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心脏去处

    正是因为在意，所以他……生气。


    瑶姬勾起唇角，轻轻牵着他的衣袖，指尖纤细而白皙，那样的美人就连天地失色，万般皆是浮云。


    一瞬间，缘尘心中涌起了不知是心疼还是郁闷的情绪，他静静的看着瑶姬牵着自己的衣袖，与自己站在一起，纸伞撑起顺势遮住了他的头顶，遮住了天空。


    翻云覆手……一瞬间，他骤然想起这一个词。


    “夫君~”瑶姬轻笑，涂着赤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衣袖，顺着他宽厚的衣裳滑进衣袖中，抓住他的手，眉目中仅是憨嗔：“奴知道错了~你便让奴回家吧？”


    缘尘沉默。


    桥上的过路人看见这一对男女，男子沉默，但身形高大刚毅，通身气派非比寻常，另一个女子美艳绝色，一颦一笑皆是令人心醉神迷，二人站在一起，仿佛天造地设。


    这等神仙般的人物，不是他们这种小市民能够接触的。


    过路人低下头，快速的离开了桥头。


    桥下一波碧清色水池氤氤氲氲带着雾气，衬得桥头恍若仙境。


    瑶姬见缘尘始终一句话都不说，心中顿时不满了：“夫君，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缘尘僵硬着脸，低头看着瑶姬清秀绝色的脸庞，冷声道：“不会。”


    他可以放弃所有，可以抛弃佛意，可以不参透，可他绝不会，不会放弃她。


    因为他们都是神，这世界上唯二的神裔。


    说起神，缘尘其实并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成为神，而作为神的他又是为什么被留在佛祖座前，他从记事起，便从小在佛祖座下长大，然后参透。看破，最后入劫，最终成魔。


    佛说他看不透。


    可他早已看透。


    这世间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所难免，他既无法避免。那就迎面而上，尽管自己最终……坠入尘埃，滚入红尘。


    瑶姬看缘尘衣服冷漠的面貌，却并不恼怒，她喜欢缘尘给自己的这个保证，尽管他沉默，他变得不爱说话，可他始终是她的。


    至于她的心……她微微眯起双眼，指尖轻叩伞棍，勾起唇角笑了。


    是时候拿回来了。


    瑶姬柔声道：“夫君。你还欠奴一个婚礼~”


    缘尘抿唇：“给你。”


    他会给瑶姬一个完美的婚礼，一个盛世花开、万物同乐、十里花嫁的婚礼。


    瑶姬满足的勾起唇角，那一瞬间的满足恍若昙花一现，可却倒映在缘尘心间，久久难去。


    原来。这么一个简单的婚礼，就给了她莫大的满足吗？


    是他亏欠她太多……亦或者是她太过容易满足了？


    无论是哪一个……他发誓，都要一辈子，对瑶姬好。


    可这样的誓言，他只能隐藏在心底，用行动证明。


    缘尘是呆，是蠢。可正是因为他太聪明，所以大智若愚，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来，只能憋在心里用行动证明。


    这就是缘尘。单纯的想为瑶姬好的缘尘。


    瑶姬勾起唇角，她知道，她看到了他眼中的疼惜，哪怕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可到底还是心软了。


    曾经的自己。是被他带大的，他若天边浮云，抓不住摸不着。


    可现在……


    她敛眉，掌心中的温度纹理，抓住了。


    她终于抓住了，抓住了曾经无数次追逐的身影。


    舍利子……


    缘尘……


    呵呵，舍利子，你可曾想过，有那么一天，我将你拉入魔域？


    你可曾记得，我是怎么让你成魔的？


    你可曾记得，那些仙人待我的态度？


    你可还记得，你最后一次牵着我的手的时候，我满心欢喜的跟在你身后，一步步接近你的背影？


    她勾起唇角，可眼角却忍不住发红，曾经的一切令她心疼，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难以呼吸。


    缘尘……你既是舍利子转世，那我便追随你的脚步，将自己打回幼年期，重新活过一次。


    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茫然，一次次的接近，最终遇到了你。


    这是缘分，不是吗？


    瑶姬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恢复原状，笑了笑，眼里带着满足：“夫君，我的心，求你也一块帮我取回来吧……”


    缘尘身躯一震，良久之后，终于沙哑着声音问：“你的心……不在我身上。”


    是了，她的心……不在他身上，而他有什么能力，帮她找回自己的心！？


    瑶姬却笑了，眉宇间带着满满的妩媚，仿佛她背后的景色都化作一片迤逦的丝竹之乐，看的他一阵目眩。


    “可我的心，只有你能取回来……”


    是的，只有缘尘能取回来。


    从妖王那里取回来，也只有魔王能做到的。


    她尚且还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妖王对她无数次相逼迫，甚至差点将她强了，可她一怒之下，竟然将自己的心挖出来，交与妖王。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自己捧着鲜血琳琳还在跳动的心脏，胸膛处一片血肉模糊，她苍白着脸，看着妖王震惊的眼，一字一句的说：“你若想要我的心，那就给你，但你要保证，我所在乎的人的安全与保障，最后……莫要碰我。”


    她笑了，妖王却哭了。


    如今妖王已入魔，能压制魔族的唯有魔王，而她……即便是神，可却始终不愿再见妖王一眼。


    曾经捡到的黑色小凤凰，如今竟癫狂至此。


    一切对与错，该如何判定？


    她茫然的看着缘尘的眼，他的眼深沉而黑暗，仿佛沉淀了无尽的黑暗，冷酷冰凉，可又带着淡淡的柔和。


    她勾起唇角，恍惚间听见自己轻声道：“那颗心，在妖王手上，找到他，找回我的心。否则。唯有一死。”


    找不回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她只能这么满满的消失，化作万千雨露降落。


    神死后，没有魂魄。没有重生，没有血肉。


    因为是神，所以他们强大。


    因为是神，所以背负着难以拒绝的责任。


    这就是天道给予的权利与义务。


    可她……宁愿不要！


    缘尘牵着瑶姬的手，将人环在自己怀中，闭目沉思。


    妖王……


    轩辕一族里的内幕太多了，黑缘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感慨，可一想到那些事关瑶姬的性命，他忍不住心生焦虑，带着阿妙直奔皇城而去。


    轩辕一族的宿命与女娲后人何其相似。不同的是，一个是女娲惩罚，一个是天罚。


    可如今天罚已经开始，黑缘一想到这里，抿唇之下拉紧手中缰绳。座下马儿跑的飞快，就连阿妙落下了都不知道。


    阿妙望着远处绝尘的身影，心却忍不住掉入谷里。


    他在意的……始终是那个他名义上的母亲！


    阿妙心中恼怒，咬牙追了上去。


    可她……偏偏不能对瑶姬做些什么！


    等他们到了皇城之后已经是三日后，虽然是妖，可这连日赶路的情况下，饶是黑缘已有千年修为。可到底也敌不过疲倦，索性寻了个客栈歇息。


    而阿妙……黑缘摸了摸怀中猫儿的毛皮。


    因为阿妙修为不够，第一日是阿妙自己赶路之外，剩下的两日都是黑缘带着阿妙赶路。


    阿妙虽是妖，可到底也不过是百年小妖而已，对黑缘来说。还只是个孩子。


    歇下之后，黑缘也没有闲着，第二日便去皇宫里打探消息，结果却得到皇宫里根本就没有瑶姬这个人！


    这不科学！


    黑缘一时间头疼不已，回了客栈看见自己徒弟正哀怨的蹲在他的门口。就像招财猫一样。


    他顿时失笑：“你在干什么？还不快变回去？”


    阿妙休息一日，早该可以变成人形了。


    可阿妙就是不想变，反正她变成人形也比不过黑缘名义上母亲的貌美，变来有什么意思？！


    这么想着，阿妙却抖了抖猫毛，傲娇的抬起下巴，金黄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烁着彩色琉光。


    黑缘一见，心情顿时好了不少，把阿妙捡起来抱在怀里，开门回了房。


    阿妙满足的趴在黑缘怀中睡下。


    果然变成了小猫咪就可以在师父怀里睡觉，好开心~


    可一想到她即将见到黑缘名义上的母亲，她的瞌睡虫顿时被吓飞了，整个猫拱成一个弓形，尖叫一声：“喵~”


    黑缘拍了拍她的脑袋，道：“别闹。”


    阿妙抖了抖嘴巴边的猫须，懒洋洋的“喵”了一声，说：“师父~您找到了瑶姬大人了吗？”


    黑缘摇了摇头，道：“皇宫之内并无这个人，看来母亲已经不在皇宫拄着了……可她不在皇宫又是去哪了？”


    瑶姬的交际范围很短，并没有多大，再者说，她与那个占据皇宫之中的妖怪相熟，不可能不在皇宫……


    黑缘猛地一愣。


    他居然忘了去问问如今皇宫的主人！


    他顿时懊恼不已。


    难道说是跟阿妙混在一起，连智商都拉低了么？黑缘睨了眼怀中慵懒的阿妙，直接松手，把猫摔倒地上，说：“这么大了，自己走。”


    阿妙炸毛：“师父你这是不要我了么！？”


    “别闹，我还有事，你回自己的房间去。”


    “我不！师父~！喵~”


    “说了别来烦我！”黑缘本来就头疼，如今这么被阿妙打搅，顿时整个人恨不得把阿妙拍出去。


    阿妙缩了缩脖子，她清楚的知道，黑缘这是真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