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放逐之刃

    跟在伊梨身后走进包厢的锐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王超，而是广场上数以万计的观众，他们群体庞大，可从她现在的高度俯瞰下去，一个个却又显得卑微而渺小。


    “负责布置场地，尤其是这个包厢的人真是个了不起的家伙。”王超的声音突然响起，把锐雯吓了一跳。“你家老板的推荐没错，这里的视野的确绝佳，而且恰好避开了人气蒸腾上升的位置，再加上一点微风的魔法屏障，使空气的纯净度也有了保证，至于座位……”王超轻轻按了下沙发椅的扶手，眼皮往上一掀，冲锐雯露出一个富有魅力的微笑：“……至少它是真皮的，不过是什么动物的皮，连朕也看不出来。你知道吗？”


    “呃~”锐雯被王超的笑容撩得有点眼昏，手指在胸前神经质地绞动，嘴里有些发干，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初上战场的时候。“我听团长说过，这个沙发椅的覆皮是瘟疫丛林特产的巨魔皮，是他年轻时最后一次冒险得到的纪念品。平时这对椅子都是放在团长室里供他专用，只有在演出期间才会搬进包厢供贵宾使用。”


    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锐雯在喘了口气之后，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说了很多余的话。一位身份尊贵的王者，怎么会喜欢和地位卑贱的马戏团团长共用一把椅子？


    果然，在听过锐雯的介绍后，那位超级王的脸色微变，手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从扶手上抬起，身体也晃了一下，似乎是想站起来又忍住了。不过他的女伴倒不怎么在意，反而饶有兴味地追问道：“这真的是巨魔皮吗？传说中永不磨损，即使被锐器刮破，只要抹上血液就可以自行弥合的那种巨魔皮？”


    锐雯也不敢把话说满：“团长他是这么说的，但团员们谁也没胆子真拿锐器在他的宝贝椅子上划一下做实验，所以……”


    “你也不敢保证这层皮的真假，对吧？”恢复了正常脸色的王超似笑非笑的接上了她未出口的台词，同时用指甲在扶手上轻轻划动。.info[]看到他这个动作，锐雯很担心他会不会用力抠个洞出来进行验证，要是真的还罢了，如果是假的，团长肯定不敢和这位超级王计较，只会在事后找自己算账。


    扣工资、罚加班、没饭吃，甚至开除……


    一系列可怕的字眼在锐雯脑海中接连闪过，让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王超见她脸色铁青地盯着自己的手，稍一转念，就明白了她在害怕什么，不禁哑然失笑，可怜啊！未来的联盟女英雄，论剑术能与“刀锋意志”一较高下的堂堂“放逐之刃”，居然被窘迫的经济状况逼到连扮成兔女郎卖肉的工作都不想放弃的程度了么。


    那么，试着招募一下吧！不过，太直接不行。


    “你曾经参加过对艾欧尼亚的战争吧？那个国度距离瘟疫丛林很近，难道你没有遇见过活的巨魔吗？”王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又问了锐雯一个她不想回忆的问题。


    刚松了一口气的锐雯脸色还没放晴，就变得更加阴沉，但又不得不回答贵宾的疑问：“即使在瘟疫丛林，数量稀少的巨魔也把自己藏得很深，更别提艾欧尼亚那种开发度较高、人口繁茂的地域了。”


    王超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不顾她的脸色继续追问：“艾欧尼亚不是提倡与自然万物均衡共存的吗？怎么听你的口气，似乎巨魔很不愿意接近艾欧尼亚人？”


    “那是因为，艾欧尼亚人实在太啰嗦了！”锐雯终于有点忍耐不住，借着回答的机会刺了王超一句。（..info好看的小说）


    王超一怔，凯特琳抿着嘴先笑起来：“没想到你居然也会在女人身上吃瘪，这可真是难得一见。”


    王超挠了挠下巴，一脸苦笑地盯着锐雯：“你觉得我很啰嗦？”


    “对、对不起。”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的锐雯一个九十度大躬弯下来：“但是我实在不想再听到‘艾欧尼亚’这四个字，也不想再回忆起和那场毫无荣耀可言的战争有关的事了。”


    没等锐雯重新直起腰，头上传来的一句话就险些将她彻底压垮。


    “只要交战的双方都是有智慧的生命，战争就没有荣耀可言。”王超盯着她的后脑勺，若有实质的眼光仿佛要在她头壳上开个洞，再把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塞进去。“战争是强迫敌人服从我们意志的一种暴力行为，它意味着血和铁，也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谁活下来。不管你是否喜欢，但历史属于胜利者，以及最后的幸存者。”


    “最后的……幸存者？”锐雯终于抬起了头，她望着王超，重复着他最后一段话。“那种人能做什么？”


    王超信口拈来：“赎罪、复仇、揭发真相、与意图埋葬真相的敌人抗争、培养继承自己事业的后继人才……只要不抛弃理想、不放弃战斗，那种人可以做得事有很多，甚至多得在她一个人在有生之年都不能做完全。”


    凯特琳注意到，王超用的人称词是专指女性的“她”而不是具有通用性的“他”，显然这话就是说给锐雯听得。不由收敛了笑容仔细打量起这名她本来没怎么放在眼里的矮小少女。


    锐雯的个头真是不高，身材有点料，但因为接受的是力量型训练，所以整体肌肉比例高且发达，线条缺少身为女性的柔美，显得极富刚性。加上一头短短的白发，要不是因为穿得是紧身衣导致第二性征格外突出，换一身宽松的打扮，乍眼看上去很像一个小子而不是少女。


    这样缺少女人味的青涩果实，应该不会是王超的菜，更不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王超之所以对她感兴趣，多半还是因为提莫讲的那个故事，让他对这名女剑士的实力有了些想法吧。


    凯特琳的判断很正常，王超确实对锐雯那锻炼得好似大剑一般刚硬的肉体没有兴趣，他只是想招募这名实力和潜力都不错的良心女剑士而已。


    而锐雯也被他的话打动了，她直勾勾地盯着王超的眼睛，已经被生计问题打压得黯淡无光的眼神重新出现了活力和希望，厚实的嘴唇轻轻颤动，正在准备发出新生的啼音时，砰的一声礼炮鸣响，宣告马戏团的表演正式开场，也把锐雯想要说的话逼了回去。


    “表演开始了，请陛下和您的女伴慢慢欣赏。我先退下了。”换上了服务用的台词和表情，锐雯倒退着离开包厢，并在出去后带上了房门。


    “这真是……”王超恼怒地转过视线盯着广场上的礼炮手，很有一道剑气劈下去的冲动。


    “……太不巧了。”凯特琳替他接上了没说完的话，然后换上自己的问题：“你想招募那女孩？她有什么好？”


    王超把视线从广场上收回来，平了平气，然后才转头去看凯特琳，问道：“你是先看马戏呢？还是先听我说故事？”


    “我最喜欢听你说故事了。”凯特琳回答的飞快：“再说马戏一开始都是些普通的暖场节目，错过了也没什么要紧。”


    “那么，我就给你讲讲那女孩是怎么从诺克萨斯军中的精锐女剑士成为‘放逐之刃’的……”王超端起茶几上的饮料润了润喉咙，从锐雯如何深信“在诺克萨斯，只要有实力就能上位”的官方宣传开始讲起——


    讲她如何努力奋斗以期出人头地；


    讲她如何从同辈士兵中脱颖而出成为诺克萨斯精神的代表；


    讲她如何因其残忍高效的战斗方式得到最高指挥部的赞赏；


    讲她如何在得到符文之刃后被指派往艾欧尼亚前线，成为侵略军的先锋；


    讲她如何被战争中的毁灭与屠杀震撼产生动摇；


    讲她如何同部下一起在一场遭遇战中被艾欧尼亚军队包围，呼叫援军，得到的却是炼金术士辛吉德发射的生化炮弹那不分敌我的恐怖轰炸，进而信仰崩溃，从战场上逃离后，从此在大陆上毫无目标地徘徊流亡，直到今天被王超一口叫破身份。


    当然，为了让自己的话显得真实可信，王超对故事的每处细节都没有深入地去讲，而且在整个说书过程中大量使用“可能、也许、应该、听说、我猜”等诸如此类的假设性词句，结果招致了听众的不满。


    “你这次的故事讲得太差劲了，有趣的地方总是一句话带过去，慨括得也太过分了！”


    “没办法，这个故事我也是从队长那里听来的，他知道的就这些，而且现在当事人就在门外，我也不好添油加醋的胡乱编造啊！”


    王超解释的很有道理，凯特琳也没办法，只好这么说：“那等你把那女孩招募到旗下了，找机会让她把细节交待清楚，你再重新讲给我们听。”


    伊梨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嗯嗯嗯”地帮腔。


    王超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