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爱恨交织

3个月前 作者: 伊恩·弗莱明
    晚饭以后,斯特兰韦斯起身告辞。邦德说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就到他的海滨别墅去。斯特兰韦斯走后,邦德把那一堆有关鲨鱼、梭子鱼的书和小册子又仔细地读了一遍。


    书上所写的并没有他从夸勒尔口中听来的丰富多彩。这些书都是科学家们编写的,上面所说的鲨鱼进攻人的事件大多数发生在太平洋沿海。在那个地方,在海浪中的任何一具躯体都会引来一大群鱼。作者一致认为,带着呼吸器在水下活动比在水面安全得多。在水面上很容易遭到鲨鱼的进攻。尤其是当水中有血腥味和游泳者的气息时,它会受到刺激而变得兴奋狂躁。书上还写到,有时周围的声音也会把他们吓跑。如果在水下大叫大嚷,它们也会游开。要是人和鲨鱼相对而游,它们也会远远躲开。


    美国船舶研究实验室经过研究,发现一种醋酸铜和苯胺染料化合而成的混合剂最能预防鲨鱼进攻。现在全美国的军用救生背心上都贴有一块用这种混合物制作的小布块。


    邦德把夸勒尔叫进来,将书上写的都读给他听。开始夸勒尔还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当邦德读到美国海军部在大战后做的一次实验时,他神情完全变了。邦德念道:“……一大群鲨鱼被捕虾船尾上的烂鱼味吸引了过来。


    我们事先准备好了一盆鲜鱼和一盆加有防护剂的饵鱼。等摄影师把镜头调整好后,我舀了些鲜鱼投进海里,那些鲨鱼马上就扑了上去,一口把它们吞得干干净净。


    半分钟过后,我在水里投进一些加有防护剂的饵鱼,鲨鱼扑上来,但只吃了约五秒钟就游开了。我又把未加防护剂的鲜鱼投下去,只有几条鲨鱼围了上来,这种过程我反复作了三次。当我第三次重复这个动作时,发现只要水里有防护剂,鲨鱼根本就不朝鲜鱼游上来,它们远远地在二十码外守着。”


    “你认为这东西如何?”邦德问夸勒尔说。


    “你最好去弄点来。”夸勒尔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太相信。


    邦德也很如勒尔所说,把那东西马上弄到手。华盛顿方面已来电话说,搞这些防护剂并不难,但起码也要在四十八小时后才能运到。当然,即使不能及时得到防护剂,邦德也很有信心。他不相信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刚好让自己在往岛上去的这段水面上就遇到那么危险的情况。


    睡觉前他已定下心来。除非水里面有血,或者自己在一条逼近的鱼面前先投降,鲨鱼是不会攻击他的。如果碰上了章鱼、锯鲉,他就呆在原地不动。


    其实,那些只有三英寸长的海蛋刺鱼才是最大的危险。碰上它们虽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很难躲过他们身上的刺。


    第二天早上,两人六点钟就出发,上午十点半时到了“爱神木大厦”。


    这里原是一个种植园,占地一千多英亩。“大厦”耸立在高坡上,前面就是海湾。这里景色秀丽,四周一片葱翠。西班牙辣椒树和柠檬树长满了屋子四周。放眼远眺,整个庄园都掩映在硬木树、棕榈树的浓荫之中。庄园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克伦威尔时代,庄园的名字也具有十八世纪的风尚,浪漫色彩很浓。


    他们顺着树林中的车道,往下把车开到海边一座小房后面停下。屋里带有洗澡间,家具都是用竹子做的,甚至还铺有地毯。在马纳蒂过了一个星期的简陋生活,眼前这一切对邦德来说已十分豪华了。邦德坐在竹椅的扶手上,眼睛望着百叶窗外面的景色。


    夸勒尔在一旁忙着用汽化油炉准备午饭。吃了午饭,邦德稍微休息了一会儿,然后起来检查斯特兰韦斯从金斯敦给他带来的全套装备。他穿上蛙人衣试了试。黑色的橡皮衣大小合适,紧绷绷地贴在身上。透过头盔上的眼窗他往下看了看橡皮脚掌,觉得一切都非常合适,不由对M局长手下搞器材装备的人大加赞赏。他们办事的效率真不赖。


    两人又把那对压缩空气筒试用一下。每只筒里都装有压缩到两百个气压的一千升新鲜空气。邦德发现操作它的阀门开启装置很容易,就是没有经过训练,也能使用自如。这两筒压缩空气足够让他在水下呆上两个小时。


    另外还有一支崭新的“香槟”牌强力鱼叉枪和一把突击队员用的多用首。


    最后是一箱水下磁性爆破弹,还有十多根和铅笔差不多粗细的引爆线。这些引爆线,有的引爆时间是十分钟,最长的是八个小时,装备中甚至还有一瓶安非他明药片和一套水下电筒,最细的那把电筒射出的光只有铅笔芯那么粗。


    检查收拾完了,邦德来到树林边,久久地注视着海湾的水面,一边猜想这三百码宽的水里会有什么危险,一边确定好穿越礁石的路线,最后还计算了一下月亮在晚上移动的轨线。到时候只有靠它作为向导来指导这非常艰难的旅程了。


    五点钟,斯特兰韦斯带来了大剪刀号的消息。


    “他们在马里纳已经办好手续。十分钟以后就可到这里。比格的护照上写的是化名,叫加里亚,那个姑娘的名字是拉特里,西蒙娜·拉特里。她在船舱里,看上去很累。大剪刀号的黑人船长说,那是因为她晕船。也许这是事实。船上大约有一百多个空鱼缸。再没有什么别的可疑现象。我本来也想装成海关人员上去看看,但又怕这种例行检查显得不正常,就没上去。比格在舱里呆着没有出来,他们去检查他的护照时见他正在看一本书。你对这些东西还满意吗?”


    “棒极了,”邦德说。“但愿明天我们行动时,会括一点小风。不然他们会发现水下的气泡。那可就糟了。”


    夸勒尔走进屋子说:“船已开到暗礁区了,头儿。”


    他们赶紧出门走到海边。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用望远镜观察它。


    大剪刀号游艇很漂亮,艇身是黑色,上面的建筑全是灰色。船有七十英尺长,邦德猜想,它最快速度应该有每小时二十海里。他多少有些了解这艘游艇的历史。


    它是一九四七年为一个百万富翁建造的,上面装了两台通用汽车公司造的柴油机,钢船壳,并且配有最新式的无线电设备。船头现在挂的是英国商船旗,船尾上飘着美国星条旗。它现在正以每小时三海里的速度穿越暗礁区二十英尺的航道。小艇左拐右拐,最后在小岛下面的石阶湾道口抛了锚。邦德从两只铁锚的下落时间,判断那里的海水有二十英尺深。


    这时,比格宽大的身影在甲板上出现了。他几步走到船边,伸脚踏上搭在船舷的栈板,然后慢吞吞地走上陡峭的石梯小道。每爬几步他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在比格身后,两个黑人抬着一副担架跟着。很显然,有什么人躺在担架上。透过望远镜,邦德可以看到宝石的黑头发。他立刻心里一动,没料到自己和她仅咫尺之遥。但愿宝石一切都好。用担架只是为了不让这边岸上的人看出是她。


    过了一会儿,只有十二个人顺着阶梯站成一排,把船上的鱼缸一个接着一个传上了小岛。夸勒尔数了数,共有一百二十个。


    传实鱼缸之后,还有一些别的箱桶也用同样的办法传到小岛上。


    “以前可没有卸过这么多,”当船上人干完了后,斯特兰韦斯说:“顶多只有今天的一半。一般是五十个,而且耽搁的时间没有这么久。


    他的话刚说完,就见一个人捧着一只鱼缸,从岛上开始小心谨慎地搬到艇上。


    透过手中的望远镜,他们见到鱼缸里盛有一半的水和沙子。把这样一只鱼缸从岛上搬到船上前后要花五分钟。


    “我的天,”斯特兰韦斯说,“他们已着手往回运了。看来,这只船明天早上就要开走。这么说他们已决定把这个地方搬空?这难道是他们跑的最后一趟?”


    邦德细心地观察了一阵,然后一声不吭地转身穿过树林往回走。夸勒尔留在那里继续监视。


    回到屋里,斯特兰韦斯给自己兑了一杯苏打威士忌酒。邦德静静地望着窗外,脑子里思绪翻滚。


    已是晚上六点钟了,昏暗的树林中可以看到点点飞舞的萤火虫,东边的天空高高挂着一轮皎洁的月亮。轻柔的海风的把平静的水面吹起一层涟漪。


    落日余辉映射着几片云彩。棕榈树被阵阵“阴风”一吹,发出沙沙的声响。


    “阴风”。邦德歪着脸冷笑起来。看来今天晚上必须行动。也就这一次机会了。


    目前,准备工作已基本安排好了,只有那个防备鲨鱼的防护剂还未送到。其实就是有了它也不过是保险系数大了点罢了。自己千里迢迢赶到这里,一路上欠下四条人命还不是为了这一场搏斗吗?想到今晚就要开始的水下冒险前途未卜,他心里不觉起一阵颤抖,对这茫茫的大海和它所包括的一切突然产生一种厌恶和恐惧感。晚上当自己在水下摸索前进的时候,肯定会惊动那数不清的微生物的触角。他们会从酣睡中睁开眼睛,注视着他的行踪。


    他们会不会蠕动着粘糊糊的卷须向他扑来?


    今晚他就要去解开成千上万的秘密,他要独自一人从冷冰冰的水中游过三百码宽的神秘海底森林,奔向一个死亡堡垒。在他之前,已经有三个人死在了赴这个堡垒的途中。真是太不可思议。他,邦德,在一个助手的指导下只在水里扑腾了一个星期,就到大海上去冒险。这真也许很冒险。想到这里,他身上的肌肉抽搐起来,手心直冒冷汗。


    夸勒尔敲敲门,从外面走进来。邦德从窗前走开,来到斯特兰韦面前。


    他正在桌上的台灯底下品味着苏打威士忌。


    “他们顶着月亮干活呢,头儿。”夸勒尔笑着说。“仍然每隔五分钟抬一个上来。我计算了一下,他们得用十个小时才能干完,也就是说要干到明天早晨四点钟左右。早上六点钟之前是不会启航的。天黑开船太危险。”


    夸勒尔赤红的脸上那双讨人喜欢的灰白眼睛看着邦德,等着他回答。


    “我十点钟正点出发。”邦德对夸勒尔说道。“从岸边左面那块岩石下水。你能不能给我把晚饭准备好,再把我要用的那些东西放在外面草地上去?


    今晚的条件很好。半小时后我去那里。”他扳起指头算了算,接着说,“给我一些能燃绕五至八小时的导火线,再给一根燃十五分钟的留作备用,以防万一。怎么样?”


    “放心,头儿。”夸勒尔说,“我会把它们全办好的。”他走了出去。


    邦德看了看威士忌酒瓶,抓起它往杯子里倒了半杯,又放了三块冰片。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那瓶安非他明,拿了一片放在嘴里。


    “运气很好,”他对斯特兰韦斯说,扬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后坐下来慢慢品味着口中那股辣乎乎的酒味。他已一个多星期一滴酒都没喝。“好了,”


    他说,“你给我仔细谈谈开船前他们会干些什么事?要多长时间才能收拾完岛上的东西?船要多长时间芽过暗礁区?如果这是他们最后一次来这里,别忘了他们还得带上守岛的六个人和其他一些东西。我们得好好考虑这些情况。”


    邦德仔细思考着行动方案的各个细节,恐惧的阴影早已抛在了脑后。


    十点正,一个闪着黑光的身影象蝙蝠样从岩石上滑进了十英尺的水中。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有期望和兴奋。很快,水面上就看不到黑影了。


    “一贝风顺,”夸勒尔一边划着十字,一边为邦德祈祷。他转身和斯特兰韦斯穿过树林回到了屋里。两人躺在床上,睁大两眼,心情不安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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