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3个月前 作者: 藤井树
吃过饭之后,我们来到我的国中。
原本都还在建设的教学大楼,都早已经完工了,当年那些刚植土的榕树,现在都已经长高了。因为校警不让我们进到学校去,所以我们只能在学校外面看。以前篮球场只有两个,现在已经增加到了四个,司令台也换了颜色,有几个班级正在上下午第一节的体育课,而其中一个体育老师,刚好就是我们当年的体育老师。只可惜,我们只上过一堂他的课,因为当年升学体制的残毒下,体育课只是排好看的,最后都会被其它的老师借走,借来干嘛?不用说,当然是用来考试。我指着当年我们上课的教室说“那里,二楼从右边数过来第二间,那就是我们当年的教室。”
“那一栋看起来比较旧。”
“嗯,因为那是最早盖的那一栋,都快十年了,也摧残的差不多了。”
“很可惜,不能进去看看你的回忆。”
“没关系,这里面的回忆其实也只有考试跟一群好同学而已。”
我把当年的肉脚,周石和,简大便跟江泓儒的事情说给她听,她笑得捧着肚子。尤其是肉脚,她特别感兴趣。说到肉脚,我又想起他当年的另一件糗事。男生的成长过程中,我想大部份都玩过一种东西,叫做“阿鲁巴”。那是几个男孩子把受害者抓起来,然后选定一根直立物(其实也有可能是数根。),像是树或是栏杆的东西,接着把他的双脚打开,再来就是比较残忍且限制级的画面了。当年我们班的男生大概有二十多个,每一个都被阿鲁巴过,包括我跟阿居在内。但是,肉脚却是在即将毕业的前几天才被我们想起,“耶……肉脚好象没有被阿鲁巴过喔……”这是个会死人的记忆。所以,在毕业的前几天,那是扫地时间,我们几个说好一定要让这个尚未被阿鲁巴的处男享受一下第一次的快感。“把他弄到天窗上去好了。”邱志融说,他所谓的天窗,就是教室里最高的那一排窗户。看样子,他的第一次就要给那条窗棂了。正当大家都认真的打扫之际,我们几个冲向前去,一把把肉脚抓得腾空,因为周石和跟江泓儒很强壮,要把肉脚瘦长的身么抬起来是轻而易举之事,没几秒钟,肉脚已经被架在天窗上准备行刑了。几声凄厉的哀号声回荡在我们的教室里,但我们的笑声比他的叫声要大上许多。原来邱志融当行刑手是这么狠的,我真是开了眼界。这时,有个同学突然喊了一声“训导主任来了!”所有的同学立刻做鸟兽散,邱志融也很快的从天窗上跳下来,回到自己的打扫区域,所有的一切恢复原状,只剩下肉脚一个人还卡在天窗上。
“李绍铭,”训导主任走到他的下方,大声的叫着,“你在那上面干什么?”
只见肉脚在痛苦中回神,看了一看训导主任,又看了一看我们,然后转头对训导主任说……
“我……”,他吞了一口口水,“我在擦窗户啦……”
“他还真是有义气啊。”艺君掩着正在大笑的嘴巴。
“是啊,太伟大了。”
“不过你们男生也真无聊,玩这种游戏危险又没意义。”
“那就是青春啊,青春本身在意的不是有没有意义。”
“不然是什么呢?”
“是不管几十年后,只要回首青春就会让自己会心一笑的回忆。”
“这么说,我现在正在你的青春里?”艺君俏皮的吐着舌头问。
是啊,艺君,现在就在我的青春里,不管是我带走过的我的回忆,还是这一秒钟,都在我的青春里。相对的,我也在的青春里,几十年后,再回首现在,我想我们都会发现这一段青春不是空白,而是精彩。因为,现在是我的青春,也是的青春啊。我们离开了我的国中母校,骑着车从左营回到高雄市区。我在升上高中的时候搬离了左营,也好象暂时搬离了阿居的青春。他跟水爸爸水妈妈还是住在左营,每天从左营骑着脚踏车到市区来上课,因为他的成绩比我好,顺利的上了雄中,而我则是考上附中。我跟艺君说,当我离开左营的时候,有那么一阵子,我觉得生命很空,很多东西因为一次的搬家,就也通通都搬离你心里一样。国中的那一群同学四散了,阿居也跟我不同校,每天传进我耳朵里的声音不再是欢笑,而是粉笔在黑板上奔跑的答答声,高中的老师只给你一个目标,就是大学,而我们看见的未来,好象也只有大学,彷佛生命只要走完大学这一段,就要结束了一样。有那么一刻,我觉得青春走了,我每天在骑脚踏车回家的路上,常常哼着“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尽避我的高中同学在我的耳边说笑,我都好象听不到-
待续-
*青春,其实一直存在,不管你活多久,你将永远青春。*
5。这城市
今天是两千零四年的二月二十七日,第一百天。
终于,我要忘了你了。
我回首这八个月来在这里写下的一字一句,
每一段都有一种味道,那种味道叫做思念。
我曾经听过一首歌,是个女孩唱的。
她唱,“思念并不甜,然而我却那么远。”
是啊,思念真的不甜,反而苦涩得令人想失去味觉。远的并不是我,而是我深爱的子学。
思念,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没有任何量器可以秤出它的重量,但它却重重的压着你。
思念啊思念……
你是多么简单的两个字,却是令人心酸的一件事。
你曾经思念过我吗?现在,我已经不能,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为,我就要忘了你。
谢谢你曾经给我幸福,谢谢你。
如果我这么跟你说,你一定会一头雾水吧。
但是,你不是我,所以你并不知道,
跟你在一起的十一月十八日,就是我的幸福。
幸福总是那么短暂,而人也总是那么粗心啊。
总是把幸福勾在小指头上绕啊绕,等到一个不小心掉了出去,
才仓惶的伸出双手去接。
能接到的有几个人呢?大部份都只能捞回遗憾吧。
我已经跟jerry订婚了,我们就要搬到sanfrancisco.
我将带着遗憾嫁给他,而我的遗憾你也不会知道吧。
请你一定要幸福,子学,你一定要幸福。
因为我的幸福,已经留在你的青春里了。
by牛奶
可能因为时差没有调整过来的关系,一整个下午,艺君都昏昏沉沉的,她要我带她去喝杯咖啡,她说在西雅图已经习惯了有咖啡陪伴的日子,而现在昏沉的精神更是需要咖啡。我们来到一家咖啡馆,一共有三楼。因为一二楼都已经客满,服务生带我们到最楼上,我点了一杯蓝山,艺君则是叫了拿铁。接近傍晚的时间,天空暗得比夏天快许多,我们坐在咖啡厅里,没有再说多少话,她从书报架拿了一本装潢设计的书,翻着翻着,她便开始打瞌睡了。我脱下衬衫替她披上,却吵醒了她。
“子学,谢谢,你真的很贴心。”
“这间咖啡馆的冷气有点冷,我是怕着凉。”
“嗯,谢谢,现在几点钟了?”她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寻找着时钟。
“就快要六点了。”
“喔……六点……”她明显的落寞了。
“累了,是吗?”
“嗯……时差没有调整过来,现在应该是我在睡觉的时候了。”
“肚子会饿吗?”
她摇摇头,“不会,但我想再点一杯咖啡。”
我招了服务生来,艺君点了一杯蓝山,并交代着服务生不需要送奶精和糖。
我有些惊讶。
“艺君,……”
“我只是想试试不加糖和奶精的咖啡,在西雅图,我很少这么喝。”
“嗯。”
“子学,你什么时候要入伍呢?”
“很巧,”我笑了笑,“后天。”
“后天?”她表情惊讶。
“嗯,就是后天。”
“成功岭在台中,是吗?我没记错的话。”
“嗯,听学长说,那里的新训很严格。”
“男生真辛苦。”她稍稍的皱了眉。
“其实,我们在意的不是辛苦,而是时间的浪费。”
“嗯……两年的时间可以做很多事呢。”
“是啊。”我无奈的点点头,苦笑着说。
“那我算是幸运的了?”
这时服务生送来了她的蓝山,她向服务生说了声谢谢。
“嗯?”
“我算是幸运的了,在你入伍的前两天,当了你一天的女朋友。”
她喝了一口蓝山,揪着表情喊好苦。
幸运?为什么是幸运呢?艺君。
其实明明知道,我们也只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是不是觉得能拥有一天也是幸运,其它的,就不需要再去强求了?
就是这样的吧。
明明很需要被照顾,却在惹了一身伤之后说自己无恙,在心里不断的说服自己,这些伤会过去,不要太在意它。
而我就是这样的吧。
我知道我喜欢的是另一个她,却总是在的眼神里看见需要我存在的向往,我其实想转身离开,却怎么也离不开的愁怅。
“子学,你在想什么呢?”
艺君的声音把我拉回这个世界。
“没,没什么。”我抿了抿嘴,对她微笑。
她拉过我的手,看了一下时间,然后吸了一口气,笑着对我说,
“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你知道在哪里吗?”
“嗯。洗手间在楼下。”
她站起身,带着她的包包,转身离开座位,当她要走下楼梯的时候,却停在原地看了看我,我对她微微一笑,她也点了点头-
待续-
*在你的爱情里出现过的每一个人,都可能只是过客。*
*这当中包括你的最爱,还有你自己。*
二十分钟过去了,艺君还没有回来,我有些担心。这时服务生向我走过来,说他们到了交班时间,请我先结帐。“先生,一共是三百七十五元。”他说。我从口袋里拿出五佰元给他,他示意我稍等,过了五分钟之后,他拿了找零回来给我,还有一封信。
“你是林子学先生吗?”
“嗯,我是。”
“刚刚有位小姐请我们交给你的。”他把信递给我,“她把信交给我们的时候,还交代我们一定要在二十分钟之后才能给你。”
我心想不对劲,站起身来,“那她呢?”
“她二十几分钟前就走了。”
“走了?!”
“嗯,走了,她还说,如果你想追出去的话,不要告诉你她往哪个方向走。”
“啊……”
“你们吵架了吗?先生。”
我看了服务生一眼,摇摇头说没有。
“她还要我们转告你说什么……嗯……啊!对了,西雅图有两百八十三个雨天。”
我突然觉得全身无力,瘫软的坐到位子上。
“先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
“你要不要打手机给她啊?”
“她没有手机……”
“没有电话?不会吧?现在没有手机的人很少了耶……”
“谢谢,请你让我静一静。”我挤出笑容的请他离开。
“喔……”他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又突然回头说,“对了,我好人当到底吧,她走出门口之后,向左转了。”
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这真是个多话的服务生,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会拿胶带把他的嘴巴封起来。
我看着桌上的信,一度不敢去打开它,我回想起毕业前几天,也是艺君的信让我在b栋11楼的中庭差点掉下眼泪。我想着刚才艺君要服务生转告的那一句话,顿时心里像翻倒了一瓶强酸。
“我会在雨中想你……”我兀自的念着。
眼前这封信,用青蓝色的信封装着,上面写的不是“子学启”,也不是“给你”,
而是另外两个字……
“再见”
“嗨,子学:
现在的我正在三万五千英盏母呖罩校写着一封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交给你的信,再过几个小时,我就要在台湾降落了,我的心情是忧喜参半的,忧的是怕见不到你,喜的是就快要见到你。为什么,我的忧和喜都是因为你呢?大概是我太想念你了吧,我猜。你会来吗?子学。今天的文化中心大门口,我会看见你朝我走过来吗?今天的高雄不会下雨,我在出门之前就已经做过功课了。好,接下来,我就要跟你说一些我不知道会不会发生,而你会不会看得懂的话了。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幼儿园,虽然我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小学,虽然我也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到你的中学,虽然我还是不知道那里是哪里。谢谢你,谢谢你带我走过有你的高雄,我想那些画面,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的。谢谢你,谢谢你带我走过你的回忆,我相信那一定是精彩万分的。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当你一天的女朋友,谢谢你对我如此的体贴。更谢谢你送给我这个不一样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真的谢谢……
好了,我的谢谢说完了,虽然不知道这些谢谢能不能成立。但我相信,如果有机会让你带着我走一遍高雄,我会爱上这城市,这有你的城市。我该睡一下了,子学,因为刚刚过了换日线,我有点精神不济了。刚刚机长广播说,今天已经是十一月十八日,我看着窗外,那有点亮眼的光点应该就是太阳了吧。
早安,自己,早安,子学。
对了,子学,如果这封信真有机会交给你的话,那么你正在看信的这一秒,我一定已经坐在往机场的出租车上了。我订了十八号傍晚七点十分飞往桃园的班机,然后就要搭上晚上十点二十分的华航回到西雅图了。原谅我没有当面跟你说再见,因为我知道我无法负荷那种……离开你的难过。
想念咖啡的牛奶”
艺君的信再一次成功的让我落泪,我看着对面座位桌上的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蓝山,突然好想狠狠的大哭一场。我走出咖啡馆,一个人漫步在高雄市的街道上,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时的回头望,好象在等待一种奇迹,艺君会出现在我的后方,然后恶作剧告诉我:
“我跟你开玩笑的啦。”
我叫了一部出租车,往高雄小佰机场。
当我下车的时候,正好是七点十分,我跑出机场,试图在那长长的围墙找一处可以看得见里面的地方。这时有架飞机起飞,我想,那大概就是艺君的班机吧。再见了,艺君。台湾虽然没有两百八十三个雨天,但我会想念的-
待续-
*再见了,艺君,请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