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水下的死亡

3个月前 作者: 约翰加德纳
    在飞行的整个过程中,通向驾驶舱的小门一直是开着的。墨西哥湾流Ⅰ号不是个大飞机,由于是包租,两个人的机组无需去考虑安全问题。邦德探身走进驾驶舱,大声地提着他的要求。坐在左边的机长稍微转了一下头,对于他在所有飞行程序中最为关键的时刻——着陆时被打扰,很有几分恼怒。


    在发动机震耳的轰鸣声中,他仍可听见从那两人的耳机中传出的喋喋不休的指令。第二位飞行员,看上去年轻得还应该呆在学校里,用手把左边的耳机搞了下来。


    “你们在与指挥塔联系?”邦德大声喊着。


    “是啊,当然。”他也像那个实际操作飞机的人一样生气。“如果你能坐下……”


    “我有一个口信要告诉科克莱斯。请联系英吉利隧道总站,安全处。”


    “我们还有10分钟就落地了,难道……?”


    “不,等不了!让塔台与总站的安全处联系。我是英国情报局的官员,告诉他们可以向上将迈尔斯-麦瑟维爵士查询。他应当是与英国首相等一行人在一起。口信来自‘捕食者’。停止‘遁世者’行动。紧急而且严重。请使用这些词。如果上将分不开身,找到坦纳上校,说捕食者需要有人来机场接。再次强调紧急而且严重。”


    年轻人看来把他的话认真对待了,他在记事板上划了些字。“我试试看。阁下,但是很可能要等我们落地后才有结果。”


    “现在就发出去。”邦德又看了看表,10点35分。“时间不多了。”


    “阁下,你最好能回到坐位上去。”


    他转身回到普莉克希身边。她困惑不解地问,“怎么了,詹姆斯。发生了什么事?”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气流,飞机有些颠簸,她挽住了邦德的手臂,飞机终于开始降落了。


    “是威森,也可能只是他的手下。所有欧洲共同体的领袖人物都会在那列车上。从现在起大约20分钟后列车通过隧道。威森是知道的,而且他就是为此而来的。很可能他已经到了。”他举起了手又放下,作了个绝望的表示。


    普莉克希说了一句什么,但被发动机的轰鸣声淹没了。带着呜咽声与撞击声,起落架被放了下去。


    “假如他真的是按照我这个思路去计划的,就会在欧洲造成一个混乱的局面,会把欧共体的所有政治领袖一笔勾销。想象不出还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他记起了威森的话,就在昨天说的。“明天,整个欧洲的结构会发生改变,改变得无法辨认。”


    假如列车开进了英吉利隧道,事情就会真的发生改变,列车被炸成几截。他想,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有比政治真空更加危险的情况了。而威森则正是要制造这么一个最大限度的政治真空。像有只冰冷的小手指顺着头发爬到了脖子后面。


    他们在10点41分落地,飞行助理躬着身子,沿着飞机里狭窄的通道向他们走来。


    “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你们。”他用一种猜疑的目光看着邦德。“他们说让你们两个人都留在这里等候来接你们的人。”


    “你和谁通的话?”


    “塔台把口信传达给了总站的安全处首长。他们将来接你们。你和这位女士。”


    邦德点头,他从小窗户里向外张望了一下。加来的飞机场与其说是个全功能的飞机场倒不如说是个航空俱乐部。但是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在低矮的白色候机楼附近,停着一排看起来是重要人物的专机。欧洲共同体的领袖们也只是在一个小时前来到的。他们应该在不长的时间里就飞回到各自的首都。他向上苍祷告,让这些飞机还能载着他们飞回去。


    墨西哥湾流Ⅰ号在接近了一排小房子的时候停了下来,发动机停止了转动,刹车打开,这时是差8分钟11点。外面,虽说阳光明媚,但仍是一个寒冷的日子。他们下飞机后,无论是他们还是机组人员都抱起了双肩抵御寒气。


    邦德感谢了机织,飞行助理又一次强调要他们在外面等候。


    邦德心情烦躁,在四周不停地踱着步,没有理会普莉克希,只是偶尔冒出一句“他妈的,怎么还不来?”他强烈地感到一种无能为力的愤怒,神经越绷越紧,绝望之情一点点地在他的身上蔓延,控制了他的脑子和肢体。他几乎被这焦虑吞没了。


    她想帮他镇静下来,但一点也不起作用。在这一行业中,他一直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但是这一次他却完全控制不了局势了。在差两分11点的时候,一架小型法国军用直升飞机从西边飞来,盘旋在这一片场地边缘的上空,等待着机场降落的指令。随后慢慢地落了下来,机头朝着那排房子,巨大的螺旋扇叶卷起了一阵狂风,刮得邦德和普莉克希都掉转了身子,用背抵御着大风。


    “詹姆斯,一切都好吗?”是比尔-坦纳,M的参谋长。穿着一身黑色的白厅制服,白衬衣,打着军团领带,面带愉快的笑容从直升飞机上爬下来。“看见你真好,真是一次惊喜。”


    “你让那辆见鬼的列车停下来了吗?”邦德向他吼叫着,好像说出的话也能把人杀死。


    “停下来?”坦纳的眼睛瞪大了。


    “我带了口信。是关于‘遁世者’行动的。威森,他正逍遥法外,而他的手下正在隧道里。”


    “关于……?”


    “你没有收到我的口信?”


    “只有你的代号,向M查证,还有就是需要到这儿来接你们。”


    “我送的口信是‘紧急而且严重’”他回头去找那两个飞行员中年轻的那个,他们正向飞机走去。


    “我说了要他们来接你们。”


    “你没有按照我的原话传达过去?”


    “很可能传达得走样了,但我确实作了。我说你们需要来接;我给了他们那个奇怪的名字,还有关于那个上将……”


    邦德突然脸色苍白,就像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鬼魂。过去几天里的疲劳和紧张一起袭来,让他有些站立不稳。就像昨晚,当时他真想从此放弃,什么都不想了,倒头睡一觉。片刻的犹豫,他叹了口气,重新振作了起来。“比尔,看在基督的份上,千万别让那该死的列车开出去,咱们一起回总站去。”


    坦纳愣了一下,他看清了邦德死人般的脸色,转身回到直升飞机前,叫出飞行员,让他打开无线电通话器,然后急速地对着话筒说了起来。


    “上来!”坦纳大声喊叫着,直升飞机的扇叶开始转动,他们都爬上了飞机。参谋长每次都能够立刻接触到事情的核心关键。他甚至没有向邦德问起有关的情况。在英国情报局共事多年后,他甚至不需要一个简短的解释。了解细节无疑是不必要的,而且会浪费时间。


    直升飞机开始振动,缓缓地升了起来。把头一低,直问西方飞去。起飞后刚刚一分钟,飞行员扭头对坦纳说了些什么。


    “列车开走了!”坦纳在邦德的耳边大喊。


    “把那该死的东西弄回来,让它停下。”


    比尔开始在飞行员的耳边大声交代,邦德打断了他。“不,别让它开回来,就地停下。如果有必要,把铁轨上的电源切断,让它就地停下来。”


    他的脑子里涌现出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把列车停在原地要比从那么深的隧道里开回来安全得多。他不知道威森的手下是否就在隧道里,因此,有可能在车上安装了某种炸弹。如果他站在威森的角度,他会怎么办呢?炸掉列车,把那些重要的乘客送上天的最好方法,是安装一个爆炸装置和一个水银的敏感引爆装置。在列车开出一段距离后,炸弹就会处于敏感状态,通常会是一英里或类似的距离。所以到了某一个时刻列车就会开不回来。在一个特定的时间过后,两分钟,10分钟或者15分钟后,炸弹爆炸。


    “停下车。切断电源,告诉那些要员们,离开列车,步行回到车站。这是唯一安全的措施。”


    坦纳点点头,又转身向飞行员大喊大叫起来。飞行员通过头上戴的通话器在讲话。透过直升飞机的圆形罩,他们可以看见离科克莱斯车站越来越近。邦德脑子里的景象越来越模糊。他看见军乐队闲散地站在月台四周,正在聊天,说笑,摆弄着手中的乐器。他知道其中一条支线上的大型的运输车辆最终会把载重卡车从英国运到欧洲大陆,然后返回。而另一条线上,则是衣着华丽的乘客和私人轿车。


    几个世纪以来,他认为,这条英吉利海峡在多方面保护了英国的利益。那条不长水域在19世纪早期曾经阻止了拿破仑的入侵。同样在1940年,当希特勒与他的军团席卷了欧洲时,它成为英国的最后防线。在海峡前面,希特勒犹豫了,由于空中争霸中的失利,他对英国的全面入侵计划——海狮行动不得不搁浅。


    在英国,不少人把这25英里的水域比作一道天然屏障、抵御扩张者的防线,但是英法两国的领袖们无视历史,一起把在桌面上前后谈了几十年的修一条跨海隧道以连接英国与欧洲大陆这件事付诸行动。于1987年12月,破土动工,三年后,穿过了海底的岩石与泥沙,从英国方面和法国方面掘进的隧道在海底对接上了,在1990年的12月,首次实现了两个陆地的连接。从那以后,整个欧洲运输系统的面貌发生了变化。这当然是一个历史性的重要时刻。尽管常规服务设施的设置仍需要大半年时间。


    今天如果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又会怎么样?邦德想。如果爆炸使今天成为一个陷于愤怒与恐怖的日于,那么,其结果会远比因战争而分裂的欧洲在本世纪或漫长历史中的任何一个世纪,所发生过的一切都严重得多。


    飞行员对着坦纳大声地喊着什么,对方在伸着脖子听。


    “列车停下来了。”他用手作成了一个圆筒,趴在邦德的耳朵边说。这几个字使他心头如释重负,整个身体都从重压下得到了解脱。


    直升飞机轰隆隆地在一块停机坪上降落。停机坪四周有一伙特殊行动部队,列队站在两辆深灰色、样子丑陋的、配备了武器装备的准军事车辆的附近。


    至少法国是做了准备的,邦德想。他们有GIGN别动队:是精锐的、低调的反恐怖主义部队的一支,受过各种训练,包括进行公开的与隐蔽的行动的训练。在他落地时,一位年轻军官匆匆跑了过来,到了机舱门口,打开舱门,对比尔-坦纳说,“上校,要求你们去调度室。我来带你和你的同事们立刻赶去。”


    他们匆忙走过别动队的队伍,邦德看出他们正在为某种行动作准备。“列车已经停了?”他问那个年轻的法国人。


    “但是,是的,它已经停了。”年轻人转身,好奇地盯着邦德看了一眼。“你就是邦德上校,对吗?”


    一路小跑,邦德点点头。


    “我们收到了你的信号,是从直升飞机上通过坦纳上校发来的。接到的时间几乎与列车在隧道里停下来是同一时刻。”


    “那时候就停下来了?”他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胃里的东西开始往上翻。


    “阁下,是的。那时就停下来了。还有更多的情况,整个列车组,就是那些应该在列车上的列车员们,在列车组的房间里被发现,全部十个人,都死了。都是被枪杀的,赤身露体。刚才我亲眼看到了尸体,可怕极了,惨绝人寰。”


    调度室在那座巨大的骨架结构建筑的最顶部,被设计成了一个类似于飞机场的空中管制塔台的样子。透过高大的玻璃窗,这里的人可以看到整个的总站。房间两侧的桌子上排列着各种无线电仪器、计算机的终端显示器,各种信息在显示屏上显示着。这也与空中交通管制中心内的情况类似。


    显示屏前坐着几个人。房间中一位身高六英尺、穿着制服的别动队上校,正在与一位身穿白色外衣的小个子低声谈话。上校与后期的戴高乐有些相似,都有着呆板的面部和固执的下巴。


    比尔-坦纳介绍了亨利-弗农上校,上校用他那洞察一切的浅蓝色眼睛看着邦德,他脸上的皮肤像一块鞣制得很好的皮革,手非常有力,上面布满了伤疤,目光里有一种深藏在内的不信任。他的右手一直放在那把大个的10毫米自动枪的枪套上。


    他们握了手,上校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人跟我说,你能够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声音尖锐,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如同是一道命令。


    “不。”邦德早已下定了决心,他要亲自去算清这笔旧账。他不会计上校把他的这份权力收回。“不,上校。我知道这件事背后是谁。他很可能就在这里,在隧道里。我应该告诉你,他有众多的追随者,有足够的武器供他支配。假如你能为我简要地介绍一下情况,我就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办。”


    弗农用他那犀利的目光久久地注视着邦德,然后微微耸了耸肩,把到目前为止的事态发展进行了简要的介绍。列车在行驶了大约20公里后停了下来。“就在那里,你可以看见它的确切位置。在那个屏幕上。”他指了一面屏幕,上面有一个窄窄的长方形亮斑,标在隧道系统地图的背景上。


    司机曾报告过机械故障,而且要求把路轨上的全部电源切断。在同一时刻传来消息,发现车组的列车员全部被害。“看来,很明显,我们遇到严重的恐怖活动。我们等着司机的回话。五分钟前他有了回话,他试图用暗语告诉我们一个词,‘劫持’。”弗农有着一双罕见的令人紧张的眼睛,似乎他可以一直看透邦德的内心深处。


    “所以,”他急速地说。“我们遇到了一起劫持事件,这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你知道,隧道中法国方面的安全保障系统是由我来负责的。在正常的服务系统开始运转后,劫持是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但是今天?这个地方被封锁得如同一座要塞。我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


    “出于对你的尊重,上校。”邦德现在明确了他自己的态度,尖锐而简洁。“你遇到的不是劫持事件。假如你要等待那些人提条件。你会一直等到世界末日。这是一起集体谋杀。直到昨晚,那个对这起事件负责的人还在我的手里。正在被我带往英国的途中,他被人救走了。他是极端残忍的,而且完全知道他在做什么。现在,阁下,我们怎么办?”


    对于这个英国人的叙述,弗农上校岿然不动。“是的,我们也考虑到这种可能性,而且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立刻行动。”


    “是个什么样的计划?”


    “如同我们可以从屏幕上看到的,邦德上校,列车是在北边的第一条隧道里。在南边的隧道与北边的隧道之间,还有一条我们称为‘保养隧道’,这条隧道有多种用途。比如说,空气通风装置可以在这个中间隧道维修,人员和设备可以沿该线移动,通过每隔一公里设置的一个金属门和相连的隔离室,进出左右两个隧道。这些入口的隔离室同时也是为了安全国的设置的。在严重的问题发生时,乘客可以离开列车,被带进相对安全的保养隧道。然后被运送到这里,或者是去英国总站。”


    “要是他们成了碎片,这些就无济于事了。”


    “在这件事上我同意你的话,所以我们必须马上走了。你可以从屏幕上看到,列车停在两个入口之间,”他指了指屏幕。“我们的行动将如同一把钳子,一半的人去远处的那间入口隔离室,另一半则去近处。这样我们就能够让他们惊惶失措……”


    “……也许突然引发了他们计划中的事情呢。”邦德皱了皱眉头。“我知道这个人,上校,很可能他不在那里,不在隧道里。假如真是这样,他的手下,据我所知,早已得到过非常确切的指示。如果他们在行动之前遭到了攻击,他们就有可能豁出去同归于尽。”


    “就算他是和他们在一起,此人肯定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他是个狂热分子,而且据我猜测,他很可能自以为与众不同。换句话说,有一种迹象表明,他认为他自己是不朽的。”


    “就是说你完全不在乎他死不死,邦德上校。”


    “我还有一批非常好的朋友死了呢。上校。你在这里控制电源,并且打开隧道里的灯好吗?”他转向那个身穿白衣的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容他说话。于是他自我介绍为M-查里-杜比,科克莱斯总站的主管。


    “是的,邦德上校,我们通过中心路轨控制电力和灯光,还有应急电源。”


    “也许,在列车的门上还有安全锁?”


    “它们是由司机在驾驶室控制的,而且每一节车厢的车门外都有一个大大的橡皮按钮开关。”


    “不能从里面开吗?”


    “可以的,但是司机能够把那个功能取消……,他也许……”


    “我们假设他已经这么做了。”弗农又一次抢走了说话的主动权。


    “我们有没有无线电通讯?”


    “当然,我建议,鉴于你和那个人有些私人恩怨的老账要算,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确实愿意去,我早就准备好了。”


    “要绝对服从我的命令,邦德上校。”


    他点点头。弗农显得异常高兴。“非常好。你有武器吗?”


    他手里握着ASP,“阁下,无线电通讯呢。”


    法国军官指指一台摩托罗拉HL-20型通讯设备,包括耳机和对讲机,由查里-杜比携带。这和那些通常由诸如美国特工处那些24小时警卫美国总统和外国元首,或来访的政治领袖们的人所佩戴的微型无线电是同样的。HL-20是一种可靠性极高的设备,实际运用时,如遇意外的伤害,往往不会影响它的功能。


    “我能提个建议吗,”邦德伸出右手,用手指点了点通讯设备,“我能提个建议吗,我们应该有一组特定的敲击密码。”


    法国上校微笑着。“在你到达之前我们刚好设立了一组密码,邦德上校。敲两下,切断灯光电源。敲三下,恢复路轨电源。敲四下,再切断路轨电源。五下,只把灯光接通。”


    “那么敲一下呢?”


    “路轨和灯光的电源都恢复。邦德上校,你能够记住吧?”法国人已经大步向门口走去。“你如果要一起去,最好快一些。”


    “我需要一个无线电通话机。”邦德跟随上校,边一步两个台阶向楼下跑去,边回头告诉普莉克希让她呆在原地。


    “你会有一个的。”


    “我们怎么进去?”


    “你对我们的VABIS车辆熟悉吗?”


    “熟悉。”在他们着陆时见到的两台丑陋的、灰色的武装军车就是有名的VAN装甲车。它是六轮驱动的,有厚厚的保护甲,配备探照灯、火箭炮和两台机枪,包括司机可以乘坐12个人。坚固而卓越的设计。VAN是世界上一种极好的防暴与反恐怖的车辆。


    他们准备好了,马达已经发动。当弗农和邦德到达直升飞机的停机坪时,弗农带领邦德走到第一辆车前,打开后盖,让里面的人看看邦德,“他和咱们在一起,记住他。”他要了一个备份的无线电通话机,邦德把它别在了腰上,把耳机穿过上衣塞进了耳朵里。当他打开开关时,一阵震耳的噪音灌进了耳朵里,在他把噪音控制调低时,看见弗农居高临下地对他微微一笑。


    他们走向第二辆车,在此弗农对他的部下同样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似乎是要他们照顾一下他们的平民同事。


    “我在第一辆车里,”上校告诉他。“你和第二辆车一起走。”他把一位年轻的副官介绍给了邦德,就是邦德下飞机时见到的年轻军官,安德列-布彻尔。邦德看了看表,从下飞机到现在一共用了15分钟。


    弗农发出他的命令、信号和其他必要的信息时所用的是一种缩略的法语。邦德听到他使用的许多个单个的字词,显然都是经过编码的指令,这样在军中使用可以快捷并且保密。


    虽然邦德不喜欢这个人,但至少承认他是一个办事效率高而且有条不紊的军人。在开始行动时,他将给他自己的车内的人下达同样的命令。


    邦德爬进了车的后盖,装甲车的车门关上时发出沉重的撞击声。他向一个表情严峻的小兵点了点头,对方挪动了身子,在硬梆梆的铁板椅子上为他空出了一个位置。他坐下,和他并排的有五个人。车的另一边也有同样的一排椅子,对面的人对他挤了挤眼睛,微笑着表示欢迎。


    发动机的转速提高了,他们开始颠簸着前行。


    “Bonnechance!(祝好运)”他用法语说,感到气氛更加友好,而这些全副武装的新同事则用英语说,“祝你好运”和“祝你健康”。


    用了将近20分钟才赶到近处的入口。过了第一个10分钟,年轻的布彻尔命令一个战士到回转炮塔上就位。又一个10分钟后,他们缓缓地停了下来。布彻尔示意打开后盖。


    邦德跟在军官后面爬了出去。隧道两边一切正常。间隔一定距离的高亮度照明灯照亮了隧道,墙上是错综复杂的线路,电线接入金属的反光灯座,灯座外只有细细的网罩作为保护。


    在他的脚刚刚接触到地面,邦德就看见了隔离室的大铁门。离他只有五六步远,他刚想走过去,一阵爆炸的气浪席卷了隧道。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那辆满载各国首脑的列车爆炸了,这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紧接着的是一阵机枪扫射,再清楚不过了,他们遇到了袭击。


    威森的形象掠过他的脑海。他看见了那个矮胖子用脚敲着地板大笑,像一个畸形的、发育过快又不匀称的婴儿。他是怎么找到混进隧道的方法并把列车员弄出去的?看来他们只有十个人在列车里。他同时占领了唯一能够出逃的保养隧道。除非他另有办法把人弄进隧道,他必须把带进来的十个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列车那里,另一部分在这儿,在保养隧道里埋伏。


    其他别动队的战士相继从装甲车里钻了出来,炮塔上的加农炮开始发射,站在装甲车的旁边向前看去,能够看到大约五十米。


    弗农上校乘坐的装甲车被一团大火包围着,车上的弹药在火中噼啪地爆炸,它被击中之后瘫痪在一旁,看不出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在这辆毫无战斗力的被炸毁的车后面,邦德看见有人影在活动。用不着任何解释,VAB装甲车是被一枚威力很强的反坦克导弹击中的,有一枚一定就会有第二枚。


    来不及等待年轻的副官了,他大叫着让所有的人赶快离开装甲车,但没有人理睬他。这些战士只服从他们自己指挥官的命令。在多少年的训练中他们作为一个团队彼此了解,对于指挥官的每一个词和动作都能作出反应。


    对于他们,他是个陌生人,虽然他们无可置疑是勇士,但他却不会因此而与他们同生共死。他冲向隔离室的门,握住长长的门把往下用力一按,没有费什么力沉重的大铁门就被他推开了。他刚刚迈进隔离室,第二枚导弹就击中了他乘坐的那辆装甲车。


    他相信自己一定看见了那枚导弹从燃烧着爆炸着的第一辆装甲车的火焰中穿出,呼啸而来;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在爆炸的中心,气浪把燃烧成白热化的装甲车抛出了五米。最后,他明白了这些都是对于装甲车被直接击中后产生的可怕的幻觉。导弹击中的那一刻铁门已经被关上了,由于耳朵被爆炸的巨响和其他一系列可怕的声音震撼,使他经历了由此而产生的一种幻觉,幻觉清晰而生动,真有身临其境之感。这时一块铁块重重地打在铁门上,让他呆呆地愣了有足足的三十秒才确信自己仍然活着。


    他的耳朵里余音未尽,身上的肌肉感觉有些疼痛,他怀疑自己在导弹袭击时拉伤了肌肉。环顾四周,他身处狭小的隔离室之中,对面有一扇同样的铁门紧闭着,外面就是北边的主隧道。


    他慢慢搬动把手,门的润滑很好,在他手下,这扇簇新的门一点点推开了,他把自己暴露在宽阔的隧道里。


    “噢,看那,邦德上校,能够有你来加入我们真是太好了。我们这只可爱的大花炮就要完工了,你和你所有的朋友可以一起欣赏它。”


    沃尔夫根-威森和其他四个人站着,身后是那辆豪华的法国列车。几秒钟后邦德定住了神,看见其中一个人手中握着乌齐自动枪,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后面,他们正在安装一个方形的包裹。包裹上有几条线连接着前面的车厢。他迅速向列车上扫了一眼,里面是被他们关起来的囚徒,德国总理科尔和法国总统肯定在里面,车里的人面色苍白,形容憔悴。


    “把枪小心地放下,詹姆斯。我们不愿意让它走火,对吧?”和其他四个人一样,威森也穿着法国国营铁路公司列车员的制服,这身制服在他的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比以往更加滑稽可笑。“噢,我真高兴你来了,这使得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说更完整了。”他接着说,“虽然我生你的气,非常的生气。事实上我刚刚感觉好了一些,你让我醉得不省人事,我只好喝了好几壶咖啡。枪,詹姆斯,放下,詹姆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我,在我起爆这辆列车之前,愿意把一切弄得有条不紊。”


    邦德慢慢地把枪托递到左手,枪管向下,慢慢地弯曲着膝盖,但是眼睛一直没有离开列车周围的那伙人。他让自己的脚尽量地远离路轨,在手枪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他的右手也触及了HL-20的信号发射按钮,他接了三次,三下,意味着恢复路轨电源。


    没有立刻发生什么事情,但仅仅过了几秒钟,那五个人,包括威森在内,在路轨当中开始了一场可怕的冒着烟的死亡芭蕾舞。


    他看见威森的一只脚踩在路轨当中,为了站稳,用一只手抓住了握着自动枪的人的手臂,另外三个人则弓着身子在最后一节列车的下面安装炸药包,他们都有互相的接触,至少有两个人用膝盖跪在中心路轨上。


    他们所有的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那里,好像是一群石雕。这时,威森的身体好像要飘了起来,接着所有的人都开始哆嗦,幅度越来越大,最后成了止不住的摇摆。他们的腿开始冒烟,衣服着起了火,每个人的动作像木偶一样机械,背向后弓着,身上的衣服一片片地飘落下来,双臂不停地摇摆,就像在大风中站立不稳。一片蓝色的火焰在他们的身上游走,维绕,像是一层鬼火。


    威森的脸在一阵阵地痉挛,好像罩上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具。眼睛向外凸出。嘴唇和面部肌肉开始萎缩,呲出了一排牙齿,脖子和下巴上的肥肉在颤动着。


    他们的头顶上开始冒烟,最令人作呕的是威森那没有毛发的头皮,就像有人把溶化了的黑色的蜡一点点地浇在了他那粉红的脑袋上,皮肤出现了皱纹,几秒钟后,一张婴儿的脸渐渐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木乃伊。


    他不知道究竟用了多长时间,最后,他们全都烧焦了,几乎成了灰,余下的像是风干的肉。他又按了发射信号的按钮,四下,要求切断电源的信号。


    邦德对自己说,“这是一种全部电气化的经历。”


    这时他闻到一股恶臭,心里一阵恶心,胃里的东西就全都吐了出来。
关闭
最近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