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零和林圣的故事（4）

    ???“在做什么？”百里零走近林圣。


    “画图。”


    “画图？用碳条？”他没看错吧？那是碳条吧？


    “嗯。”林圣的回答依然简练，而且带着点不耐烦。百里零知道，这不耐烦一定是针对他的，因为他打扰了林圣工作。


    百里零摸摸鼻子，他好歹也是个皇子，尽管不受宠，但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嫌弃。知道林圣的脾气，百里零也不计较。说来也奇怪，他对林圣的容忍度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他现在认为，只要林圣不背叛，那么林圣的忽视和小脾气他都可以忍受，而且不会有不悦的心情产生。对于这点，他自己也很意外。


    林圣不告诉他，他自己看一下总可以吧。百里零又上前一步，这样整个人贴在了林圣的后背上，从林圣脑袋的左边探头看向桌子上的画纸。


    画纸上赫然是一把长枪，枪头尖锐，但却不似一般的长枪的枪头是扁平的，而是一个凌锥，锥身六面皆有凹槽贯穿始终，枪头下部有侧向突出的倒钩，勾尖内曲。若是让百里零想，百里零绝对想不出要制造这样的兵器，但是将这种兵器画出来之后，百里零却能立刻猜出各部分的用意，顿时眼前一亮，嘴角都带上了笑容。不枉费他亲自离开都城去请这位顶级锻造师回来，果然是值得的。


    百里零绕到侧边，拿起桌子上的其他设计图看了起来。那些图纸中有一般的长剑，但是从旁边随手写的数据来看，是比普通的长剑要薄很多的，这样的长剑重量自然也轻，能从一定程度上减轻士兵的负担。图纸中的刀亦是如此。还有两幅图百里零看着不是很明白，一副看起来像弓箭又不是弓箭，比正常的弓箭要小很多，还多了把手之类的东西，还有一种，是铁索连着弯刀，图是看的很明白，但百里零却不太明白这兵器的用法。


    很有耐心地等了一会，百里零等林圣画完手上那张图，才开口询问。


    “这两种，是什么？”


    “哪个？”果然，画完图了，林圣才心情不错地搭理了百里零一下。放下手中的碳条，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湿毛巾擦净手上的黑色，林圣暗自怀念一下小时候经常使用的铅笔。


    “这两幅。”百里零将两幅画递到林圣面前。


    林圣接过两幅画看了看。


    “这个是弩。”因为解释起来太费劲了，所以林圣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说了，而百里零还在一边等着，林圣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跟弓差不多，射程是弓的两倍左右。”


    “这么远？那这个如何使用？”百里零来了兴趣。


    “以后再说。”林圣一句话就像一桶冷水一样，浇熄了百里零所有的热情。


    百里零不满地看向林圣。


    “太麻烦了。”


    百里零黑线。不过射程比弓多一倍？似乎是个可用的兵器。


    “那另一种呢？”百里零接着问。


    “那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砍砍马腿什么的。”


    砍砍马腿？百里零看着图摸着下巴思考，然后点点头，觉得可行。


    “还有不明白的？”林圣直勾勾地看着百里零。


    “没有……”百里零一侧头，就撞进了林圣的那双眼睛里，瞬间就被林圣清澈的眼神所吸引。这是他第一次跟林圣对视，以往他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男人，所以并没有发现，尽管林圣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眼神却是清澈的，仿佛一潭清泉，一眼便可望到底，没遮没拦的，没有阴谋利诱，也没有任何的私欲，孩童般地坦率。生在皇家的百里零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你怎么了？”林圣微微挑眉。这家伙从刚才就看着他发愣，他怎么了吗？


    “不……没事……”尴尬地撤回目光，百里零却又不自觉地瞄向林圣。


    “锻造室准备好了？”百里零既然出现了，那就是因为这事了吧，不然他来干吗？


    “还没有。”最近他那些个皇兄皇弟的闹腾得厉害，他没有太多的空余时间，交给手下去办又怕不满意，那还得重办，太麻烦了，所以事情就一直拖着，不过他一有空就会四处溜达，给林圣找用具。


    “那你来干什么？”林圣疑惑地看着百里零。


    “……来看看你。”百里零嘴角抽了抽。怕他一个人不适应，他可是好心抽出时间来看望他，以安抚他慌乱的心诶，竟然还问他来干什么？


    “我？”为什么？林圣的眼神表达出这个意思。


    “怕你不习惯。”


    “哦。”林圣点点头，“但是我挺习惯的。”


    百里零决定不说话了。


    “不过还是谢谢。”


    百里零的心情总算是好点了。


    “如果很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我没什么事情。”第一眼看见百里零的那张脸的时候，林圣就能从那浓重的黑眼圈里看出他有多疲惫。听天穹说东洛国皇室成员之间的战争越来越激烈了，他现在应该很忙吧。


    “没关系，这点时间我还是能腾出来的。”虽然最近真的是忙翻了。


    “我可以出去吗？”林圣突然又问了一个问题。


    “出去？你是想到街上去？”


    林圣点点头。


    “为什么？”庄叔不是说他在这里呆得挺好吗？


    “没见过。”


    百里零微微一愣，随即理解了林圣的意思。想想也是，林圣一直生活在那样贫瘠的小村子里，第一次来都城，确实应该四处看看去，这倒是他疏忽了。


    “不方便吗？”见百里零在思考，林圣以为是他出门会引来麻烦，“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非看不可，锻造室里的设备有百里零给他收集，而这个时代就算再怎么稀奇，也不会比二十一世纪还要神奇，看不看倒也是无所谓的事情。


    “不会。”但是林圣的话在百里零听来是带着淡淡的不悦和失望的，所以百里零立刻否定了林圣的话，“不会麻烦，我安排两个人跟着你，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管是保护还是监视，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是想出去看看而已。


    “那么等明天那两个人到了你就可以出去了。”


    “好。”


    果然，第二天，百里零给林圣挑选的两个人就到了庄家，然后林圣在第一时间带着两个人出去了。


    那两人本以为林圣会想要在城里逛逛，没想到，林圣这一逛就逛到城外的山里去了，一路上东张西望的，问他找什么，他也只回答随便看看。两人无法，只能在后边无所事事地跟着。


    结果第一天，百里零带着他们在树林里转了一圈，第二天带了一根一头尖锐的铁棒再次上山，东戳戳西戳戳的又逛了一天，第三天林圣让两人带上了铁锹，上山挖坑，挖到一定程度就让他们停手，也不解释，自己研究一下坑底的状况，就继续让人挖坑。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林圣呢？”走进庄家大院，百里零第一句话就是询问林圣的近况。


    “在书房。”提起林圣，庄叔的表情有些奇特。那个人的行为，他完全不能理解。


    “嗯。”百里零点点头，走向书房。


    书房里，林圣依然是在画些什么。有了之前的经验，百里零不再在他作画的时候打扰他，自动自觉地在桌子的另一边坐好，等着林圣完工。黄昏时分，夕阳的暖光透过窗户罩在窗边的林圣身上，柔和了林圣冷硬的线条，也让百里零有一瞬间的失神。


    “什么时候来的？”终于完工停笔，林圣这才注意到百里零。


    “刚来没多久。”百里零突然发现，在林圣面前他的话似乎会变多一点，不知道是因为他对林圣的宽容，还是因为林圣的话实在太少了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个给你。”林圣把刚画好的图丢给百里零。


    “什么东西？”似乎是某座山的……图？这图怎么这么奇怪？好像是把山切开了剖析了一边一样。


    “城外那些山的构造图。”


    “构造图？”百里零不解。


    “就是山的构造，里面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的？”


    “……”林圣保持沉默，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了。


    百里零嘴角抽了抽。想了想，还是放弃听林圣解释的打算了，因为林圣觉得解释起来麻烦的东西，就是说即使解释了他也听不懂，他已经尝试过几次了，不想再尝试了。


    “这个有什么用？”


    “有几个地方，我用红色标识出来了，还有深度也做了说明，按照那个挖坑。”


    “挖坑？做什么用？”


    “那下面是可以锻造兵器的金属。”


    “你怎么知道的？”


    “……”


    好吧，他不问了。收了图纸，百里零立刻就走了，找人挖坑去。要不要考虑瞒着他那些皇兄皇弟呢？可是在山上挖那么多坑，要瞒起来很麻烦啊。想了想，百里零觉得直接开干算了，那些人知道或者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毕竟他们不会把兵器锻造看成多重要的事情。


    于是东洛国的某位皇子殿下兴师动众在山上挖坑的事情成为了都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给林圣准备的锻造室也准备就绪，是一个普通的铁匠铺，不过铺子里有个暗门，连着一条地道，通往一个地下锻造厂。百里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与其偷偷摸摸地隐藏，不如光明正大地放到明面上，只要他和林圣之间的关系不暴露，那铁匠铺也只是笑笑的铁匠铺而已。挑了个良辰吉日，林圣偷偷搬了过去，成为都城一个不起眼的小铁匠。


    百里零的挖山行动非常顺利，挖出来的有用的金属都运到了他们的地下锻造厂里。


    百里零对于兵器量的需求绝对不是林圣一个人就能搞定的，所以这地下锻造厂中还有很多百里零高薪聘请来的铁匠，虽然技术都不如林圣，但百里零需要的只是忠厚老实的人，至于技术，林圣会交给他们。


    于是林圣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林圣高效率的作业，百里零的私人军队逐渐都换上了新的武器。针对一些林圣个人设计的武器，百里零也安排了一部分士兵组成团队，特别训练了。


    两年之后，东洛国皇室成员之间争夺储君的战争达到顶峰，一直被压制的沉默的百里零突然在沉默中爆发，异军突起，势如破竹，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不过令林圣不解的是，百里零并没有当上太子，而是将自家皇兄百里辛推了上去，自己依然顶着殿下的名号。不过想想也是，百里零要是真的挂上了太子的名号，不禁会成为其他五国的靶子，还需要处理一些非常无聊的事情，还是继续当个皇子吧，一个掌有实权的皇子。


    百里零成功了，林圣的工作量和压力就一下子减小了，倒是真的变成了铁匠，今天帮卖肉的磨磨杀猪刀，明天帮哪个大婶打把新的菜刀，再加上百里零作为东洛国的代表，与其他五国代表共同去什么地方寻宝去了，林圣的小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清闲啊。可林圣没想到，百里零这一去就是两年多，中间音讯全无，搞得他的一帮手下整天神经兮兮的，要不是林圣提醒，百里零手中的那点权利就要被百里辛拿去了。


    “林圣。”百里零终于是回来了，在皇宫转了一圈之后就直接来林圣这里了。


    “欢迎回来。”将百里零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林圣的脸上似乎带着点笑意。


    这两年间，要说林圣一点都不担心百里零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师父、金铃儿和天穹，他跟百里零相处的时间最长了。而且他是真的很欣赏百里零这个人，作为一个王者，百里零无疑符合了应该具备的条件。所以百里零不在的期间，林圣才会特意注意了一下朝廷的动向，即使提醒百里零的手下，帮他保住了地位。所以现在，看见百里零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林圣自然高兴。


    看着林圣的笑容，百里零愣了愣。林圣的情绪不能通过表情来判断，而是需要将表情所展现的情感扩大十倍，所以尽管林圣的笑容极淡，百里零也能了解到林圣那松了一口气的安心的心情。


    “怎么了？”林圣的笑容没有维持多久，这让百里零觉得有些遗憾，其实林圣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


    “没事。”百里零摇摇头，“这两年都做什么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去了这么久。


    “老样子。”帮别人磨磨菜刀之类的。


    “呵呵。”百里零难得地笑了出来。林圣这两年做过什么，他的属下已经跟他说过了，他只是想知道他会不会说出来，结果跟他预料的一样，“谢谢你。”


    “嗯？”突如其来的道谢让林圣迷茫了。无缘无故的，这句谢谢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的地位。”百里零看着林圣的目光不自觉地带着笑意。在这之前，他们是合作者，彼此欣赏，但也仅此而已，后来，他有意与林圣成为朋友，但是还没来及有所行动，就去寻宝了。不过现在看来，林圣既然愿意帮他，就说明已经信任他并且接纳他了吧？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是朋友了吧？


    “没什么，闲来无事。”林圣突然就觉得有些尴尬，别过头去。


    百里零不自觉地笑笑。


    “晚上要去喝酒吗？你跟我，我请你。”百里零突然提议。


    “……好。”话说来了这个世界之后他还真从来都没喝过酒呢，以前跟天穹混熟的时候也没碰过酒。


    这一晚，林圣和百里零一边聊天一边喝酒，到最后变成了纯拼酒，一直到林圣瘫倒在桌子上，而百里零也是摇摇晃晃的，在倒地边缘徘徊。


    “林圣……圣……起来啊……继续、嗝、继续喝啊……”


    “唔……”林圣只是无意识地呻吟一声。


    “唔……酒量……这么差……”叫了几遍都没有得到林圣的回应，百里零摇摇头，踩着云彩一样脚步不稳地晃到林圣旁边，架起林圣往外走。


    “圣，你怎么这么轻啊？”喝了酒，连称呼都变得亲昵了。


    两个人晃晃悠悠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被风一吹，再加上背着林圣走路出了点汗，百里零也逐渐清醒了，脚步也越来越稳了。即使这样，两个人折腾回林圣铁匠铺的住处时也已经过了丑时了。


    “喂，圣，小心点，别摔着。”林圣的床边，百里零一边调整着姿势，一边小心地将背上的林圣放到床上，结果林圣落床的时候还是发出“嘭”的一声响。


    “喂，没事吧？”


    已经不省人事的林圣怎么可能回答百里零的问题。


    百里零回身看向林圣，却直接看呆了。醉酒的林圣双颊绯红，衣服因为刚才一路上的折腾而变得凌乱不堪，平日里冷硬的脸庞也柔和了下来，突然睁开的双眼中泛着迷蒙的水光，这香艳的场面竟然让百里零看呆了去。


    有那么一瞬间，百里零觉得林圣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人，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股热流直冲下腹。


    身体的反应吓了百里零一跳，也让百里零瞬间回神。


    “喝太多了吧。”慌乱地帮林圣盖好被子，百里零逃也似的冲出了铁匠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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