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拼命园的老严

3个月前 作者: 曹若冰
    (一)


    马车继续前行。


    它望东北缓缓驰去……


    拼命园是一个拼命的地方。


    男人在拼命的嫖。


    拼命的赌。


    拼命的吃喝。


    女人也在拼命。


    在这里的女人,争取男人的本事越大,她赚的钱也一定会越多。


    也许这是一个泥沼。


    一个既可以淹死男人,也可以埋葬女人青春的泥沼。


    但没有人愿意离开这里。


    他们甘愿被这个泥沼淹死。


    她们甘愿被这个泥沼埋葬青春,埋葬一生的幸福。


    也许那些女人并不甘愿。


    但她们却已没有选择的余地!


    人在江湖,虽然往往随波逐流,身不由己。


    但许多时候他们还是可以选择自己要去的道路。


    但在泥沼中,根本就没有“路”。


    所以,在拼命园里的人,只好各自为战,各自拼命。


    你是否也想拼命?


    你是否也想拼命的嫖,拼命的赌?拼命的吃喝?


    严铁鹰不喜欢拼命。


    虽然拼命园的名字是他想出来的,但对嫖赌吃喝这几件事,一直都采取“够瘾便算,够饱即止”的态度。


    他的“瘾”并不大。


    嫖瘾和赌瘾也都有,但他的“瘾”根本不能算是“瘾”,就象八岁大的孩子一样,有奶吃没奶吃都不是大问题。


    他只喜欢看别人拼命。


    他喜欢看别人拼命的赌,尤其是在他的地方上。


    因为别人越拼命赌,他的赌场就越是财源广进,大杀三方。


    他也喜欢看别人拼命的吃喝。


    因为在拼命园里,你吃了十两银子的酒菜,他最少赚了七两。


    他更喜欢看别人拼命的嫖。


    他有一种特别的嗜好,就是喜欢透过隐秘的小洞,偷窥嫖客与妓女拼命时的一举一举,这实在未免缺德。


    所以,连他自己都说,象自己这么一个人,死后该下第十八层地狱。


    但他现在还活着。


    所以,严铁鹰仍然在享受着他的人生。别人拼命是别人的事,他却是“优哉悠哉,诸事一概少理。”


    优哉悠哉,一乐也。


    诸事一概少理,轻松之至。


    但“一概少理”并不等于“一概不理”,每当有重要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还是不能不理。


    他是拼命园的老大,他不理谁理?


    所以,这一天晚上,他不能忧哉悠哉,也不能一概少理了。


    这一天晚上发生的事,的确非同小可,而且非要严铁鹰亲自出马不可。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大阵仗?


    噢!难怪!难怪!原来甜娘子来到了拼命园,她要押头宝!


    甜娘子何许人也,江湖上知道的人也许并不多,但在拼命园,人人都知道她是一个骚娘子,自从她在两年前成为寡妇之后,她一直都是严铁鹰追求的对象。


    但甜娘子对他采取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倒叫老严心痒痒,牙亦痒痒,甚至全身都在发痒。


    他没有皮肤病。


    但这种很痒的程度,却远比皮肤病还更难熬。


    自从三个月前,老严曾经向她求亲,但是却碰是了一个软钉子之后,甜娘子-直都没有到过拼命园。


    唉!


    老严虽然四十多岁,但自信还很有风流潇洒,倘若连一个寡妇都弄不上手,有何脸面见泉下列祖列宗。


    在这三个月来,他一直都想去找甜娘子。


    但软钉已把他的自信击破,他居然没有勇气去找她。


    等待又等待。


    希望甜娘子会再度驾临拼命园。


    但皇天不负苦心人,她又来了。


    她永远都是那么迷人,笑起来的时候保证连白痴的魂魄会给她勾掉。


    老严不是白痴,


    他的魂魄早已给她勾掉。


    甜娘子今夜不但美丽,而且装束也很高贵。


    她是个贵妇。


    一个又年轻,又漂亮的贵妇。


    其实她已不算年轻,老严知道已三十年头,但三十出头。


    她看来还是二十三四岁的模样,这才更令老严怦然心动。


    拼命园虽然有不少漂亮的女人,但老严没有-个喜欢的。


    他喜欢的人只有甜娘子一个。


    因甜娘子不但甜,骚,美艳不可方物,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令他心痒痒,牙痒痒,全身都在发痒。


    这种女妖精,真是要命极了!


    (二)


    三个骰子全是红色。


    “双一四,六点,小!”


    老严借故挨在甜娘子的身边,不断的“指点”她押大或者是押小。


    最初,甜娘子故意赌气,老严叫她押小,她就偏偏押大,老严叫她押大,她就偏偏押老小。


    眼光还是老严准确得多,甜娘子节节失利,连那勾魂的笑容也不见了。


    但她仍然偏要赌气。


    照理她是会一败涂地,全军尽没的。


    但渐渐地,老严的眼光好象不准了。


    他说押大,骰子偏开个小。


    他说押小,骰子偏开个大。


    甜娘子越是赌气,赢的越多,居然反败为胜,赢了万多两银子。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她乐了,脸上又重现了那迷人的笑颜。


    直到她赢足了二万两。她终于罢手。


    老严叹了口气,道:“还是你行!”


    甜娘子把赢过来的银票装好,忽然对老严道:“你饿不饿。”


    老严道:“你饿了?”


    甜娘子道:“我想吃卤鸭面。”


    老严道:“这还不简单,这里的卤鸭面很不错。”


    “不!”甜娘子道:“我不喜欢在这里吃。”


    老严一怔,问道:“这里吃面有什么不好?”


    甜娘子的脸上露出了狡猾的微笑。


    她忽然轻轻的,低声的对老严道:“我也会煮卤鸭面。”


    老严又是一愣。


    甜娘子又笑道说:“你有没有勇气到我的家,尝试一碗由我亲自泡制的卤鸭面啊?”


    老严毫不考虑,立刻就答应下来。


    对别的事他可以不紧张,不拼命,但为了甜娘子,就算拼命他也是在所不惜。


    卤鸭面很香。


    甜娘子更香。


    想不到这个骚娘子煮面的功夫也很有一手。


    老严在甜娘子的香闺中吃面,吃得津津有味。


    但他这碗面还没有吃完,香闺外忽然旋风也似的冲进两个人。


    一个是五十来岁,颧骨高耸,表情硬朗的中年人。


    而另一人却是个少年。


    他衣白如雪,眼睛明亮而冷酷。


    这两人正是云大爷和他的表弟。


    他们的目光都凝注在老严的脸上。


    他们的目光就像是看着一个死人。


    但老严还没有死,而且仍然不断的把面塞进自己的嘴里。


    面已吃完。


    这是一碗卤鸭面,但碗里已空空如也,老严连汤也喝个干干净净。


    但更令人吃惊的,还是桌上竟连鸭骨也没有了,他吃卤鸭面,居然连鸭骨头也一并吞进了肚子里。


    究竟是他的牙齿厉害?还是他的肠胃消化力惊人。


    甜娘子仿佛看得有点呆了。


    对于云大爷和白衣少年的闯入,她却反而一点也不吃惊。


    她当然不吃惊,因为这本来就是云大爷跟她预订下来的计划。


    甜娘子负责把老严从拼命园里引出来。


    然后,再由姬千结把他一刀解决!


    姬千结就是云大爷的表弟,他的刀用来砍老严的脖子,足可胜任愉快。


    姬千结虽然还很年轻,但对于杀人这事,他是相当在行的。


    他杀人不但很在行,而且,还很有兴趣。


    他忽然冷冷的对老严说:“真不啊白你何以还能继续把面吃掉?”


    老严微微一笑。


    “为什么我不能把面继续吃掉?你们又不是鬼,我何必要害怕?”


    “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唉!”


    “你叹什么气?”


    “我叹我自己的气,也在生自己的气啊。”


    甜娘子淡淡道:“你莫不是在生我的气?”


    “岂敢!”老严道:“就算你请我吃的卤鸭面,里面放着半斤砒霜,我也绝不生气。”


    “真的?”


    “当然,你应该明白,我是个老实人,从来都不对女人说谎的。”


    甜娘子嫣然一笑:“你这句话岂非已是对我撒谎?”


    老严道:“我若连你也欺骗还能算是个人吗?”


    姬千结冷冷一笑:“你虽然是个人,但却比猪狗还更不如。”


    老严闻罢一言,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倒不知道,是真的吗?我真的比猪狗还更不如?”


    “当然是真的!”云大爷淡漠的说。


    接着他又说道:“你以为自己可以打动甜娘子的芳心?


    你以为自己对女人很有办法,你以为自己很有吸引力?”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姬千结冷冷的说:“你是个蠢材,比猪狗还蠢。”


    他的刀已亮出。


    老严的头已伸了出来,秦大官人将会收到一件值得他喝酒庆贺的礼物。


    老严脸色一变。


    他说道:“这算是什么玩意,你们要找甜娘子尽管找个够,我又不是他的丈夫。你们搅什么我都不会管,但出动到刀子,这倒未免太岂有此理了。”


    云大爷淡淡道:“你怕?”


    老严道:“我又不懂武功,手里也没有武器……”


    姬千结嘿嘿一笑:“夺命老严居然不会武功,这倒是千古奇闻。”


    老严一怔:“谁是夺命老严,老严是不是拼命园的老板?”


    云大爷冷冷一笑:“你不是老严?”


    老严道:“当然不是。”


    云大爷冷冷道:“你若不是老严,谁是老严?”


    老严道:“我的确不是老严,我姓勾,勾中魂!”


    云大爷一怔,“你叫勾中魂?”


    “当然,我本来就是勾中魂。”


    “但我看你一点也不象勾中魂,由头到尾都不象。”


    “我没有尾巴。”


    “你有尾巴。”云大爷冷冷一笑,说道:“你是孙悟空,任你变来变去,就是变不掉你自己的尾巴。”


    “所以,我就想变成勾中魂,结果也会变成不伦不类?”


    “不错。”


    老严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已不是勾中魂了。”


    他的目光突然盯在云大爷的脸上,道:“我不是勾中魂,谁才是勾中魂?”


    云大爷淡淡一笑,沉默了许久许久。才说出了一个字。


    “我!”


    这个云大爷,其实并不姓云,而是勾中魂!


    他是秦大官人的师弟,也是强秦帮里一个极可怕的人物!


    (三)


    勾中魂没有外号。


    也许他的名字也就是他的外号。


    夺命老严在江湖上虽然也是一号了不起的人物,但是,论到在江湖上的名气,他是远逊勾中魂的。


    勾中魂的表弟姬千结虽然还很年轻,但他的飞标准度,在长安城中,无论是谁听见“姬千结”的名字,都会吓得魂不附体。


    姬千结杀人,例必一标。


    一标就已足够。


    一标就已致命!


    这一双表兄弟在长安城的日子虽然并不长久,但是他们已是控制了长安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帮会。


    强秦帮的潜力是如此之大,勾中魂姬千结也是如此利害的人物,一个江湖组织焉有对抗的能力。


    但这里不是长安。


    这里是格里乌滋,而相距离拼命园还不到五里。


    但勾中魂的计划已成功,想利用甜娘子为香饵,把老严引到这里。


    姬千结的飞标已在手中,夺命老严立刻就要变成没命老严。


    飒!


    标影急下。


    但就在这一刹那间,夺命老严坐着的椅子突然跌了下去!


    姬千结的标刚发出,老严站着的地就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洞。


    他坐着的椅子跌了下去,连人也跌了下去。


    姬千结杀人,例必一标。


    但他这一标已击了个空!


    对于姬千结这种心高气傲,从来都没有尝试过失标味的少年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十分大的打击。


    他不相信自己的标,居然也会有失手的时候。


    他还想再发第二标,但那个四四方方的洞突然不见了。


    夺命老严的人也不见了。


    这时勾中魂立刻发出一声急促的叱喝:“千结速退!这里有机关!”


    他这九个字说得清楚。


    他和姬千结的身子也移动得极快。


    但更怕的却是从天而降的铁栅。


    卡!卡!卡!卡!


    甜娘子的闺房竟然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铁笼子。


    勾中魂和姬千结变成了笼中狮兽!


    勾中魂一向就是个很沉着的人。


    他最初在长安城替强秦帮打江山的时候,遭遇到最猛烈无情的攻击。


    他和姬千结曾经在一间酒庄之内,被八十六个身经百战的黑道高手围困。


    他们很沉着。他们拼着应战,把对手一个一个的解决,到最后,八十六个黑道高手只剩下十七人狼狈逃脱。


    他们虽然也只负了伤,但他们却是胜利者。


    但现在围着他们的,是一只极大的铁笼子,而在这铁笼子的外面,还有多少利害的敌人,他们却是完全不知道。


    一直都在房内的甜娘子,现在已消失了踪迹。


    姬千结想去掉铁栅,但铁栅坚固得令人出奇,竟然完全无损。


    勾中魂的脸色变了。


    虽然他一直都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人,但现在他却因为惊怒而无法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甜娘子!你是个婊子!你是个混蛋,你敢出卖我,你一定会后悔的!”


    但甜娘子已不知去向。


    倒是严铁鹰,已经再出现了。


    他是铁栅外出现的。


    严铁鹰看着铁笼中的两个人,纵然冷冷的道:“甜娘子虽然是个婊子,但她的确看上了我。”


    勾中魂脸色惨白。


    严铁鹰慢慢的说下去:“虽然强秦帮富甲天下,但海三爷的金子也绝不会比你们米仓的白米少!”


    他突然走了。


    他临走前的两句说话是:“甜娘子在三天前已是我的人,先生你是枉作小人了!”


    勾中魂突然一惊悚,十数点寒星向老严的脑后激射过去。


    但老严身手也并不弱,而他是似已料到勾中魂会有此一着,寒星来临虽急,但他已飘然远去。


    他走到房外的一只铜像前,轻轻的把像向上拗曲。


    这是机关枢击,像被他一拗,房中突然烟雾弥漫,而且还射出无数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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