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道光

    第二天，妈妈果然去了学校投诉。班主任不再让钟意课后辅导同学，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备考了。


    小李忙于训练，出现在班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刚过中午就背着书包去球场了。


    于是补课中断的事，两人也没再当面说起过。


    又过了好几天，钟意还是没法从平行宇宙发生的事情里释怀。


    说是假的，可一旦钻入脑袋混进意识，就成真了。


    打住打住打住！这种想法很危险！钟意咬牙切齿疯狂自我警告中。


    考试前一天中午，钟意拎着从食堂打包的盒饭正上楼，在楼梯间遇到了冲下来的小李。


    他三步并两步跑得飞快，差点撞上蜗牛一般慢悠悠爬楼的钟意。


    抓稳楼梯扶手，小李一个急停定在钟意跟前。他穿着蓝白相间的球服，书包耷拉在身后，看样子是准备去训练。


    盛夏夺目的阳光透过楼梯间窗户照在他热情洋溢的脸上，小李咧嘴：“小钟老师！”


    钟意定在那，对他微微一笑。


    有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了平行时空里的光影，钟意立刻移开视线。


    该死，这莫名的尴尬。


    “以后别叫我小钟老师了”她说。


    “那怎么行，我还没感谢你呢！”


    小李说起上次钟意给他辅导时提到的基础知识，表示这几天晚上都在刻苦钻研，而且发现解题也没那么费劲了


    “虽然大题还有点困难，但简单的选择填空都不在话下！”他眉飞色舞，语气兴奋。


    你们学渣就这点追求吗？


    钟意点点头，说了句考试加油的话。


    刚要错身而过，小李突然想到什么，急忙叫住她：“后天下午考完试来看比赛啊！”


    没给钟意回答的时间，他就飞速窜下楼了。


    阳光照在钟意的脸上，她站在原地眨眨眼，刚才小李是在邀请自己吗？


    可前几天妈妈说了，考完之后立刻回家，当天晚上有重要的事情宣布。


    其实钟意早有预感是什么事了。


    ***


    盛夏的午后，最后一门考试结束，三辆大巴车停在教学楼外的空地上。


    从高一一班窗外朝下看，正好能看到穿着蓝白球服的校队队员鱼贯上车。


    值日生钟意拿着扫帚在空气里胡乱挥舞，丝毫没在意脚边的垃圾，却注意到高二的学姐林千也跟着球队上了大巴车。


    小李好像说起过，林千是球队的小领队。


    不知怎么的，钟意有点紧张起来。


    凭女人的直觉，她担心林千喜欢小李，或者，小李喜欢林千。


    想到这，她立刻低头抓紧扫帚继续扫地。关你屁事，她暗自狂怼自己。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是班主任。


    “班长，有个事要拜托你啊！我老婆今晚临时加班，我又要被派去接娃了，你帮我盯着点儿看台上的秩序哈，有事就找二班的张老师帮忙！”


    班主任匆匆说完就挂了电话。


    钟意捏着手机愣在那，班主任也太健忘了吧，她昨天明明请好了假的


    现在打回去说明情况就好，班主任肯定会派副班长接班的。


    但钟意犹豫了。


    人在扫地，心仿佛早已坐上大巴车去了球场。


    她，一个专注读书的学霸，怎么会突然想看比赛了？


    聪明脑瓜此刻就像一只鸳鸯锅，清汤锅冷静地再次提醒着妈妈的嘱咐，另一端的红锅却翻滚沸腾着说，去吧去吧，真想看他踢球的样子啊


    楼下的大巴车开始滴滴叫唤，仿佛催促着还没上车的钟意赶紧行动。


    钟意低头匆匆给妈妈发了条消息，说班级有活动要晚两个小时到家，随后倒了垃圾，飞奔着跑出教学楼。


    奔跑时，她好像体会到了某种从未感受过的快乐。


    仿佛在楼下等她的只有小李一人。


    ***


    阳光与热浪，喝彩和尖叫，还有奔跑的少年，这是足球比赛现场带给钟意的第一印象。


    在迅速弄懂比赛规则后，她也全身心地加入了奋力呐喊的队伍中。


    小李身披7号队服，在场上的位置是前锋，等等，前锋是什么？


    一起看球的男同学负责专业答疑：前锋就是管进球的那个，好比咱们打游戏，那就是拿人头的输出。


    哦哦，钟意秒懂，是能carry的大腿啊。


    足球比赛，虽然是个看着激烈甚至野蛮的体育竞技，但仔细观察跑动和站位，钟意甚至看出了其中的战术意图。


    起初对方一顿猛攻，但五中始终稳扎稳打，长时间把球控制在己方脚下，不到二十分钟，对方的攻势逐渐疲软，防守也出现了漏洞。


    这和下棋、打游戏，甚至是人和人之间的心理战，简直如出一辙。


    很快，五中给对手带来的是碾压之势，上半场结束时已经3比0领先，两进球一助攻的小李无疑是场上最耀眼的那个。


    他身高腿长，接球卸球时身形舒展，跑起来更是速度飞快，宛如一道夏日闪电。


    只要小李来到五中啦啦队看台所在的半场，人群就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更失控的是，有些女生甚至喊起了“老公”。


    钟意对此无语，但看着场上的闪电少年，就连他身上的汗水都在太阳下闪闪发亮谁又顶得住呢？


    正想着，少年带球再次狂奔起来，灵巧的假动作晃过对方后卫后然后擡脚一推，足球以一道优美的弧线再次挂进了球门死角。


    小李再进一球，4比0！帽子戏法！


    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层层叠叠地响起，几乎就要把钟意震聋，可她却忘了捂住耳朵，而是大笑着拼命跟大家一道鼓起掌来。


    “李理！李理！李理！”


    看台上都在喊他的名字，小李也大笑着跑过来，激动地朝大伙挥起拳头。


    他朝这边看的时候，钟意的心突然被攥紧但是，小李很快就转身再次投入比赛，似乎并没有看到她。


    九十分钟的比赛过得飞快，五中如愿以偿将本届中学联赛的冠军奖杯收入囊中，小李也当选了决赛的mvp。


    颁奖时，小李自信地大笑着，在众人簇拥下举起奖杯，无疑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钟意的手都要拍酸，嗓子都要喊哑了。


    ***


    趁着散场，她迅速溜进体育馆内找洗手间，激动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仿佛赢得比赛的是自己一样。


    足球的魅力就这么大吗？她好像有点喜欢上了


    在一楼找到了洗手间，她关上门，迫不及待拿出手机。


    “想从事和足球有关的工作”，钟意激动的手在搜索框里迅速打下这行字。


    面对密密麻麻的搜索结果，原来不止她一个人萌生过这样的想法啊。


    简单来说有三条路：媒体、竞技和管理。


    往复杂了说就是，可以从事记者、编辑、解说之类媒体工作，也可以进入足球俱乐部打比赛，或是担任教练、队医等职务，再者，就是加入俱乐部的管理层着手球队的各项运营。


    这三条路，却一条比一条困难


    直到隔间外有人敲门，钟意才打算思绪，匆匆离开了洗手间。


    耳边球场的广播里还在播放五中小记者们热情洋溢的投稿，钟意快步寻找着场馆出口，她的手很凉，心很乱，但感觉眼前有了一道光。


    这道光是小李给她带来的，但光芒背后的东西，却是钟意自己想要的。


    十六岁的钟意心血来潮般，突然拥有了一个梦想。


    长大后，她要进入顶级足球俱乐部的管理层，去到更高的舞台加入这场有趣的竞技中。


    ***


    她走得急，转过一个拐角，差点撞上一群人。


    他们穿着蓝白相间的球服，个个热汗淋漓，却在热热闹闹地谈笑风生。


    这不正是他们五中校队吗？


    钟意赶紧停下，躲在一旁的楼梯边。


    你干嘛躲着啊！心里的小人又开始骂骂咧咧起来。


    让、让他们先走吧


    “李理！”不远处传来女孩儿的声音，“你等我一下。”


    钟意扒在扶梯边探头探脑，是林千，她在队伍的最末端，正背对着钟意的方向，突然叫住了被队员簇拥着的小李。


    她穿着球队的球服，下摆束成一团塞进百褶短裙间，衬出纤细的腰身。


    小李听到声音，不顾同伴的哄笑，朝反方向走向等在那的林千。


    要说就说，干嘛神神秘秘的啊！钟意想，不由自主伸长了耳朵。


    “李理，你说话要算话哦！”她说完咯咯咯笑了起来。


    什么玩意，前言不搭后语的，却透着隐隐的不详，钟意继续听。


    “不就是答应过你，拿了冠军就帮你实现一个愿望吗？好说，好说！”小李依旧大大咧咧，“想吃啥我请你啊，或者，暑假你想去哪儿玩，我叫上球队的大伙儿陪你一起！”


    蠢货！钟意无语到磨牙，这不明摆着，肯定是要提过分要求啊！


    “我想当你的女朋友。”林千大大方方说。


    好家伙，果然是。


    钟意一边得意自己的推测，一边懊恼怎么会撞到如此尴尬的场面。


    90%，哦不，应该是99%的概率，小李会答应她吧？钟意掐指一算。


    可这瓜吃的，这么搞得心里空落落的


    从钟意躲藏的地方刚好能看到小李的脸，他一向没心没肺的笑容终于消失在脸上，正有些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儿。


    真是墨迹，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话呗。


    钟意扒着扶梯，拼命朝那边打望，就像在等权力的游戏最终季最终话的那晚一样急切。


    有一瞬间，小李擡了一下头，钟意吓得大气不敢出赶紧缩回了脑袋。


    刚刚小李是看到她了吗？


    超尴尬巨尴尬爆炸尴尬！她想立刻从扶梯上跳下去！


    好巧不巧，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好运来的快脱旋律响彻整个空间，不远处两人步调一致地朝扶梯转角这边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