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旃檀和合功
3个月前 作者: 南湘野叟
力老一听对方竟是老贼偷天燕门下,便知一定是什么“江南三燕”,中的一个,倒是一怔。
如在平时,一知道对方是淫贼,还不是一掌毙之。
现在,对方已是快要死的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又自报师门,如就此下手,意良不忍。
蓦地,有人高呼:“是天台力师伯么?小侄司马骏拜见。”
力钧循声注视,才看清对山—片危崖上有一全身似白的少年,正施展轻功飞越山涧驰来。
两下相距约三十多丈,难为对方七、八个纵落,便已近前。
力钧猛然想起白衣少年正是方外之交秦岭独杖僧的首徒,江湖上称为“金指玉郎”司马骏。
而,独杖僧正住在秦岭后山懒云窝原名“开元寺”,寺为唐代所建,已早荒废,险僻少人到。
最近三年,听说独杖僧已闭关面壁,不再下山。自己已近十年不曾见过,几乎忘记了这大和尚。
知道独杖僧以得异传,独门打穴,号称一绝,三十六式“疯魔杖”驰名武林,双方因向来很少见面,君子之交淡如水,又都是落落寡合性情,若非眼前白衣少年先报师承和道名姓,真一时想不起来。
司马骏正要行礼,力老摇手道:“贤侄少礼,令师可好?老朽此次和你吴、谷两位师叔有事终南,几乎健忘……喜见贤侄卓然不凡,昌大师门,有厚望焉。贤侄可知昨夜之事?”
司马骏足恭答道:“因家师坐关,小侄也两年多不曾下山了。昨夜闻啸声甚厉,天狼峪那边异声不少,想必是有人入山除狼为狼所困。小侄刚循声赶去,行经此处,正遇这厮和几个贼人没命逃来,隔山又有大批狼群奔窜。小侄原以为他们为狼群所迫,截住—问,竟是几个恶贼。这厮说是什么“江南三燕”中的老二穿波铁燕谢飞,被老大穿云金燕柳如背着,已是先受重伤。大约后面尚有强敌追赶,竟想支使小侄为他们代挡一阵。果然,随着有昆仑毕姑娘追叫。姓柳的竟把这厮丢下,四散逃去。小侄和毕姑娘追踪下去,终被他们利用地形滑脱。听毕姑娘说,芬如大师已来,并同往拜见,语言中对三位师伯和广慧师伯有难言之处,李师兄和少林霍师兄、白岳戚师兄都被芬如大师带走,说要在临潼大会上当天下同道面前找三位师伯和广慧师伯评理呢!并知道三位师伯已驾临秦岭,为了夺剑之事,正在和人动手,芬如大师不愿出面,叫小侄专诚送信到“潮音洞”……还有些话,小侄惶恐,天大胆子也不敢琐渎!”
力老怃然道:“你不用说,老朽也已清楚,那老尼姑仍不脱昔年的怪僻个性,倚老卖老仗着辈份比老朽高一点,想借昨晚之事,冷眼看老朽和你吴、谷二位师叔为一些魔头伤害,万一三条老命还活着,再假装不知,在临潼大会上糠内榨油,当着天下同道前折辱老朽和你广慧师伯是不是?好了!贤侄代老朽问候令师,可先回去,老朽自个有主张。”一指已经真气消散,人已断气的穿波铁燕谢飞尸身:“此贼死有余辜,算得其所,便宜了他,给他挖个坑安葬。老朽先去和苍松道友等商量应付,贤侄如有兴,可到临潼一行。”
司马骏唯唯答应。
力老袍袖展处,便回到“潮音洞”啦!
话未说完,谷天翔已拍桌道:“可恼啊可恼?临潼会上,谷老三就斗斗这尼姑也好!却忘了独杖秃驴在后山闭关……”
却见那叫阿灵的白毛母猿捧着去蜡封口的古玉瓯,老远便清香扑鼻,满洞陶然,谷天翔就忘记了生辰八字似的吞了一口唾沫,一把接过,连叫:“好酒啊好酒!阿灵,可要弄好菜咧,一吃得高兴,少不了给你一点些好处!”
它竟像女人一样的福了一福,说人话了:“阿灵先谢你老啦!”
居然字字分明,清脆可听。
老谷不禁搔搔头,连连叫妙。
力钧默然半晌,微咦道:“万物皆一数,以—畜类,居然有如此成就,可称异数。老朽本对芬加老尼的一百零八颗“摩尼珠”和释、道两家绝传的“旃檀和合功”有所顾虑。现在感到事在人为,释迦“一心”,老聃“无为”,儒家“浩然”,只要做到合乎哲理,应乎术数,尽到忠恕,便可无愧天地鬼神,临潼会上再说吧!”
终南三友抚掌称喜,谷天翔欣然大笑。
且说春风和戚威二人各负一人,鱼贯驰出。
春风匆匆告诉戚威先找歇脚之处,后为应、李二人治伤,便在前带路。
春风虽听出驴叫和有人作歌,知道一定是天秃翁来了,因歌声飘逸不定,听不出远近,甚至分不清东西南北,心中虽急於一见此老真面目,无奈身不由己,只好拼命向含珠峪驰去,准备等下如可离开的话,再赶来看热闹。
刚奔距离含珠峪尚有百十丈地方,便愕然止步。
因为,已看到洞里烟火隐现,焦臭可闻。
八个俏鬟,各背一个大包裹,正泥塑木雕似的悄悄站在一株大树下。
戚威刚低喝:“不妙老弟小心,另有强敌……”因为他已看到一缕白影由烟中飘出。
可是,却未料到身后有人冷笑:“还不给我站住!”
两人岂止惊,简直被语音震得眼冒金星,心里直冒凉气。
以戚、霍二人尽得师门真传,竟有人到了背后毫无所知,来人已是了不起了。一句话便使二人感到抵受不住,却为梦想不到的事。
因为,戚威已得太清真传,霍春风又得佛门心法,春风本人更是有“闭口禅功”绝技,比同辈任何人都高,竟也禁受不了人家一句话的声音,难怪惊骇莫名,身形犹未施展,念头尚未转动,便被一股绵绵柔劲把全身功力制住。
只听一声低叱:“贞儿,快把你霞师妹放下!”
由洞中飘出的一条白影已经应声而到。
原来,她内穿玄色紧衣,天青色包头绢帕,却外罩一件银色披风,由烟中飞出,连污点都没些微,眼都未红一点,一张梨花脸却如寒霜冰冷,没一丝笑容。
如果她一笑的话,一定美极,天女嫣然一散花咧。
她一伸手,已把春风背上的玉龙姑抱臂弯里。
又是一声低叱:“先让为师看看……”略顿了一顿,怒声道:“狼狗们好狠,把霞儿弄得这样,可怜的阿霞,哼!”
接着,大约是给玉龙姑服下灵丹。
不但戚威闻声已知来人是谁,连霍春风也由语意中听出来人乃是昆仑芬如神尼。
暗忖:这老尼姑名不虚传,难怪为了争取武林天下第一的名头,到处得罪人,昔年和峨嵋无忧老尼、罗浮九指神尼一场大打,脍炙人口,连她自己的三位师兄都不卖账,因她是百年前太虚上人的最小关门徒弟,她三个师兄即“昆仑三子”,和当代各派长老的师门同辈,便格外倚老卖老,把当代天下各门各派的长老和武林名宿都当作后生小辈。
以这老尼姑的个性,逆之必死。这时,微闻旃檀气味,便知这尼的“旃檀和合功”更是精进到不可思议地步。
跌倒在这老尼姑手上,不算冤枉。但,为了师门清望,仍不愿受辱,正想据理力争不亢不卑的解此症结,恐春风年少气盛,把事弄僵,刚出声招呼:“霍贤弟,这位是昆仑掌教,上芬下如,在老前辈面前,不可无礼!”
一声低叱:“住嘴,别以为我不知你俩来历么?便是你俩师傅,见了我也只有俯首听命,那娃儿(指霍春风)胆敢在我面前倔强不服么?好好跟我走,等老身找你俩师门问话,如稍不逊,立杀无赦,反正是要找你俩师门算账!”
春风奋然道:“前辈风仪,理当恺悌,岂可加之以威,屈辱后辈。如以理相谕,自当听命卓裁。若以大压小,恕霍春风抗命,士可杀不可辱,别怪冒犯了!”
一声令人心抖的冷笑:“小畜生,敢对老身无礼,可是活得不耐烦了!大约想仗着几手三脚猫,不知天高地厚,要试试是否?听贞儿说你是秀出同辈,少林空前杰出弟子,你就不知自己是老几了,老身生平说一不二,不同后生小子废话,且让你转过身来,老身坐着不动,看你能迫身三步,便放你走!”
春风只觉得压力一轻,身形便能旋转,但功力尚不能运用自如,恍惚被绳子把全身紧缚得久了,虽然解开了,全身血脉尚不舒畅,有麻痹感觉。
心中虽明知双方功力相差太多,有云泥之判。火候深浅,在这样高深莫测的前辈面前,半点取巧不得!
眼光落处,原来身后丈许外一块大青石上趺坐一位缁衣如雪,白发、白眉,连面色、嘴唇都一片雪白的老尼姑,正垂目端坐。单是由她一身奇白的幻光,便使人耀眼欲缬。
他还不知芬如神尼身上所穿的冰纨罗衣有雪光刺目作用,常人根本睁不开眼,一注目便会失明。因他练有慧目,故只觉奇光刺眼,有点昏眩而已。
他本为对方颐指气使,冷酷声音而激起反感。现在,看这老尼姑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心中火起。
暗想:这还像一派宗师,武林前辈么?简直是一个不近人情,恃技压人的老泼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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