了我们的思想。只是我却没有想到,这个在体元看来和我几乎拥有同样秉性的异母哥哥,对于这样一段不可回避的事实,却和我保持着截然不同的想法。
我和俊英保持着岿然的状态,固执地望向对方的眼睛,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无声的战争。咖啡厅门口的风铃倏然响起,清脆的响声标志着新客人的到来。然而对于两个已经陷入沉思的对手来说,这样的声音其实只是在寂寥的空间中平添了一分落寞。
"天啊!俊英,你没有说会和秀荷在一起呀。"
然而就在这样的巅峰瞬间,我却再次迎来了一对并不喜欢的组合。贤贞和体元同时登场,霎那间打扰了我和俊英之间的无声抗争。其实,我真的很希望能够和俊英开诚布公地进行交流。我们好象一直都在逃避,好象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对于父亲、对于首尔母亲、对于西山母亲的感觉,我们是如此的敏感又是如此的小心,我们仿似生怕面对这样的感触,却无法去直接面对。然而在今天这样一个良好的契机中,这样的气氛却被瞬间打破。
俊英首先退出了战场,他抬起头看向体元,发出了一阵有些抱怨式的语气,"我和贤贞说好在这里见面,你是怎么回事?"
"为了知道李秀荷的电话号码,所以我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喽?"
同时登场的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坐到了我们的旁边。然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贤贞却选择坐在了我的旁边,而体元则坐到了俊英的旁边。俊英和贤贞是公认的情侣,贤贞应该会选择坐在俊英那一边呀?我在瞬间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妄想,莫非贤贞不希望我和体元坐到一起?
"这个家伙,根本就不用手电话,你来讨好我也没用哦?"俊英向我撇了撇嘴。
"手电话?是说手机吗?"贤贞笑了笑,好象是嘲笑乡巴佬的感觉。我的第二个妄想。
"反正这就是李秀荷的表现嘛。"俊英继续无奈地耸起了肩膀。
我有些微愠地瞪向了他。什么意思嘛!难道你是第一次见到我吗?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情况!
"哈哈,西山的秀荷小姐,现在还没有手机?好象为我创造了一个好机会嘛!"
体元看向我,轻轻地眨了眨眼睛。我的心,再次因为这个男生而怦然心动;我的心,仅仅因为他的一个不经意举动而再次泛起涟漪。这个男人仿似就是拥有这样的魅力,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举一动,他那爽朗的笑声,他那开阔的语气,仿似悠扬的音乐,仿似甜美的蛋糕,仿似每个女生都梦想的童话般温婉。如果能够和这个男人生活在一起,也许一辈都不会感觉忧郁和无趣吧。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种魅力,一种令每个女生都无法免疫的温柔与浪漫。
"哈哈。今天的气氛不错,四个人同时聚在了一起,咱们来一个同时约会吧!"
"我要回家。如果我和体元在一起,父亲好象不是很高兴。"
难道我的话具有如此强烈的威慑力吗?体元的笑容瞬间凝固,晴空万里的面颊瞬间布满了阴云。
俊英也露出了一副很受打击的表情,他轻轻抬起身子凑近了我,"你是说真的吗?"
"是呢。我们见面的第一天,爸爸打了两次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呢!所以我就干脆和他说好了,以后不会再和体元见面了。"
"啊,这个打击太大啦!姜体元的面子完全没有啦。你的父亲不是很喜欢我吗?怎么会突然间把我踢开?李俊英,我突然间不想活了。"体元摆出一副悲剧性的动作,直接把头抵在茶几上,然后用双手攥拳不停地砸向座椅。
贤贞自然还是贤贞。她对于我脱口而出的解释给予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保守的思想?你家的长辈也是呢,怎么就可以没来由地阻止你和体元见面呢?还有哦,秀荷居然就这么直接地把话说出来了,也真是太奇怪啦?"
我一脸困惑地看向了贤贞,实在是难以理解她的感慨。我真的很奇怪吗?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可是贤贞却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奇怪的应该是她呢。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我们都是属于心直口快的系列。只不过,我感觉自己的语言清晰明确。而贤贞的语言对于我来讲,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正直,难道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疑惑、有不懂,就要追问到底,这也是李秀荷式的交流定义。
贤贞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对着我勉强挤出了一丝模糊的微笑。她忽略了我那执著的问话,只是扭头看向了俊英。在她的视线里好象留存有一丝同情的味道,"俊英,我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觉得和秀荷说话很辛苦。"
不仅仅忽略我的问题,而且再次抛出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感慨。对于贤贞这番有些无礼的举动,我不禁感觉有些微愠。我直直地站了起来,如果和没有共同语言的人在一起交流,那只是在浪费时间。何况时间就是生命,我可不希望在这样奇怪的交流中浪费生命!
"去哪里?"
"回家!"面对俊英的问候,我不禁感觉有些烦躁。干嘛要问已经知道的事情?我最不喜欢这样做作的感觉。俊英已经总结出我生活的三点一线式,怎么还会问出这么无聊的问题?
难道你们以为西山的秀荷小姐就没有脾气吗?大错特错!所以,俊英和体元诧异的表情并没有出乎我的预料。
贤贞拿出小粉盒,开始了兀自的对镜理红妆。看着她那副自得其乐的动作,我又突然产生了第三个妄想。大概贤贞是在催促我吧,好象很希望我马上离开。
体元突然站了起来,"送你回家,也不行吗?"无奈的语气兼无辜的表情,让这样一个阳光大男生因为我而产生这样无助的感受,真是让人有些于心不忍。
"别说傻话了,吃完饭再回家吧。"俊英也站了起来,发表了总结性的发言,然后直接拉起我的胳膊走向了吧台。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不想做。我只是因为在昨晚遭到黄道奎的恶劣待遇,所以才会选择来书吧休闲放松。可是没想到,在这间宁谧安静的书吧里,我不仅经历了和俊英的激烈谈判,现在还要面对这种更为烦乱的感觉。
"爸爸真的那么说吗?"俊英压低声音再次向我确认着刚才的信息。
"是首尔母亲那样说的!"事实确实如此,我继续保持着心直口快的态度。
"怎么会呢?对我们的一生连关心都很少的人,怎么会突然干涉我们的自由?"伴随着俊英的自言自语,他的脸颊仿佛泛出了些许伤感。我想,这肯定是我的错觉。
贤贞和体元同时来到了我们身边。"我想去玻璃塔!"根本不用回眸寻找就知道这句娇嗲提议是由谁发出的。
俊英微蹙起眉头,"哦,那里好象很贵。"
"一起去吧,我来买单。就算是为了我和秀荷的约会,大家帮忙使用障眼法。啊!伤心啊!姜体元还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命运呀,居然会允许女生带着哥哥一起来赴约?"体元一边不停地抱怨着,一边为我们打开了车门。
贤贞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向我投来了一阵奇怪的微笑。"多亏了秀荷,我今天才可以吃到好吃的,谢谢哦。"完全不是感谢的表情,却可以说出这样言不由衷的话语。这样的人难道嘴巴里不会长包吗?我的第四个妄想。
体元和贤贞的不同之处也许就在于此吧。体元的抱怨让人感觉温柔而又调皮,而贤贞的感谢却让人感觉虚伪而又冷酷。真是很奇怪呀,难道我变得越来越敏感了吗?
"这里是很有名的地方哦。"体元不无自豪地看向我。
这样的形容确实是毋庸置疑的。因为没有预约,我们在外面足足守候了30分钟之后。相较于我和体元初次约会的法式餐厅,这座玻璃塔的风格也蕴含着浓浓的法式浪漫气息。
可惜的是,我却无法在这样的气氛中找回当时的温婉感觉。虽然体元的笑容依然灿烂耀眼;虽然俊英和贤贞手挽手的感觉看起来亲密无间。可是我却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因为没有头绪,所以无法总结。总而言之,就是很不舒服。
终于,问题的根源迅速被我查明。当我们好不容易坐到座椅中,准备开始享受一顿饕餮晚餐之时。我却偏偏在那个时候抬起了头,定定地望向了前方。一个抹着润发油的保守发型、一身黑色的西装、一张阴郁的表情、一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笑脸……
这个在昨天晚上无理挂断我的电话,影响了我一整天心情的男人,居然会出现在我们的对面!可惜洞奎不在我的身边,我当时的计划不能顺利进行。否则的话,我一定会让洞奎咬住这个男人笔挺的西裤!
慢慢调整紊乱的呼吸,收缩因惊诧而瞬间放大的瞳孔,我开始从整体局面来分析目前的状况。无奈地得出结论,现在处于劣势地位的人好象是我。传说中的两位李氏宗宅继承人同时出现,无疑为这位高利贷商人创造了良好的谈判契机。
在这样的地方也能遇到黄道奎,看来人生真的不能犯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