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一八八章 塔神之殇

    云之玲珑界，毛升天躺坐在玲珑塔第二内，身旁是白衣白发白须的塔神。以他现在的修为，自然有资格在这里修炼，一团朦胧的光晕在这方水晶打造的阁楼中缓缓转动着。


    过了许久，毛升天突然开口问塔神：“师父，你有遗憾吗？”


    塔神知道毛升天有心事要和自己说，却不曾想他会问及这个。塔神眼中闪烁着光芒，随即萧索地一笑：“自然是，有的。”


    “能和我说说吗？”毛升天抬头看着塔神，缓缓坐了起来。


    看着毛升天眼中的沧桑，塔神不由得心头一疼。曾几何时，自己也如他现在这样，心累。


    长叹一声，塔神苦笑了起来。“你很好奇吗？”


    “自然是很好奇。强如师父这般，会有怎样的心结？”毛升天微笑着，却无法掩饰心底的疲惫。


    “你知道？”塔神有些意外。


    “当然是知道一点，每年的三月初七前后，师父都要消失一段时间，做徒弟的自然是能感觉到师父的异常。”回想每年的三月初七，玲珑界内阴云密布，便也能猜到些端倪。


    “呵呵，哈哈，嘿嘿……我以为，时间越长我越能看轻，却不想时间越长越是执着。罢了罢了，也没什么，你随为师来吧。”塔神深吸一口气，似是扯痛了心头的伤，摆了摆手，带着毛升天朝最高的一层阁楼走去。


    那里，是毛升天唯一未曾去过的地方。


    来到塔顶，越过禁制，毛升天竟然看到了一扇木门，一柄铜锁锁住一双铜兽鼻下的铜环，许是年代久远，那铜锁铜兽散发着来自洪荒的气息。


    塔神谨慎地从怀中取出一柄小巧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柄小锁，轻轻推开了木门。毛升天随塔神迈过门槛，进入了塔神的心中的圣地。(..info)


    毛升天从未想过，这玲珑塔的最高层，竟是一间古朴的木屋。木屋木凳虽然简朴却也精巧，一侧的墙上还有一面斑驳的铜镜。巧手雕出的拱门将这间木屋一分为二，房子不大，却很是别致。依稀间还能闻到当年主人的味道。


    拱门一角挂着一盆吊篮，竟然还开着墨兰色的小花朵，一尺有余垂向地面。


    这里便是塔神心中隐秘的所在吗？这是一个女人的香闺啊，会是师娘吗？这云之玲珑界内曾经不止一个人吗？


    带着满心的疑问，毛升天静静地站在了屋内。塔神缓缓地走向那铜镜下的一方小几，那里有一个水晶瓶，瓶子里插着一枝冰晶封存的梅花。擎着那枝梅花，塔神眼波温柔，用目光轻轻地抚摸着那梅花，无尽的回忆似是在这一刻释放开来，溢满了整间屋子。毛升天顿时心神大震，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竟然酸楚得不能自己，险些流下泪来。纵使运转灵力，也无法完全避开这心灵悸动的侵入，一时间毛升天骇然地看向塔神。他早已泪流满面……


    “梦思婵娟终无悔，泪雨滴落洗霜白……”


    塔神低吟着诗句，许久之后，他才醒转过来。看着毛升天的窘迫，塔神惨淡一笑，他轻轻挥手。拱门上的珠帘一分为二，露出期内的幔帐软床，和正对二人的一副画。


    画上，有一个身着粉色长裙的灵巧女人，一双白玉般的脚轻点在一池荷花上，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水雾朦胧中这仙子一般的女子似是要轻启罗裙翩翩起舞。似水的眼眸穿越画纸凝实着作画之人，凝实着白发苍苍的塔神。


    “她叫溪婼，蓝溪婼。”塔神陷入了久远的回忆。


    “亿万年前，我是一介布衣，浪荡于世。（..info无弹窗广告）而她是远古天神之女，生在瑶池长在天界。那一年，我们在华山脚下的万里碧波池旁相遇，便有了一段天地不容的孽缘。”


    “神与人怎能心生爱慕之情，这是天地不容的事情，可是，我们还是应了三生石上的约定，陷入了爱河。她冰清玉洁如云端雪莲，而我，却是那池底的一捧污泥。”


    “但是，我爱溪婼，溪婼也爱我。纵使明知不可，却也不能阻止我们的相恋。我们游遍了三山五岳，五湖四海，游遍了所有神仙眷侣相识相恋的地方。在月老和孟婆的不悔谷，我们……咳咳，她成了你的师娘。”


    “可是，我们的差距却不允许我们越雷池一步，但是我们终究是迈出了这一步。从那一天起，我便开始修仙、修神，溪婼将她所知道的修炼之法告诉了我，在她的原始神力的帮助下，我仅用了三年，便凝聚出了仙力。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飞升成仙，那是，没有仙界，纵使有，我也不能去，因为神是不允许凡人染指他们的威严，我的出现，是个错误，是一个他们必须诛杀的错误，一如我和溪婼相恋。”


    “我们在一起十年，这十年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但是，她终究要离开。因为她离开神界已经很久，久到天神亲自派人来寻她。我并没有被天神发现，因为她在天神寻来的前一天，离开了我。天神不会发现人类中有一个我，因为，万里之外他们找到了天女蓝溪婼。这一枝梅花，便是溪婼留给我的，她说，她会等我，等我上天界去找她。等我有了足够挑战天威的力量，我们就能在一起。”


    “她以为我会懂，我会明白。我们之间终究是有一条鸿沟，无法逾越。只要时间一长，我便能想明白这一点，而忘了她。可是，我死死地抱住了那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地修炼下去，我用了一百年的时间，从地仙修炼到了神的境界。”


    “如果，我没有天真地飞上天界，如果，我没有天真地去求天神之主让蓝溪婼嫁给我，溪婼就不会被我连累，就不会……”说到这，塔神痛苦得不能自已，捂着胸口久久不再言语。


    “在溪婼的求情下，我仅被剔除了神格，打落凡间。溪婼因为和凡人相恋，还将修神之法传给我这个凡人，而被打入了天牢界，从此日日受尽万刑加身之苦。我狠！我狠那些道貌岸然的神，我狠那些视凡人为蝼蚁的神，我狠那些将溪婼打入天牢界的肮脏的神！”


    “于是，人间界便有了灵修，有了逆天改命的人！是的，我便是人间灵修的鼻祖。我将溪婼教给我的功法交给了所有根骨奇佳的人！我要带领凡人杀上天界，逆转天神的唯我独尊，救出我的妻子。可是，我失败了。我再一次失败了……”


    “千年的苦心经营，借助那时充沛的灵力，我带着一万神人，杀上了天，一直杀到天神的凌云阁。可惜，没有神格的我，还是被天神之主狠狠地拍回了原形。就差一点，我便能救出溪婼，不再让她受苦，不再让她为了我受尽万刑加身之苦！可是我失败了……”


    “天神暴怒，在我被手下救回的人间界的第七天，天神之主的天神十七战将来了，我们打得昏天暗地，最终依旧是我不能力敌天神的威严，陷入了必死之局。天神之主坐在云端，藐视着人间大地，他要我死，要让整个人间界陪葬。”


    “溪婼从天牢界冲了出来，她有能力冲出天牢界，那里根本困不住她，为了我，她承受了千年的万刑之苦，也是为了我，她击毁了她父亲天神之主的早已受了损伤的十七个分身，重伤了神主的元神之力。我很开心，本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可是，可是，造化弄人，天神之主尚有再战之力，他毁了我的身体，若不是溪婼挡下了那天神怒斩，我已神魂俱灭。”


    “溪婼说，与我相恋，她永远无悔。永远无悔……”塔神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肆意的泪水已经浸湿了他的白须长衫。


    “这尊玲珑塔，便是她给我的最后一件东西，她用这洪荒初开时便有的宝塔充当了我的身体，收纳了我的灵魂。用原有的塔灵，与她父亲展开了最后的规则决战。”


    “天神要杀我，溪婼便用塔灵立下让天神不得踏入人间的规则。天神不想人间强者崛起推翻他的统治，溪婼便一身修为松动了灭杀一切修仙者的天地威压，修改道光所向，给人间的修仙者留下了一些希望。天神抽空了人间界面的灵力，取走了灵气根源，化这天地成为锁住我的牢笼，溪婼便用神格凝聚了七彩玲珑，守住了这片天地。”


    “最后，天神，仍然自毁双臂，换来玲珑塔不得在人间界存在的规则。溪婼她，溪婼她，用天神的血脉，修补了天神的双臂，修改了最后一条能置我于死地的条约。可是……”


    “在亲情与爱情之间，苦了我的溪婼，她选择了保全，用她的命保全他父亲的威严，保全她爱人的生命。”


    “她用最后一丝力气逼我答应她，好好活下来，我能不答应吗？我多想随她而去，与她生死同在，然而，我不能，溪婼她知我心意，用她的最后一缕香魂，换来了我苟活亿年不得枉死的神魂规则，我是混蛋，是我害死了溪婼，如果我能……一切都会改变。”


    “从此这世间，在没有蓝溪婼，也没有了慕容白，只有，一个守着回忆完成约定的塔神，只有，遗憾的残缺的亿万年的爱恋……”


    塔神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疲惫地坐在了一方小登上，凝实着手中的寒梅，久久不语。


    “梦思婵娟终无悔，泪雨滴落洗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