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九嶷山葬

    凌厉的寒风透过衣衫，钻进脖项，让人遍体生寒，但是行走在九嶷山山腰上的一群人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冷。天空飘着细碎的冰沙，似乎是在为那个在九嶷山上隐居了大半辈子的老人送行一般。


    九嶷山山腰的小路上，一个少年端着照片神情沉重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在他身后跟着大约二三十号人。队伍中间，八个壮汉抬着一副漆黑而又厚重的棺材，踏着沉重的步伐。队伍的末尾则跟着一个三步一跪九步一叩的中年汉子。


    棺材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少年的爷爷-石残！他的葬礼，没有不绝于耳的鞭炮声，没有花花绿绿的花圈，甚至连来送葬的，也只是那些受过他恩惠的山民。陪伴他的，只有儿子和孙子，还有那环绕着九嶷山不停回响的声声枪响。


    少年叫石冰锋，是石残唯一的孙子，而那不停跪拜的汉子，则是他的儿子――石青松。如果有外人看见，一定会觉得奇怪，这群人中竟然没有一个女性，而且，这个送葬队伍相对于其他有人过世的家庭，显得那么微小。


    然而，这些前来送葬的人却并不觉得怪异。因为棺中的老人，是一个隐居九嶷山的阴阳先生。(..info)大凡能够窥窃天道之人，必然是会犯五弊三缺。所谓五弊指的是鳏、寡、孤、独、残，三缺则是钱缺、权缺、命缺。不幸的是，棺中的老人深犯鳏、残两弊。


    队伍在缓缓地移动着，此时手捧遗照的石冰锋心中，想的却不是这天气的寒冷，而在想着爷爷离世前的遗言。


    就在三天前，身体一向健康的石残突然将石青松和石冰锋叫到跟前，然后对石青松道：“青松，老子我大限将至，三十年前，你决定踏入阴阳师这一行，如今，已经通晓阴阳之事。既然你选择了入行，就要做好五弊三缺的准备，我石家不同于其他门派，凡我石家子弟，一入阴阳之道，五弊三缺必犯其二。现在你已经跟老子一样犯了鳏缺，剩下的一个磨难，你能不能躲过，就要看冰锋这孩子的了。记住，老子死后，冰锋不管做什么，你都只能支持，不能阻止。”


    虽然不明白父亲这样做的用意，孝顺的石青松还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石冰峰不解地看着爷爷，还没等他出口询问，石残却已经不耐烦挥挥手示意石青松道：“你出去吧，我有话和冰峰说。”


    直到儿子离开走远，石残才拉着孙子冰峰的手缓缓道：“冰锋，从你四岁起，爷爷就教你残拳，如今你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我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不开心，不要怪爷爷，爷爷也是为了你好。”


    石冰锋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人的一个手势止住了，只见老人吸了口烟，接着说道：“我死后，你就去大城市里好好看看，长点见识。你打生下来以后，就没有离开过这山沟沟，你知道的东西，也不过是我和你父亲对你的耳濡目染。出去后，好好学，多看，少说。去城里的事，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过个几天，送我上山后，你就跟你父亲要到那个号码，进城去吧！我们石家是继续沉寂下去，还是辉煌起来，就看你的了。记住，我教你的残拳，非鬼勿用。”


    说完后，老人便闭上了双眼，然后做了一个跟之前一样的动作，示意他离开。但是冰锋并没有走，而是疑惑地问道：“爷爷，什么叫非鬼勿用？还有，为什么您给自己选的下葬地点会那么远？”老人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挥手示意他出去。


    石冰锋看着眼前这个脸上沟壑满布的老人，心中唏嘘不已。就是他，这个让自己叫爷爷的人，使得自己没有了童年，从四岁开始，自己就不知道什么是玩，什么是快乐。或许，那个不论寒暑都拿着鞭子督促自己练拳的老人偶尔一句夸奖的话，就是自己唯一的快乐了吧！


    时间真的是一把刀，不过十多年光景，原本健朗的老人就风烛残年地躺倒在了竹椅上，这一闭眼，就再也无法睁开眼镜了。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石冰锋脑子里不断回忆着老人的相貌，似乎是要将那个严苛的老人的模样，刻在自己脑海中一般。对这个老人，他也曾有过怨恨，但是更多的还是依赖和尊敬。


    离老人选好的坟地还有十多里，就如老人一般，石青松对老人的埋骨之地为什么会这么远也是闭口不言，就连冰锋无数次的问起，他也是如石残一样摇头。


    其实，早在一年前，石残选坟地的时候，石青松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父亲的用意。当时老人的话，让他震惊之余，也久久不能释怀。“老子这辈子，说破的天机太多了，就算是做了无数好事，也逃不掉在地府被镇压五世的厄运，那诸多的弥补，不过是将五世变成三世罢了。这处坟地是血煞之地，九宫藏六凶，却对子孙后代极为有利，你是走不出去了，若是能够让冰锋这孩子成就一番功业，就是镇压百世又何妨！”那一刻，老人满是沧桑的眼眸中迸射出的，是刚毅和决绝的光芒。


    石青松没有劝说父亲，他知道自己这个执拗的父亲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就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父亲瞒着儿子石冰锋。虽然儿子跟父亲看似不对路，可是石青松却知道，儿子心中对父亲石残的依赖是很大的，只是冰锋那孩子也是头犟驴，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情感罢了。


    好不容易到了石残的坟地，随着祭祀官的一声：“落棺！”那副厚重的棺材便稳稳地落在了早已挖好的坑穴之中，一铲铲的黄土，慢慢地讲棺材覆盖住，谁也没有注意到，石冰锋悄悄地将眼角的两滴泪水抹去了。


    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后，石冰锋便从父亲手中拿到了一个号码，据父亲说，那是成里一个欠了爷爷很大的人情的人的电话号码。收拾好行李，在父亲的呵斥声中，石冰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九嶷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