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3个月前 作者: 南湘野叟
    巢湖位居安徽省的中央,风景优美,旎旖万千,广阔无边的湖面,帆影点点,碧波粼粼,数个清的渔舟,撩不尽的湖浪,永远不停地飘驶起伏,忙碌着大自然赋於它们的天职。


    无际湖波中,矗立着一座似岛非岛的孤山——姥山。它彷佛一枚青螺,置放在水晶盘中,让万顷湖水环托永远不变也不动。


    姥山,峰矗半天,林木葱龙,除了日午当空的短暂时候外,全是云横雾涌,极少开朗。耸天丛林的笼罩下,劲列的山风,“呼呼”作响,不断吹出惨厉的号声,更把这一座姥山顶峰,变与世隔绝,阴森绝境。可是,在峰顶的一片幽谷,却有一片十亩盆地,为造物者所怜悯,脱出这一片阴森绝境?另成世外桃源。


    这世外桃源里,有一座以翠竹建成的三层楼阁,背倚孤峰面临这片盆地。孤峰上,一条百丈银蟒,凌空倒挂,“隆隆”作响,玉溅珠喷,不知注到何处?恰好为竹楼织成一道银瀑飞帘。盆地上,自然长出瑶草琪花,不分季节的迎风飘出阵阵悠悠醉人的清香。


    就在竹楼顶层,飞瀑烦流之处,一块凸岩上,负手凝伫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年。生得面如冠玉,俊眉入鬓,鼻加悬胆,目如朗星,丰神秀逸,宛加玉树临风,谪仙降世,端的超尘绝世。


    他望着白练飞瀑,感慨的叹了口气,觉得人生就像飞瀑倾流般的捷速,瞬息即逝。想到九年来,不懂武功的师父——慧静大师,不顾幸劳的以师伯临终前记述下来的武功,教传给自己,希望自己负起昆仑派的兴亡重担。然而,十年後的今天,师父病逝,自己对本派至高绝学,佛门先天“玄幽禅功”,还未能登峰造极,炉火纯青,怎能下山呢?


    可是,师父虽不谙武功,却精於先天易数之学,临逝前曾慎重的指定,吩咐自己明日下山,无论先天“玄幽禅功”是否练成,亦不能丝毫耽误,敢情师父算出什么玄机,非这般成行不可。


    想到这里,倏的转身缓步走下凸岩,绕过竹楼,行列楼前盆地,欣赏大自然的花草,眉宇间,不知不觉的显出依依不舍的神态。


    不久,夕阳西坠,夜暮已临。他走进竹楼的大厅,举目望着神桌上的两面画相,跪祷道:“弟子白斌,拜见师父、师伯,白斌奉命远行,但愿两位老人家能在天此护。”说完,连拜三礼,这才回房整理行装,练了一会儿先天“玄幽禅功”,休息养神。


    一夜时光,匆匆溜过。翌日朝阳东升,金光万道,白斌提起包袱打扮成游学书生背着二十年前,他师伯所用之昆仑派至宝——“伽蓝剑”,展开“凌空虚渡”的上乘轻功,穿越姥山阴森绝境,朝山麓落去。


    白斌一身武学,除先天“玄幽禅功”外,都已登峰造极。眨眼工夫,已抵山麓湖边,但见旭日普照下的万顷碧水,彩光波影,映日生辉,端的瑰丽无比,不觉连我俱忘,如醉如痴。


    蓦地,一阵银铃轻笑,接着听到一个女孩的声音道:“师姊,你看那书生被湖面景色,迷得亡魂失魄,他还不知背後的姥山还要美呢!”


    随着“噫!”的一声,清脆娇声道:“师妹,你想他是怎么来的?怎不见有船——”


    白斌在如醉加痴中,突然惊醒过来。那一声“噫”的惊讶声,似电传心,立刻心儿猛跳,又甜蜜,又喜悦。


    他骤然抬起头来,一双星目随声望去。但见扁舟一叶,破浪疾驰,舟上坐着两位姑娘,以衣色来分,正是一白一青。白衣姑娘正看着白斌,此刻却不知是羞,抑是正好侧目垂颈,自然的避开了白斌的眼波。


    这时,轻舟渐近,却听青衣姑娘答道:“人家敢情是由峰上下来,怎会有船。”


    半晌,青衣姑娘忽觉白衣姑娘没有应话,侧首一瞥,白衣姑娘粉颈低垂,那是反常的神态,顿时似有所悟的朝白斌看去。心说:“原来是你这臭书生盯着师姊,姑娘不教训你才怪。”


    青衣姑娘心里说着,船桨疾划两下,扁舟顿如离弦之矢,朝姥山沿岸疾驶。


    白斌眺见轻舟驶近,心底一喜,心说:“好了,这下可有船坐到对岸,不必再以轻功飞渡,惊动世俗。”


    原来,白斌八岁的时候,和慧静大师照着他师伯弥陀僧的图示,费了半个月工夫,始到了姥山顶峰的世外桃源。如是十年文武并进,武功不谈,文事方面,却也有了根底。


    但是,十年生活,到底只有他和慧静大师两人,少年朴实的心,不免对男女之间的事,自然看得较为清淡,故此,在心里欢喜之余,不禁怔怔地望着驶来轻舟出神。


    就在白斌欢悦之际,轻舟已仅相距一箭之遥。青衣姑娘手中桨倏的一翻,击拍水面,撩起几道水箭,迳朝白斌身上射来,并娇叱道:“臭书生,你瞧个什么劲,我师姊蚩是你瞧的!”


    白斌那里料到青衣姑娘会突然来了这一手,正好被淋得浑身湿透,心里不由生气。就想骂她几句,口才一开,却不知从何处骂起,哑然半晌,才进出一句话,道:“你怎打水洒人?”


    青衣姑娘见白斌模样,心里好笑,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心说:“谁叫你尽瞪我师姊!”


    白衣姑娘骤听青衣姑娘笑声,已赶紧娇声道:“师妹无礼,敬请公子见谅,姑娘这厢陪礼了。”话清脆已极,似黄莺出谷,玉盘滚珠,朝着书生裣衽一礼。


    白斌怒气冲冲,不知怎地听了白衣姑娘这番话,顿时消得无影无踪,嘴角带甜,轻轻答道:“姑娘客气了。”


    他说着,星目轻溜一瞥,但见白衣姑娘站立舟上,轻纱飘飘,宛如凌波仙子,凤眸一转,脸现梨涡,娇媚万千芜尔一笑,齿若编贝,光芒四射,直把白斌心儿一震,又惊羡,又讶异,更而情意油生,星目不觉射出柔和的光辉。


    白衣姑娘就在白斌一瞥间,心里蓦然升起一种敏感,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妙目传情,红霞涂颊,万缕情丝向白斌身上飘来。


    青衣姑娘凤目一溜,唉!他不依然的瞪着师姊吗?听白斌说完,禁不住的“哼”了一声,脚下一蹬,身形凌空拔起,右手提船桨,宛如一缕青烟,疾朝白斌扑打过去。


    白斌陶醉在甜蜜的情境中,蓦听“哼”声,青影挟劲至,甜梦惊苏,骤然间,展开“昆仑十二式”中的守式,“神龙托珠”,身形不动,右手平托迎向船桨,也不敢施出全劲,只轻轻地以三成劲力推出。


    青衣姑娘敢情没有想到眼前书生练有武功,是以,这一下身法虽快,却也只用了三成劲力。


    这一来,同是三成功劲。白斌是苦练十年,身负重兴昆仑派声誉和武功的重责,功力火候,自然高出青衣姑娘,故此,青衣姑娘吃亏了。


    白斌推掌迎去,青衣姑娘但觉手中船奖一震,几乎脱手飞出,自己打下之势,宛如石沉大海,已然被消卸得丝毫不存。


    青衣姑娘年仅十岁,赤子之心,那曾吃过这种亏,身形才一踏地,一咬银牙,喝道:“好!”船奖一翻,气涌如山,运起八成功力,连桨带身,齐朝白斌击去。


    果然与前不同,但见青影扑处,桨劲凌厉,破空疾驰“呼呼”作响,似骤雨狂飘,怒涛疾卷。


    白斌骤见青衣姑娘再次袭来声势此前更猛更快。他虽然武功已尽得昆仑弥陀僧真传,但真正与人交手,尚是生平第一次,想以全力相抗,然而,青衣姑娘与白衣姑娘是同门姊妹,此刻,白斌心中对白衣姑娘,已然存了某种遐思,若他错手伤了青衣姑娘,岂不是间接伤了白衣姑娘的心吗?


    刹那间,再不容白斌有蹉跎的余地,在船浆堪堪到的瞬间,脚尖一点,身形倏凌空飞拔,一个“神龙盘空”,骤然平停半空,却不落下来。


    青衣姑娘眼看堪堪击中,蓦地失去书生踪迹,去势过疾,无法收住,竟往前冲了三步,始勉强拿桩站稳。仰头一望,白斌正停半空,凤目溜转,心念油生,心说:“好呀!姑娘就等你下来,趁势给你一桨。”凝神注目,蓄势以待。


    就在这时,凝伫船上的白衣姑娘,倏的一晃身形,轻纱飘飞,纵身落到青衣姑娘面前,低声道:“师妹,你不见他那种身法吗?”娇躯一转,抑头一拇手,娇声道:“原来公子竟是昆仑门下。”


    说话间,白斌一敛真气,飘然落地,忖道:“这昆仑十二式中的『神龙盘空』,师父曾说过,当今武林中,仅有几位前辈高人,曾经见师伯弥陀僧施展,难道白衣姑娘师门,就是那几位高人吗?不然,怎地方才一见,便知自己是昆仑门人。”


    他这样想着,也不否认道:“在下正是昆仑弟子,未知姑娘有何见教?”


    白衣姑娘嫣然一笑,道:“公子武功出神入化,姑娘望尘莫及,只是奉师父之命,前来迎接公子到敝居一聚。”


    青衣姑娘双目圆瞪,心说:“怎地他会是师父要接之人!”


    白斌心里一怔,心想:“原来师父曾约人相接,无怪临逝前坚言吩咐自己今日下山,敢情这中间另有一番因果。”


    忖毕,说道:“白斌萤烛末光,何幸得尊师召见,敢问尊师何名?姑娘仙居何处?”


    白衣姑娘又是一笑道:“恩师名讳,公子过後自知,小妹姓华名紫云,这位师妹姓柳名巧花,蜗居北峡山青云谷;白公子既是昆仑门人,这就烦请上舟吧!”


    白斌点点头道:“华姑娘、柳姑娘请了。”


    青衣姑娘置若罔闻,心说:“船是我们的,你请什么?”飘身同船,倏的挥奖疾划。敢情她心里不服刚才的败绩,故意要试试白斌功力。


    华紫云见状心里有数,知道师妹故意作难,裣衽道:“白公子请了。”身形拔空,白纱飘飞,宛如姑射仙子疾落轻舟上。


    白斌见柳巧花故意使计,想要难倒自己,艺高胆大,也不在意,心说:“你不服,我就让你开开眼界,见识一番。”


    眼看华紫云飘身落船,轻舟离岸十丈多远,才朗声道:“柳姑娘稍等,白斌来了。”声落,身形拔空,“神龙盘空”、“凌空虚渡”,身若行云轻飘过去。


    柳巧花听说“来了”,随声疾划两桨,船身不觉又疾驶一丈开外,心说:“姑娘且看你怎么来法?”


    猛地,粉颈同转,不山不禁大怔,眼光到处,白斌已不知何时落到船上。但见他对着自己微微一笑道:“多谢柳姑娘帮忙,不然,白斌可真要变成落汤鸡!”


    原来,白斌凭着本身真气妙用,施出“昆仑十二式”中的“神龙盘空”,停空看望,测好柳巧花推桨速度,才施出“凌空虚渡”的轻功绝学,飞扑过去,似闪电落叶般的落到柳巧花身後。


    柳巧花心知白斌以弦外之音,讪笑自己,可是人家武功此自己高得多,又有什么办法?心里惊怒交集,苦笑道:“白公子过奖了。”说完,侧目轻瞥师姊,她竟也秀目瞟着自己傻笑,不由垂下粉颈娇羞万分。


    半晌,柳巧花忽觉四周太寂静了,心里讶异,似有所悟的抬起头来。她不敢看白斌,却朝华紫云看去。


    白斌挖苦了柳巧花後,便朝华紫云看去,那是一种不能抵抗的魔力,催促他这么看。


    这一看,华紫云那又深邃,又清澈的一双杏目,正面对着闪射出白斌从未见过,但一经触及,即会怦然心跳的甜蜜眼波,不由得把白斌一双星目刁蛮的吸住,不瞬的盯在华紫云芙蓉粉面上。


    华紫云心怦然乱撞,不胜娇羞,就是偶然眼皮一抬,也禁不住白斌刁蛮的眼波,粉颈低垂,赧涩颊红。


    柳巧花童心未泯,那能体会到白斌和华紫云的微妙情境,这女儿家的娇羞、赧涩,正是生晴心怯的象徵。


    这时,她抬头一看,止见到白斌和华紫云四目传情。小丫头不解风情,只觉得白斌盯着师姊,小心儿里就是千个不高兴,万个不舒服。但她却想不出道理,怎地师姊华紫云不生气,又不现怒容,反而羞答答呢?地心里不明白,只好尽往华紫云脸上瞧,那神态就想找出答案。


    可是,尽管小丫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华紫云,但华紫云却半点儿也不知道,她心中激起了异样的涟漪,又惊又喜,又羞又甜,心河荡漾,无法平静下来。


    白斌对华紫云初次邂逅,即撩起缕缕不绝的情丝,虽然他是一个初出世面的人,对於爱的滋味从没有尝过,但他由华紫云眼波中,已感到姑娘对他已蕴情意,故此,尽管口里不敢说出,但那由星目射出的神光,却是深深地蕴藏着万缕情丝。是以,对柳巧花疑惑的举动,也是未曾注意到。


    艳红的太阳,渐渐升到中天,柳巧花再也忍耐不住,叫一声道:“师姊!回去吗?我肚子饿了。”


    虽然仅是莺啼般的轻道,却恍如平地焦雷,华紫云和白斌当堂苏醒过来,各禁不住的哑然一笑,仰首望天。


    华紫云道:“师妹,我们先到前面小集吃午膳,再赶路吧!”嫣然一笑,又望着白斌道:“白公子,你说好吗?”


    柳巧花一听,那管白斌好不好,举桨疾划,恨不得一下就到集上饱吃一顿。


    不一会儿,船到巢湖湖边小集靠岸,柳巧花船奖一丢,抢前登岸,直奔集上而去。敢情小丫头真的饿坏了,不然怎会这般急法。


    华紫云望着师妹背影,笑道:“师妹就是这么一股急劲,事事喜欢抢头,白公子请勿见笑。”


    白斌不知怎么回答才好,只好芜尔一笑。


    华紫云、白斌先後登岸,朝集上缓步走去,方进集口,正好面对一家饭馆,夥计突然抢前搭道:“少爷、姑娘请进,请进,小姑娘久等了。”


    两人进到店里,正巧柳巧花吃完一碗,回头张望,一见两人,就大声道:“师姊,你们那么慢,我已吃了一碗,快来,快来。”说着,已然再盛第二碗。


    华紫云见了笑道:“人家白公子还没到,你就这样,怕不叫人笑掉牙齿才怪。”


    说完,望着白斌一笑,又道:“快!不然可叫师妹吃完了。”声落,一拉白斌坐到柳巧花对面。


    夥计随手替两人盛饭摆筷。


    蓦地,右角传来一声哈哈,嚷道:“贫道今日大饱眼福,大姑娘拉着哥儿跑,急着没饭吃,罕见!罕见!”


    华紫云一听,那人说话时声气冲沛、宏亮,无疑的内功已见火候。心里羞怒交集,勉强矜持,循声看去。但见饭馆右角座上,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道士,青色道装,面目清秀,可惜眉宇间却蕴藏几分邪煞。道士见华紫云瞥目张望,依然貌作悠闲若无其事的微微笑着。


    白斌心里有数,见青衣道士年纪与自己相差无几,竟然在这公共场所轻薄狂言,不由心怒暗道:“看你亦是一派年轻後辈,却是恁的轻狂,今日白斌初涉江湖,就先试试你的功力。”接着,剑眉一竖,喝一声道:“贼毛道,竟敢肆口狂言。”


    柳巧花虽然自顾大吃,这时亦是放下碗筷,凤目一溜,见师姊、白斌怒气满容,暗忖道:“你欺笑姓白的还罢!怎地连我师姊也欺侮了。”不由得凤目怒向道士一瞪。


    小丫头这一瞪眼,却听青衣道士笑道:“小丫头,难道你也看上道爷不成!”说完,得意的哈哈大笑。


    白斌见青衣道士我行我素,根本没有把他的话,当作一同事,心里气怒难忍,倏的站立起来,就要找道士出气算账。


    那知,青影一闪,柳巧花已抢先跃到青衣道士面前,娇叱道:“牛鼻子,杂毛道,你狂什么,来来来,到外头去,看本姑娘教训你!”身形一晃,已然朝店外落去。


    青衣道士趾高气傲,既然故意取闹,故此对眼前的形势,并不在意,应一声道:“好!贫道就喜欢受人教训!”声落人至,犹此柳巧花快出一筹。


    白斌、华紫云心怕柳巧花有失,立刻追随出店。


    这时,炎阳当空,金光灿烂,柳巧花、青衣道士对面鹄立,相距五尺,等到白斌、华紫云走出来。


    青衣道士侧首一望两人,笑道:“今天贫道就领教丹心神尼太清派的绝学。”


    敢情他阅历精湛,对各派的武功,无一不通,是以,在柳巧花飘身出店之际,便已看出她的派门业师。


    白斌一听,口喃心想:“原来,这两位姑娘竟是人称武林八奇人,『僧道尼丐,妖魔鬼怪』中的丹心神尼门下弟子。但这道士又是谁人门下,怎地竟敢找神尼门下弟子的晦气。”


    华紫云冷然一笑,却不作声。


    柳巧花叱声道:“杂毛接招!”玉掌一挥,发招抢攻。


    青衣道士已蓄势相待,“移形换位”,纵身避掌,借势还击,双掌翻挥,快若闪电,凌厉凶猛,眨眼工夫,便还攻了三招两式。


    柳巧花骤觉对方掌势逼人,不敢怠慢,娇躯摆晃,人如飞絮,勉强避开青衣道士电光石火般的还攻。心里暗惊道:“这杂毛功力,怕不也高出师姊一筹。”


    她心里有了这种感觉,身形一变,施出轻巧的身法,闪避青衣道士的正面攻势,避重就轻,想要先消耗对方功力,以便自己不敌之後,让师姊能够从容取胜。


    一男一女,这一交手,一攻一避,眨眼工夫,便已过了三十多招。


    青衣道士身负绝学,这一连串的攻势,却被柳巧花以轻巧身法,连连闪避,心知对方计策。倏的,收掌停势,不再抢攻,冷笑一声,运起新由追魂魔君学来的崆峒派绝技,先天“阴煞气功”,猛地运掌推出。


    这一下,但见青灰道士双掌平胸推出,一股无比阴森的潜力,挟在徐徐掌风中,直朝柳巧花撞去。


    小丫头倏见对方收招歇劲,似有意似无意的再次发掌,不知利害,心说:“待姑娘硬接你杂毛一招试试!”玉掌一翻,竟然往青衣道士掌势迎去。


    华紫云见势大惊,心说:“怎地这道士练有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这下师妹完了。”心里焦急异常,但自己对这种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刚才入门,功力还是未俱分毫火候,但眼见师妹即将丧命掌下只好拼死救援,娇叱一声,身形纵起……。


    这时,柳巧花已如飞蛾扑火,抢往青衣道士迎过去。眼看她郎将丧命在青衣道士先天“阴煞气功”的掌势下……。


    就在这生死俄顷的时间,华紫云只见人影一闪,疾扑柳巧花和青衣道士中间,那人一招“神龙双现”,右掌施出先天“玄幽禅功”十成功力,迎推青衣道士双掌推击的先天“阴煞气功”劲势,左掌另以恰到好处的劲道硬接柳巧花来掌。


    “砰”的一响,三股劲气撞在一起,华紫云飞纵的身形已被震落,只见白斌泰然的立在青衣道士和师妹之间,屹立如山,神情潇洒。青衣道士脸露惊讶之色,那是对白斌也练有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且能以单掌接下他双掌劲力而所自然露出神态。再看师妹跌坐地面,凤目瞪着白斌背影,露出一付震惊的神色。


    华紫云走前扶起柳巧花,道:“师妹,没受伤吧?”


    柳巧花摇摇头,站了起来,道:“白公子功力好深呀!”


    华紫云嫣然一笑,心说:“小丫头,你这时才佩服吗!”转身一看白斌和青衣道士,拉着柳巧花暂退一旁。


    但听青衣道士说道:“传闻弥陀僧老前辈仙逝多年,敢问阁下尊师是那位昆仑高人?”


    白斌心里赞服青衣道士的眼光和阅历,道:“在下白斌昆仑弟子,家师无名江湖,弥陀僧正是白某师伯,未知阁下道号尊称可否见告?”


    青衣道士似觉一愕,想不出近年来,昆仑除了弥陀僧外,另一位武功出众的前辈高人。停了半晌才道:“乾坤秀士杜永光就是贫道贱号,家师太空道人,白公子可曾耳闻吧?”


    白斌感到意外,心想:“原来就是八奇人中太空道人门下,无怪才有这等功力,难道他适才施展的就是那道家先天『罡幻神气』?”他凝神沉思,竟忘记了乾坤秀士杜永光站立面前,等待着他间话。


    华紫云骤然一听,大吃一惊,心说:“这乾坤秀士杜永光,师父曾经说过他背师另投,集八奇人中,道、魔两门武学,适才那必是追魂魔君的先天『阴煞气功』无疑,幸亏白斌在场,不然师妹性命定是难保了。”


    柳巧花可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太空道人她却清楚,是以,她心里只感到有点难受和不服气罢了。


    乾坤秀士杜永光见白斌似有心思,没回答自己问话,不由怒气渐升,暗道:“你这小子无名无号,竟敢对我无礼。”蓦地又运起先天“阴煞气功”,便要朝白斌击去。


    这一瞬间,白斌身形一动,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敢情他知道对方已然蓄劲击他,这才点头作答。


    乾坤秀士杜永光剑拔弩张之势,立时为白斌的几下点头化於无形,笑道:“这般说,白公子与杜某师门有渊源,杜某马齿虚增,可要瞻称白弟了……”


    顿了一顿,接道:“白弟,适才愚兄不礼之处,犹希见谅,水酒一杯,向神尼前辈高足赔礼。”


    白斌忖道:“自己初闯江湖,阅历浅疏,他与丹心神尼或有芥蒂,但自己与他无仇无怨,今日若能交个八奇中的门人为友,将来谅必也有一番帮助。”心中有意,点点头,随着转头望着华紫云和柳巧花露出徵求两人同意的眼波。


    乾坤秀士杜永光见白斌点头,竟道:“姑娘请了。”伸手一挽白斌,就往店里走进。


    华紫云见白斌不知乾坤秀士杜永光根底,当下也不说破,对柳巧花道:“师妹,你且忍住,我们就叨扰他一次。”


    小丫头生来馋嘴,心里虽怒气未消,但一听只要忍耐就有得吃,一股怨愤,抛上九霄,点了点头,便偕华紫云随後跟进店里。


    这一下,四人鱼贯而入,选了一处雅座坐下。不久,乾坤秀士杜永光所唤酒菜也就送到了。


    乾坤秀土杜永光提起酒壶为白斌倒注一杯,举杯喝了一口道:“白弟昆仑绝学,已臻神境,愚兄佩服之至。”


    白斌微微一笑道:“杜兄师门先天真气功夫,誉称武林一绝,杜兄具此火候,白斌望尘莫及……”又连连称赞乾坤秀士的武功,及太空道人的绝学。


    乾坤秀士杜永光心里骤然感到又喜又惜,喜的是自己武功受人赞颂,惜的是自己背师另投过早,以至师门号称武林一绝的正宗道家先天“罡幻神气”没有得传。念头一转,想白斌犹未知悉,便搭口谦逊道:“白弟过奖了……”


    华紫云莞尔一笑,心说:“乾坤秀士,可怜你此刻隐得满好,但等会儿就狡狐露尾了。”


    柳巧花不管别人说些什么,只管尽量挟菜往口里送,吃得风卷狼藉,满脸欢喜异常。


    这一膳,直吃到黄昏,夕阳斜坠之际,始告完歇。白斌、华紫云、柳巧花要转上北峡山青云谷,乾坤秀士杜永光小便同往,也就道别各奔前程。


    天色入暮,明月初升,华光加洗,白斌、华紫云、柳巧花三人,驶舟沿巢湖支河而上。


    二更刚过,已越舒城进入北峡山山界,入山水道,曲折迂回,还好柳姑娘驽舟技术高超,水声汩汩,轻快如前。


    柳巧花推桨疾驶,白斌、华紫云相对倾谈。倏的,柳巧花道:“面前水道弯曲,赶紧低头卧倒。”


    原来,水道至此,倏现一洞,洞口低垂,不过三尺,三人只得暂卧舟中。轻舟本来就不大,因为柳巧花占着船尾,白斌、华紫云无法分离,竟双双并头交卧……。


    这一并卧,肌肤相亲,耳鬓厮磨,幽香撩神。白斌生平何尝遇见此种情境,心醉神迷,情不自禁的在华紫丢耳边,低声道:“华姑娘,这段水道,白斌愿它绵绵不尽……。”


    华紫云万缕情丝,全已系到白斌身上,听他出语示情,芳心欢喜万分,却也羞不可仰。半晌,才娇滴滴答道:“紫云蒙公子错爱,此生心不他属,只是师门先天‘兰花气掌’,初窥门径,三年之後,公子再来北峡山青云谷,紫云必请准师父,相偕行道江湖,地老天荒,永不分离,又何必恋此片刻水洞途程……”


    白斌话说出口,一颗心直跳腔中,虽然明知姑娘情意绵绵,一时之间,却也无法揣测姑娘心意,是喜?是怒?华紫云这一句“此生心不他属”,“地老天荒,永不分离”,直把白斌听得心花怒放,浑身说不出的熨贴舒服。


    但是,想到这还是三年後的事,不由心说:“白斌呀!你这三年又将怎么过呢?留在青云谷?江湖儿女焉能如此,何况昆仑派绝学,需得克绍箕裘,声誉绵连,怎能就此留下……”


    船行虽慢,却因水洞不长,就在白斌犹豫想念间,转折了几个弯,便已出洞。


    白斌、华紫云并卧舟山,心甜意迷,出洞之後,虽不想分开,但已近青云谷,是以,双双分坐起来。


    白斌挺身坐起,眼前一亮,真个“柳暗花明又一村”,不觉脱口声惊呼,赞叹不止。


    但见水洞出口之处,竟是一片湖塘,湖虽不大,却也不小,湖水清澈如镜,游鱼络绎,清晰可辨。


    四面高峰环绕,陡壁千仞,宛如一座土堡。此刻,正值皓月中天,环湖花树,为溶溶清光听笼,凝雾含烟,充满了一片清妙祥和,安谧之气。


    湖心突起一座孤屿,似乎与山麓一线相衔。柳巧花望屿催舟,疾行如箭,不一会儿,已近屿旁。柳巧花恍如乳燕返巢,不等轻舟靠岸,倏的停桨凌空纵飞,直朝屿上一座两层的玲珑楼阁如飞跑去。


    华紫云笑道:“白公子,我们也上去吧!”声落身起,当先往岸上落去。


    白斌看着华紫云似凌波仙子的身法,心里赞好称妙,跟着一点舟面,随後跃上。


    这座楼阁分为两层,十丈见方,与姥山竹楼又自不同,通体香楠所建,不加雕漆,自然的古色古香。阁内陈设雅洁已极,清风徐徐,幽香时至,令人心旷神恰,俗念全消,如入仙境。


    白斌赶上华紫云,双双转过阁前,刚刚上得楼梯,已听一个苍老嘹吭,微带慈爱之声,道:“是昆仑传人来了吗?老尼未克迎迓,至感失礼!”又说道:“云儿,请你师兄进来……”


    华紫云心知师父已得师妹报告,但师兄之称何来?心里想着,已然双双走登楼上。


    白斌走到楼上,只见对面八仙桌旁,坐着柳巧花和一位清癯玄衫老尼,知这位老尼就是人称八奇中的丹心神尼,抢前一步,揖手恭礼,这:“昆仑弟子白斌,拜见神尼老前辈,幸蒙召见,迳来仙居。”


    丹心神尼领颔微笑,点了点头,道:“贫尼二十多年前,承蒙尊师慧静大师传授先天易数之学,日前无意卜卦,得知贤侄下山在即,故此传门下迎接,如有不周之处,还望贤侄见谅。”


    白斌心里感谢万分,谦声道:“白斌初下姥山,阅历浅疏,老前辈渊若湖海,名震三山五岳,今日有幸能得一见,晚辈窃心情愉,老前辈再这般说项,晚辈万万承受不起了。”


    华紫云看师父对白斌恁是欢迎、亲切的称呼——贤侄。心里的欢喜,可真喜冲九霄天。


    柳巧花自蒙白斌由乾坤秀士杜永光掌下救出来後,小心儿的感谢,已盖过初见时的悠恨,也露出两个小梨涡微笑。


    丹心神尼又道:“白贤侄,你别这般谦逊,以後也别以老前辈称呼贫尼,贫尼既称贤侄,你就唤声师叔好了。”


    说完,又对两位姑娘道:“你们以後就称他师兄吧!”


    接着,丹心神尼问白斌姥山学艺的经过,谈到慧静大师圆寂,白斌自是悲恸不已,泪珠盈眶。丹心神尼、华紫云、柳巧花却是感慨万千,对慧静大师以不谙武功之身,十数年来的苦心传艺,感到又敬又佩,不觉也随着侧然。


    经过这一阵时光,星月疏沉,五更已过,晨曦透曙,黎明将临。华紫云倏的想起师父怎的没有提到乾坤秀士杜永光的事,说道;“师父,柳师妹没有说过白师兄救命之事吗?”


    丹心神尼震讶楞然摇了摇头。


    柳巧花冲口答道:“我正要说起这事,你们便进来了,所以师父还不知道呢!”说着,露出幼稚天真,无可奈何的神态。


    白斌接道:“师叔,那不过是一时误会起了争执,刻经白斌调解已是冰释了。”


    说完,倏的想到事情是由华紫云拉着自己奔跑而起,小由转头一看华紫云,立时红着俊脸,赶紧低垂着头。


    丹心神尼固然不知两人已定了三年之约,但她从先天易数的灵感中,却已觉得两人之间,正有着一线情缘,会心一笑,问道:“但是对方是何人呢?”


    柳巧花童心未泯,抢口道:“都是师父不好,藏私!才会让花儿吃亏……”说着,竟哭了起来。


    华紫云喝道:“师妹,你真胡说,这岂是师父的责任,只怪自己天赋太差,未能尽得所传罢了。”


    丹心神尼一听,更是莫名其妙,轻哄柳巧花,正想再问。白斌已道:“对方是太空道人老前辈门下的乾坤秀土社永光,已领悟了所谓道家先天‘罡幻神气’,故此,柳师妹在较艺中几乎遇险。”


    丹心神尼笑道:“花儿,这不是师父藏私,只是你功候未到,不能练那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罢了,就你华师姊也不是刚才入门吗?……”


    柳巧花凤目圆睁,忖道:“难道师姊近日练的就是那无形无相的所谓先天真气的气劲功夫吗?”


    丹心神尼看了柳巧花的神色,又道:“白贤侄,你错了!那乾坤秀士杜永光所练的并不是道家先天‘罡幻神气’,而是异曲同工的那八奇人中,追魂魔君的崆峒派绝学,先天‘阴煞气功’。”


    白斌不禁一怔!


    丹心神尼顿了一顿,接道:“这件事武林中,知道的不多,我也是近日才听说的,难道云儿当时没有对贤侄提起吗?”


    华紫云道:“云儿见当时乾坤秀士对白师兄并无恶意,故此未曾提起,想等见到师父後由师父说出。”


    丹心神尼点了点头,对白斌道:“白贤侄,你道那乾坤秀士社永光怎地本门功夫不学,却学起旁门之艺呢?”


    原来,乾坤秀土社永光是一个弃婴,定值太空道人云游遇见,见他天赋练武奇质,并以修道人之善心,救回武当山教养,传其衣钵。


    果然,不负太空道人之望,除道家先天“罡幻神气”之外,已尽所传。那知,杜永光生性嗜武,在太空道人命他行道江湖之际,巧遇追魂魔君赏识他的天赋奇质,允授他那先天“阴煞气功’,於是背师另投。但是自他练得先天“阴煞气功”之後,无甚恶迹,只是喜欢与人较量,是以太空道人也没有宣布遂出门墙,但却没有将先天“罡幻神气”传给他。


    丹心神尼虽然不知杜永光身世,但地听太空道人说过传艺的经过,故此说出给白斌听,最後补充道:“乾坤秀士这人或许对你心生好感,日後相见时,他若心无恶念,你也可好好与他相交一场,对於你的前途亦会有帮助。”


    白斌点头说道:“多谢师叔指点迷津,只是白斌初涉江湖,今後去路末决,还望师叔开导。”


    丹心神尼倏的念道:“子曰:龙种虎子之言,谅必不会有错……”说到这里,倏的左掌由袖底翻出,极其自然的往前挥去,形似兰花,美丽非凡。


    这一下白斌骤觉有异,一股无形无相的潜力,绵绵涌推而至,回异凡响,带着微微刺耳之声,转念间已知这正是丹心神尼独特的先天“兰花气掌”,心里骤间惊愕怔住,却自然的运起先天“玄幽禅功”散布全身,抵御这股潜力。渐渐地,自斌只觉丹心神尼劲势加强,自己此刻施出全力街未能将它逼间克制,眼看再过瞬息,就要被震伤了……。


    刹那间倏的一声赞好,压力尽解,但见丹心神尼双手笼同袖里,笑容满面,白斌不知说些什么,一双星目却凝视着丹心神尼的笑脸,楞楞地不知所然。


    丹心神尼道:“白贤侄,刚才老身以先天‘兰花气掌’一试,果然贤侄已有这等功候。再经过几年历练,恐当今武林中,除昔年之八奇,和几个出名魔头外,再也无敌手了。”


    华紫云骤见师父以先天“兰花气掌”逼推白斌,芳心里宛如锅中蝼蚁,焦虑万分,此刻听师父之言,由急转喜,竟脱口道:“师父也太急人了,白师兄可差点震伤呢!”


    白斌由楞然中苏醒过来,心说:“原来竟是在试我功力火候……”


    丹心神尼笑道:“好呀!白贤侄,你怎么谢云儿,她可差点替你……”


    说到这里,华紫云已是霞生满颊,娇羞滴滴的低垂着粉颈,扑进丹心神尼怀中娇声嚷道:“师父,你笑人,我不来了……”说罢,连粉颈娇脸也埋入丹心神尼怀里。


    白斌心里甜蜜蜜,暖烘烘,却也自满面飞霞,但双目犹禁不住的往华紫云溜去,露出又喜悦,又温馨的神情,目不转睛……。


    旭日东升,窗外的草木,带着点点水露,迎着初升的太阳,幻成七色的彩珠,闪闪烁烁,宛如千万颗耀目的金钢钻一般。


    丹心神尼推起怀中华紫云,道:“云儿、花儿,你们俩去准备早膳。”声落,两位姑娘已缓步下楼,华紫云却在转身间,又往白斌情意绵绵的飘了一眼,才走下去。


    丹心神尼见两位姑娘走後,笑道:“白贤侄,这青云谷晨景瑰丽之极,你就趁时观赏一番吧!”


    白斌恭手答道:“是!”靠近窗边,迎着柔和晨光,看到楼下门前,敢情昨夜进来之时,没有留心细看,是以,一见眼前美景,竟如坠仙境,加醉加痴。


    但见,楼前除昨夜疾步而过的圆名小路外,奇花异卉,争妍斗艳,随风吹来芬芳馥郁,更在这大自然的花园中,竟有几枝珊瑚,盛在磁盆置放在绿茵茵的嫩草上,泛着火红,宝光四射,红喷喷的,煞惹人爱。


    高出楼阁的几株合抱巨木的浓荫处,小鸟啭啭婉啼,仓人脱尘脱俗,凡念俱消,难怪他会楞楞地呆然。


    不知过了多久,倏的梯声轻响,华紫云道:“师兄,师父请你进膳。”原来,丹心神尼也不知不觉的离开了。


    白斌转身一看,又是那明澈含情的眼波,多么亲切、活泼、体贴、天真,心里说不出的快慰,无限的欣喜,倒把他看得呆了,忘了答话移步。


    华紫云这次并未感到情怯,娇声又道:“瞧!你这样傻楞楞的,人家可等着呢!”娇躯一转,已然往梯口走去,敢情膳厅就在楼下。


    白斌随着走下,转过照屏,到一扇门前,华紫云停身掀帘,先让白斌走进,这一进来,心里不由“喝彩”一声。原来这间是和外面走廊连接一块儿,里边的三面,除屏後厨门外,对面,左边同样有一道门径,大概就是通卧室的了。


    室内陈设清雅幽致,无奢无侈,正中一张直径三四尺宽的青色大理石圆桌,青溜闪光,洁润古朴,三面墙壁之旁,排列着臂粗青松,令人若置身幽林之中。


    丹心神尼坐在紫色藤街上,微微笑着。柳巧花露着急不及待的馋相,那又圆又大的眼珠儿,自然流露出童稚之态,凝神瞪着桌上的菜肴。


    白斌在丹心神尼对面坐下,华紫云面对柳巧花而座,阳光从松叶间穿射入来,照得满室形影错落,暖风吹至,松叶随摇,光影也婆娑起舞。


    四人全是武林人物,白斌没再谦让多礼,但觉菜看入口,鲜美无此,脱口赞道:“好!”


    丹心神尼微微而笑。柳巧花却口含着菜肴道:“这都是师姊烧的,当然好吃。一说着,又挟菜往口里送,端的是眼似闪电,筷下如雨。


    华紫云笑喝道:“你有个完吗?不识羞,人家白师兄刚才吃了一口,你却没差点连盘郡吃掉。”


    说完,早把小丫头羞怨得嘟起樱口,大眼儿乱瞪,粉脸透红,再也不敢尽抢菜吃。


    一会饭罢,丹心神尼倏的面容一整,一脸严肃之色,道:“白贤侄,本来是应该要留你几天,但适才心血来潮,想起一件事来,正好贤侄在此,故此想将此事托为代劳,不知贤侄允否?”


    白斌道:“只要弟子力之所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静候师叔吩咐就是。”


    丹心神尼沉思点首,道:“此事关系甚重,大者关系着就将掀起的一场武林浩劫,提前爆发,小者可暂时按下,使其延长时日,便於武林侠义道的联合。”


    华紫云忍不住抢道:“师父,事主是何派高人,怎牵连到江湖大变呢?”


    丹心神尼道:“这人白贤侄或许不知,但其父千面人妖八奇之一,你也就知道了。”


    白斌不觉一怔,道:“就是那人称‘妖魔鬼怪’四邪道奇人中,武功最精湛之天山派人物千面人妖之子吗?”


    华紫云接道:“师父是说那阴阳童宗居平吗?不过,听说他们父子隐居天山十数年,未历江湖,难道有疑问吗?”


    丹心神尼点了点头,道:“正是阴阳童宗居平这人。”说到这里,倏的叹了口气,接道:“自从人称正邪八奇人纷纷退出江湖後,正道四奇人中,也许受天意所定,所传弟子不是背师另投,便是智质後人,真正已得真傅,除白贤侄之外,敢情绝无仅有了……”


    “然而,邪道中呢?却正恰相反,奇质之多,正如繁星布空,道消魔长,不久武林浩劫必然形成。偏偏在这时候,神医客洪尚贤天山采药,竟犯了千面人妖之忌,以令阴阳童宗居平下山执法,欲杀神医客警众……”


    白斌忿然心说:“难道连采药也有法定不成!”


    华紫云道:“神医客洪尚贤医术天下第一人,岂能就为这犯忌小事被杀!”


    静听的柳巧花倏然嚷道:“这正是阴谋呀!”


    丹心神尼接道:“岂止如此,恐怕背後尚隐有许多秘密亦未可知。今日不说也罢,白贤侄还是先救人要紧。”


    白斌道:“白斌就此赶去,还望师叔指示径路和地点。”


    丹心神尼道:“神医客世居洞庭岳阳楼南的扁山上,白贤侄就先往那边一行。”


    说走就走,白斌并没带着重物,昨夜柳巧花在安置包袱时,并没有移动过,是以不一会儿已准备妥当。但是,最奥妙难解的事,却油然来了……。


    他想到此行事情是否真能如理想的解决,心中的爱侣要待何时再能相见?三年之约太长久吗?满怀离味,骊歌一曲,愁思万千,全然由心里涌起来。但是,神医客的生死,关系着武林正道上的势力和声誉,救了神医客,就是给邪道上一个警告,挫其凶焰呀!同时,自己昆仑派的绝学,亦可由此在江湖上重现声威,是以,他此刻虽是千头万绪,却也立即向丹心神尼辞行。


    丹心神尼打量了白斌的打扮,点了点头,回头一望身旁的华紫云,道:“云儿,你且替我送白师兄过山头吧?”


    华紫云十六七岁的姑娘,平日寂处谷中,自从遇见白斌,平静的心河,撩起情潮,犹如经过一夜春雨,怒放的娇花一般,禁不住的提了三年之约。加今,眼看心爱的人儿别离在即,那还不感慨万千,离愁别绪齐涌心头……。


    她本来在心中早有了预定,若心上人行时,无论如何,必要独送一程,并说些如海枯石烂,永远相待的盟言,纵是师父阻止,亦要偷偷去送别,不料师父竟然派她这个差使,反而一举两得,竟感激得几乎潸然泪下。


    白斌拱手作别,步出扇门。华紫云随後跟出,双双缓步走着。一旁的柳巧花,敢情幼稚的心里,也受了感情的荡漾,那是基於兄妹间,纯洁的情,不由就想追将出去。


    却听丹心神尼阻道:“花儿,别去了,有你师姊一人就够了。”说毕,微微一笑。


    柳巧花更加莫名其妙,地就是想不出为何呢?怎样呢?回到师父身旁依偎着,大眼儿露出蛮有介事的疑问。


    华紫云走在白斌身旁,但觉两腿绊石千斤,白斌呢?亦是步艰心沉,无法走快。


    本来嘛!从青云谷越山头而出,以两人的轻功造诣,只不过一个时辰即可走到,但他们却费了半日光景。


    两人虽有满腔私言,到底都是初历情场的儿女,竟不知从何说起,别话是悲凄的呀!下禁只不时的交换一瞥眼波,把那万千的别绪,满怀的离愁,都交付在这黯然的一瞥中……。


    走的虽慢,但寰宇问,到底没有走不完的路,艳阳渐升,不久已至正午,随着两人已过山头。


    华紫云骤然停步转身,眉宇聚愁,眼迷焖波,凄凄戚戚,不胜离情道:“人曰:‘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好在三年时光,并不算久,白师兄,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抿紧樱唇,勉强一笑,但一双杏目蕴盈晶泪,却熬不住串泪般的滴流两颊。


    白斌何尝不是离愁万缕,但是到底是个男儿,心想着华紫云所说的三年时光,并不算久,极力矜持,强忍离愁,笑道:“云妹深情,白斌镂心刻骨,永记肺腑,三年弹指光阴,何所惜别,他日云妹武功成就,同闯江湖,时日正多,至此为止,白斌这就起程……”


    声落,狠起心肠,旋身疾走了六步。但是那里舍得去呢!背对着这样一位美拟天人的红颜知己,还不是柔肠百转,满觉不是滋味,竟又停步间望,痴痴延凝。


    半晌,才又进几句话:“云妹,就此请回,以释师叔悬念……”说罢,一个“神龙升天”身形拔空,足尖一点树梢,“凌空虚渡”,衣袂飘飘迳向山下落飞奔去。


    华紫云耳听亲蜜的一声“云妹”,芳心是喜、是愁分不出,说下出,待他说毕,才觉脑海轰然巨响,忙脱口叫一声道:“斌哥……”


    白斌又悲又喜,心知委实不能再留,长叹一声,竟在心上人甜蜜呼唤声中,依然如飞走了。


    良久,华紫云芳心似碎,杏眸凝雾,热泪洒颊,直到白斌形影消失林间,才满怀凄凉,独自踅转青云谷了。


    正是始尝初恋味,又尽别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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