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曲终人散

    李世民先是怒极反笑。后是心痛的哈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声中长孙皇后面色一片寂静，她不再言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包随身携带的锦囊，木然的看着它呆。


    是啊，到底是什么驱使自己有意无意的摆下这连环计呢。好像从十多年前，一开始看贞儿的那天起，自己就已然预测到这俩人必然会走到一起。也正是基于自己长久所受的《女戒》教育，先前自己还能故作大方的与贞儿交朋友，甚至违心的给自己夫君传授驭妻的方法，为达成他的心愿创造条件，为的只是能在帝王的心中牢固树立自己正宫的地位，用自己的贤德和仍让，换取太子的将来。


    可是，自从贞儿怀孕以来，形势的展大大出于她的预测。整整八个月，太宗将清风阁保护得跟铁桶子一般，自己更是夜不归宿，宁愿抱着一个大冬瓜，清心寡欲受折磨，也不愿再碰后宫任何一个女人。


    直到这时。长孙皇后感到自己再也受不住了。不错，她是一个皇后，可她也是他的妻，是一个爱他爱到骨髓的女人啊！


    从起兵造反到玄武之变，她陪他一路走来，在他身上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可结果呢？她太伤心，太不甘，也太害怕了。她不知道失去恩宠后，自己和后宫这堆女人，还有多久便会遭遇到打入冷宫的悲惨结局；她更害怕自己的乾儿和青雀会因为那不知何时到来的小儿，失去太宗的庇佑，最终沦为隐太子和元吉的轮回命运！


    所以在众妃嫔纷纷哀求的同时，她出手了。只是往日和贞儿的情分令她在赌，如果阴妃没有办法将东西送进去，一切就作罢，否则就是天意。


    只是没想到天意竟然要杨氏当了替死鬼。想到这，长孙皇后望着手中跟随自己十多年的毒药包，再看着被自己牵连，昏倒在地的小祯儿，1ou出了怜惜的神情。


    “来人，传朕手敕。阴氏妒贤嫉能，蛇蝎心肠，且手段恶劣，有违妇德。即日起剥去封号，废为庶人。”


    太宗李世民看着长孙皇后手里的锦囊楞了片刻，依旧狠下心来：“皇后主持后宫失察。......”


    “世民，不要！”


    一声细碎的，哀求的呼声从身后的床榻响起。李世民蓦地转身，看着瘫在床头的贞儿在医女的帮助下，挣扎的想要爬起身子。


    “贞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你别担心，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朕说过你会没事的，你一定要挺住。等你好了，朕要带着你们母女,一家三口去踏青，去狩猎，去......”


    听着李世民含着热泪絮絮叨叨的许诺，我痛的牙齿咯咯作响，气喘嘘嘘的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只是，我不希望你为此事迁怒于他人。皇后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她没有错，错的是我。这些年，我不该偷走属于她的幸福。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报应，因为我太贪心。偷走了你的心！世民，求你，为我们的安康积福，放过皇后吧！她并没有做错！”


    李世民坐在我的背后，不停的给我输送内力，只怕我一口气上不来，撒手而去。听到我的请求，他环着我，头埋在我身后热泪长流，哽咽的点点头道：“好，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我什么都答应你！”


    “贞儿，我......”长孙皇后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她原本视死如归的脸上闪过各种表情，有愧疚，有后悔，有挣扎，有感激，手里一松，锦囊里的死药散落一地。


    出来混的，总要还回去的。既然我要走了，那就让她好好再陪世民渡过十年好时光吧。


    我眼光涣散的看着门边呆呆伫立的林冲，那永远铁板一块的脸上，有着沉重的悲哀和破碎的坚强。看着他就想起了伊甸园的五公主帮，抱琴、怀书、不知身在何处的宋大哥和执棋，还有早逝的入画，那段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真好。


    “世民，假如我有什么不测。请善待我的朋友。我真想她们啊！”


    “贞儿，你别说泄气话，你要坚持下去，朕这就去找人叫他们进宫来看你。”


    疼痛再次袭来。我面目狰狞，痛的大汗淋漓，死咬着不愿叫出声来，只怕世民会伤心欲绝坚持不下去。感觉稍微减缓，眼光再次飘向在墙角失声痛哭的默默，看到她又想起了公孙和一心想要出宫的小果。


    “世民，答应我，让宫中的到了年限的宫女都出宫吧，让她们回家与亲人团聚，放她们自由吧。”


    “好，你说什么朕都依你。”世民泣不成声，抱着我抖得瑟瑟抖。


    不到一分钟，又一波疼痛袭来，我感觉一把劈山的大斧在一寸寸劈打着我腰肌，刚刚聚拢的意识又快支撑不住。


    “贞儿，不要！不要放弃啊！”


    世民的狂喊再次激起了我的神智，看着我依然挺立的肚子，我突然涌起了莫名的勇气。我绝不认输，我一定要给他生下我们的女儿，我一定要送他一份特殊的生日礼物。


    天亮了。又黑了，我在世民的陪伴下苦苦挣扎。身下的血水几乎要流干了，满屋的血腥萦绕着深深的绝望。


    “皇上，有救了，宫门外有个真人，自称是国师的师傅，叫孙思邈！”


    “快快有请！贞儿，你听见了吗？孙医官来了，你有救了！”


    弥留中，我看见满头大汗的孙思邈一身道袍，在侯君集的护送下。疾步走进来。


    “草民孙思邈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


    “孙医官，孙真人，求你快救救贞儿！”


    “师傅，你怎么来了?”我眼含热泪，眼神飘过红着眼的侯君集，激动的望着孙思邈，暗哑的说着唇语。


    “好徒儿，为师都知道了。十天前，为师行医途中，遇到一个张天师，他说你有难，叫我来救援。可惜前几日突遇暴雪，耽搁了两日行程，让你受苦了。”


    孙思邈说完，立刻展开了我给他设计的医药箱，拿出了随身的银针和消毒工具道：“陛下，救人要紧，请恕草民无礼了。”


    说完，孙思邈未等李世民作答，立刻在我周身几处大穴下针。迅猛的手法，看的一旁的御医吓的脸都白了。


    几分钟过后，我渐渐缓过神来。对着孙思邈点头道：“谢谢师傅，能再见师父一面，我也了无遗憾了。师父，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妇科接生术吗？请师父一定要答应我，最后关头，哪怕是破腹也要保我女儿！”


    “不，朕决不允许！破腹，这是要我眼睁睁看着你被杀死，贞儿，你怎能如此忍心！”


    李世民的话几乎代表了满屋人的心声。看到他如此震惊的表情，孙思邈一边搭着我的手诊脉，一边严肃的说道：“陛下，贞儿是我的徒弟，我和陛下一样也希望她们母子平安。可是医生不是神仙，只能救生不能救死。贞儿是行医之人。她明白自己的身体失血过多，也明白说这话的后果。虽然不到最后，我是不会采取如此极端的手法。但是，请陛下尊重她最后的意愿。毕竟这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听到孙思邈沉重的坦言，李世民感到连最后一丝救命稻草也消失了。一天的不吃不喝，一天的输送内力让他成了强弩之末，等到孙思邈最后一个字说完，他“扑”的一声口吐鲜血，晕了过去。


    一片惊呼声中，侯君集和御医急忙冲上前来救人，房里拥挤的人瞬间去了大半。


    世界安静了！孙思邈看着我微笑的眼神，和床边守候的医女和嬷嬷开始了最后的努力。


    当窗外的阳光透过厚厚的窗纸时，我听见了世上最美的啼哭声，那洪亮的声音是安康在人世出的第一声宣言。


    “贞儿，你看，这是我们的女儿，我们的安康！你看她长的多象你，她会是全大唐最漂亮，最幸福的公主！”世民强忍着巨大的悲痛，把襁褓中的安康送到我面前。


    看着她粉嘟嘟的小脸，真是个美丽的小东西！我长舒一口气，亲亲她的小脸，笑了：“世民，喜欢吗？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李世民一听当即愣住了，随后抱着安康嚎啕痛哭起来：“贞儿，我的贞儿。谢谢你，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礼物！”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暖暖的光线照在我脖子上的玉如意，随即一道红光从我胸口透屋而出，红红光圈象个巨大漏斗开始缓缓旋转起来。


    要走了吗？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摆拖了沉重的束缚漂浮在半空中，在温暖的红光尽头，我仿佛看见爸爸、妈妈在床前焦急的呼唤我。


    “爸爸，妈妈，我想要回家！”


    李世民抱着不停啼哭的安康，诧异的看着眼前无法让人相信的景象。旋转的红光中，那个透明的有如精灵一般的仙子，拖离了床上的毫无声息的实体，正在半空轻盈的旋转起舞。她绝美的脸色带着一丝牵绊和安详，随即象一道幻影，慢慢消失了踪影。


    “不，贞儿！回来――！不要丢下我，我和安康需要你――！”


    悲切的呼唤声中，屋内的众人听到红霞满天的九天云中，隐隐传来一阵天籁之声。


    我是君心千年泪,女娲造人所剩水。


    不羡九宵天长久,为缘人间几轮回。


    我是金陵草尖1ou，葬愁愁难休。


    还君千杯水，慰我一江秋......


    别了，世民，


    我今生，唯一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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