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萧家老大
3个月前 作者: 温瑞安
桂林漓江自北向南,绕经城东,向南流去。
昔顾祖禹论其形势曰:
“桂林,尊五岭之表,联两越之交,屏蔽荆衡,镇摄交海,枕山带江,控制数千里,诚西南之会府也。”
月照漓江水,水仍千年万载地流淌,粼粼的波涛如大海的起伏沉思,在宇宙之旅中哀思与静息,在人生之旅中何其不然。
萧家老大不禁背负双手,叹息了一声。
萧易人是个瘦削,看去深沉精明的人。他唇边的两撇胡子,使他略瘦的身躯略添凛威。萧易人在武林中的脾气,可与湘北杜杀狗,潮州李拳头,云贵牛风马并列;但萧易人有脾气,却不易发作。
但一发不可收拾。
也就是因为他懂得如何发作,如何收敛,这脾气变成了萧易人在浣花剑派中人人畏惧,而又心存敬服之特点。
浣花分局的飞檐躬扬于苍穹,成为了萧易人身后背景。在这古老的飞檐映照下,萧易人原有几分大志,但却因一事而十分消沉。
“派去与总局联系的三拨人,怎都没了消息?”
“怎么爹连个音讯都不捎来,这不像爹做事的一贯作风啊!”
“要是自己去探个究竟,万一这边出了事,谁来帮孟师叔应付局里的事?”
“据知权力帮好像跟成都浣花对上了。浣花虽是武林三大剑派之一,但于此际与权力帮斗上了,是绝对讨不了好的。”
“唉,不知浣花溪那儿怎样了?”
江水滔滔,古老的河堤有寂寞的风,天心月明。
萧易人身边有两个人,一个人高大威猛,一个人魁梧沉实。
萧易人道:“看来老二明儿得要去走一趟成都。”
沉着的人道:“我也正有此意。”
威猛的人道:“我陪二老哥去!”
高大威猛的人是唐门子弟唐猛;平实稳健的人是萧家老二萧开雁。
萧易人确实知道:有他们两人在,成都浣花犹如虎添翼。
就在这时,忽听唐猛“嗯”了一声,一个柔身,自江水中闪电般捞起一样东西又掠了回来,在月色普照下,萧开雁端详一眼,失声道:“老三!”
萧易人一看,只见是一块绸质的衣衫,看似被人强力撕下了角,萧易人沉声道:“是娘亲手给三弟绣缝的衣料!”
转身望向滔滔江水,万波动,萧易人叹道:
“秋水,你在哪里?”
——你在哪里?遇险还是危遇?
——成都浣花的安危又怎样了?
——萧秋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江水无声而去,岁月常流,萧秋水,你们神州结义,有没有江水那么日月长远、绵延无尽?
萧秋水大喝一声,长身而起,猛瞥见脚下是江水滔滔,黑涛滚滚,背后己是临崖绝水,没有了路,心里一震,身法一慢,“嘶”地一声,虽然勉强避过一击,但衣角已被血影魔僧撕去了一片!
原来他们且战且走,已打到山上去了。
血影魔僧的虎爪功,绝非萧秋水所能制得住的。所幸萧秋水先前曾与“凶手”恶斗过,知道血影大师的拳路,所以还能支撑一时。
然而魔僧的拳路忽然变了。
血影大师易爪为掌,一掌一掌急剧地削了出来,每削出一掌,才有飕的一声,敢情掌式比声音还快。
魔僧每一掌削出,都挟带一股金红色的热焰,萧秋水目瞳收缩,他听说过这种奇诡残毒的掌法,却从未见过:神秘血影掌!
一失神间,一股凌厉的掌风迎脸削过,萧秋水勉力错步避开,额侧已有一阵热辣辣的感觉,像有几股小虫爬下来似的,萧秋水用手一摸,一掌都是血。
血影大师嘿嘿冷笑道:
“叫你见识‘血影掌’的犀利!”
说着又削出两掌,萧秋水拼力闪躲,失神间几乎滚落到悬崖江里去。
血影魔僧,是萧秋水与权力帮“九天十地,十九人魔”对敌以来,武功最神秘莫测最高深的对手。
萧秋水这边如此,其他方面也绝好不了多少。
左丘超然的武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何一人之下,但也绝不在“长天五剑”任一人之上,左丘超然此刻以一敌五,几乎就等于自己一人去力敌五个自己。
左丘超然处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可是比起马竟终与欧阳珊一,左丘超然的处境算是好多了。
马竟终的武功,虽不如狮公,但尚不致相差太远,可是虎婆的武功,却高出欧阳珊一许多,而欧阳珊一又有孕在身,对虎婆凄厉若狂的攻势,自是招架不了。
这一来,大大分了马竟终的心,而也大大增加了马竟终、欧阳珊一的危机。
唐方武功较高,独战刀魔杜绝,她的暗器虽攻不破杜老刀的刀网,但毕竟不致立毙当堂。
铁星月与邱南顾冲杀了一阵,但攻回来的声势更猛,铁、邱二人现在可说是:只有苦战的份儿了。
这么多战斗里,要算马竟终、欧阳珊一夫妇最岌岌可危,左丘超然亦危机四伏,萧秋水也随时不是给血影掌命中,就是被打落急流江水之中。
但最有决定性的一战,却系在唐朋与屈寒山身上。
屈寒山的剑,一直令唐朋惊心动魄,因为屈寒山的剑一直是看不到的,等到需要的时候,它会倏然出现在屈寒山手里。
唐朋知道自己未能完全取得权力帮信任的时候,他就很想先暗杀掉屈寒山,因为他知道屈寒山是权力帮控制两广的中枢,而唐门的实力在川中。
权力帮中“八大天王”中的“刀王”在两河,加上“药王”在甘肃,“鬼王”在陕西,两广有“剑王”,西康有“火王”,云南有“蛇王”,加上川中本身的“水王”和潜伏湖南、湖北的“人王”,一旦群起夹击,唐门就成了瓮中之鳖。
所以唐朋屡次曾起谋杀“剑王”之心,但三番四次不能动手,第一是因为苦无机会,第二是因为屈寒山武功高深莫恻,唐朋心机深沉,自不敢贸然动手。
而今一战之下,唐朋才知道,屈寒山的武功,比他想象更高,要不是看来屈寒山在近日曾大耗真气,以致内力稍为不继,只怕他现在已遭屈寒山毒手。
屈寒山之所以曾耗损真力,乃因抵抗“五湖拿四海”江易海,也就是胡十四的擒拿制穴暗算所致。
这时忽然剑光一闪,剑王之剑又到了!
唐朋突然大喝一声,脸色煞自。
已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杀不了屈寒山,屈寒山即刻就会杀了他。
唐方正打出了“雨雾”,暂时罩住了杜绝的刀网,回头一瞥,却见唐朋这般神情,惊急呼道:
“朋弟,使不得——!”
屈寒山骤然收剑,他一见唐朋这种神情,就知道并非抢攻可以了事的。
这一击,恐怕就是唐朋最大的一击也是最后的一击。
屈寒山长吸一口气,凝神以待。
唐朋的脸色愈来愈白,连殷红的唇片,也变成了青紫色,白衣在黑色的江水上,飘摇飞抖,有一种说不尽的诡怖。
屈寒山看了,也不禁一寒。
唐方仍在急叫:“朋弟,不可——!”话未说完,杜绝的刀又卷了上来。
就在这时,唐朋就出了手。
黑夜中,江水畔,狂风里,两道白色的光芒,在唐朋双手上下一扬间,绽射了出来!
仿佛不是暗器,而是光芒!
照耀遍了屈寒山第一次完全变了样的脸色!
这光芒陡然增强,十倍,二十倍,三十倍,甚至四十倍,照耀了每一个打斗中的人,都不禁停住了手,只听彭九不禁叫了一声:
“子母离魂镖!”
子母离魂镖!萧秋水是听说过的。
长江水道,秭归镇,滴仙楼,凶手英剑波狙杀前,曾闻唐柔这样说过:
——“这几天我心绪很不宁,万一有什么事,你代我转告朋弟,叫他不要再练‘子母离魂镖’了,会很伤身的——”
这就是“子母离魂镖”?!怎么像一团凌厉照亮黑暗的日芒!
屈寒山也听说过“子母离魂镖”这原本是老一辈唐门高手中的高手,才会使用,而且十分耗费体力,击中或击不中对方,自己体能消耗十分巨大,至少要有半甲子潜修功力以上的高手才可施用。
这镖上的光芒就是为体内先天罡气所催,也方能发动其威力的;而唐家年轻一辈高手中,据说也有三个人能使,那是唐宋、唐绝、唐肥。
而唐朋竟然也会!这年轻人近日崛起武林,所向披靡,确有他过人之能!
今日不除,日后必是劲敌!
但屈寒山已无及多想,唐朋手中凌烈的光芒,已“飕”的一声,飞旋过来!
厉芒耀目,屈寒山几乎睁不开眼,百忙中一剑刺出,“叮”挑开暗器,但“当”一声,剑亦折断!
同时间,唐朋手中另一道厉芒竟然又膨胀,光芒更是凛烈,到莫可为已,“虎”地飞斩过来!
这才是“子母离魂镖”的主力:母镖!
只要子镖能中,就不必施放母镖,因母镖的使用,更耗十倍以上的体力!
母镖的威力,也在子镖的十倍以上!
屈寒山身上、手中,突然多了六把剑!
他两只手指挟一剑,虎口钳一剑,一齐递了出去!
“叮叮叮叮叮叮”一连串密响,六剑齐折,断剑激飞,屈寒山一手遮脸,一手捂胸,也倒跌了出去!
刀魔杜绝被镖光映照出惊骇的脸,呼道:“剑王——!”
就在这时,镖光已尽,一闪而没,大地又回复一片黑暗,月色清华,江水滔滔。
唐朋脸色惨白,摇摇颤颤,一交跌坐下去,嘴边渗出了一丝鲜血。
然而倒下去的屈寒山,一跃而起,他腹间染有一片血渍,但是一张威严正气的脸,已换成令人不寒而悚的杀气:子母离魂镖击伤了他,却依然不能把他击杀!
屈寒山一步一步迫向唐朋。
唐朋只有苦笑。他的杀手锏也用尽了,而今连站起来的力量都耗尽,如何能避屈寒山怒中一击?
唐方清叱一声,正想抢救,杜绝却化作一轮刀光,拦在唐方身前!
长天五剑剑阵一合,又困住了左丘超然;狮公虎婆合击之势,令马竟终、欧阳珊一更自顾不及,其他权力帮众呼啸出击,更使邱南顾、铁星月无法造次。
屈寒山狞笑道:“我不管你唐朋或汉四海,今日我不杀你,就不叫屈寒山!”
说着,“铮”的一声,手中又多了一支剑,如毒蛇吐信,迅刺而出!
就在这里,一人飞身而至,蓬地抓了一把沙子,向屈寒山迎脸撒了过去!
来人是萧秋水!
他本来也被血影魔僧苦缠着,也腾不出手来,但是他一见唐朋遇险,心里就不顾了。
唐朋是救过他们的命的,萧秋水心里虽不见得怎么喜欢唐朋,但也决不能眼见唐朋死,何况唐朋是为救他们而暴露身份的,而且唐朋是唐家的人。
——唐家为萧家,与权力帮作对。已死了唐柔和唐大。
——为对得起死了的唐柔和唐大,及活着的唐方,萧秋水决不能让唐朋死!
——这就是萧秋水义无返顾的精神!
所以他立即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仿着千手屠滚的滚法,就地一滚,血影大师眼前人影一空,几乎收足不住,坠下深崖,忙把住步桩,不禁一呆,萧秋水却已抓了把沙子,冲向唐朋,猛向屈寒山就撒了一把!
这一下着实令屈寒山一惊。
然屈寒山是何等人物,一怔之后,即飞舞长剑,竟舞得粒沙不透!
但在这刹那间,靠近唐朋位置的左丘超然,又告遇险!
长天五剑,一剑牵制左丘超然左手,一剑牵制左丘超然步法,另外两剑,正向寸步难移、双手制死的左丘超然身上猛下杀手!
为与权力帮作对,萧秋水的“锦江四兄弟”中,已牺牲了唐柔与邓玉函,萧秋水怎能教“神州结义”中的左丘超然也送命?!
所以他不顾一切,猛回身,一剑脱手掷出,然后连人带身,拳打脚踢,逼开另一人,一时解了左丘超然之危!
便在这时,突见左丘超然变了脸色!
剑风陡响,凌厉!
在这刹那间,萧秋水回头,只见一道剑光,如飞袭来!
屈寒山之剑!
看来这一记是怒中之剑,屈寒山已矢志要把萧秋水先刺杀于剑下!
萧秋水手中没有剑,招架不住,只有急退。
这瞬息间,左丘超然的擒拿手原可以刁住屈寒山的长剑的,但他在这刹那间,犹疑了一下,并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纵刁得住屈寒山的长剑一下,却支持不久,而屈寒山的剑尖一定转向他,他又如何是在长天五剑之外还再加一个剑王的对手?
缕蚁尚且贪生,尤其在长天五剑剑下游魂的人,不能不作如此想,就在这一怔之间,萧秋水已退后,屈寒山剑势急追,两人都已经过了左丘超然!
但左丘超然立即就后悔了!
纵然他只能挡得住一下,也是该挡的,因为萧秋水是他的大哥,一如萧秋水刚才抽身去救自己,也明知只挡那么一下,却也是不顾一切挺身去挡的!
然而长天五剑的剑势立即又把他困在阵里。
这时候却是萧秋水正是生死攸关。
萧秋水退得虽快,但屈寒山的剑追得更快。
萧秋水退的路线是半弧形,所以很快地到了悬崖。
再退,就是退无死所。
萧秋水怔得一怔,缓得一缓,剑己刺到!
就在这时,一阵急风劈来,竟是独脚彭九的镔铁拐!
彭九一直没有动手,却在此时施暗袭!
萧秋水的武功就算再高十倍,也非这两大高手来击之敌!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剑已刺入萧秋水胸膛,彭九的杖也。‘啪”地击中萧秋水,萧秋水大叫一声,翻身下坠,整个世界都一沉,然后又似浮了起来。
他已落下百丈深崖。
崖下江水滔滔,波光粼粼。
江水、江水,你可冲去人间情,世间仇。
唐方疯了。
唐方不顾一切了。
自从黄河小轩小亭畔萧秋水一剑挑舟她的脸纱后,她就觉得自己是萧秋水的人了。
一直到南明河甲秀楼上唐方与萧秋水被点穴共藏于桌底,脸对脸、心贴心的偎倚,到白水河黄果飞瀑孔扬秦的暗袭,唐、萧二人联手歼敌,到贵州萧秋水摘果送唐方,到盘江神州结义,乌江杀铁骑,一公亭中会战权力帮,唐方的武功虽比萧秋水稍高,但在感情上,萧秋水不仅是她的情人、丈夫,也是她的师父、父亲,更是她的兄长、哥哥。
他这一路来对她的照顾;这一路来对她的呵护。
——唐方一想到这里,简直要疯了。
秋水,秋水,我要替你报仇!
一刹那间唐方不知打出了多少样暗器,杜绝慌了手脚,不是他接不下来,而是唐方俏煞的脸容,竟有无端的杀气,令杀人如麻的刀魔杜绝,也为之心寒。
故杜绝退。
唐方就找上了屈寒山。
唐朋坐倒在地上,却忍不住大叫道:
“方姊,不行……”
唐方绝不是剑王屈寒山之敌。
唐朋见萧秋水为自己而死,心中也有无限震恸与哀痛,但他自己无能力再战,因为施放“子母离魂镖”委实太过伤身。
但更痛心的是左丘超然,因为他后悔,他后悔自己简直不是人,萧秋水危急中尚且救他,他却没把握刹那机会解萧秋水之危,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懦夫!
他恨不得“锦江四兄弟”中的唐柔、玉函全部复活,来杀掉自己。
他心里虽恨,大发神威,居然一时撑住了长天五剑的攻势。
那边的马竟终与欧阳珊一,因欧阳有孕在身,真气不支,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挨虎婆一一掌,马竟终奋力架住,背心却着了狮公一拳,跌出七八步,只溢鲜血,已入绝境。
只有铁星月、邱南顾,回为萧秋水的死,悲不能抑,奋不顾身,全力硬拼:一下子毁了七个权力帮的高手,但权力帮的人,也非同泛泛,铁星月、邱南顾二人一时也杀不出重围。
然而唐方却遇险了。
她遇的险无人可救。
因为要杀她的人是屈寒山。
威镇阳朔屈寒山。
彭九扑向唐朋,他也矢志要把唐朋毙之于杖下,杀卧底“汉四海”,这可是大功一件。
唐朋勉力一举手,“霍霍”打出两点星光,彭九心中一寒,“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唐朋的武功,他是知道的,何况唐家的暗器,只要暗器在手,唐门的人就不是可以小觑的。
彭九猛吸一口气,猛止住身形,挥舞摈铁拐,想砸下寒星,到了半途,寒光一黯,落于地上。
彭九哈哈一笑,唐朋虽有暗器在,但已无发暗器之力了。
彭九一步一步拐上前去,狞笑道:
“你去死吧!”
举起了杖,一杖向唐朋迎头击下去!
彭九举杖向唐朋迎头痛击之际,也正是唐方无法闪躲屈寒山一剑穿心之时。
唐方、唐朋,都是唐门派出来闯江湖的年轻一辈好手,聪明、敏锐、慧黠,武功高明,其他如唐朱、唐牛、唐本、唐鸭,武功虽高,却无此聪明才智。
而此际眼看这两大唐门高手都要死在此地。
就在这时,“恍”的一声,彭九的镔铁杖被人架住,星花四溅,彭九一看,原来是一个魁梧沉健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两柄粗黑的双剑,冷静地望着他。
彭九瞳孔收缩,切齿道:
“你是推?”
那人平静地道:
“在下萧开雁。”
彭九怒笑道:“姓萧的?!”
萧开雁道:“你是彭九?!”
彭九大笑道:“不错,就是你的索命人!”
地上的唐朋即时加了一句:“萧兄,此人杀了萧秋水!”
萧开雁的眼神立即没有那么冷静了,变得凌厉逼人,喝道:“秋水死了?!”
彭九大笑道:“是我杀的又怎样?!”
萧开雁不再打话,双剑一交,剪向彭九的脖子!
彭九心里一凛,看来萧开雁的武功,要比萧秋水高出许多。
萧开雁的武功,当然比萧秋水高。远早在萧秋水学武之前,萧开雁已是浣花剑门中的守护神,萧秋水一生节目太多,忙着结义、游历、写诗,萧开雁却只专心练剑。
浣花萧家之所以享有盛名,萧西楼的名气武功自是重要,但萧开雁的武功剑术,沉着练达,已不在乃父之下。
萧开雁武功高,但萧易人武功更高。
萧易人可以说是近十年来武林中年轻一辈的领袖,虽有些局限于川中两湖一带,但他年纪比萧秋水长十一岁,七年前已自创“铁线拳”,剑法之高,早得萧西楼真传,甚至已在乃父之上。
浣花萧家之所以名闻武林,萧易人领袖群伦,功不可没,诸如唐猛、唐刚、邓玉平等,都是冲着他面子而来的。
萧易人出剑,一剑压住屈寒山的剑。
屈寒山冷笑,这许多年来,还没有人压得住剑王之剑的。
他手一震,突然间发出了一剑。
他的剑明明是被压着的,却仍可以猝然出剑,斜削对方的手腕。
萧易人心里一凛,却立刻也还出了一剑。
浣花剑派的剑招,本就走轻灵迅捷,讲求变化莫测的。
屈寒山在交手第二剑后,立即知道,对方剑法绝对在萧秋水之上。他连头也不抬,沉腕扬剑,闪电般急攻对方太阳穴!
萧易人脸色一变,回腕一刺,也刺向屈寒山额角。
这一下以胆搏胆,是玉石俱焚之策,屈寒山冷哼一声,收剑一架,“叮”,地星火急射,架住了第三剑,双方仍未退一步。单就这点,屈寒山心知来人剑术绝不在萧西楼之下,而且沉着狠辣,是个角色。
屈寒山架剑长身,剑尖一点,急刺来人右足踝。
这一下变化极快,萧易人剑犹在上方,剑劲正被屈寒山的剑招架空,回架不及,只得飘身而退。
萧易人这一退,临危不乱,风采依然,退得三步,架势不变,弓腿弹腰,“嗤”地抢攻出一剑,剑刺屈寒山咽喉!
这一剑也攻得极快,屈寒山正待乘胜追击,不料对方已一剑刺来,他头一偏,避过一剑,却也是心一寒,忙捏了个剑诀,对准来人。
萧易人也不敢再贸然抢攻,也捏了剑诀,凝神以待。
两人斗剑五招,萧易人被迫退三步,屈寒山逼得偏首躲身。这下屈寒山才举目一看,只见一中年人,脸色深沉,但气势凛烈,在风中凛然而立。
屈寒山心里暗忖:武林中几时出了这般剑术高手?
在萧易人心里,却是更惊更疑:
他出手在先,但屈寒山身负伤,久战下,连头也不抬,与自己比了五剑,不退半步,却逼退了自己,是萧易人出道以来,首次遭逢的劲敌。
若是屈寒山不轻敌在先,这五剑比下来,难保自己不挂彩。
萧易人心中惊疑不定,只见对方居然笑笑道:
“我是屈寒山,敢问阁下是?”
屈寒山?!与气吞丹霞梁斗梁大侠齐名的威震阳朔屈寒山?!萧易人心中一乱,外表却不动声色,恭声道:
“晚辈浣花萧易人,拜见屈前辈。”
屈寒山一呆:浣花萧家,有这等人才?但外表呵呵笑道,伊如长者:
“好剑法,真是后生可畏。”
萧易人心中也诧疑不已,看来刀魔杜绝是跟此人一伙的,可是屈寒山在两广的侠名,又毋庸置疑的……
这时唐方披发、脸白、凄声道:
“萧大侠,屈寒山是权力帮的人,他杀了萧秋水。”
萧易人脸色变了,他强提一口气,他的性格与萧秋水大大不同,毕竟是江湖历练多,较深沉阴骛,但兄弟情深,秋水已死,萧易人再沉着也禁不住激动。
突听一人粗声道:“屈寒山是权力帮的人?!”
唐方一听这人的声音,几乎忍不住要哭出来,凄婉道:“他是‘剑王’,权力帮还杀了阿大和柔弟!”
唐朋也立时接道:“此人厉害,我的‘子母离魂镖’给他破了!”
只听来人一声大吼,道:“统统给我死!”“吼”的一声,一高大的身形掠扑而来,扑向屈寒山!
那人本扑向屈寒山,但中途经狮公虎婆,狮公虎婆打得正酣,眼看就要得手,怎肯住手?所以两人呼啸一声,环臂一招,要把来人反震出去!
那人一招手,打出了两团东西!
暗器!
狮公虎婆呼啸一声,左右分飞,“轰隆”一声,暗器打在地上,打出了两个大窟隆,灰尘滚滚,狮公虎婆却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屈寒山目光如剑,一字一字地道:
“唐,门,唐,猛?”
那人一声断喝:
“我是唐猛!”
那边一声断喝,刀魔杜绝突然加入彭九的战团,双刀一展,力攻萧开雁,刀快无匹,但萧开雁沉稳的剑路,却一直封锁住凌厉的刀法!
彭九却知一时放不倒萧开雁,刀魔杜绝一接上手来,萧开雁分身乏术,独脚彭九即去对付唐朋。
唐朋在地上,已没有还手之力,比较好对付一些。
彭九抡杖就打,突见唐朋一扬手,发出两点金光。
彭九狞笑道:
“你打不到我的。”
那两道金光果已微弱缓慢下来。彭九大笑声中,杖已劈及唐朋头。
唐猛断喝,但狮公虎婆拦住了他。
狮公虎婆对唐猛虽畏惧,但也希望彭九先毁了唐朋,少一个劲敌的好。
萧易人的对手是屈寒山,出道十五年的经验告诉他,这是分神不得的。
萧易人闯荡江湖这些年,当然有的是定力,他不似萧秋水,朋友有难,他舍命也要去拼,换作萧易人,则要留得一身,日后替朋友报仇。
铁星月、邱南顾却为权力帮众所缠;他们发狠也一时杀不出去。
唐方本是唯一可救唐朋的人,但她在彭九出手之前,却已被魔僧血影大师所缠。
左丘超然力敌长天五剑,更是剑下游魂,绝无余力了。
一一唐朋,唐朋,谁人来救你?
在白天我唱过了歌
在傍晚我走过风雨飘摇的路
我现在只想悠游自得行吟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