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血腥聘礼
3个月前 作者: 佚名
回到临时居留之处,云振天、凌翠仙夫妇,和云施施、云素素、方豪等人的神态,各有其不同。
云振天因与戴四爷的交情太深,他易容变服,冒险前往苏州府衙之意,虽以光复汉室的民族复兴大业为重,决定了能救戴四则救,不能救则设法送戴四成仁归天的痛苦原则,但在证实方豪成功,获得戴四死讯之后,那双英雄虎目之中的伤悼老友之泪,便一直没干过。
凌翠仙看出老伴儿的神态有点异常,不敢离开,时时都陪伴在云振天的身边,小心伺候。
云施施也有点变,往昔,她豪迈、大方,只嫌微失粗疏、不拘小节,如今,却突然变成了万分伶俐、百般柔顺的乖女儿。端烟送茶,整治酒饭,偶而有暇,也依依云振天、凌翠仙的膝前,对爹娘照料孝顺得无微不至。
云素素彷佛心事最重,神情沉默,黛眉凝愁,眼光不时飘向云施施,似有满腹心事,想对二姐倾诉。
但有好几次话到唇边,却又摇头一叹,住口不说。
方豪最简单,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理,独自在他的房间之中,调息凝神,盘膝静坐着,有时偶然伸手空中,似乎比划一些什么玄奇招式。
没有人敢打扰他!
因为谁都知道方豪和玉贝勒下次也就是第三次的相逢时,就是骨肉相残的生死之决,能作准备的时间,却不知道有多长,或许尚有三天五天,十天半月?或许就在明晨,更或许就在今夜?
方豪再潇洒,也不敢掉以轻心,因为据他客观研究、仔细衡量,认定这场决斗,自己只有四成胜面,必须利用每一分每一寸的时间,来复习、来锻练一些平素有点儿荒疏的上乘特殊武功,或许能扳成五五之局?
因为这不是个人生死,更不是兄弟间的面子关系,这场所谓“谁应芦沟血誓”的龙争虎斗,关系到整个民族复兴机运,是滋长茁生,继续在暗中不断壮大?抑或遭受重大挫折,从此一蹶不振!
“砰!”
这是闷坐在堂屋里的云振天,放下抽得不停的旱烟袋,一拳擂在桌上,愤然含泪叫道:“不甘心、不甘心,叫我这样畏惧权势,怕死苟安的离开苏州府,回转祁连山,我云振天决不甘心,戴四弟在九泉之下,也决不瞑日。”
云施施半偎半坐的,靠在云振天的膝下,面含娇笑叫道:“爹……”
一个“爹”字才出,焦大从门外走进,手中拿着一封小东,递向云施施道:“施施,是你的信。”
云施施接过拆开,笺上词句极为简单,写的是:“字奉施施,午正请暗来苏州府衙,接受聘礼之一。”
末后则署的是“知名不具”四字。
口口口口口口
九格格在一大早,便带了随员,赶到玉贝勒的临时府邸。
她是应玉贝勒之嘱,来提在苏州府衙中,杀死戴四的方豪归案,也准备找玉贝勒的麻烦,和他斗点闲气。
所谓“闲气”,与小燕有关。
小燕,是最得九格格宠爱的身边人,她不仅美秀,并极聪明,九格格所交办之事,她能体贴入微,九格格传的功力暗器,她也一学就会。
昨夜,她奉派前来,暗探清息,居然挨了云素素两根“夺命神针”,一根虽只擦破大腿,另一根却几乎“夺命”地,钻入小燕的右胁以内!
忙了九格格大半夜,才替小燕起出这根“夺命神针”,保住她一条小命。
虽然,小燕不知真如玉贝勒所说,是他派在九格格身边的心腹反间?抑或伤重人晕,未曾说出在玉贝勒临时府邸后园中所见各事,但九格格业已怒气冲天,气得发昏,一等天光大亮,便来找玉贝勒,提人、问罪!
但九格格虽然率众而至,来势汹汹,却扑了个空。
根据玉贝勒的侍从手下禀报,贝勒爷一大早便有要事外出,假扮玉贝勒身份的方豪,因冒认皇亲,是罪不容诛的钦命要犯,已由贝勒爷问过口供,派十名侍卫,押送苏州府衙,如诺交由九格格发落。
九格格闻言,想不到玉贝勒竟会派人把方豪给自己送去,不禁又气又急。
气的是玉贝勒太刁,明知伤了小燕,自己必来问罪,却藉事抽身,避而不见。
急的是方豪送去苏州府衙,自己不在,岂不落入血冠子的手内?
清廷大内,为了彼此制衡,为了不使事权集于一身,尾大不掉,故意造成玉贝勒、九格格、血冠子等三派实力,并不时移转宠信,便于驽驭。
玉贝勒是神力僧王的继承人,九格格也有摄政王孙女身份,近支清贵,在平时自然占了上风的,而略微委屈的血冠子一派,也就自然而然地,急于表现,争功最烈。
这次,苏州缉叛,劳师动众,几乎发动了整个大内禁卫之力,所获仅有戴四一人,却又在九格格正以严刑逼供之中,被方豪暗发毒针,杀以灭口。
由此可见,方豪的身份,够多重要?
没有此人,简直无法回京覆旨。
戴四在自己的手中被杀,自己已担了干系,倘若方豪再落入血冠子的手中,即令仗恃当今暗宠,不加罪责,脸面也不太好看,“九格格”三字,岂不在京师的名利场中,大打折扣?
九格格在又急又怒之下,无心再找玉贝勒属下侍卫们的晦气,靴儿一顿,立即又回转苏州府衙。
但她毕竟又落后一步。
方豪确已被玉贝勒派了十名侍卫送来,却已被血冠子接收,落入这与自己一向面和心不和,勾心门角,互相争功的同寅手内。
九格格咬牙片刻,压着性儿,趋访血冠子,要他带出方豪,审问口供。
她是想伺机夺回方豪,万一难以如愿,迁索性也佯作失手,把方豪杀死,来个大家落空,免得唯一功劳,竟被血冠子不劳而获。
在她意料,血冠子必然猜出自己心意,推三阻四地,设法加以拒绝。
谁知大谬不然,血冠子一闻九格格之言,竟毫不推诿地,点头含笑说道:“好,好,我正愁那厮人极刁恶,口风太紧,审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好烦请格格玉驾,以你最拿手的‘九炼洪炉’手段,问上一问。”
九格格一怔,虽觉血冠子答应得太以爽快,有点蹊跷?
但仓促间无法深思,只得接口笑道:“好,我问问看,人心似铁原非铁,官法如炉果是炉,方豪熬得过我的‘九炼洪炉’,也熬不过我的‘搜魂三绝’,我要试试看,他是否是比戴四更硬的一条铁铸汉子?”
血冠子从嘴角间泛起一丝阴毒笑容,侧头手下,沉声说道:“带人,请方爷!”
这一句“请方爷”,已使九格格听得皱眉。
但跟着所见的情况,却使她眉头皱得更紧。
因为,方豪是坐在一乘软轿上,被抬了进来,身上没有脚镣,没有手铐,自然更没有甚么绳索铁链之属。
这那里像是对待一名罪不容诛的钦命要犯,简直像是伺侯一名不易请到的特别上宾。
九格格弄不懂了,她口中不便问,心中却在沉吟:“血冠老道,怎么这样大胆?他在弄什么鬼祟?”
血冠子心中也在沉吟,他不是自言自语,只是不住暗念“无量寿佛”。
因为今日凌晨,玉贝勒的侍卫们,把方豪送来时,血冠子为了争功,自然趁着九格格外出不在的大好良机,立予接收。
但才收人犯,尚未升堂,玉贝勒的一名侍卫,倏然折转,对血冠子附耳低声说是刚才忘了交代贝勒爷的嘱咐,方豪被点“五阴绝脉”,询供为难,要血冠道爷,多多费点心思,不要再断绝了这追查叛逆党羽的唯一线索。
这一句“方豪被点五阴绝脉”,使血冠子听得神情一震,暗自叫苦。
他这才明白,难怪玉贝勒肯大大方方地,送过人来,这位贝勒爷,着实厉害,他自己可能利用这种特殊手段,已在方豪身上,取得了重要口供,却把个极烫手的热山竽,丢给九格格和自己来为难,担负责任。
凡被点了“五阴绝脉”之人,身形片羽,均如刀割,稍微劳累吃苦,更将五脏齐崩,口喷黑血而死。
所谓“方豪被贝勒爷点了五阴绝脉”之语,只有玉贝勒所派侍卫,在自己耳边低声相告的一句话儿,无法成为凭据。
倘若方豪一死,玉贝勒翻脸不认帐地,向圣上争功诿罪,自己岂不是要代人受过,吃不完而兜着走了?
血冠子想来想去,只有飨以美食,待以优遇,暂时把方豪奉若上宾,再静等九格格回来,设法把这名沾不得手的钦命要犯,推了过去。
九格格平素虽极阴毒奸刁,但一时也参不透这种微妙。
她看着与自己和血冠子分庭抗礼,大迈迈在厅中落座的方豪,冷然一笑,扬眉说道:“连云方氏,是武林大家,眼皮子宽,见闻定广,知不知道我在京中无事之际,研究了一十二套专门逼问口供的小玩意儿?”
话方至此,方豪已接口说道:“当然知道,江湖中的硬汉子,在你那十二套小玩意儿之下:栽得多了,是不是‘九炼洪炉’和‘搜魂三绝’?”
九格格见他答得太以从容,神色中毫无惧怯之色,不禁哼了一声,冷冷说道:“方大侠想不想尝尝新呢?由于你是号人物,我打算特别优待,让你来个尽情领略。”
方豪摇手道:“不必,不必,洪炉九炼人将化,三绝搜魂魂欲飞,我不是铜浇罗汉,铁铸金刚,慢说十二件尽情领略,连一件也消受不起。”
九格格目内凶光一转,格格笑道:“这里是苏州府衙内堂,不是连云方府,恐怕由不得方大侠你……”
方豪淡然一笑,截断九格格的话头道:“九格格,你别发-,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又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只消乖巧一些,有问必答,你那‘九炼洪炉’和‘搜魂三绝’再怎厉害,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九格格向他深深看了一眼,点头说道:“好,算你知趣,玉燕准备录供。”
小燕重伤未愈,只有玉燕随侍九格格,闻言之下,立刻张罗纸笔。
方豪抬头略看天光,端起几上茶杯,饮了两口,神情委实暇豫已极。
九格格有点嫌方豪的神情太冷太傲,似乎对自己太不买帐,银牙暗咬,阴森森地道:“方大侠在尊府行三?”
方豪摇了摇头,翻起两眼,看着苏州府衙内堂的承尘,一字一字答道:“我不是方老三,我是僧格林沁老大。”
九格格先是微怔,旋又摆手说道:“你冒用神勇威武玉贝勒名位,以及怎会化装得如此唯妙唯省之事,我们不问,我只问你有关先明遗孽的那群叛逆。”
话方至呲,苏州知府神情惶悚地走进来,向九格格暨血冠子躬身禀道:“-禀格格暨血冠道爷,内使到,有旨意。”
九格格与血冠子,吃的是大内饭,仗的是皇上威,休看他们政在苏州府作威作福,把位四品黄堂,贱视如狗,但一听到有旨意,也只有立刻香案接旨,一个个照样像只狗儿般似的,爬跪地下。
内使读旨,皇上着实发了雷霆,怒责如此惊师动众,狮子搏兔,费时这久,犹无捷报到京,足见九格格、血冠子等,荒怠职守,办事不力,着由神勇威武玉只勒统一指挥,藉赴事功,并赐玉贝勒“九龙碧血刀”,可对任何不遵号令、欺罔傲上之人,先斩后奏。
内使一去,请过旨意,和那柄附在旨意之内的“九龙碧血刀”,九格格与血冠子知道这下由玉贝勒占尽上风,大势已去,不由面面相觐,脸色如土。
一阵龙吟长笑,笑得好不愉快,好不猖狂,那是发自方豪口内。
九格格陡然想起他适才自称是“僧格林沁老大”之语,心中一震,向方豪细看两眼,失声问道:“玉琪,是你?不是方豪?”
玉贝勒又是一阵纵声狂笑,改了称呼道:“老九、血冠,你们好,皇上命内使传旨,要我统一指挥你们,你们却反而把我拿作阶下囚,准备要我尝受你的‘九炼洪炉’和‘搜魂三绝’的滋味呢!”
话完,一伸手,施展出内家绝艺“大摄引神功”,使那柄圣上御赐的九龙碧玉刀,化为一道碧色寒芒,凌空飞到了他的手内。
血冠子和九格格,一个是有苦难言,一个是有气难发,你看我,我看你,形成了一种极难堪的尴尬局面。
玉贝勒不理会这些,回手取茶,却见杯内已空。
血冠子牙关一咬,抢步走过,亲自执壶,替玉贝勒斟了一杯香茗,双手捧上,并陪着笑脸说道:“贝勒爷,请消消气,这是一场误会。”
可怜,这就叫“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这就是“只论强权,没有公理”。
分明是玉贝勒自己假扮方豪,对九格格和血冠子,有意作弄,只因为来了一道圣旨,玉贝勒的手中又多了柄可对任何人先斩后奏的九龙碧玉刀,血冠子遂不敢逞强,不敢指责玉贝勒存心要人,只好推说误会,-着鼻子把错处揽在自己身上。
其实,他也权倾朝野,血冠羽士四个字,更复足震江湖,一身武学修为,到了“第一流中第一流”的极上乘境界,那里受过这种窝囊龌龊之气?
由于血冠子的忍气吞声,斟茶示歉,玉贝勒似也盛气略平,脸上稍微带了点得意傲笑地接杯欲饮。
但他才一举杯,陡地变色叱道:“血冠大胆!”
血冠子莫名其妙地,瞠目道:“贝勒爷何故发怒?”
玉贝勒声色皆厉,沉声问道:“圣上命你受我统辖指挥,并赐九龙碧玉刀,你心中不服,暗起凶谋,竟在我茶中下毒!”
血冠子纵是泥人,也有土性,忍不住语音一扬,亢声说道:“贝勒爷有证据么?你不能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倚仗这柄御赐的九龙碧玉刀,妄人人罪,以除异己。”
这一顶撞,顶撞得玉贝勒怒火冲天,扬手把杯内香茗,向血冠子脸上泼去。
血冠子一闪身,香茗泼在地上,起了一阵白烟,和一片火光。
一阵白烟,薰皱了九格格的眉!
一片火光,映绿了血冠子的脸!
血冠子的脸色,不能不发绿。
泼茶生烟,证实了茶中蕴有剧毒,茶是自己刚刚替玉贝勒斟的,遂也等于是证实了自己谋杀皇族、欺周长官、违抗圣命的罪不容诛之举。
虽然,很明显的,这是栽赃,这是故意陷害,但玉贝勒设计得太以高明,使自己百口莫辩。
下面的手段,不问可知,玉贝勒既打毒蛇,决不松手。
他定要拜“刀”,拜那柄刚被他以“大摄引神功”,凌空摄到手中,可以对任何欺罔傲上之人先斩后奏的九龙碧玉刀。
何必?自己一世威名,何必死得那么狼狈?
血冠子自知生望已绝了,暗挫钢牙,从所戴的“血冠”正中,摘下一粒红玉,便往口中吞下去。
那不是红玉,那是最毒最毒的毒药“鹤顶红”。
自古伴君如伴虎,越是官作得大,身边越是经常备有这件东西,以防天威不测之时,来个自我解脱!
但“鹤顶红”尚未入口,白玉杯已到眼前。
血冠子死念已决,未作任何防范,以致被玉贝勒抛出的那只玉杯,把手中的鹤顶红击落在地上。
血冠子又羞、又恨、又怒的,双眼满布红丝,狞视着玉贝勒,咬牙问道:“贝勒爷,杀人不过头点地,算盘何必打加一?你不让我这样死,难道你定要为那九龙碧玉刀立威,把我明正典刑么?或是替叛逆戴四报仇,也让我尝尝九格格的九炼洪炉和搜魂三绝滋味?”
话说得够损,有煽动力,尤其末后数语,竟暗指玉贝勒与叛逆戴四,结有交情,甚至某种联系!
玉贝勒大笑,笑得够狂够傲。
笑声一住,目注血冠子,冷冷说道:“血冠,你想错了,你对我不敬,罪实该死,但我玉琪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我要凭藉武功,按照江湖规矩,和你决斗,决不贻笑大方地,倚仗皇家势力。”
这一阵乱,乱得九格格、血冠子的一般手下,六神无主,心中惶悚,纷纷莫知所措。
在他们杂乱无章之下,接受玉贝勒邀请,易容变服的云施施、云素素姐妹,便容容易易地混了进来。
云振天关心老友戴四的血海深仇,自然也赶了来,凌翠仙更不顾凶危,随行照拂老伴。
只有方豪不见,不知道他是为了应付与玉贝勒的生死之战,仍在静室用功?抑或是有了别的行动?
玉贝勒方才豪气如云的一席话儿,听得血冠子和九格格都似乎有点不信?
“夺”的一声,玉贝勒把那柄九龙碧玉刀,深深插在几上,站起身形,朗声说道:“血冠,御赐的九龙碧玉刀现在几上,表示我决不仗恃皇家之力!如今,兵刃拳脚,任凭你挑,只要你能活得过我十招猛攻之外,玉琪定拔几上的九龙碧玉刀,来个堪胸自绝!”
这番话儿太狂,狂得似乎离谱?
根据一般看法,玉贝勒、九格格和血冠子三人,功力相若,各有专长,真若要在彼此间,分出上下强弱,非拚上个三、五百招不可。
如今,玉贝勒突然宣布,任凭对方选择拳脚兵汲,只要能逃出十招不死,他便以九龙碧玉刀自谌心窝,岂非把位权倾大内、艺震八荒的血冠羽士,看成不堪一击的酒囊饭袋?
故而,这话儿的确太狂,但却狂得充满了英雄气概!
慢说堂内堂外,一齐听得肃静无声,连暗中观察的云素素,都忍不住地向云施施悄声说道:“二姐,玉琪的确可爱,是个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英雄人物,只可惜……”
“只可惜……”的下面,云素素说不下去了,假如一定要地说完,应该是“……他是敌人,不是朋友。”
“朋友”越高明、越英雄,便越是觉得可爱!“敌人”,则越高明、越英雄,便越是觉得可怕了。
云施施体会得出云素素未曾说完的言外之意,于是,她的心情,起变化了,目中凝望玉贝勒,虽然仍蕴有爱的光辉,脸上,却逐渐发白,逐渐发青,呈现了一片怕的色彩!
堂内堂外,当真是肃静无声?
不,不对,所谓肃静,只是玉只勒发完狂言大话的一刹那间,跟着,便有牛在吼,有鬼在嚎,立刻把肃静打破。
“牛吼”是血冠子被玉贝勒过份藐视,气得脸红脖子粗的,声息如牛,不停狂喘!
“鬼嚎”也是他怒极心疯的,狂嚎出:“上剑”二字。
一道青荧荧的光芒!从堂下飞来,被血冠子接在手中,是柄剑柄血红,剑锋暗碧的丧门长剑。
刚才怒极心疯的形容之语,似应略加修正。
血冠子虽然怒极,并未心疯!
他动兵刃的选择,相当正确,因为,在拳脚方面,玉贝勒得自僧王独门秘传的雷霆降魔杵,号称盖世无敌,当然不易应付!
自己的丧门长剑,不单份量沉,剑锋上淬有剧毒,剑柄中蕴有机关,连所擅七七四十九式“血雨天罡剑法”,也极称精妙,足有三十年以上的精纯火候。
尤其,玉贝勒身份特殊,和人动兵刃的机会太少,即令他有甚秘密武器,自己放弃进攻,专事防守,也绝没有应付不了十招之理。
故而,血冠子在丧门长剑入手之后,心气立平,既未牛喘,也不鬼嚎,他静了下来,静得像一座山岳。
他恢复了绝代高手神情,手横长剑,面对强敌,目光一瞬不瞬。
玉贝勒仍是那么悠闲,他早有准备,一抬手,从侍卫手中,接过一件兵刃。
那是一柄刀,一柄刀身又窄又长,微带弧形,银光如电的刀,谁都看得出,那是一柄百炼精钢好刀。
云施施目内爱意微添,脸上冰霜略化地,喃喃自语说道:“他是有心人,这举措着实有点可爱,他竟想用戴四叔的‘秋水雁翎刀’,来杀血冠羽士……”
秋水雁翎刀在手,玉贝勒侧顾九格格道:“老九,烦你公公平平的,作个见证,血冠只要逃得出我十刀,我就弹碎手中刀,来个回刀自绝!”
美人自古爱英雄,九格格也是美人,自然也爱,英雄,何况她早就单恋玉贝勒,连这互相争权夺利之举,也有一半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酸性反应呢!
如今,目睹玉贝勒目无余子,不可一世的英风豪气,她又不禁暗暗倾心。
地点点头,低声说道:“好,想不到你还深藏不露,到今天才显出真功夫来,我要好好的瞻仰瞻仰……”
说到此处,更把语音压低得第三人无法与闻,悄然又道:“莫撄剑锋,提防剑柄!”
这低低二语,表现了关切之意,她竟站在玉贝勒这边,把血冠子丧门长剑的特别厉害之处,予以揭破。
玉贝勒笑了一笑,手持秋水雁翎刀,走向横剑巍立的血冠子,口中吟道:“大将南征胆气豪,腰横秋水雁翎刀,风吹-鼓山河动,电闪旌旗日月高……”
吟到此处,走到距离血冠子仅约八尺,止步卓立,傲然笑道:“血冠,共只十招,你必然放弃进攻,一味防守,我索性告诉你,我这出手的第一、二招便叫‘风吹-鼓’和‘电闪旌旗’,一是风雨纵横,凌空卷洒;一是刀光如练,贴地狂流,你留神了……”
“你留神了”的“了”字才一出口,手中秋水雁翎刀,精芒电闪,人刀俱杳,化为一道匹练似的寒虹,向血冠子横卷而至。
血冠子手中丧门长剑的锋芒之利,决不下于秋水雁翎刀,甚或犹有过之,但他却慑于玉贝勒的气势,对于这凌空横卷的匹练刀光,不敢硬架硬接。
刀光才掣,血冠子人退八步。
他退得够快,但也恰好落入玉贝勒的算中。
玉贝勒是人随刀进,一刀接一刀,连续劈出八刀,一刀比一刀强,一刀比一刀快,劈到第六七刀上,已令人分不出什么是刀招?什么是人影?硬以凌空百闪的电掣寒光,把血冠子密密的封罩在内!
九格格看得有点担心……
云素素、云施施,以及云振天、凌翠仙等,也看得有点担心。
他们都是替玉贝勒担心。
因为他们都是大行家,看得出血冠子人在重围,身法不乱,甚至连手中那柄丧门长剑,都未使用,只使着“无影十三飘”的上乘轻功,在不住腾挪闪展!
万一,他再应付上两三招,满了十招之数,玉贝勒如何下台?
这把羞刀,怎么入鞘?
转瞬间,十招已满。
但在最后的一刹那间,彷佛秋水雁翎刀的刀光,特别耀眼的亮了一亮。
九格格叹了口气,场中人影刀光,一齐收饮。
玉贝勒毕竟是担任攻击,比较劳累,他的额上有了汗水,神情也已不如先前,来得那么潇洒爽朗!
血冠子倒仍是老样子,横剑巍立,一语不发的,瞪大了两只眼,凝视着玉贝勒,只不过目光有点发直。
伏身在外的云氏姐妹却比谁都紧张。
决斗已止,十招亦满,但血冠子仍然健在,那么他玉贝勒是否真打算如约自裁于那柄九龙碧玉刀下呢?
玉贝勒顿了一顿,看了站在对面手执血剑、双目圆睁的血冠羽士一眼,抛下了手中的秋水雁翎刀,走向案前,双手恭敬地擎起了那柄御赐的九龙碧玉刀,看样子,真的打算要刎颈自绝了。
在一旁呆立看热闹的九格格忍不住出口叫道:“玉琪,这是何苦呢,赌气也不是这么赌法,别太认真了。”
玉贝勒沉声道:“笑话,我玉琪几时说话不算数!”
九格格忙道:“是!是!我看得出,你确实有在十回合之内杀死血冠的能力,只不过你先说出来,使他有了戒心,一味只求防守,才勉强挨了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