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凌驾

    灼热的高温蒸腾了云朵，驱散了腥气。经纬台上的众人也皆为火海震慑，呆立原地无法动弹，更有甚者连武器都拿捏不住，抖动连连。这不单是震惊于火海的强大，更主要的是，他们感到了一股异常霸道的威压从四面八方袭向自己，好似自己妄动分毫，便会立马横尸此处。


    “那是……赤风的烈焰。”法相神僧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天空，唇在抖，手亦是。


    “师叔……终于来了。”紫阳真人强行抵住这股霸道的威压，站稳身体，来到殿门之前。撩起衣袍，跪拜在地，在经纬台上众人惊震得目光下，昂然抬首，高声喊道：“弟子紫阳，恭迎师叔！”


    一石激起千层浪，紫阳真人的一声师叔引起了一片哗然，紫阳掌门乃沧澜六道之首一清真人的的得意弟子，能令他心甘情愿下跪恭迎的，只有六道。而外人所知的真相，是当年六道舍身化阵，佑护沧澜，传为永世佳话。那现在从他口中说出的师叔，又是何人？


    “是你？！”无视下方喧闹，血凝的目光始终注视着火海之后的黑影，他知道，能击出如斯强大的火焰，只有“三神六圣”之首?赤风神剑，而它的主人，便是六道之一的一泓真人。


    “怎么，害怕了？”淡淡的话语威严尽显。


    “哼！就算对手是你，我也不会再败！”目中血色更赤，高大的身躯颤抖连连，害怕？兴奋？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真正的以命相赌就是这种感觉。


    看着面前老迈不堪的血凝，一泓真人轻嗤一声，还是一样的嘴硬。


    “罢了……就让你明白……”火海轰然爆开，如同星陨般四散，显出一泓真人真身：一身绛色道袍，身形修长健硕，与那深壑的皱纹及花白的须髯形成鲜明的对比。而那双凌厉犹如刀锋一般的眼眸配合着一头火红的长发，尽显威严。其周身散发的强大压迫力，令人直觉是天神降临，巡视凡间。


    与年龄不相称的光滑的右手，执着赤风神剑，直指血凝，漠然的目光，清冷开口，说出的话语，仿似夹杂着真气，令在场每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我之间的鸿沟有多深。”


    说罢右手一抬，众人借此看清了那柄神剑：白玉般的剑柄，后坠六环月牙，半尺纯黑剑体，爆发出腥红似血的火焰，形成三尺剑锋，纵览天下，傲视群雄。


    “小心，”那目光之漠然，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别死得太快。”


    话音刚落，一剑挥下，在两人之间骤然卷起滔天巨焰，携雷霆之怒，挟风暴之势，眨眼之间席卷苍穹，吞没一切！


    “风卷残云！”紫阳真人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激荡，对着同样兴奋的法相神僧喊道：“看！风卷残云，是风卷残云啊！五百年了，五百年没看到了！”


    “风卷残云!是一泓师叔！一泓师叔出山了！”


    “一、一泓真人！快、快逃！沧澜六道不是都死了吗！这帮卑鄙的骗子！我们上当了！”


    风卷残云，本是各门派高等剑法中最基础的一招，一般的长老都能灵活运用。但能击出如此霸道的火法攻击，纵观古今，无人出一泓之右，而这招之所以为许多人铭记，皆因当年冥王第一次被凡人所伤便是拜一泓真人这道风卷残云所赐。


    当年一战，这一招可谓石破天惊！其威力远比这次磅礴霸气。一剑挥出炎卷九天！熔化山岩无数，染红苍穹三日。火龙燃烧整整半月乃止，当时留下的战场，令多少后人凭栏惊叹，顶礼膜拜。


    “一群废物，我看你们谁敢跑！”


    就在血门众人转身欲逃时，风卷残云制造出的火海中传出了一道嘶哑的怒吼。紧接着血色骤现，逃出一人，正是血凝。不过此时的他已狼狈异常，衣屑纷飞，浑身烧伤数处，原本苍白的面色越发惨然。


    “一泓，五百年了！你当真以为我一点进境都没有么！当今之世，已不是你能驾驭的了！风卷残云？沧澜六道？已不再是神话了！”


    这一吼果然令血门一众冷静下来，就连紫阳法相都闪过忧色，他们清楚五百年来自己进步了多少，都不免想过是否与沧澜六道拉近了距离。（..info好看的小说）而且见血凝竟然还能在风卷残云中幸存下来，都觉得他所言有据。毕竟一泓真人自当年一役后休眠五百载，功无寸进，五百年的跨度，怎样也能将两人的差距缩小。而血门中人听后都深觉有理，停下脚步。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以门主的强大能给他们带来胜利的曙光。


    但血凝之所以这般说，只为给门下众人鼓舞士气。他已明白，沧澜六道，是一座永远无法超越的雄峰。方才自己能从风卷残云中生还，一方面是自己强行催动“三神六圣”之一的圣灵珠，削弱了风卷残云的威力：另一方面，则是一泓真人未免波及清峰之上的正道众人，没有用出全力。如今话一出口，不由望向一泓真人。


    再次举起手中神剑，一泓真人依旧表情全无，只是淡淡道：“多说无益。”


    剑锋直指血凝，吞吐的火舌嚣张的燃烧，似在嘲讽，亦或挑衅。


    淡漠地看着血凝，门主也好，冥王也罢，都未曾入过他的眼中。


    一剑劈下，火光与血色的正面冲突，优劣立现。


    “可恶！没想到他还是这般强！失算了……”


    被气浪吹飞的血凝心中暗恨，原来的计划因为一泓真人出乎意料的强势很可能被迫放弃。可是想到为了今天，殚精竭虑，筹谋数百载，怎能半途而废？思及此处，钢牙紧咬，在身躯定住的一刻，扑向一泓真人，拼死相搏。


    一泓一怔，显然没料到血凝经历前番，还有斗志挣扎。但转眼间冷笑浮起，罢了，想死的话，不妨再玩玩。


    又是猛烈的一击，刻意忽略那抹嘲讽，再度退开，一面后撤一面思忖应对之法。不查间一泓真人忽地挥出一道火焰，速度奇快，血凝心道又是这招，将血雾化作利剑，足下一点，直扑过去，只为先发制人。可刚移动一分，心中便是一紧，下意识回头看去，正见一泓真人出现在身后，高举长剑，斜劈下去！


    血凝此时终于明白，自己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心中只觉怒气上涌，但一切，都太迟了……


    火焰与神剑的双重攻击下，血凝的身躯分作两半，燃烧着向下坠去，还未落到地面就已消失殆尽。


    从方才血凝对一泓的挑衅到现在的尸骨无存，仅仅就在几个呼吸间。在场的众人脑中空白一片，对发生的事情还未接受过来，便又看到阵阵血雾再度出现在天空中，慢慢恢复成形。


    “怎么……可能？”法相神僧怔怔地望着上空，自己同血凝交手无数，绝不相信凭他的实力能在方才的攻击下逃出命来。


    “这老家伙，还藏得真深啊……”紫阳真人望着天空中隐有其形的血凝，若有所思。


    “真是难看……”冷冷地看着眼前死而复生的血凝，眼眸中竟无一似惊诧。


    “哼……”强自忍受身体的剧痛，扯开嘴角，“你也不过如此，杀不了我！”


    “不要以为学会了鬼门的伏尸生术，我就奈何不了你。”意料之中的看到血凝眼中闪过的震惊，继续淡然道：“你可记得，我已经用了几招？”


    “六……”看到赤风神剑柄尾处耀目的六环月牙，血凝只觉眼角一颤，他想起来了，是六元归一。


    所谓“六元归一”是指从释放的六次强大招数中汲取部分真元，再集中放出的高密度剑气，其威力强过之前的任何一招，且对自身体能毫无消耗。这也就是赤风号称“三神六圣”之首的一个原因。


    而那六环月牙可以说是“六元归一”的“器量”，每当一泓击出一击，便会引亮一枚月牙，当引亮第六环也就是最大的月牙时，便可释放归一剑气，对于见识过这招的人来说，亲身体验绝对是自寻死路。


    在血凝分神之时，一泓真人看了眼下方的紫阳，打了个手势，见他会意，淡然一笑。然后望向血凝，举起神剑，作劈砍状。果然，面前的血凝见状忙化作一团血雾极速逃开，便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紫阳真人手中的掌门配剑“碧渊”，已到了一泓手中。


    缓缓将碧渊刺入虚空，面上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就在眼眸变红的瞬间周身再度爆发出唯我独尊的滔天霸气。一时间沧澜各峰都如猛虎出闸，道道豪芒直冲九霄！天空扭曲，群峰震颤！台上众人，便是法相紫阳，都仿佛受人重击般跪伏在地，血凝更是鲜血四溅，飘飞出去。


    “天道无仁，唯自刚强！沧澜六道，誓守清纲！”


    一字一句，直击人心，众人只觉胸间闷痛，脑中轰鸣。不由望向晴空万里的蓝天，在那里，一泓真人傲然独立，须髯随风鼓荡，周身水火奔腾，举手投足间雷光不绝，寒芒四射处霸气凌然，突地，五道虚幻的人影现在一泓旁边，虽然模糊异常，偏又十分清晰地印在每个人的心中，众人不知为何，总是产生着一种错觉，他们的穿着，都是沧澜道袍。


    “沧澜……六道……”血凝目眦欲裂，心中头一次产生绝望之感。他没想到，沧澜阵的真面目，竟是如此。


    传说，当沧澜阵开启时，六道便会亲临。他只道是玩笑，因他知道，一泓未死。五百年来，沧澜阵只开启过一次，威力却只如方才那道风卷残云。可没料到，当一泓掌握碧渊时，六道，真的降临了。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沧澜六道，凌驾众生。”


    眼中倒映着六个奔向地面的身影，耳中充斥着有如空间撕裂的轰鸣，血凝凄然一笑，无声道：“呵……原来……是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