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元凶授首

3个月前 作者: 慕容美
    可是,龙虎帮主的这条手臂,虽然举起了,却没有立即压下来,使这条手臂僵持于半空中,是来自奇士堡楼上一串如流星下奔的人影。


    堡楼上的人,大概已遥遥发现这边有人在交手,这时堡门大开,援兵相继涌出,总数约莫二十余人。


    为首者是一名相貌庄严的白发老人,白发老人身后,是两名英姿挺拔的蓝衣青年,两名青年身后,则是一群虎虎有生气的执刀壮汉。


    现在来的这名白发老人,正是当今武林中公认的领袖人物,奇士堡老堡主令狐达。


    老堡主后面的两名蓝衣青年,便是令狐平的大哥令狐德和三弟令狐义。


    至于两兄弟后的那一群壮汉,在一般人心目中,也许会认为他们只不过是奇士堡中的一批堡了罢了;不错,这二十多人,他们的身份,的确都是堡中的堡丁,但如果有人真将他们当作一批堡了看待,那就大错而特错了!


    因为这批壮汉名分虽是堡丁,其实每个人都曾获得堡中四奇士悉心指点,如论身手,绝不在普通一名蓝衣护法之下。


    那些蓝衣护法一见堡中有人奔出,立即纷纷转过身去,当道严阵以待,准备迎敌。


    结果是拦在路中央的几个倒霉,老堡主当先冲到,手中旱烟筒一拨一分,一阵啊哼之声过处,首先便有四人倒地。


    老堡主突破防线,更不打话,头一个便向龙虎帮主奔去。


    可怕的混战,终于展开了。


    只听丙寅奇士高呼道:“阿德、阿义,你们两个过来,愚叔刚才战过一阵,现在感到有点累,你们来换叔叔我下去歇歇!”


    这位丙寅奇士真的累了吗?当然不是!


    他不过是不屑以堂堂一代奇士之身份,跟多刺蛾眉阴小小这样的女人动手罢了。


    令狐德和令狐义不敢违命,闻声之后,立即双双纵身而至,丙寅奇士脱身后,四下一扫,突然一声长啸,竟如飞一般的往堡中奔去。


    令狐德和令狐义两兄弟大感意外,这边人手正感缺乏,值此紧要关头,这位奇士竟然抽身扬长而去,岂非咄咄怪事?


    两兄弟这一怔神,几乎就遭了多刺蛾眉的毒手。


    多刺蛾眉粉腕一扬,一蓬蓝芒离手激射而出!


    两兄弟没想到这人手上还拿着一只宝剑,竟然也能发出暗器来,欲待问避,已告不及。


    平空一道紫影适时从天而降,将那蓬含毒钢针扫数格落。


    两兄弟抬头想看看,这位救命恩人是谁,看清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横身他们面前的,赫然竟是一个活的血人!


    这人一身是血,已看不出身上衣服的原色,但手上的那口宝剑却灿烂一尘不染,紫芒闪耀,耀目生辉。


    令狐义惊叫道:“是二哥?”


    令狐德跟着一呆道:“是……是……平弟?平弟……你……这一身血……是不是受了重伤?”


    令狐平朗声笑答道:“不要紧,大哥,这血并不是阿平身上流出来的。”


    令狐平道:“二哥刚从哪里来?”


    令狐平笑道:“刚才的那一阵蓝焰信号,你们看到没有?”


    令狐义道:“看到了,二哥是不是那时候闯过来的?”


    令狐平笑道:“恰恰相反。那些信号其实都是愚兄所施放,结果成绩还不算坏,居然弓陆三名黄衣大护法。”


    令狐德道:“二哥过来这边时,有没有看到上官叔叔飞身返堡?”


    令狐平道:“他们四位叔叔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上官叔叔突然抽身返堡,必定另有用意;这个女人交阿平收拾,你们快过去为司徒叔叔和子明叔叔掠阵;那两个白胡子老儿,功力不在两位叔叔之下,最后很可能两败俱伤。”


    令狐平猜测是一点不错,当两兄弟赶去时,甲子奇士与乙丑奇士正跟那两位护帮长老八掌遥对,八日互注,一步步向前移动,每向前动一步,各人脚底下都有一个很深的脚印显露出来;双方须眉倒张,神态均极可怖,方圆数丈之内,全为一股无形煞气所笼罩,两兄弟虽然为甲子奇士担忧,却是爱莫能助。因为这时候如有外人插手,扰乱了与战者之心神,对于敌我双方,均属有害无益。


    突然间,吼声起处,八掌接实,轰然一声巨震,四条身形分别后退。


    然后几乎是同一刹那,四条身形同时颓然席地坐下。


    情况较差的是甲子奇士和艾老面前,则分别多了一滩鲜血。


    令狐德和令狐义两兄弟,赶紧抢步上前,守护于两奇士身侧。


    有两名蓝衣护法不知两兄弟的厉害,想过来检个便宜,两兄弟亦不出声,使出九宫移形身法,身子一闪,出手如电,只一举手,便将两名蓝衣护法点倒。


    甲子奇士仅调息了好短暂的时间,便抬头向两兄弟说道:“敌方人手,仍倍于我,这边老夫尚能照顾自己,你们留一人下来,快派一个去帮帮堡中兄弟。”


    老三令狐义不待老大令狐德有所表示,抢着说道:“恐非小弟所能胜任,还是请大哥留下吧!”


    说着,真气一提,飞身奔出。


    这时漫山遍野,尽是喊杀之声,到处可以看到断肢残骸,到处可以听到负伤者的痛苦呻吟。


    百余名蓝衣护法虽已伤亡过半,但算起来仍有五六十个人之多。


    由于双方人数悬珠,奇士堡的堡丁,差不多每个人都要对付三名以上的蓝衣护法,这当然不是那些堡了所能应付得了的负荷,所以激战不到半盏茶之久,已有六名堡丁先后丧生,另外的那十多名堡丁,也都是满身染血,一个个情势岌岌可危。


    还好令狐平打发多刺蛾眉阴小小并没有花多少时间,现在又加入了令狐义这支生力军,才使局面为之改观。


    令狐平向令狐义抛出一把宝剑,高声道:“三弟用这支剑。这支剑是刚才那女人留下来的,是黄山一派的镇山之宝,其锋利不下愚兄的这一口,就算是愚兄的一份见面礼,以后他就归你保管了。”


    令狐义接下宝剑,更是如虎添翼,两兄弟双剑如虹,纵横捭阖,东腾西驰,如入无人之境,一转眼便将那些蓝衣护法杀得纷纷辟易,惟恐避之不及。


    令狐平一面挥剑,一面振声大呼道:“今日尔等皆为龙虎帮主一人所累,只要退出是非之地,便可保全首级,如再心生犹豫,可别怪本公子剑下无情!”


    那些蓝衣护法心寒胆裂之余,闻言如醍醐灌顶,连忙呼啸着退出战圈,各觅生路,四散奔逃。


    顷刻之间,散去大半,余下的一小部分,多为向日江湖上的无恶不作之徒,自知离开了龙虎帮,亦无他处可以投奔,故仍在作困兽负隅之斗。


    令狐义传音说道:“二哥,现在剩下来的这些护法,有小弟应付,已足够了,你抽空过去帮帮爹的忙吧!”


    令狐平传音答道:“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此刻跟龙虎帮主是一对,无论谁去帮忙他也不会高兴。”


    令狐义道:“你看爹会不会是这位龙虎帮主的对手?”


    令狐平道:“到目前为止”


    一语未毕,突然惊呼道:“不好,爹的脸色不对,可能中了这厮的什么阴毒功夫!”


    人随声发,长剑一抖,腾身便向三丈开外的龙虎帮主跃扑过去。


    原来老堡主令狐达自与龙虎帮主交上手后,从表面上看来,似乎老堡主占尽了优势,那位龙虎帮主节节后退,像是只有招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但是,不上一会儿工夫,老堡主的脸色,就起了很大的变化,由原先的紫红色,渐渐发青发白,终而转成一片灰黑。


    令狐平虽然人在这边,其实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一边;他起先留意的只是双方之招式变化,因为老父一直处于上风,故未有插手之打算,这时经令狐义一提,不免多看了两眼,才突然发觉到老父可怕的脸色。


    老堡主为人刚直,义之所在,虽死不辞,一生之中,最嫉恶的便是那些下五门的邪毒功夫,他当然不会想到这位龙虎帮主,以一帮之主的身份,也会练上这类的功夫,所以,尽管中毒之深,本人却始终未有所觉。


    等令狐平仗剑纵身赶至,老堡主眼前一黑,随告仆身栽倒,昏迷过去。


    令狐平牙一咬,决定暂时撤下老父,再跟那个龙虎帮主见个高下。


    不料那位龙虎帮主见大势已去,竟不作恋战的打算,这时一边后退,一边嘿嘿冷笑道:“老子的事业,全坏在你小子一人手上,你小子等着瞧就是了!”


    话完,人已退出十多丈外,接着一闪身,便于一片树林中消失不见。


    那一小部分蓝衣护法见帮主都走了,自然无心再战,一时之间纷纷作鸟兽散,转眼溜得精光。


    受伤的庄老、艾老,仍然坐在那里调息,竟没有一个人留下来照顾。


    甲子奇士抬头笑道:“贵帮上下来去如此神速,两位有何感想?”


    受伤较轻的庄老冷冷口道:“老夫的感想,半个月后,你会知道。”


    甲子奇士怔了一怔,正想再说些什么时,庄老竟然缓慢站起,过去扶起艾老,一步步向山外缓缓走去。


    另一边,三兄弟抬起老堡主令狐达,如飞一般向堡中奔去,准备找丙寅奇士上官亮救治。


    堡中因为人丁尽出,广阔的堡场上,冷清清的不见一个人影。


    令狐义一咦道:“上官叔叔哪里去了?”


    令狐平道:“三弟快去堡后找找看,爹中毒已深,恐怕不能支持多久了。”


    令狐义急忙向堡后奔去,不一会儿怀中抱着一个人又回到堡前,他抱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丙寅奇士上官亮!


    令狐德大惊道:“上官叔叔是跟谁交手受伤的?”


    令狐义道:“是跟一个面目奇丑的老家伙,交手地点是堡后的马场,老家伙也不知是怎样混进来的,看上去身手似乎相当不弱,阿义抵达时,正赶上上官叔叔以九宫移形身法,闪去那老家伙的背后,以一记重手法,将老家伙劈翻,而上官叔叔也好像气力已尽,得手之后,身躯一幌,亦告栽倒……”


    令狐平叹了口气道:“真可怕,我几乎将这老家伙忘了,要不是上官叔叔警觉心高,堡中的妇孺,不遭劫才怪……”


    令狐德道:“老家伙是谁?”


    令狐平道:“跟无量三翁和风云剑一样,是一名锦衣护法,外号花脸阎罗。”


    令狐德道:“现在上官叔叔本人也正在昏迷中,如何是好?”


    忽听丙寅奇士于令狐平怀中挣了一下,微弱地道:“愚叔不碍……怎么样……


    是不是有人受了伤?”


    令狐义忙道:“是的,爹跟那个龙虎帮主交手,不知中了什么暗算,全身一片紫黑,人也昏迷去了,叔叔不用劳动,如有救治方法,只要告诉我们兄弟便可以了。”


    丙寅奇士道:“有没有外伤?”


    令狐德道:“没有。”


    丙寅奇士道:“快服醋蒜,然后以热酒浸浴,事不宜迟,越快越好,愚叔只需调息一阵子就行了,你们快去吧!”


    一场大风暴,总算过去了。


    由于丙寅奇士悉心疗治,甲子奇士、乙丑奇士,以及那些堡丁们之伤势,均告一一康复。


    只有老堡主令狐达,神智迄未完全清醒,连丙寅奇士亦束手无策。


    半个月后,丁卯奇士也从龙门返堡,眼来的除了丐帮金仗四老之外,尚有那对贾家姊妹,贾蔷和贾薇。


    令狐平推称人不舒服,恳请大哥令狐德和三弟令狐义代表他出面接待这对姊妹。


    三天后又有一批客人来到,来的是葫芦叟、侯丐上官树人、法丐言成钧,以及以前那三名被令狐平从龙虎帮救出来的少女,如意、秋云和忆娘。


    这一次令狐平没再装病,亲自出堡将一行迎入堡中。


    遮马谷那边,因为四名堂主已被令狐平临走时除去,谷中人心涣散,事后不久,即告瓦解。


    第二天就被接来堡中的追命镖钱大来则已被聘为堡中之管事,这是龙虎帮中近千名护法,惟一因祸得福的幸运者。


    现在的堡中热闹是够热闹了,但是由于老堡主的病情,大家脸上都找不出一丝笑容。


    这一天,丙寅奇士忽然将众人召集一处,以沉重的语气说道:“在今后的半年内,我们最好能做一点使老堡主开心的一事,上官某人业已无能为力,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众人闻言已经够明白,老堡主的一条性命,是挽回不了的了!


    什么事是老堡主生前高兴看到的事呢?


    第一件事是葫芦叟想出来的,这也是喜欢喝酒的人,最容易想的一件事。


    他建议由金杖四老作媒,即日为三兄弟完婚。


    众人全表赞同。三兄弟虽然不甚愿意,但为了安慰老父起见,也只好将就了。


    令狐德和令狐义两兄弟与贾蔷墙贾薇姊妹情感日增,这两对是没有问题的,但令狐平可就麻烦了。


    在如意、秋云和忆娘三人之中,他娶哪一个好呢?


    几经折冲,最后终于采纳丁卯奇士的意见,仿娥皇女英故事,如意秋云共事一夫,忆娘则纳为侧室。


    新郎新娘,媒人宾客,都是现成的,择日不如撞日,婚礼就在当天举行。


    事情决定了,去向老堡主请示,老堡主果然非常高兴,在病榻上连连点头,满脸都是笑容。


    婚礼刚刚举行完毕,守门的堡了忽然从外面捧进一只木盒,说是两名老人送来的,指名交给甲子奇士亲自开启。


    甲子奇士打开一看,盒内装的,赫然竟是一颗人头!


    人头上面附有一份短笺,上写:前承询及老朽等对龙虎帮主独善其身之感想,曾允半月后答复,幸不辱命。庄长安、文公百道拜。


    乙丑奇士对着那颗人头端详了一会,说道:“这人就是龙虎帮主,怎么不像?”


    甲子奇士叹了口气道:“这人恐怕只有老堡主和司徒某人才认得出他这副本来面目。”


    众人见甲子奇士竟说他和老堡主都知道这位龙虎帮主的来历,均感意外,帮忙抢着追问这位龙虎帮主是谁。


    甲子奇士感慨地道:“这人姓唐,是四川唐家的后代,曾与司徒某人同时人选为甲子年奇士的最后决选人,因为在面试时,老堡主说他目光邪异,心相不正,才被刷掉,不意这厮因此怀恨在心,搅起满天风云……”


    众人听了,全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原来是唐家的后代,怪不得老堡主会染上一身无可解救的剧毒。


    侯丐上官树人想了想说道:“老堡主当年建立这座奇士堡,其目的便是在网罗天下异才,共同为造福武林而努力,如今已有四年未举行奇士选举大会,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去向老堡主建议,今年再来一次,选一个辛未奇士出来?”


    众人异口同声道:“好啊!”


    于是,由侯丐带头,一起来到老堡主令狐达病榻前,除报告龙虎帮主已经授首外,接着便说出先前的那番构想,问老堡主可愿在辛未年选出一位辛未奇士?


    老堡主微笑着想:“辛未奇士不是已经有了吗?”


    众人相顾愕然,以为老堡主神智迷糊,未能听清侯丐的话,正想推出甲子奇士重新复述一遍时,老堡主又接着以低弱的声音,含笑说道:“这位辛未奇士,此刻就在这间屋子里,你们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如果你们真的不知道,那就可能是老朽看错人了。


    众人心头突然同时一亮,然后不约而同,一齐转脸向令狐平望了过去。


    令狐德和令狐义脸上全露出骄傲的笑容,令狐平则害羞地低下了头。


    只听老堡主又笑着说道:“老朽并没有说出他的名字,你们就已经找到了这个人,这次选举,不……不……是很……公……平……吗?”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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