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无嗔道人
3个月前 作者: 司马翎
此诗言浅而深,表面上没有一字冷僻,稍通文墨都识得解得,但含意甚深,寥寥数语,就道出了千古“爱情”与“理智”的矛盾冲突。
阎晓雅寻味一下,道:
“梵行就是出家奉佛之路,此事必须弃情绝欲,天下人人皆知,所以绝不可以多情,入山修道却又怕误了倾国倾城的美人。”
“作诗的人身处这种矛盾中一定极痛苦,我想作者必是一心皈依佛门而又舍不得心上人,所以慨叹痛惜世间竟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可以使他既不负我佛如来亦不负爱卿。”
冷见愁道:
“你解释得很好,这首情诗是第六代达赖喇嘛所作。他是西藏的“法王”兼“人王”,大智慧而又大神通。但以他这种“人”,却写了很多脸炙人口的情诗,奇怪么?(注:第六代达赖喇嘛成就极大,另外在文学方面亦是天才,许多情诗都是了不起的作品,他二十一岁因与美女恋爱,被手下宰相有野心的权臣报告清廷。其实顺治之母当政,此事与清朝无关,但既有报告不得不召令来京讯问。
达赖活佛六世到青海时,忽然说他不想进晋京,违抗朝廷旨令不是开玩笑的事,但达赖活佛自有好办法,他设坛焚香拜行礼如仪,然后就打坐定入定,马上圆寂,离开这个污浊世界,由此可见达赖活佛的成就已达到来去自如全无牵挂的境界,但请勿忘记达赖活佛六世这时才二十一岁而已。又注:情诗系曾缄先生所译。”)
阎晓雅道:
“实在想不到,违法王活佛也甩不开情字?”
冷见愁道:
“矛盾挣扎是凡俗人必经历程,可能法王只是把此一最顽固之结指出,亦可能他有无上甚深妙法可以解结,谁知道呢?至少我不知道,你呢?”
阎晓雅道:
“我也是不知道。”
冷见愁道:
“檀月大师呢?如果她有两全法,我就参谒她。”
阎晓雅道:
“让我问问她,你等我么?”
冷见愁道:
“不,我先走一步,告诉杜若松,人生并非分出经弱胜负那么简单……”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矫健挺直颀长的背影很快被草树这没,平源尽处是青山,行人更是清山外……
雷府的东跨院大部分有槐荫遮住午阳,所以阴凉而幽静。院落中还有数十盆栽,以及鱼池。池中游鱼可数,平添詹雅之趣。
连四永远不打开另一边的窗户,因为雷府虽然没有几个内眷,但有一个他最不愿见的人雪婷。所以他只坐在院落这边的窗下,遥对一些盆栽花树,还有清例池水和游鱼,便颇有悠闲意趣了。
但窗房不打开绝对不是办法,这一点连四也知道,以雪婷之“野”,就看哪一天她忍耐不住面已,休说一窗之隔,就算铜墙铁壁她也能弄破。
紧闭的窗户突然破裂,同时一支古雅的大瓷瓶“砰”一声砰成片片,因为一颗比拳头还大的石头破窗而入,恰巧打中了花瓶。
连四惋惜地瞧着破裂的瓷片,这个花瓶乃是北宋佳品,世上已没有几个。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与天下第一鉴赏法眼的雷傲侯在一起,傻瓜也能学懂不少,何况连四不但不傻,还很聪明,也有相当学识。
逞一时意气,只为了自己一点气仇,就毫不顾惜毁去一件艺术珍品,当你气平之后作何想法?歉疚抑是根本不去想它?但无论如何,那件艺术珍品永远毁破了。
但还不止如此,窗户砰一声震开,雪婷飞身入来,两手叉腰,美丽眼睛睁得大大瞪住边四,一副气冲冲的样子。
连四很平静,此一场面老早算准必会发生。
雪婷忿然道:
“你很惋惜么?那只是一件死物,没有生命没有喜怒哀乐,难道比一个活人还重要?”
连四等一下,等到知道她不开口,才道:
“死物很多,但有些已渗有创作者的心血灵魂,表现宇宙之美,所以已不算死物,亦不是某一个人可以据为己有。它代表我们民族于某一时期的特色,所以值得珍惜重视。因为已超越人的界限,所以连活人也不能相比。”
雪婷一怔,大眼睛中忽然露出光芒,但很快消失。她道:
“想不到你并非仅仅是懦夫或冷血刀客。”
连四道:
“我不是。”
雪婷道:
“为什么你不肯和我见面?我鬼得很?我脾气不好,没有教养,所以你看不起我?”
连四道:
“你不,但你脾气不好没有教养是事实。”
雪婷又气得咬嘴唇,使人担心她会不会把鲜红下后整片咬下来。
她道:
“别再气我,我会把所值钱好看的艺术品通通砸坏,使你感到痛心。”
连四心中叹口气,这个野性女孩子的确不好意,但她来发这顿脾气为的什么?”
雪婷又道:
“喂,冷见愁呢?”
连四道:
“不知道,完全没有消息。”
雪婷寻思一下,道:
“前三天冷见愁到过秦淮河饮酒作乐,翌日早上杀死‘公道七煞’中的三煞铁闸褚江以及两个副手,然后主失去踪迹。”
连四道:
“我不必为他担心,如果冷见愁不能照顾自己,天下就找不到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他。”
雪婷道:
“他有一个女朋友,名叫阎晓雅,住莫愁湖畔‘夕照庵’,你可知道?”
连四道:
“不知道,但既然你得知,外面一定还有很多人知道。”
雪婷道:
“我倒没有想到这一层,你好象还有别的意思?”
连四道:
“既然是冷见愁女朋友,我打算去瞧瞧她,如此而已。”
雪婷大声道:
“我也去。”
连四道:
“你且等候一段时间,原因不必说出,总之,你等一等。”
雪婷居然点头答应,然后自己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会听他的话?本来不是很想去瞧瞧冷见愁的女朋友么?
连四说走就走,而且破例带一把刀。
夕照庵虽是很幽静偏僻,但连四知道方向路径,一下子就到了庵前。
此庵因被万竿翠竹包围,绿绿的竹叶使人心脾沁凉宁静。
庵门一边打开,寂静得连飞虫也想打瞌睡。
连四心中突然大跳一下,但反而放慢脚步,缓缓跨入庵内,迎面的佛党员内静悄无人,炉烟袅,一切都很正常。
若从脚步声推测,连四一定是普通游人,因为步声忽轻忽重,步伐凌乱。
堂后转出一个黑衣老妪,满面龙钟皱纹,说道:
“相公怎生入得本庵?”
连四道:
“庵门开了一半,我就走进来,难道爬墙不成?”
黑衣老妪道:
“本庵不招呼男宾,相公请回步。”
连四摊开左掌,道:
“这是什么?”掌心一锭澄澄金元宝,至少有十两重。”
黑衣老妪:“是不是金子?”
连四道:
“对,你若是帮忙我,进去跟我的朋友讲一句话,就属于你。”
黑衣老妪先是摇摇头,接着却问道:
“你什么朋友?讲什么话?”
连四道:
“我的朋友是武林中赫然有名人物,但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我们走近此庵,他忽然说庵中一定发生事故,要我快走开,我瞧来瞧去都不像,所以跟他打赌。”
黑衣老妪道:
“赌什么?”
连四道:
“那是我们男人的事,现在你只要出去跟他说庵中一点事都没有,这块金元宝就是你的。”
黑衣老妪伸手道:
“好,我去说。”
她的手伸出尺许,忽见连四掌中的金元宝掉落地,就在这一刻,老妪全身都僵住,变成一个木头人一样。
连四不过把手掌翻转,变成掌心向下,既没有碰她,亦不曾回手碰到刀柄,但两个人的姿势却保持如此奇特样子。
连四道:
“你一定是当今武林一流高手,不然的话,你的手掌就像金子一样掉在地上了,你是谁?”
老妪道:
“老身朱七婆婆,我当家的还在后面,你年纪轻轻的,最好别惹他。”连四道:
“你的当家是谁?”
朱七婆婆道:
“你若是武林中人,难道想不出那一个姓朱的老头子?”
连四道:
“抱歉,本人很孤陋寡闻,不过,很不幸的却瞧得出脚下功夫,你想用‘踏破贺兰山奇门’功夫踩碎我们脚下红转,我身子稍一歪斜,就变成你剑下之鬼,可惜你棋着一着,功夫尚未使出,手掌已经靠不住了。”
朱七婆婆面色丝毫不变,眼中却露出惊疑光芒,道:
“你不是冷见愁,但你是谁?”
连四道:
“我是连四,从前藉藉无名,现在似乎不少人知道。”
朱七婆婆摇摇头,道:
“难道连冷见愁的朋友,也无人可以击败?”
连四道:
“朱七,我真的不想斩下你的玉掌,你自己看看,这支玉掌白皙嫩滑,既无皱纹,亦见不到静脉,任何人超过三十岁就没有如此美丽的手了。”
朱七婆婆果然看看自己伸出去的手,眼中闪过懊恼神色,连四看来也和魔鬼差不多,一点点小破绽,只一瞬间就瞧穿。
连四又道:
“想那岳武穆丹心热血,武功盖世,壮志肌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是何等英雄气慨。殊不料南传数百年之后,‘踏破贺兰山’的脚法会让你学去。”
朱七婆婆面孔仍无表情,眼中却露仇色,道:
“老身那一点不配了?”
连四道:
“你载人皮面具,不敢以真面目见人,显然做过亏了事,尤其是这一宗,大概一庵之人包括阎晓雅在内,都难逃大劫,你配使用武穆王的武功?”
朱七婆婆好像要晕倒,任何人碰上对手如连四,除了自认倒楣,除了晕倒之外还能怎样呢?
当然朱七婆婆没有真个晕倒,她怕手掌跟手臂分家,因为谁知道你是真的晕倒,抑是假装的!
她忽然发觉连四的眼睛,本来蛮忠厚老实等于愚蠢,如今却锐利似鹰犬,锐利中含有无限智慧,明亮得可怕。
朱七婆婆呻吟一声,忽然缩回手,此一动作居然没有惹出连四长刀出鞘一击,忽然缩回手。此一动作居然没有惹出连四长刀出鞘一击,原来她缩手中不过自动剥掉人皮面具,顿时呈现一张年轻,而又相当美丽的面庞。
连四冷冷道:
“朱七,你若不想身子分成三截,最好不再蹲低。膝盖上要再弯半寸,那时我也没有办法。”
他的意思明显之极,所谓没有办法便是说不能不把她斩为三截。
朱七(现在不能称她为婆婆)面上不但有表情,而且丰富得很,即惊恐又狐疑。一面道道:
“你本来如此厉害高明?还是得到冷见愁传授?”
连四道:
“本庵之人怎样了?”
朱七道:
“都没事。”
连四道:
“阎晓雅不是等闲之辈,她至今不现身,我已经有下手的理由。”
朱七忙道:
“全庵的人都中了迷药,所以她不会出来。”
连四沉吟不语,表面上似在考虑她所言真假,其实完全不是这么回事。连四心中忖道:
“朱七年纪最多二十一二岁,玉面朱唇,不但很漂亮,而且越看越美。这是怎么回事?她是谁?为何要跟冷见愁过不去?
世上有一种“狐媚”之术,修练成功的女人,仍然那张面孔。可能漂亮,可能很平凡,但摆在你眼前,却使你越看越美,感到她的魅力无可抗拒。
最后,你为了要获得她,将会甘心俯首听她任何命令。当然她若想取你性命,机会俯拾即是。
连四眼中微有迷惆之色,显然渐被朱七美丽媚态魅惑。但谁也想不到他铁然大喝一声,声音未,长刀已完成出鞘入鞘的动作。使人怀疑那刀究竟有没有真的拔出过?
不过事实证明连四的刀不但曾拔出鞘,还劈中朱七左手。
只见朱七左手鲜血淋漓,一件物件掉在血渍中,却是一支齐腕劈断的手掌,掌中一枚金色圆球。
连四鼻中嗅到血腥味,反而头脑一醒。眼前朱七的面孔马变得平凡,甚至因断手伤痛影响,看来有点丑陋。
她还有一支手可以点住伤口附近穴道止血,又捏住血管。手法很有效,一下子就不流血了。
朱七的情势很糟,但如此才更见她凶悍性格。她咬牙道:
“连四,你不杀我,我一定杀你。”
连四道:
“叫别人来,你不是我的对手。”
朱七道:
“你使的真是‘拔刀诀’?”
连四道:
“是。你很不幸,因为我连家在武林有二百年历史,博知江湖上种种诡杀人手法,这些知识学问也和拔刀诀一样代代相传。临阵对敌有时很有用。你的确很不幸,九十年前洞庭湖藏春楼‘丑美人’贺笑春,仗恃一粒‘幻智珠’不知多少高手因迷恋她而家破人亡,最后的结局是一条左臂被我连家先祖拔刀砍下。”
这样说来,朱七真的极不幸,为何偏偏碰到连家的人?
连四道:
“我本来以为你使一种绝传媚功,但你提到迷药,而任何佛堂中应该有的檀沉香味又忽然消失,所以我不得不拔刀,你只要‘幻智珠’在手,只要不碰到我,足可横行天下……”
朱七跺脚奔出,头也不回。
连四居然捡起血渍中的手掌(掌心还扣住金色的幻智珠),大步转入佛堂后。
幽静的院落内有四间禅房,只有东首两间垂下竹帘,房内布置简单之极,一张木榻,一张木桌,两把椅子,青砖地面洗抹得一尘不染。
壁间的一幅佛像,长几供着香花鲜果,一炉沉香烟气袅袅。几前蒲团上一位老尼瞑目打坐,帘子声音似乎不曾惊动她。
连四轻轻放下竹帘,跟着拨开隔壁一间帘子?
这间禅房家俱布置都多些,尤其是有衣柜箱笼等物,椅上丢着两件女人衣服。
桌上砚笔未收,几张素笺被窗口的熏风吹得轻轻扬起。
床上坐着清丽绝俗的阎晓雅,背倚墙壁,双目闭上,面色很苍白,几乎可以看出“抗拒”痕迹。
连四暗中松口气,阎晓雅居然还未死,虽然他个人来说对阎晓雅没有好感,但是这个女人是冷见愁的人。
鲜血模糊的手掌放在她面前,血腥味迅既使阎晓雅醒来。
她定定神,瞧瞧面前的断掌,瞧瞧连四,然后道:
“你赶来救我,为什么?”
连四道:
“因为我是冷见愁的朋友。”
阎晓雅道:
“你说过冷见愁是逃走的,我根本不是他的人?”
连四道:
“我希望天下都认为如此,可惜很多人不相信。因此我才会被迫来到夕照庵。”
阎晓雅眼中浮现凄迷神情,任何男人看见了绝对会为之心软,她道:
“我没有迫你。”
连四却有如铁石心肠的人,面孔一板,斥道:
“愚蠢,像你这么笨的女人,除了面孔漂亮之外,还有什么?冷见愁为何要逃走,我真不懂!”
你连四当然不懂,任何男人看见过阎晓雅的裸体,如果不想被迷住,就只好逃走了。
阎晓雅道:
“我从来未被男人骂过,但最近交了霉运,前有冷见愁,后有你。”
连四仍然不假词色,扳着面孔,道:
“你应该躲起来,但绝不是人人找得到你的地方,相信以你如此高明的杀人专家必有很多秘密地方,别再拖累我们行不行?”
阎晓雅轻叹一声,道:
“如果躲到佛门中还不行,请问何处找寻安全?”
连四忽然改变话题,问道:
“檀月大师武功如何?”
阎晓雅道:
“武功?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她不懂武功,但佛门中她很了不起,经藏戒律固然十方同钦,行持功夫更是精深严谨,她已经三十年不曾躺过,你信不信?”
连四恍然点头道:
“原来如此,无怪她禅房内炉香无味。显然已被朱七‘幻智珠’侵扰过,但她仍然坐得端正庄严。我相信她纵已被‘幻智珠’所迷,也肯定能坐得四平八稳。”
阎晓雅想过去瞧瞧檀月大师,连四阻住她,道:
“不必既然我瞧不出她究竟有没有中毒,可见她已有神通,不是你我能够测度的。”
他停一下,又道:
“你本身问题才麻烦,有没有办法不让冷见愁担心?”
阎晓雅寻思一会,面上神色和语气更为温柔,道:
“你认为他会担心?”
连四丝毫不被她任何态度影响,扳着脸道:
“我只是尽朋友的本份,可惜你没有当他是真正的朋友,你似乎利用每种形势对付他,包括用你生死安危拖累他在内,我很不明白?”
阎晓雅道:
“天啊,我竟是如此卑鄙如此没有感情的人?”
连四道:
“对,你是远不如他另一个女朋友。”
阎晓雅几乎跳起,急急问道:
“谁?他的另一个女朋友是谁?”
连四道:
“好,我告诉你,最好天下都找她而不找你,这个美丽的女孩子名叫雪婷,是‘海龙王’雷傲侯的孙女。”
阎晓雅愣了一阵,才道:
“你讲笑话?我不信,雪婷是你的未婚妻。”
连四道:
“世俗的形式岂能束缚得住我们?你敢不敢违背世俗的传统和礼教?”
阎晓雅明白因而叹了一声,道:
“想不到,真想不到!怪不得你会来救我,你和冷见愁雪婷,唉,这本帐一榻糊涂。”
连四严肃地道:
“你好自为之,如果冤枉送了命,与冷见愁无干,我已代表他说明一切,透露不少秘密。”
湖边倒映满天霞彩,拂水柳丝使人泛起飘逸之感,但亦不禁触起离愁,杨柳和离别自古以来就分不开。
“冯桥柳色,年年伤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凤残月”“柳外青别后,水边红袂分时”。“拂水飘绵送行色”等等。
柳村下湖水边,一个青年以异样神彩眼光迎接冉冉远近的少女,她清丽脱俗的韵姿,几乎使霞彩水色山光还有垂柳都为之失色。
“杜若松,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青年深深叹口气,才回答道:
“我本不该约你,但阎晓雅,请莫晒笑我,我再见过你这一面,才走得安心。”
阎晓雅温柔地瞧他,用低沉磁性声音说道:
“那天早上,你似乎宿醉未醒,跑到庵来看我一眼,然后就走了,为什么?”
杜若松道:
“我一定要看看,冷见愁女朋友,能够做冷见愁的女朋友,只有天下的仙子。”
阎晓雅道:
“你不但错,而且错得很厉害,第一我不是仙子,第二我不是冷见愁女朋友。”
杜若松道:
“你是。因为冷见愁是魔鬼,只有天上仙女才敢做他的女朋友。”
阎晓雅笑笑,她知道最好别跟咬牢地瓜不放的年轻人争执,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杜若松又道:
“我平生从未见过美丽如你的女孩子,现在能再见你一面,我很满足,我要走了。”
阎晓雅道:
“你走吧,任何人终须一别,绝无例外,这是我的感想。”
杜若松道:
“对,但我从前永不会想及这一类事情,老实说我从没有真正瞧看任何女孩子,我须要冷酷无情独来独往!但我很担心见不到你一面。”
阎晓雅道:
“我答应来就一定来。”
杜若松道:
“但我早上就忍不住来到这里,一直站在此地,我看见一个女人,由两个男人陪同去到进入竹林的路口,那个女人本来很年轻,忽然变成老太婆,独自向夕照庵走去。两个男人匆匆离开,好象连多逗留一下都很害怕……
他说的女人自然是朱七,但他何以忽然提起?
杜若公年轻的脸庞浮现鄙视神色,又道:
“两个男人是谁?你决猜不到,一个是‘无心道人’,声音尖锐难听,我老早就很讨厌他。阴阳怪气又不是真正出家人。”
阎晓雅惊道:
“莫干山的‘无心道人’?他是出名的狠脚色,手段阴毒诡作无比,‘无心’就是没有心肝的意思,他怕谁?”
杜若松道:
“当然是怕冷见愁,但他也怕那女子,对他完全是一付恭敬奉承的样子,看的我想呕。”
阎晓雅道:
“另一个男人是谁?”
杜若松声音中不满之意更浓,道:
“是我的老大,淮阴忠义堂龙头大哥‘鬼斧神工’祖怀。我亲眼见他那副卑恭奉承的样子,是我亲眼所见,绝对不假。”
显然他心中的偶像忽然破碎,使他又悲又恨。
冷见愁你很不满意。所以打算脱离淮阴忠义堂?打算从此隐姓埋名永不踏入江湖一步?”
杜若松极懊悔道:
“对,不过除了恨他们之外,我也恨自己,因为我已知道那个女子就是朱七小姐,‘公道七煞”中排列第七,可能是最厉害的一个,但我却不敢出面,直到连四来到,朱七小姐摔着左手窜跳,连四又走了,但我仍然站在这里。”
如果现在有人拿刀砍他,杜若松一定不愿招架,甚至会伸长脖子挨刀。
年轻人激动时就是这样,再过些时候,他还能否存有这份热情激动?
杜若松又道:
“连四不愧是冷见愁的朋友,我的话说完了。”
阎晓雅轻轻叹口气,因为她想到自己,她是冷见愁的女朋友么?她可有资格?
虽然没有骏马,但阎晓雅仍然折一枝垂柳送给杜若松聊当马鞭。
她垂头说道:
“谢谢你来看我,更谢谢你把我当作好朋友告诉我所有的事情。”
她的声音似乎有点哽咽:“我们相遇,有如雪泥鸿爪那么偶然,也许会留下一丝记忆,但也许不,因为将来你我各自还会碰上很多偶然……”
她说这些话时,心中想的是谁?是眼前的杜若松?是连四?是严星雨?抑是小辛?
冷见愁站在窗外聆听屋内的谈话,天已黑齐身形不会暴露,至于泥砖木板的墙壁,更挡不住他敏锐无匹的听觉。
由于老于慌慌张张的态度,冷见愁决定先听一下才入屋。
老于就是在镖局跑腿,患重病经冷见愁治愈那粗壮大家伙,他的嗓门响亮,道:
“王大嫂,冷见愁回来过没有?”
王大嫂方氏道:
“没有,怎么啦?冷见愁叔叔发生事情?”
老于道:
“他发生的事可多啦,你猜他是何等人物?”
方氏道:
“我当然知道。”
老于一怔,屋外冷见愁也一怔,她知道?她怎会知道?难道她也是卧虎藏龙的人物?’
老于道:
“那你说来听听。”
方氏诚恳和谒的声音透出屋外,道:
“冷见愁叔叔是很有本领的大人物。”
老于竖起拇指,道:
“你行,他真是不折不扣的大人物,顿顿脚金陵地面就得震上几天,听说他武功好得不得了,江湖上不论黑道白道听到他的名字,非得楞眼睛楞上半天不可。”
方氏淳朴忠厚的面上焕发出光采,好象她自己被人称赞而兴奋快乐。
老于又道:
“这种事你怎会知道?”
方氏毫不思索,道:
“冷见愁叔叔真心当我是大嫂,我真心当他是弟弟,所以就会知道。”
老于抓头扯耳,满脸茫然之色,道:
“如果他没说,别人又没告诉你,你怎会知道?我不懂……”
朴实真挚的感情含有智慧,是直接透澈的了解。老于当然不懂,冷见愁却若有所悟。
方氏又道:
“冷见愁叔叔回家啦,他还未吃饭,我得张罗一下。”
老于讶道:
“你怎知道。”
方氏道:
“你们男人家不会懂的。我一想起儿子,若是心时欢喜,儿子就快到家了,冷见愁叔叔也是一样。他喜欢在家吃饭,所以他一定是空着肚子回来。”
老于只能够傻笑一下,女人的道理往往如此但却很灵验。因为冷见愁已踏入屋子,左手提着一大罐黄酒,右手两只大肥鸡和猪肉牛肉等一大堆东西。
老于笑得嘴巴快裂开,见到冷见愁他是由衷的欢喜,快乐得从心底直涌出来,其他的人如王老大李强陈大头等。一回来见到冷见愁亦莫不如此。
简陋木屋中扬溢友情欢乐,也溢出酒肉香气。
欢聚了三天之后,冷见愁终于走了,他留给两百多户贫苦人家的是一间药材铺和肉店。五千两银子至少可以接济很久。方氏用她自己的方式打可靠的人经营,冷见愁一点也不担心。
但他却不禁想到自己还有没有再来此地的一天?还能不能和这群贫苦好朋友饮酒欢聚,还见得到慈母似的大嫂方氏么?
圆型石桌上,摆着四碟小菜,共计毛豆、小排骨、螺狮、泡菜四种。一碗凉而,用姜葱蚝油拦的,蚝油和虾子面都来自岭南,好得不能再好。一小壶半斤装
的陈年绍兴花雕。黄褐色的液体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两个人一男一女走到桌边,男的斯文清香,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岁。女的年轻一点,白皙丰腴,尤其是黑绸衣裳更衬托出她肌肤的白嫩光滑。她长得很媚,那对眼睛永远含着销魂笑意。
清秀的男子心满意足地饮酒吃而,如此纫腻风光的柔情蜜意,已经享受了三年之久。
他不过是一个落第又落魄的文人,“程文士”这个名字不见经传,但在那成熟美丽的女人苟燕燕心中,却是无价之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程文元不但“有情”,而且是她生平唯一的“知已”。
苟燕燕这个名字却不简单,三年以前,大江南北几乎很少人不知道这个名字,因为她代表戏曲最高成就。
她启朱唇高歌一曲,真能绕梁三口,是所有男人的梦中情人。
偏僻的乡下,荆钦布裙,泥坦陋屋。现在的葡燕燕光芒尽敛,如同乡村的妇人竟无区别。为甚么辉煌的灯光,震天的喝采和掌声,公爵王侯王孙公子的盛宴,珊瑚百尺,明珠千斛?为甚么清寂平淡的生活却可以取代这一切?
苟燕燕美眸中闪动爱情光茫,而她眼中只有一个人程士元。
原来如此,“爱情”,真挚的爱情可以使泥土变成钻石黄金。消淡的水也可以变成最馥郁的美酒。
而只吃了一半,青花碗忽然“啪”一声碎裂。笱燕燕吃惊地用布抹拭。程士元拿起酒壶,道:
“小娘子,不要紧。古人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啪”一声酒杯也忽然碎裂,所以程士元乐天安命的哲学也讲不下去。
荀燕燕美丽的双眸中涌出泪珠,神色变得很凄惨。
程士元柔声道:
“现在已经到了该讲明的时候,对不对?”
荀燕燕道:
“你知道了多少?”
程士元道:
“不多,因为我不愿意追究。”
荀燕燕道:
“相信你也明白,是另外一个男人。回想起来我有点对不起他。”
程士元道:
“既然如此,不必说了。咱们认命就是。”
荀燕燕道:
“不,有一点我一定要说明,他显然全心全意爱我,我亦很钦仰尊敬他。然而我对他却不是爱,比起你完全不一样,你可明白?”
程士元凛然道:
“我明白,我们都没有遗憾。让他来吧!”
屋顶上右角突然暴响一声,瓦木纷飞中出现一个洞。接着一条人影飘落地上,阳光恰好从洞口斜射入屋,照得此人全身特别明亮。
他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脸庞削瘦,眼睛显得很大,浓黑一字的眉毛很冷酷无情。
他有两把剑,一把斜插背后,一把用左手握住剑鞘。
他的眼光有如两把冰柱,没有一丝一毫感情。说道:
“我是血剑会第七把交椅的‘木鱼’姚本善。”
程士元被姚本善双服一瞪,四肢发软,口舌僵木。
荀燕燕反而态度从容,盈盈一笑,道:
“木鱼姚本善,这个名安很好听。只不知血剑会是什么?如果是帮会,为什么找上我们?”
“木鱼”姚本善冷冷道:
“血剑会不是帮会,是一个秘密组织,专门替人杀人。”
“替”人杀人,意思便是说受雇杀人,当然无须解释其它问题,荀燕燕只要知道“谁”出钱雇用他们就足够了。
“木鱼”姚本善又道:
“荀燕燕,你是个聪明人,一定不会多问?”
荀燕燕身子紧挨在程士元,“末日”已经来到,多说多想都白费力气。她也感觉到程士元很平静很安稳,这是使她最感安慰的,如果她的爱情如此真,如此“深”,则死亡岂不是更好的境界?
姚本善又道:
“你果真很聪明‘不询问问题’。我血剑会有一条规矩,如果对方不反抗不罗嗦,便可以有一个遗言心愿,本会必定替你办到,说吧!”
荀燕燕道:
“士元,你说。”
程士元捏住她柔软白腻的手掌,道:
“我没有,你呢?”
荀燕燕道:
“三年前我己把一切都安排妥贴才与你隐居。三年之后当然更没有任何放不下的事了。”
程士元眼中射出明亮的欢欣光芒,道;
“我们此生没有在世间白走一趟。”
荀燕燕道:
“生生世世都有如这一辈子我也愿意。”
程士无道:
“燕燕,你知不知道我最感谢你什么?”
荀燕燕道:
“一定在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所以我不猜,你说。”
程士无道:
“我们能日夜不离,隐居三年之久,我每天能心无怀疑,在园子篱藤下晒太阳,对着各种花草树木发呆。而离开阳光轻风花草树木,就见到你的娇面,你让我自由自在,发呆也好,读书写字也好。我居然享受三年之久,实已心满意足。一切一切全靠你的机智小心和行事的魄力,要不然人家早就找到我们,我最感谢你的就是这一点。”
他的欲望何其微小?只不过每天能发发呆,尽量在阳光中树水花草中浪费一点生命!财富权力声名都不要。
荀燕燕感动得深深叹息,柔声道:
“我们所要求的只不过足厮守一起晒晒太阳而已。但回想之下,却是何等奢侈的享受?我每天只要看见你在园中在窗前,静寂冥想,就感到无限幸福,无限快乐。”
“木鱼”姚本善突然插口道:
“三年时光是别人赐予,与荀姑娘的机智无关。我们三年前的端午节,就知道你们买下此屋。”
程士元讶然道:
“何以让我们过三年之久?”
姚本善冷冷道:
“他”认为一两年时间,你们就会彼此厌倦。‘他’深信隐居平淡的生活,两个人又日夕不离,必会争执厌倦。”
‘他’的道理很对,两个人同居于小小地方,日子平淡全无变化,完全没有憧憬梦想,连一个亲朋的应酬来往都没有。谁能不厌倦失望?‘爱情’还能够存在?
但‘他’错了,如果是真正的相知的‘爱情’,朴实平淡的日子只嫌少。三年实在太少。连三十年都不够。
你如果得到过真正的爱情,定知此言不假。可惜世上很少人能获得,很少人能自甘平淡,更少人能遇着真正的‘知已’!
血红色的剑刃,幻映出血红色光华。程士元和荀燕燕的胸口也流出红红的‘血’!
但他们的面容很安祥,甚至还呈现快乐。你我任何人都会“快乐”,如果你真正深信获得知已,深信没有白活,谁能不快乐满足?虽死何憾?
敲门的白衣少年长得挺俊,眼睛圆大乌溜,唇红齿白。可惜矮一点,所以俊美有余,潇洒不足。
应门的侍婢约摸十五六岁,样貌俏丽,身材发育得很好。
少年说道:
“我找徐小茜”声音有点怪。似是迫紧喉咙而发。
侍婢道:
“这儿是陈府后园侧门,你一定找错地方。”
少年伸手抓住她臂膀,使她几乎倒偎在他身上。侍婢不禁花容失色。何处来的好大胆轻薄子,光天化日之下便在门口动手动脚。
不过她双腿竟不听话站立,以至娇躯有一部份碰触对方。
她又忽然发觉已移入门内,门也掩上了。可怕之事果然发生,少年不但紧抱她,还在她颊上亲几下,啧啧有声。说道:
“好白,好嫩,好香。你叫什么名字?”
侍婢惊得全身发抖,却不忍挣脱,颤声道:
“我叫喜儿。”
少年道:
“名字好人更好,”啧地又吻她一下,道:
“我叫浪子冷见愁。记清楚,浪子冷见愁,告诉徐小茜,她立刻会见我。”
喜儿奔到楼上,面色青白全身抖个不停。
端坐蒲团的徐小茜眼光澄清平静温柔,喜儿忽然恢复平静,道:
“小姐,来人说他叫浪子冷见愁。他动手动脚坏死了。”
徐小茜居然不查询冷见愁的样子装束等等,因为问一百句也比不上自己看一眼,只淡淡道:
“请他来。”
浪子冷见愁狂妄轻薄之至,居然抱起喜儿快步登楼。到得楼上,喜儿早已粉面飞红,娇喘不已,闭上眼睛大有任由鱼肉亦不会反对抵抗之意。
徐小茜微笑瞧看,居然声色不动。浪子辛无情讶然道:“你究竟看到没有?小丫头很不错,肉呼呼的。”说时,竟然揉着喜儿胸前结实双峰,动作猥亵之极。
徐小茜答道:
“你要我说什么?猜一猜,你是谁?猜你的来意?”
冷见愁忽然把喜儿丢在软榻上,道:
“小丫头春心已动,快找个人给嫁了。”
徐小茜答道:
“你来此并非讨论丫头之事?我们转入正题如何?”
冷见愁瞪大眼睛,闪动狂野不忿光芒。我绝不相信你徐小茜猜得出我的来意!
他想道:你只不过故作镇静假装知道而已!
所以他只点点头不开口。徐小茜道:
“你如果不姓辛,我未必能猜得出你是谁。”
冷见愁说道:
“我是谁?”
徐小茜道:
“海龙王雷傲候的孙女,芳名雪婷。”
她一定没有猜错,因为对方只皱起双眉而没有否认。
徐小茜又道:
“冷见愁一定不知道你来找我,你甚至不知道冷见愁在何处,所以想问我。”
雪茜忽然又把喜儿抱起,下楼后空身回来,才道:
“喜儿跟你多久?”
徐小茜道:
“三个月左右了。”
雪婷道:
“你能信任她?她会不会泄露秘密?”
徐小茜道:
“我本来没有秘密,现在才开始有。”
雪婷道:
“她的样子有七成假装,只有三分当真。哼,她休想阳得了我。”
徐小茜沉吟寻思。雪婷的话很有理,喜儿此女的确很工心计,外表却装成天真纯洁。从前没有什么事,所以不必寻究,但现在却不可不研究一下了。
雪婷又道:
“我知道冷见愁去向。”
徐小茜讶然道:
“那你何故找我?”
雪婷道:
“一来瞧瞧你的样貌,晤,果然很美,很有味道。象一泓春水娇艳温柔,澄波荡漾闪闪耀出聪慧光芒。”
徐小茜愣惑之色完全流露出来无遗。此一评语决不是性野稚嫩如雪婷可以说得出的。莫非雪婷深沉不露,表面虽又野又嫩,其实是大有才情学识之人?
雪婷见她愣完又愣,大感得意,道:
“你很想知道这评语是谁给你?”
徐小茜反而舒口大气,道:
“正是。”
雪婷道:
“宋妈妈,你猜不到吧?”
徐小茜泛起宋妈妈搽满姻脂粉圆脸孔,但印象更深刻的是她那对眼睛,深遂似海,饱含智慧和经验。
雪婷又道:
“但你要知道宋女妈妈从不评论女孩子的容貌,所以你要再想一想,既然不是来妈妈,那又是谁对她说的呢!”
徐小茜真正发现雪婷不简单便在此时,如果雪婷真的象表而上之性野稚嫩,岂能作深刻至此的分析?
雪婷又道:
“你有没有想到严星雨?”
徐小茜叹口气,说道:
“没有,因为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内。”
雪婷道:
“莫非是冷见愁?”
徐小茜道:
“我跟冷见愁只见过一次面,如果在他心中留下印象,他何以不再找我?”
雪婷道:
“但我都知道他没有忘记你。”那天与严星雨会面,阎晓雅和小郑没能暗算着他。有那么一刹那雪婷瞧出冷见愁正在思念徐小茜。
徐小茜摇摇头,道:
“你找我第二个原因呢?”
雪婷道:
“冷见愁到黑石谷去了,我这就赶去。我想问问你有关黑石谷的状况。”
徐小茜吃一惊,道:
“冷见愁为何要去?”
雪婷道:
“说不定想找到‘海枯石烂’李碧天,只有李碧天能解你所小的绝毒。他必是为你而去。”
徐小茜道:
“他也许是找李碧天,而不是为我。”
雪婷道:
“不为你为谁?天下只有李碧天能救活你。”
徐小茜道:
“不对,除了李碧天外,还有一个人办得到,就是冷见愁!”
雪婷膛目半晌,才道:
“如果他有本事救你,当然不必去找李碧天了,但何以他还要冒险去黑石谷?”
徐小茜道:
“冷见愁是‘大自在天医’李继华唯一传人,几年前李碧天亲口对我说过,他出道二十年以来,虽然未逢敌手,但多年来遍访李继华从前的医案事迹,发现右是‘大自在天区’李继华在世,他一定败阵,而且一定败得很惨。”
雪婷道:
“听说‘大自在天医’李继华三十年来失去踪影,李碧天还提他作甚?”
徐小茜说道:
“李继华就算死了,但他必有传人。冷见愁岂非就是证据?”
雪婷道:
“李碧天如果见到冷见愁,会不会跟他较量比划?”
徐小茜道:
“不知道,你看呢?”
雪婷毫不迟疑,道:
“我若是李碧天,当然找冷见愁比划一下。”
徐小茜道:
“李碧天是以后的事,但冷见愁首先要碰的是‘恶仙人’韩自然。”
雪婷道:
“对,但我永不相信那些画符吟咒的邪术,我决不象普通人那样迷信……”
“迷信”,多少人假此名词而漠视了天地间不可解释之奥秘;对于不能肯定之事,如果你相信必有,自然是“迷信”。但如果你坚信必无,并且予以叱晒,亦属“迷信”。
徐小茜不和她辩论这个问题,说道:
“你想怎样?”
雪婷道:
“我想去黑石谷,你有过经验,肯不肯告诉我?”
徐小茜道:
“你为了冷见愁而冒险闯入黑石谷?你神智还清醒吧?”
雪婷道:
“我神智哪一点不清醒?”
徐小茜道:
“黑石谷从来不许女人进去,你可知道?”
雪婷道:
“知道,但你呢?你不是入过黑石谷又安然离开?我怕什么?”
徐小茜道:
“我和你不同,我见过韩自然几次,亦见过李碧夭几次,你认识他们吗?”
雪婷而色一沉,道:
“吹牛,天下谁不知韩自然十年未离开黑石谷一步,你几时见过他?”
徐小茜道:
“我见过他,我不骗你。”
雪婷道:
“你骗我不打紧,如果我是你,也不肯说真话。”
徐小茜道:
“你不相信也是应该,但为了冷见愁,你最好别涉险。”
雪婷忽然怒目圆脸,冲到徐小茜顶前,她显然野性发作,想出手打架。但不知如何能悬崖勒马,迟后两步,道:“为了冷见愁?说得好听!如果不是你,冷见愁何须到黑石谷会?”
徐小茜垂手无言,如果冷见愁当真为她而去,她自应承担部分责任。但冷见愁岂是为她前往黑石谷?他究竟为什么?为了谁?前年她到过黑石谷,除了几个白衣僵尸以外,不见有人;“恶仙人”韩自然也见不到,但三年前,她的确在湘江边一个幽僻风景很美的庄院见到“恶仙人”韩自然。“海枯石烂’李碧天为他们介绍。
李碧天身份非同小可,绝不会假。
只不知共时她已中了毒没有?如果有,李碧天也瞧不出?此毒会不会是李碧天所下?他下此毒手为什么?
徐小茜心很乱,但雪婷何尝不是?此行空自泄露冷见愁秘密,却得不到丝毫收获。徐小茜不该把一切有关资料秘而不宣,如果她肯坦诚相见,说不定可以找出援救冷见愁之道。
两个美女,一个象烈火,随时随地可以烧掉一切,一个却有如春水般温柔,能够包含很多很多事情。幸与不幸都一样。
楼下传来声响,显然有几个人踏过青草落叶迅快来到,雪婷睁大眼睛,显得更大,怒声道:
“是什么人?你的保镖?”
徐小茜道:
“我没有保镖,这三个人当中一个是喜儿,我听很出她的脚步声。其余两个人轻功很好,步声是故意弄出来的。”
其实她们两人都瞧不见楼下情形,亦没有到窗口张望。
雪婷含怒冷笑道:
“不是你的保镖就好办,我把他们的狗头都拧下来。”
徐小茜徐徐自蒲团站起,使得雪婷改变冲出去的心意。
徐小茜道:
“他们明知你姓冷,仍敢前来。可见得准备很久,是专门等冷见愁的。”
雪婷道:
“哼,冷见愁除了阴阳怪气之外,汉有什么了不起,这两人不见得就是天下无敌高手,专门来对付冷见愁。”
徐小茜道:
“你不把冷见愁当作一棵葱,但外面武林中部不敢有这样想法。所以敢出面对付冷见愁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她眼珠转了转,又道:
人如果我没猜错,这两人一定很年轻。而且出手非常毒辣。你如果不想大家有事发生,最好换回女妆。”
雪婷眼中露出悍色,道:
“不,我先瞧瞧他们有什么能为,竟敢找上冷见愁。你呢?你在那一边?”
徐小茜笑一下,笑容悦目赏心之极。虽是无心一笑,都掩不住无限温柔,令人不觉心软魂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