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眼熟吗

    春节假期转眼过了大半，钟意抽空去了趟当年做手术的研究所。


    碰巧的是，这天值班的刚好就是钟意当年的主治医师沈教授。


    两人都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寒暄之后钟意直奔主题，表达了自己对于当年术后出现记忆障碍的怀疑。


    沈教授诧异：“是最近才出现的情况吗？”


    钟意略略迟疑：“不清楚，据我推测应该是做完手术后就忘了，只是最近被人提及之后我才意识到这个情况的”


    沈教授笑：“这么多年才意识到，那被你忘掉的肯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理那张脸瞬间钻进了钟意的脑袋里，重要与否她不清楚，但肯定很隐秘。


    她轻轻叹气：“教授，我能跟您详细讲讲吗？”


    听着患者和那个男同学的故事，沈教授不忘低头认真做记录，脸上却始终保持着姨母般的笑容。


    不是，你怎么也在八卦啊钟意暗暗吐槽。


    “完全丢失了关于某个人的记忆片段，就算是他出现过的其他共同回忆也像被刻意抹去了目标的存在。”沈教授对钟意说，“就以往各种临床数据来看，确实很像摘除芯片之后带来的后遗症。”


    啊，果然是这样吗。


    钟意追问：“教授，那您能否给出解释，我为什么唯独会忘记那个人呢？”


    沈教授想了想说：“没法解答，我也只能够大概猜测一下，或许是当年摘除芯片后被唤醒的那段回忆对于你本人来说冲击太强烈，导致你的潜意识做出了应激反应，主动地屏蔽掉了某些信息。”


    “可是，”钟意迷茫了，“这两件事毫无关联啊。”


    沈教授笑：“钟意，还是当年我跟你说过的那句话，‘我们人类的大脑浩瀚如海，难以捉摸’，就算是科学研究也很难去解释你潜意识里更深层的东西。”


    她伸出手指了指钟意的左胸口。


    “那是你的内心世界。”


    钟意呆呆看着她，一晃过了四年多时间，她好像依旧没法清晰地剖析自己的内心，依旧是一头雾水地听着沈教授的分析。


    “不过你不用太过焦虑，”沈教授宽慰道，“同样是临床数据，在自身不断的治愈下，有一半以上的患者会在术后的一段时间里恢复记忆，有的只用了一个月不到，有的用了数年。”


    钟意愣住：“这么说，我还有可能会重新想起来？”


    ***


    从研究所回来的那天晚上，钟意做了个梦。


    没有前因后果，梦中她一直在跑，拼命地跑，也分不清是在躲避什么还是追逐什么。


    直到跑得精疲力竭气喘吁吁时，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散布着浓雾的奇怪空间里。


    这是什么鬼地方？


    钟意停下脚步，谨慎地环顾四周，隐约感觉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却又抓不到任何的线索。


    那就四处转转，找找线索好了。


    浓雾的背后居然是扇大门，样式和颜色都很像是小时候家里的那扇，再走近一看，就连门上的锁都和记忆中的那把一模一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钟意拉开门走了进去。


    门后并不是想象中旧时的家，而是一间巨大的商场。


    明亮的玻璃穹顶，五光十色的店铺装饰，一切都是崭新却又冰冷的。


    钟意心一沉，很像，这简直太像了是八年前的喜悦广场么？


    更诡异的是，这间商场里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她立刻警惕起来，就算是在梦里，也已经把防御值给拉满了。


    “嗡——”


    有细小的声响从脚边传来，那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钟意循声低头，吓得差点没站住。


    是手扶电梯。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楼层的最最边缘，下行的手扶电梯缓缓运转着，她的双脚只要再往外挪一点点，整个人就要被电梯给带下去了。


    后背已经不知不觉间复上一层冷汗，钟意生怕掉落，赶紧抓住了一旁的围栏。


    暗自松口气的间隙，她突然瞥了眼楼下，本应该是商场一层的视线里居然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看不到尽头的白色浓雾。


    就在这时，倚靠着的围栏突然凭空消失，就像是被漫上来的雾气给吞噬掉了。


    钟意瞬间吓得魂飞魄散，想大声呼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随之而来的是绝望的失重感。


    她一头栽进了浓雾里。


    ***


    钟意从梦中惊醒时，依旧是午夜。


    真是个怪诞的梦，让人在寒冬深夜都吓出了一身汗。


    毕竟她好久都没有再去刻意回忆起那段往事了。


    钟意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光，总感觉自打白天从沈教授那儿回来，就一直在被某个问题困扰着。


    回到卧室，她重新躺下，并没有再进入睡眠。


    想着教授说过的话，失忆可能是因为在喜悦广场那件事的重新刺激下，导致潜意识做出了应激行为。


    可她不明白，关于李理的记忆和当年那起事件又有什么关联呢？


    除非


    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了一声。


    谁这么晚还发信息啊？钟意打断了思绪，懒洋洋把手机拿到眼前，屏幕上的那个名字让她差点一哆嗦把手机给砸脸上。


    居然是李理发来的？


    钟意无语，真是想啥来啥，大晚上就不该瞎琢磨这家伙的


    凌晨一点十五，李理发来微信问钟意，准备几号回c市。


    就这？


    这人大半夜发消息就是问这点小事吗？


    钟意哭笑不得，心说你不会是想我想到睡不着觉吧！


    ——后天或者大后天，还没定。


    她回答说。


    ——我准备后天走，你要搭顺风车吗？


    嚯，原来心思都在这儿啊，钟意盯着对方的聊天头像，微微勾起了嘴角。


    说实话，要不要一起返程，钟意没所谓，不过顺他的车倒也省事儿了。


    另外，她最近一直在考察巨人青训梯队中的某年轻球员，计划拿下对方的经纪合约，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同路的李理旁敲侧击打听一下更多的细节。


    不错，这很划算。


    ——好啊，那就提前麻烦你了。


    她爽快地回复说。


    ——ok！


    ——后天一早我过来接你。


    李理说完，又迅速发来一个狗狗开心咧嘴的表情包，钟意用脚都能想到，那家伙这下也开心了。


    ***


    妈妈听说钟意要搭李理的顺风车回c市，于是在她出发那天起了个大早，准备出一大桌丰盛的早餐。


    在妈妈的盛情邀请下，钟意勉强递话给李理，让他来家里吃早餐。


    这家伙倒是早早把车停在楼下，蹭蹭蹭就跑了上来，乖巧地对着钟意妈一口一个“阿姨新年好”。


    钟意站在旁边跟着傻子似的看着他们熟络的寒暄，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确是忘了太多。


    “路上要开四五个小时吧？”见他喝完一碗粥，妈妈热情地又给他添了碗，“李理，你多吃点。”


    “谢谢阿姨！谢谢阿姨！吃不下了啊”


    李理捧着碗，眼睛都要笑没了。


    妈妈开始唠叨：“从前咱们做邻居时，那会儿我在医院的工作特别忙，你们一家没少帮我照顾钟意，丽华还经常给她做饭吃现在你们都大了，又在同一个城市工作，这是缘分啊你俩有事没事多多走动，出门在外一定要相互照应着”


    钟意表面点头，心里却不停吐槽，人都是知名球星了，根本不缺照顾好么。


    瞥了眼那家伙，他却乐呵呵地回答：“阿姨，您放心。”


    说完他偏过头，不巧正迎上钟意的目光，李理笑得更温柔了。


    “”


    她赶紧低头把剩下的半个鸡蛋塞进嘴里，心说你赶紧吃吧，少废话。


    早餐之后两人和钟意妈告别，下楼驱车前往c市。


    李理的座驾是辆黑色的七座suv，除了前排的主副驾驶位还留有空间之外，车子的后半段空间全部被行李和滑雪装备给塞满了。


    原来那天他上家里取了装备之后直接开车回来了。


    见钟意盯着那堆物件，李理解释说回来之前就打算在云顶山滑雪，所以准备得比较充分。


    “所以真不是看到我带了装备，你才跑去云顶山雪场和我偶遇的吗？”他问钟意。


    “你想象力挺丰富啊。”


    钟意淡淡回答，飞速甩了个眼刀给他自行体会。


    李理沮丧：“哎，倒也是，你都把我给忘了”


    “好了好了，赶紧出发吧。”


    “嗯！上车！”


    ***


    这是钟意头一次坐他的车。


    李理说这其实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上个月她喝醉酒的那晚，他开车把烂醉如泥的某人送回酒店，但钟意完全不记得了，所以这就是第一次。


    两人系好安全带，李理发动了车子。


    车内的味道很好闻，柚子混着冷杉，清新又神秘，应该是车载香水散发出来的。


    坐在李理身边，钟意不动声色地猜测，这家伙应该没有这样独特的品味，所以不会是女朋友吧？


    好奇探寻的视线最终注意到了那只乖乖坐在仪表台上的毛绒玩具。


    是一只粉色的小兔子。


    钟尔摩斯意眼前一亮，心中大呼破案了破案了，这家伙果然是有女人的。


    有女朋友还到处撒网，李理啊李理，你可真是渣啊钟意没好气地胡思乱想着，哼，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吧！


    似乎是发现她正在打量那只兔子，李理一边开车一边笑了起来：“眼熟吗？”


    啊，什么意思？这玩意儿不会也是


    某种令人尴尬的预感又要来了。


    钟意的脑子瞬间乱作一团，聪明如她，可吃亏也吃亏在什么都不记得啊！


    “哎，问也是白问，你肯定又忘了。”李理认真看着眼前的道路，脸上还带着笑意，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出了答案，“这兔子是你当年在娃娃机上抓的。”


    钟意整个人都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