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3个月前 作者: 行者寒寒
    为了印证刘德隆的说辞,他还专门着人询问了刘家的邻居得知了却有此事,又与那刘家独子聊了一番,深觉其是个明事理之人才敢冒如此风险。


    毕竟京城已经危如累卵,有臣子想尽一份力也不是什么大事,若只凭朝里这群同僚商议,呵呵,他们已经商议了数日了,看这势头还是全无头绪。


    “哦?天下还有这等奇事?快呈上来!”崇祯心中狐疑虽觉荒诞不经,但也想看看这被天雷劈中而不死的人,是否真的有退敌良策。


    他是真的没办法了,直到近日他才幡然醒悟,这群文臣整日争吵全是为了手中的权势,竟没有一个是真的在为朝廷着想。


    数月前李明睿提出南迁之策,这群朝臣没有一个同意,现在落得这个局势却又无计可施,文臣误国,诸臣误朕!崇祯扫视着剑拔弩张的众臣。


    一个小太监步下御阶,接过孟兆祥的书信,双手呈于崇祯皇帝。


    “你来念!”崇祯并未接过书信,有些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


    之前随堂的一直都是崇祯的大伴儿王承恩,此人从崇祯是信王时就一直跟在身边,甚得崇祯信任。


    如今闯军围城王承恩提督京营接管了京城城防,就派了一直跟着他的王二喜来顶替。


    小太监王二喜哪经历过这阵仗,哆哆嗦嗦的拆开书信,一看内容傻了眼,因为里头有好些错别字,他轻咳一声稳定了一下心神。


    “大明皇帝陛下亲启,草民刘鸿渐世居京城而受皇恩,今闯贼乱我大明致使生民涂炭,草民虽无甚大能,但也想为朝廷尽一份力。


    此事凶险,若成则匪军必乱,若草民不幸身死,家有老父,万望陛下照拂一二,草民泉下也可含笑。”


    刘鸿渐向来不肯做无名英雄,既然决定出手,定然要让明廷里的那群所谓的大佬知道,是谁在不顾生死的拯救朝廷。


    崇祯听完了信心中虽感念颇多但却不发一语,而是望着群臣。


    “市井之民,安敢妄谈救国之事,孟大人可是糊涂了?”内阁首辅魏藻德率先阴阳怪气的质询道。


    魏藻德官居内阁首辅、礼部右侍郎,曾任兵部尚书,在任期间虽一无建树,只知道倡导百官捐助,但却很会合纵连横。


    能当上首辅的人手中定然是有两把刷子,魏藻德是崇祯十三年的状元,年岁不大却深喑官场之道,而且很了解崇祯的脾气和软肋,关键时刻总能把锅甩给别人背。


    另一把刷子不得不说东林党了,魏藻德深知东林党人的厉害,他虽非江浙出身,却经常在崇祯高兴时说东林党人的好话,深得东林党人喜欢,再加上他善于钻营,以至于虽没什么政绩,却能位极人臣。


    “是啊,孟大人,此乃朝堂之上,若是一个小小的百姓都能退了闯军,还要我等作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孟大人还是快些派人去抓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吧,你身为刑部右侍郎,这妄言之罪,想必知道该如何处置吧!”礼部左侍郎张琦阴阳怪气地道。


    朝堂之上你一言我一语又变得聒噪起来。


    “魏大人,张大人,如今匪军兵临城下,有此勇士敢身先士卒为朝廷分忧,此是朝廷之幸。


    即便此子之言却有狂妄之处,但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若大明万民皆是如此拳拳报国之心,还愁退不了城外的闯逆吗?”


    孟兆祥官职为刑部右侍郎,与魏藻德等人素来没什么交集,说话也不客气。


    “狡辩!区区一个街头青皮有何能耐敢言国事,我看此人不过是个哗众取宠之辈,想借国难博取名声行铜臭之事。


    如若不立即捉拿此人,我大明法度何在?圣上威严何在?”动不动就拿大明的声威说事,是魏藻德的拿手好菜,因为他知道崇祯是个好面子的皇帝。


    见孟兆祥沉吟不语,底下的魏藻德一系的言官也开始发威。


    “臣附议,陛下当以大明国威为重,万不可助长此歪风邪气!”


    “这孟兆祥定是收了那泼皮的贿赂,不然为何帮一个市井之人!”


    “……”


    孟兆祥此时被这群同僚的声讨声淹没,心中却是愤恨不已,尔等不能出计谋挽救大明于危亡,竟还不让百姓自发救国吗?


    虽说近日里莫名其妙的下了场大雨缓解了北方的旱情,但北京城现在仍然是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哪里像群臣所说的固若金汤。


    而且现在鼠疫疫情严重到守城的军士都已死伤过半的地步,剩下的也都没什么战斗力,难道就在这大殿之内坐以待毙吗?


    此子中了天雷而不死,世所罕见,他心里其实有着一丝侥幸,万一奇迹出现了呢?


    “如今之局势,众卿可有退敌良策?朕不想听尔等堪堪大论,朕要退敌之策!”见朝臣又开始了争论,崇祯大怒。


    他已经听厌了这群朝臣的争吵,如今南下已不可为,谁能退敌,谁便是拯救大明的英雄,除此之外,说再多也是无益。


    他愤怒是因为这群朝臣不关注此子本身的报国之志,而是揪着此子的身份不放。


    面对他的质询,包括内阁首辅魏藻德在内全都没了声响,崇祯顿觉失望已极。


    “他是英雄也罢,小人也好,孟爱卿且去回复他,如若他真能为我大明解这围城之困,朕必不吝恩赏。


    至于他的家小,就先有劳孟爱卿着人看护吧!


    至于众卿家,还是多想想如何为我大明分忧解难,我大明……两百多年江山……还望各位竭心尽力……”


    崇祯大帝已经两天没有合眼了,每次躺床上闭上眼,心里都是那大明江山、祖宗基业,如今满目疮痍,风雨飘摇。


    如若大明真的毁在他的手里,他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每念及此,便声泪俱下,彻夜难眠。


    少倾,见朝堂上又开始围绕是退是合的话题开始争辩,孟兆祥轻轻摇了摇头,随即行了个礼悄悄的退下了。


    三月十七日晚,刘鸿渐身着一套闯军士兵的衣服准备出城。


    由于北京城内城大部已被农民军围困,刘鸿渐只得摸到稍远些的安定门,悄悄的步入夜色之中……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孟老头站在夜色中捋着胡须叹了口气。


    第4章


    深入敌营


    从安定门出来,刘鸿渐一路向东南方向走,他打算摸到农民军后方先查看地势,然后再见机行事。


    安定门外是一个叫白羊村的破败村子,之所以叫破败村子,是因为刘鸿渐经过村子时,竟没有见到一个活人,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恶臭,医学院毕业的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气味——尸臭味,看来历史所说不假,明末时的鼠疫果然十分猖獗,刘鸿渐以袖子掩面,拖拉着一杆长枪快速的穿过无人村。


    明末时的农民军一直以来都扮演着一个奇怪的角色,他们虽然人多势众,但战斗力却很底下,号称五十万的大军里,真正能战斗的顶多也就二十万,其余的多是贫弱的老幼以及妇女,是的没错,农民军们打仗都是拖家带口的,什么七大姑不大姨都跟随大部队转战(逃亡)全国各地。


    刚开始时,明军几千人追着几万农民军打那是常有的事,而李自成同志也是多次被打的只剩几个人,钻进深山里猫俩月,出去旗杆一扎,大呼一声:“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于是乎吃不饱穿不暖的平头百姓们蜂拥而至,农民军卷土重来,而常年干旱的西北各地几乎全是难民,李自成从来不缺兵源。


    然而鼠疫传播极为迅猛,到了1644年,已传播到京城地区,北京周边的村庄十室九空,无人收敛,因为敢于收敛者都死了,甚至一些大户人家全家死绝,有贪财的人进去搜刮钱财,竟没等出去已经倒下,鼠疫之凶,可见一斑。


    北京的守军也死伤惨重,二十余万京军死伤的只剩五万多羸弱的士卒,同样遭殃的还有数万匹军马,致使大明守军只能死守北京,坐以待毙,而李自成张献忠一南一北,把大明王朝架上了火炉,烧杀抢掠,肆无忌惮。


    刘鸿渐趴伏在距离李自成军几百米外,远处一排军士懒洋洋的站着岗,他们并不担心明军偷袭,战马死伤殆尽北京城内的守军已经失去了野战能力。


    从身上掏出一块硬邦邦的大饼,大饼烘干后可以长期储存,是大明士兵长途急行军时必备的军粮,从兵部领取装备时刘鸿渐顺带捎上了一块干粮,小心的掰下一块塞进嘴里,嘶——真特么够硬呀!刘鸿渐捂着被硌的生疼的牙齿押了一口水。


    少倾,两辆马车从营盘中徐徐行来,马车上用粗布盖着些什么东西,出了营盘后右拐时,刘鸿渐赫然看到马车尾部整整齐齐的大脚,脚是光着的,阳光照耀下显得甚是刺目,想来农民军们也深受鼠疫之害,李自成也真够狠,人都死了还把衣服都给扒了,刘鸿渐诽谤了一句。


    他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现在是初春天气还没转暖,几十万的农民军即使可以四处抢掠,但明末时所有的百姓几乎都处于吃不饱穿不暖的濒死状态,又从哪里抢那么多的衣物钱粮。


    北方近年来大旱,虽不知为何前天突然电闪雷鸣,天降大雨,缓解了多日的旱情,但由于附近多个村庄几乎死绝,尸首无人收敛,大雨过后,疫情反而更加严重了。


    马车每隔半小时就会从军营中出来个一两辆,刘鸿渐大致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不用打,六个月后李自成军就无可战之人了,但是,北京那时也许已经是空城了。


    刘鸿渐在草堆里趴伏了许久,直到黄昏时,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慢慢的朝着马车行进的方向跑去。


    大概走了十分钟,距离营盘三里外,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土堆,各土堆上都插着个象征着农民军的旗子,还有几个挖了一半的土坑,想来是为了接下来的尸体准备的。


    不一会远处又赶来两辆车子,见状刘鸿渐赶忙跪在一个土堆前嚎啕大哭。


    “表姑父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怎么能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不对,怎么能让黑发人送白发人啊!”


    “前面咋回事?谁在那哭?”牵着马走在前头的马夫回头问了句。


    “快点走,俺们过去看看。”后面押队的兵士哟呵一声。


    夕阳西下,阳光挥洒在一排排尸体上,显得格外刺眼,只要有口饭吃,百姓就不会造反,华夏的百姓算是最好养活的了,但问题是吃不饱,唉!这该死的饥荒,这该死的战争!


    “大兄弟,恁是哪个营的?怎么跑到这里来哭?”一个面容憨厚的操着河南口音的壮年民兵拍了拍刘鸿渐的肩膀,关切的问道。


    “啊!我的表姑父呀”刘鸿渐哭的更伤心了,边哭边双手锤地,以示心中之悲痛。


    “可是恁的亲戚死了?唉!前几天俺的小侄子也闹了瘟疫走了,俺老李家眼看就要断后了……”说到伤心处,约莫四十的憨厚汉子竟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哭了起来。


    刘鸿渐傻眼了,这怎么说哭就哭呀,抢戏呀!还没待刘鸿渐做出反应,边上随行的民兵边招呼起来。


    “我说老李,你哭啥?谁家还没个闹病死的,赶紧来帮把手,把这些尸首埋了好回去交差!”领头兵士司空见惯似的大喝道。


    憨厚汉子木讷的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刘鸿渐的肩头,捡起把铁锹开始挖坑。


    “小伙子,你是哪位大人手下,怎地一个人跑这里来?”民兵头目见手下们都在卖力的干着活,便开始偷起懒来径直走向了刘鸿渐。


    “回大人话,小的……小的姓张,小名叫张二狗子,家人都得瘟疫死了,只剩我的表姑父与我相依为命,之前一直跟着表姑父走南闯北,如今他……他也得了瘟疫离我而去,现在……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说着刘鸿渐又扯着嗓子准备开始表演。


    “还没从军啊,今年多大了?”等刘鸿渐哭的差不多了,头目摆手制止了二狗子的即兴表演。


    “小的今年刚过十五!”


    “嗯?看着不太像啊,说小了吧!”李自成规定,跟随部队的男丁,年过十五就必须从军打仗,打仗多危险啊,农民们也不傻,很多人瞒报年龄在军营后方混吃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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