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紫烟瘴气

3个月前 作者: 兰立
    此言一出,中毒群雄,均脸呈怒色。


    原来玉面书生与柳筠骑雪龙驹,首先来到恒山,依“藏玄秘图”,找到无名山谷,他见潭水紫气迷漫,不敢贸然进洞。


    柳筠却道:“荒山大泽,乌烟瘴气迷漫,也极平常事,只要事先防患,吃下解毒丹丸,运功抵抗,量也不致有多大问题?”


    她急于想要取得“玄天图”,好与玉面书生远走高飞,双栖双宿,因此主张立刻入洞。


    但玉面书生心中另有打算,思忖之间突然想起“伏羲奇书”有一章记载“天地大气篇”。


    他自从得到这本书之后,经常翻阅,书中文字都是篆体,柳筠一个字也看不懂,他却读得津津有味。


    这时急急取出翻看“天地大气篇”,谓混沌初开,清气上浮为天,浊气下沉为地,那些不轻不重的游离之气,漂浮于天地之间,偶尔聚于深山幽壑,物腐气寓,遂成毒瘴,毒瘴汇成一片迷茫白幔,与浓雾无疑,年深日久,毒性渐增,红色剧毒,紫气奇毒。


    玉面书生看到此地,吃了一惊,这紫色毒瘴原是瘴气中最毒的一种,急忙拉着柳筠退到崖下,说道:“这毒瘴非同小可,不可走近。”


    柳筠道:“书中有记载吗?说给我听听。”


    玉面书生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继续地看下去,是几种毒瘴形成的气侯。


    桃花瘴百年红色,千年呈紫色。


    卷心鹤冠兰五年呈红色,十年呈紫色。


    他心中想道:蒙面剑客藏书不过几十年前事,这毒气若是桃花瘴,应有千年以上的气侯,若然,则蒙面剑客绝无法藏书于洞,除非是一个诱人陷井,如果毒瘴是在蒙面剑客藏书以后形成,可能就是“卷心鹤冠兰瘴”。


    他又翻开兰藏奇古篇,见有一则记载:北岳之巅有一天泉,旁生神草十九种,相生相克,千年一齐出,食之可羽化登仙,与天地同不朽,其中十九种神草相生相克,记载颇详:


    五角雪花草克喷火杏娇疏,


    喷火杏娇疏克绮罗郁金花,


    绮罗郁金花克卷心鹤冠兰,


    玉面书生心里想道:除非到天泉旁去找“绮罗郁金花”,否则无法进入洞中。“罗绮郁金花”是什么模样?却不认得,万一摘错色卉,只怕有害无益。


    他心下琢磨,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嘿嘿冷笑道:“玉面书生你找到了山洞没有?”


    柳筠惊叫道:“啊呀!矮叟来了。”


    玉面书生转身望去,只见二丈外的一块石头上,站着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好象一团肉球似的,下了石头直滚过来。


    他笑道:“龚老前辈来得真快,我们刚到未久。”


    龚金奇哼了一声,道:“放屁,我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三天,你们才到?那你快把‘藏玄秘图’交给我。”


    柳筠嗔道:“你想以大欺小,咱们却不怕你。”


    恨天矮叟怒道:“女娃娃噜嗦,再不拿出,老夫可不客气了。”


    玉面书生突然低声说道:“龚老前辈,有人来了,现在拿出折图,只怕你我都有麻烦。”


    恨知矮叟一怔,只见山坳处,突然出现六七人飞奔过来。


    为首一银面皓首老者,手持一支通体乌亮的齐眉棒,另有一背剑汉子与他并肩同行,额下胡须稀落。


    他二人宛如行云流水,身法奇快,把后面几人远远抛后,几个起落,已来到跟前。


    那银须皓首的老汉,目中神光湛湛,哈哈大笑,道:“龚兄万剑池一别,久未谋面,不意在此相晤,何幸如之?”


    恨天矮叟干笑二声,仰首瞪了他二人一眼,漠然道:“我道是何人,原来是黄教主与浮月庄主,难得登临北岳,必是来一览山水之胜,雅兴非浅。”


    摩云生淡淡一笑,道:“不敢,不敢,崆峒山驰名天下,龚兄意犹未足,也来此游山玩水。”


    恨天矮叟道:“偶过名山,岂可失之交臂,嘿嘿。”


    摩云生一掠玉面书生,阴冷冷地笑问道:“龚兄可是与吕少堡主一道来恒山?”


    龚金奇道:“人生何处不相逢,与你们一样,在此偶然相遇。”


    摩云生道:“既然如此,兄弟有几件事,想请教吕少堡主,龚兄量不致过问?”


    他以为玉面书生,与恨天矮叟是一道,依武林规矩自当先问清楚。


    龚金奇谈然道:“若事关不关己,自然不会过问。”言下意即不表示置身事外,也不表示参与其事,是要相机而行。


    摩云生脸持狞笑,缓缓向玉面书生逼了过去,冷冷说道:“姓尹的小子已向‘武林评审庭’递状控告,老夫只好得罪了!”


    玉面书生一手按住虬龙鞭柄,退了一步,说道:“我已说过不出庭作证,也吃过你的春秋断魂散,摩老前辈怎好再滋生事端?”


    摩云生突然脸色一沉,望着柳筠喝道:“筠儿,你回去拿解药之事,我已得属下之人禀报。”她见叔叔生气,心里害怕,嗫嚅道:“摩叔叔,吕哥哥他不会出庭作证的。”


    摩云生道:“哼,这小子阴险的紧,靠不住,你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还是宰了免生枝节。”


    他口中说要宰,并没有立即动手,却转目望着恨天矮叟的反应。


    龚金奇已知其意,干笑一声,道:“小娃儿不知天高地厚,是该教训教训。”


    这话已明白表示,自己不但不插手,还观望其成,摩云生阴冷冷笑道:“龚兄既有此意,兄弟自当照办。”言中之意,把恨天矮叟也拖下海,他日虬龙堡的人寻衅,他也不能置身事外。


    摩云生手一抬,不知怎样地,已拔剑在手!快得令人不及眨眼,“刷刷刷”已连砍七、八剑。


    吕江武一声呐喊,虬龙鞭左右挥舞,封闪之际,连退七步。


    浮月庄主剑出连环,银光翔动,一片涌浪翻滚,电光石火之间,攻出三招二十一剑。


    玉面书生但觉身子前后剑海如云,“七星快剑”虚多实少,但却令人捉摸不定,防不胜防,当下拼命招架,不求有功,但求把门户封得紧紧。


    龚金奇呵呵笑道:“吕少堡主身手非凡,看来已得令尊真传。”


    摩云生脸上杀气浮现,此言分明是嘲笑他以长辈身份,连攻六七招,依然无法制胜他一个后生。


    杀意萌生,怒吼一声,手一紧,长剑风起云涌,“计都入冥”、“金星波罗”、“罗侯斗转”,连施“七星剑”三记绝招。


    这是天南“浮月山庄”的压底本领,威力非同小可,玉面书生顿时手忙脚乱。


    那招“罗猴斗转”刚使出,浮月庄主身形一转,剑光闪闪,一朵雪花向玉面书生脑袋削去。


    柳筠惊叫一声:“别杀他。”一头向摩云生撞去。


    浮月庄主大怒,道:“吃里扒外的丫头。”


    左手一伸,抓住她肩膀,振臂扔了开去。


    柳筠在他右臂一碰,顺势翻身滚开。


    被她这一撞,剑走偏锋,在玉面书生左臂砍了一下,霎时血流如注。


    摩云生心想下手不容情,容情不下手,杀了免生后患,挺身踏进,手起剑落,分心刺去。


    玉面书生暗叫:吾命休矣……闭目待毙。


    剑光闪闪已到胸前,蓦然斜里一道珠光直射过来,“铿”然一声龙吟,击中剑身。


    浮月庄主只觉手腕一震,剑锋弹开尺许,几乎把持不住,江湖上有此功力的,当属万教十三要员以上人物。


    他定睛望去,脸色不由微微一变,只见袈裟飘拂,旌旗扬抡,万教庭主与六大护法,如一阵清风出现在眼前。


    地尊者抚弄环套在左臂上的佛门芒珠,显然刚才那珠光是自他手臂射击。


    摩云生强作镇静,嘿嘿笑道:“尊者护法腕力强劲,兄弟无限钦佩。”


    地尊者合什朗颂一声佛号,道:“恕罪,恕罪!”


    真武子满面神光流转,肃然道:“摩庄主何故与吕少堡主大打出手,可否见示?”


    浮月庄主脸色一红,尴尬地说道:“没什么事,只不过在喂招印证下武功而已,嘿嘿。”


    这时柳筠走过去替玉面书生包扎伤口。


    地尊者正色道:“印证武功下手未免太重,刚才贫僧佛珠震飞得无影无踪,吕少堡主剑伤,想来也是摩庄主杰作?”


    摩云生嘿嘿笑道:“兄弟如存心杀他,尊者护法只怕也来不及救援。”


    真武子神色穆然,沉声道:“吕少堡主有何申诉?”


    吕江武毫不在意,微微一笑,道:“印证武功如果不打得凶一点,受此发肤之伤,也显不出刺激逼真,晚辈功微技浅,伤亡在所难免,改日有机缘,请家父再与摩庄主印证一番。”


    摩云生哈哈笑道:“吕少堡主鞭法已得令尊真传,相信同令尊比划,更有一番趣味。”


    “虬龙堡”在武林中赫赫有名,是北方一大门派,处理之时必甚棘手。


    真武子心下略一沉吟,长眉微微轩动,转换话题,问道:


    “贫道据闻‘藏玄秘图’落在吕少堡主身上,不知已否找到无名山洞?”


    “玄天图”原是武当派镇山秘籍,真武子又是当代万教盟主,玉面书生知道今日无法抵赖,突然心念一转,朗声说道:“图上所示无名山洞,就在那瀑布后面。”说时伸手指着对面垂瀑。


    真武子见瀑布紫色水气迷漫,也看不出是否真有山洞在后,遂向地尊者道:“红旌护法,请试瀑布后可有山洞?”


    地尊者应命走到紫色瘴气外,从臂上取出一颗佛门芒珠,曲指对准瀑布弹去。


    只见一道白光,如划空流矢,消失在五光七彩的水帘后,过了好一会,毫无反应。


    地尊者回身说道:“水瀑之后,确有一山洞,其深难测。”


    真武子颔首道:“月日护法随我进洞,几位留候在此。”


    万教黄旌“千手菩提”杜翰平,突然说道:“庭主且慢,这紫色水气,只怕是种毒气,不可大意。”


    真武子心下犹豫,裹足不前,玉面书生说道:“也不见得是什么厉害瘴气,要不然蒙面剑客哪能把书藏于洞中?”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真武子深信不疑,从身上取出三粒丹丸,分赠日、月真人,纳入口中。


    这时自山石之后又转出一辆马车,真武子一见正是东夷徒众,冷峻道:“把东夷之人阻在洞外,不容擅入。”举步如飞,日、月真人左右护随,奔向潭水边。


    天外神叟,浮月庄主,恨天矮叟及属下徒众,一窝蜂似的,向潭水冲去。


    这时马车已到近前,突然从山谷另一方向,有六人急奔过来,也径往潭水方向奔去。


    有些人跑不了几步就跌倒在地,也有摔入潭里的,情形至为混乱,显然是遇了变卦。


    跑在最前面那人,正是刚才从山谷另一方向奔来的六个人之一,大嚷道:


    “毒瘴,毒瘴,好厉害!”


    他一口气跑到落星崖下,气喘吁吁,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纳入口中。


    千手菩提问道:“宋谷主是什么毒瘴?那样厉害吗?”


    那人鹰鼻猴脸,正是金牛谷主宋文屏,他生平研炼毒药,首先发觉水气中,毒性甚烈,见机奔回,但前头那些人已入瘴幕中心,功力较浅者早巳不支倒地。


    宋文屏一面喘气,一面说道:“此种毒瘴一入体内,封气闭穴,使人形同石木。”


    天外神叟,恨天矮叟,浮月山庄二位庄主,及飞龙剑客等人,相继奔了回来,至于属下徒众,悉数中毒毙命,无一生还。


    千手菩提见庭主与日、月真人未回,突然身影一闪,疾如一缕青烟,向水潭奔去。


    他已知瘴气厉害,以“无形罡气”布满全身,所过之处,紫色毒瘴被逼在三尺外。


    愈近潭畔,浓雾愈重,只见水潭中间有根树枝,万教庭主借着树枝浮力,站在水面,虽然水浪汹涌,却如中流砥柱凝立不动。


    但他无法跃到对岸,也无法退回,真个进退维谷,情形至为狼狈。


    日、月真人站立潭边,二人脸色铁青,正尽力运功抵抗毒气,他们无法救回庭主,却也不愿自行退回。


    千手菩提衣袖一拂,喝道:“二位快回!”


    日、月真人感到身边浓浓的毒瘴,忽然涣散,精神一震,待看清是千手菩提来救,忙展开身形急步奔回。


    黄旌护法紧接着又是一袖拂去。见袖里射出一道白光,疾如闪电,向庭主飞去。


    这一招是雪山派“流云袖剑”中的绝招“袖里乾坤天外云”,那道白光绕着真武子周身一匝。


    武当派是剑术正宗大家,真武子一生练剑,造诣非同凡响,借着千手菩提剑光真气,施展借力之术,身如雪地飘风,飞向岸上。


    千手菩提大喝一声,向前一推,真武子足尖在潭畔一点,身形已在十丈外,二、三个起落已脱出危险境界。


    二人身形如风,回到落星崖下。


    千手菩提来回之际,始终未让浓凝的紫色水气沾上,露了一手双手飞剑的上乘剑术,救庭主出险,功力之高诚然不可思议,观者惊得眩目结舌,呆呆怔住。


    玉面书生见主要人物大部分脱险,只死了一些无关大局的人,心中直叫可惜。


    这时中毒的人,或吃解药,或运功排泄毒气,个个静坐在落星崖下,谁也不敢再走近水潭。


    中毒的人脸上都发紫发黑,神情甚是可怖。


    黄昏时分,三道黑影进入山谷,一个身材高大,方脸广额,手持一支丈许长的“擎天玉笔”。一个眉清目秀,脸如冠玉,腰匝一条乌亮长鞭,虽然已入中年,但风韵依然十足洒脱。


    另一人蓬头垢面,鸠衣百结,生得又矮又瘦又脏。


    他们来到崖下,见众人脸上紫气氰氲,好似木头似的端坐不动,甚感毫诧异。


    玉面书生突然喜叫道:“爹爹,伯伯你们来了?”


    这三人正是虬龙堡,九宫堡,与丐帮的三位主脑。


    神鞭吕重元见他左臂扎着白布,长眉微徽一皱,问道:“武儿,你肩膀怎么了?”


    玉面书生笑道:“只怪孩儿学艺不精,与浮月庄主印证武功,败北受伤。”


    吕重元道:“你说是摩云生吗?”


    玉面书生点头道:“正是。”


    吕重元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以大欺小称得什么好汉,来来,摩云生你有种同我打上三百招。”


    浮月庄主脸上紫气朦胧,不言不动。


    玉面书生见父亲向他挑战,心里高兴,笑道:“摩庄主身中毒瘴,只怕不能动手了。”


    吕重元心想:原来这些人都中了毒气,怪不得个个都呆若木人,当下打个哈哈道:“孩子等他康复之后,为父一定替你出这口鸟气。”


    翌日晨曦初上,艳阳普照山野,有一白衣宫装美女,过了千石岩,直入狭谷,那女子莲步姗姗,踏入朝霞,步履从容不迫,乍看还在老远地方,突然已到眼前,快得出奇。


    她不但身法奇快,而且体态轻盈,有惊世绝俗之容,如玉山照人几乎压盖了朝霞的光辉。


    东夷众人个个精神焕然,齐声欢呼叫道:“二公主!”个个拜倒在地。


    刘老妈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道:“二公主无恙归来,真是皇天怜见。”


    香玉公主笑道:“我又不是三岁童孩,还不会照顾自己吗?这些人在这里干什么?”


    刘老妈未及答话,玉面书生已抢先说道:“尹嫂子你来了呀,‘玄天图’就在对面山洞瀑布内。”


    香玉公主秀脸微泛怒色,嗔道:“你这人说话不老实,既在山洞内,你为什么不进去取?”


    玉面书生道:“秘籍原是尹兄之物,咱们取了之有违兄弟情义,我想了之后,心里甚感不安,因此等着嫂子你来拿。”


    香玉公主脸呈喜色,笑道:“此话当真?”


    玉面书生笑道:“这次绝不胡说。”


    刘老妈大声叫道:“二公主别听他胡扯,那紫色瘴气厉害的紧,这些人个个中毒,无人敢去冒险。”


    香玉公主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人心地不良,还想害我吗?你们既然不敢进洞,我就自个去取。”柳腰款摆,向潭水走去。


    刘老妈叫道:“公主千金之躯岂可冒险,老身这大把年纪,死亦无撼,还是我去试试。”


    香玉公主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不信这毒瘴能奈何我怎地。”


    “天外神叟”黄宫中毒较浅,“大圣神功”深厚精甚,已将大部毒气逼出体外,闻言呵呵笑道:


    “香玉公主若不信毒瘴厉害,就去试试,老夫也不信你能渡过水潭。”


    二公主生具“先天绮罗幽香”,百毒不侵,自然不惧什么乌烟瘴气,盈盈一笑,道:


    “你不用激将,我这就去了,量你也不敢跟我来。”


    忽听背后有一人道:“二公主我跟你去。”


    回头看时,只见那人穿白衣,脸色黄蜡,毫无表情,她觉得甚是陌生,遂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摸,且取下冠帽,那黄蜡脸孔,突然变成粉腮玉颊,眉如春山,眼似秋水,肌肤白里透红,云发半斜,酒涡盈盈,若隐若现,好一幅美人胎。


    与香玉公主两相照映,真是一时亮瑜,难分轩轾。


    香玉公主“噫”了一声,道:“啊呀,你是林琪,为什么要同我进洞?”


    林琪微微一笑,道:“我觉得那洞里一定很好玩,想进去看看。”


    她在海天别墅住了一个多月,情知二公主心地慈善,待人厚道,因此不像对苑兰公主那样畏缩拘束。


    香玉公主道:“你不怕毒瘴吗?”


    林琪道:“真不行时再回头呀。”


    二人一面嘻笑言谈,一面向前走去。


    玉面书生想不到这脸色黄蜡的少年,竟是他寤寐以求的梦中人林琪,乔装而成,这时听她要跟香玉公主进洞,心头大急叫道:“林姑娘请留芳步,区区有话奉告。”


    林琪停步,回眸笑道:“吕少堡主有何垂教,但说无妨。”


    玉面书生脸上神采飞扬,俊逸地笑道:“请借耳过来。”


    他一则想与林琪亲热,二则不愿把毒瘴秘密拆穿,因此相邀林琪低声细语。


    林琪却格格而笑,道:“有什么话大声直说,窃窃私语,不怕你筠妹吃醋了。”


    柳筠气得咬牙切齿,但知林琪近来功力大进,已非昔比,只怕打不赢反遭耻笑。


    玉面书生脸上红得像朝霞一般,神情十分尴尬,呐呐道:“此事不足为外人道。”


    林琪突然秀脸一寒,冷冷道:“既不足为外人道,不谈也罢。”扭转身子,跟在香玉公主背后而去。


    玉面书生无奈,只得大声说道:“紫色毒瘴是山顶天泉旁,‘卷心鹤冠兰’腐化而成,罕世奇毒不可走近。”


    林琪不理会他,与香玉公主很快就走进紫色云雾里。


    只见香玉公主浑身上下红光潋滟;白色绫罗,变成粉红色宫锦,衣袂飘飘,胜似云端里的仙子,煞是好看。


    林琪也穿白衣,这时突然全身黑雾笼罩,变成一个黑衣人,像是暗夜中遇到幽灵,身上佩饰发着闪闪的乌色光亮。


    谷中群雄见此奇景,好不惊奇错愕!


    天外神叟咄咄称奇,道:“怪哉!怪哉!她们使什么邪门儿?”


    二人借着潭中树叶,飞渡对岸,穿入瀑布里消失不见。


    谁知这一进洞过了三日夜,杳无音讯,东夷众人最为心急,圣手公羊来落星崖下闻知其事,向虬龙堡主借了雪龙驹,兼程赶去京师报讯。


    话休絮琐,且说天外神叟含沙射影,一口咬定尹靖安排诡计,诱天下英雄来恒山落陷井。


    真武子心中不禁起疑,最初他只道尹靖是蒙面剑客门人,奉师命带“玄天图”送还武当派,认祖归宗;自从在采石江边,发觉尹靖武功并非武当派脉络,对他身分来历,遂生出很多猜测。


    当下脸孔一板,冷漠道:“尹施主言行令人费解,‘玄天图’到底藏在何处?”


    尹靖剑眉微微一皱,说道:“据林老伯所说,藏真洞前有一山泉垂瀑,就是此地无误。”


    真武子道:“洞前瘴气当非一日所成,蒙面剑客安能把书藏于洞中?”


    尹靖道:“瘴气固非一日所成,但也有十数年气候,林老伯藏书是在四十年前,当初洞前还无毒瘴。”


    真武子听了此言,微微颔首,心中疑虑稍消。


    天外神叟突然朗声问道:“尹朋友奉蒙面剑客之命前来取书,定有进洞的秘诀。”


    尹靖道:“欲进此洞,需上‘太玄泉’顶,找‘绮罗郁金花’来克‘卷心鹤冠兰’。”


    玉面书生听了这话,大感惊奇,怎么尹靖也知道花兰相克,难道他见过“伏羲奇书”?


    尹靖虽未见过“伏羲奇书”,但楚狂僧告诉他“太玄泉”上有神草十九种,圣手公半日前告知“绮罗郁金花”克“卷心鹤冠兰”,两相综合,便等于全部知悉。


    真武子突然站了起来,说道:“请尹施主陪贫道上太玄泉,找‘绮罗郁金花’如何?”


    尹靖歉然道:“在下只知其名,未见其花,难辨花草,等幽兰谷主到来,当与庭主同上‘太玄泉’。”


    说话之间,忽闻一阵急躁马蹄声,遥遥传来。


    吕重元倾听一会,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啸声甫落,一阵嘶嘶长鸣,山谷口出现一骑。


    那骑生似一条白线似的飞射过来,背后尘烟滚滚,来到近前嘎然而止,一人踢蹬下马,口留八字山羊胡,正是当代神医圣手公羊玄皇。


    滚滚尘烟渐渐平息,烟尘中又有一男一女奔驰而来,男的穿华服,眉目如画,女的满脸皱纹,黑衣裹着玲珑胴体,甚是婀娜迷人。


    这男女二人正是宇文雷夫妇,因为昨天是月初朔日,乃阳阴和合佳日,故夫妇二人远离人群去行人伦大道,此刻神采奕奕,回到落星崖,他们一见尹靖与苑兰公主,远远就停了下来。


    尹靖道:“瀑水瘴气迷漫,有劳玄谷主一道上太玄泉,寻找‘绮罗郁金花’如何?”


    圣手公羊拱身答道:


    “遵命!”


    万教庭主身形一晃,与尹靖并肩而行,六大护法与圣手公羊在背后相随。


    玉面书生突然大声叫道:


    “太玄泉旁有神草十九种,食之可羽化登仙,与天地同不朽。”


    群雄本来闲观静坐,听玉面书生之言,各各霍然站了起来。


    神仙不老之术,谁人不想?既有神草吃后可羽化登仙谁都想去碰碰运气。


    不过玉面书生甚狡猾,众人只怕他是故意开玩笑,因此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无一人采取行动。


    吕重元忍不住问道:“孩子,此话当真?”


    玉面书生道:“孩儿并无戏言,‘卷心鹤冠兰’与‘绮罗郁金花’,都在十九种神草之列。”


    吕重元哈哈大笑道:“老夫去见识见识。”


    子无欺父,群雄深信玉面书生所言非虚,一时人影憧憧,个个争先恐后,展开绝顶轻功,向“太玄泉”奔去。


    霎时之间,走得只剩东夷一干人,与宇文雷夫妇。


    东夷众人虽有心去见识神草,但无苑兰公主命令,无人敢擅自离去。


    宇文雷夫妇毫不为所动,大有只慕鸳鸯不慕仙之概。


    苑兰公主见群豪如群蝇逐臭,甚觉好笑,只怕尹靖一人势单力薄,令刘老妈与梁姑前去接应,美眸一转,向玉面书生问道:“玉面书生你怎知道泉旁有神草,吃了可成神仙?”


    玉面书生听她向自己请教,心头大畅,笑道:“区区虽然才疏学浅,这点常识倒还不致不识。”


    这话等于没有答复,苑兰公主听他故作神秘,秀目不由微微一皱。


    宇文雷哼了一声道:


    “吹什么牛皮,你还不是读了我那本‘伏羲奇书’,那些人都上了你的当,太玄泉旁的神草,千年才一次齐生,莫说人生不过短短百岁,纵然能为命千年,也还得要有机缘才能找得到神草,如果胡乱吃了一二种,哈哈,那才妙极了。”


    “那也不见得,说不定千年机运就在眼前。”


    幽冥公子突然杀气浮于眉梢,冷冷道:“不错,你的大限就在眼前,咱们清清旧帐,把‘伏羲奇书’还来。”缓缓逼了过去。


    他早就想施以报复,只因虬龙堡人多势众,迟迟未敢下手,这时正是大好时机,哪能放过。


    柳筠挺身挡在前面,冷笑道:“前在洛阳郊外饶你不死,今日可不再容情了。”


    宇文雷把当日在洛阳之事,引为生平奇耻,处心积虑,久图报仇,大骂道:“贱丫头,今日再容你们逃得,少爷从此改名换姓。”


    任年娇格格荡笑,道:“男的打男的,女的打女的,柳姑娘接招。”


    她说打便打,晃身飘到柳筠面前,一掌刮她耳光。


    柳筠冷哼一声,施展出天南绝学,“小天星掌”,拳打腿踢,宛如一团火球,绕着任年娇发狂猛攻。


    任年娇道:“好泼辣的丫头。”长指甲向她脸上划去。


    她的武功本就不弱,自从吃了“阴文灵血”,与宇文雷行过人伦大道,功力日增。


    柳筠虽是柳家堡主掌上明珠,家学渊深,但毕竟功力稍逊,全仗轻灵身法与她周旋。


    那边玉面书生,左臂伤口未愈,接过宇文雷猛辣阴毒的“阴尸掌”,不到几招,伤口迸裂,鲜血涔涔溢出,痛得不住呻吟。


    宇文雷得意狞笑,道:“嘿嘿,小爷今日把你带回腐尸窑练功是一定的了。”


    说完话,突然脸上蒙着一层死亡恐怖的绿光,扬手劈出一股腐朽之气。


    忽听一阵冷冷嗓音道:“宇文雷你先断一臂再打。”


    幽冥公子入耳心惊,只见一道蓝影晃到眼前,已顾不得去伤玉面书生,掌势一交,向蓝影劈去。


    又是一声冷喝:“断!”


    宇文雷右臂被人叩了一下,只听“克嚓”一声,右手软软垂下,肱骨已断,但却不痛不痒。


    那蓝影来回如电,又退到原地。


    任年娇看得清楚,吃惊道:“公主为什么打断外子手臂?”


    苑兰公主忿然道:“念他与人动手,不然取他性命。”


    任年娇心头惊悸,暗暗叫苦,看来她是报复香玉公主毁容之事。


    柳筠见苑兰公主打断幽冥公子手臂,精神大振,娇声怒叱,从四面八方推涌疾攻,威势咄咄逼人。


    宇文雷断了手臂虽然不痛不痒,但全身慵懒无力,斗不了三招,被玉面书生一鞭劈中,栽翻在地。


    吕江武杀机笃炽,下手不容情,长鞭在他身上一卷,把整个人提了起来,迈开大步向潭水方向奔去,哈哈朗笑道:“宇文雷,去瀑布洗澡吧!”


    任年娇见丈夫被制,眼中布满血丝,发狂猛攻,大嚷道:“死丫头拼命了!”


    柳筠见她脸孔皱纹叠叠,凶得吓人,一个措手不及,被打得跄踉了三四步,跌坐在地。


    任年娇转身急追而去。


    苑兰公主突然冷冷地叫道:“玉面书生回来!”语音虽然不高,但字字铿锵入耳,吕江武充耳不闻,哈哈朗笑,眨眼已奔到水雾边缘。


    苑兰公主哼了一声:“抗命者死!”手一扬,把装着仙兰的玉盒向玉面书生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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