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身死

    只要人还活着，就永远不算到了终点，只要内心还有梦想，就要永无止境的追求。尽管会遇到很多困难，尽管很多时候会迷茫，尽管总是在失败中怀疑未来，但记住，不要管成败，一路走下去，总会有收获。


    ――作者与读者共勉


    一弯如眉的新月挂在天边，天上的星星如宝石般闪闪发亮，初秋时节，夜幕下一片虫鸣。在市郊的一个小山坡上，一对年轻的男女正在在相依相偎，虽然能彼此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但气氛却似乎缺乏温馨和甜蜜。


    男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女人在夜色中朦朦胧胧的脸，秀美而晶致，但她的眼神中却充满着迷茫和忧伤。两人好像也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星星，听着田野中的虫鸣，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良久，女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了微笑，笑得是那么的勉强。男人的心忐忑不安，他知道女友一向活泼，只要跟她在一起，总是会充满开心和激情，但今天气氛明显不对。


    女人在男人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阵，带着男人倒在了草丛中，浑然不觉野外蚊虫的叮咬。夜凉如水，当两人再次坐起来的时候，男人捧着女人的脸，眼中弥漫着无尽的爱意，他是那么的爱她，轻轻的将她搂在了怀中。


    过了一会，女人叹了口气，从男人的怀里挣脱出来，走到了一边，呆呆的看着远方灯火通明的市区，男人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的搂着女人柔软的细腰，轻轻的道：“晨美，你又在想那些心烦的事？”


    这个叫晨美的女人没有回头，幽幽叹了口气：“王缺，我怎么能不想，咱们恋爱了八年了，从大二咱们就开始在一起，八年了，你还没有给我一个我想要的家。”


    叫王缺的男人被晨美的话刺到痛处，心中有说不出的难过和愧疚：“晨美，我一直在努力的工作着，也想早点买房，但这些年好像不太走运。”


    晨美转过身来，眼中含着泪水：“你怎么总是怪运气不好，光知道努力工作有什么用？都工作了五年了，公司换了三个了，什么样的公司才适合你？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王缺咬了咬嘴唇：“我们不谈这个好吗？先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回你那个群租房去吗？要不你去宾馆开个间房吧，我跟我爸妈吵了一架跑出来的，没脸再回家。”


    “呃.”，王缺心里快要滴出血来了“虽然是群租，但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间，何必浪费钱呢，我要存钱买房子娶你呢。”


    “买房子？”晨美眼泪流了下来“大学毕业的时候你就信誓旦旦的说买房子娶我，你的房子呢？五千一平的时候，你买不起，八千一平的时候，你依然买不起，现在已经一万五了，你存了多少钱，能买多大的？你要有房子，就不会带我来这荒郊野外！”她挣脱了王缺的搂抱，赌气的走到了另一边，用孱弱的背影对这王缺。


    王缺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星星们仿佛都在嘲笑他，他感觉自己心里拔凉拔凉的。他的家庭是这个国家千千万万普通家庭中的一个，父母都是小学老师，家里的情况只能说过得去，但父母那点钱，只能够他们养老，哪里拿的出多余的钱来支持他？他知道父母的真实状况，自从工作后，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开口再向父母要钱。


    但现实是残酷的，毕业后雄心壮志的他，却在职场上大跌跟头，虽然工作了五年，却没有前进一步，依然是一个画图的小角色。为人和气友善的他，虽然貌似朋友很多，同事也对他不错，但在遇到真正困难的时候，深陷水底的时候，却没有人愿意帮他一把，拉他浮出水面，一切都还只能依靠自己。


    可是王缺生来正直，不善于拍须溜马，逢迎上级，他常常暗自鄙视那些搞歪门邪道的同事们，所以，尽管工作非常努力，但他从没得到过升迁。他经常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设计出来的住房发呆，这画要是能变成真房子多好，神笔啊，我要神笔。


    王缺轻轻的走过去：“亲爱的，要不我们把结婚证拿了，一起奋斗，好不，一转眼，我们都不小了。”


    晨美没有理会他，依然呆呆的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市区，王缺拉了拉她的衣服：“好不好，亲爱的，你相信我，我一定给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


    晨美转过头来，眼角的泪水已经干了：“你别再发誓了，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有我的压力，我父母亲戚都不同意我跟你的事，这是你知道的。就算抛开他们不说，我今年二十七了，已经到了该生孩子的年纪了，可是我们没有房子，孩子生下来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你给不了一个温暖的家，我还可以接受，但我们孩子没有一个温软舒适的家，我绝对接受不了。”


    王缺的心很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一直觉得自己欠晨美太多，他努力奋斗着，想要给她美好的生活，可是自己就跟一个蝼蚁一样，社会太大，太复杂，而他却太孱弱，太渺小，理想与现实之间有着难以跨越的鸿沟。


    “我们先回去吧，我去开间房，好吗？”王缺此刻只想先离开这里。


    晨美动了动生硬的身子：“好，先回去吧。”


    王缺拉着晨美的手，一起下了山坡，山坡下停着晨美的车，一辆父亲送给她的二手车。晨美的父母还算是有钱，至少帮晨美买套房子，是不成问题的，但她父母不喜欢王缺，一直反对他们恋爱，当然也不可能帮他们买房子。


    而王缺也丢不起这个脸，住岳父岳母的房子，会让他觉得自己跟吃软饭的没区别，完全没有自尊。虽然晨美是那么渴望自己能有套房子，但她怎么能让父母帮她买？除非她跟王缺分手。


    两人默默的坐上了车，晨美发动了小车，掉头向市区驶去。


    王缺转头看了看晨美：“亲爱的，要不我们去汉家快捷宾馆吧，干净、整洁，而且蛮实惠的。”


    晨美看着前方的路：“不了，我还是回家去吧。”


    “你不是说你跟父母吵架了吗？”王缺从晨美的话中，感受到了她心中的难过与不满。


    晨美：“是吵架了，但吵架了就不认他们了吗？老公可以换，父母却是唯一的。”


    王缺的心像被针扎了般的痛，晨美还从没说过像这么伤害他的话，难道晨美要跟自己分手？他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看着车呼呼的前进，却呆呆的的说不出话来。


    晨美把王缺送到他租房子的那个小区门口，停了下来，王缺偏过身子，在晨美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下，一个吊坠从他的脖子里滑了出来。晨美抓着吊坠，思絮飞出了好远，脸上的表情，既有甜蜜，也有忧伤：“这吊坠陪着我们也有六年时间了。”她从脖子处拿出自己身上的那个吊坠，跟王缺的一模一样。


    王缺摸了摸，吊坠带着晨美的体温，他叹了口气：“时间真快。”这对吊坠是他们在大四的时候一起去游五台山，一个老和尚送给他们的，也没说缘由，只是让他们贴身携带。


    晨美也亲了亲他的脸：“回去睡了吧，明天还要上班。”


    “嗯，你也是”，王缺推开车门，走下了车，关好了车门，晨美眼角不觉又有了泪珠，她深深的呼吸了下，开着车离开了。


    王缺怅然若失的看着晨美的车拐弯，消失不见，长长的叹了口气，转身慢腾腾的向自己的群租房走去。


    晨美开着车拐了个弯，在一个公园的门口停了下来，她拿出手机，一则短信编了又删，删了又编，眼泪滴滴答答的落在手机屏幕上。大约半小时后，收件人选择了王缺，她犹豫再三，一咬牙，点了发送。


    手机掉落在座椅下，晨美嚎啕大哭，相恋八年，看着自己的年纪越来越大，父母也越来越急，可是王缺的房子却像空气一样飘渺，她现在觉得这场恋爱根本就是一个错误，遥遥无期的等待，她拖不起。


    王缺回到群租屋，几个合租的伙伴们正在斗地主，看着王缺回来，有人笑嘻嘻的问道：“王缺，开房去了吧？哪天也给兄弟介绍个美女呀。”


    王缺没好气的：“你拉倒吧，没钱，没车，没房，哪个妞愿意给你泡？”他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了起来。


    门外传来几个男人的一阵嬉笑声后，又继续打牌了。


    王缺躺在床上静了静，叹了几次气，才去洗了个澡，然后回到房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来了一则短消息，是晨美发来的。王缺忙打开短信，但他却在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心就掉进了冰窟，如刀绞般疼痛。


    “缺，考虑再三，我们还是分手吧，做出这个决定，对我来说非常的艰难，毕竟我们恋爱了八年，我整个青春都给了你，当然，你整个青春也都给了我。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那么爱我，疼我，不过你却始终无法给我，我最需要的。我年纪不小了，该结婚生子了，我拖不起，缺，你能理解我的，对不？我希望你能成全我。即使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但今生我最爱的人，依然是你。你不要冲动，冷静的思考下，我也祝你能找到适合你的那位。永远爱你的晨美。”


    王缺感觉自己脑子快爆了，眼泪顺着脸庞滑落在床单上。是的，晨美说的的确是现实，哪个女人不想要一个安全的港湾？那个女人不想要一个稳定的生活？那个女人不渴望有一个温暖的依靠？这一切，都只要一套房子都可以解决。但房子对他来说，就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且随着房价越涨越高，房子似乎离他越来越远，收入的增长远远跟不上房价的上涨，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无奈，也是中国千千万万的年轻人的无奈。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丢了魂似的，拉开房门，走出了群租屋，来到了大街上，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行走。


    而在另一边，晨美哭过一阵之后，脑子逐渐清醒，如果跟王缺分手，自己恐怕再难爱上任何人，难道自己的婚姻就只是为了图一套房子，那样生活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她无法想像自己面对着另一个男人，陪他上床，给他生孩子，活得跟行尸走肉一般。不！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她后悔了，不，不能放弃王缺，我要回去找他。


    晨美迅速调转车头，向着王缺居住的小区而去，她要去跟他说对不起，永远也不要再分开。


    王缺昏昏沉沉的在街上走着，一条人行横道出现在眼前，他完全没有看红绿灯，只知道走下去。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响起，等王缺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撞得高高的飞起，摔落在街道的边上，头部狠狠的撞在路边的混泥土护栏上。


    他明白自己被车撞了，但身体已经动弹不了了，头部鲜血流出，染红了水泥路面，他绝望的睁着双眼，努力想爬起来，可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微微的抽搐，根本不可能再站起来。


    “我要死了吗？”他眼角流出了泪水“晨美，我就要和你永别了，晨美，我永远爱你。”但这一刻他也释然了，感觉解脱了，活着的种种压力，在这一刻一扫而空，再也不用去想房子了，再也不用看领导的脸色了，呵呵，他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难以察觉的微笑。


    当晨美驾车快要到王缺租住的那个小区的路口的时候，她被堵住了，前面似乎发生了车祸，晨美心里有些慌张，没由来的慌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拉开车门走下来，前面围了一群人，已经有人报了警，也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


    晨美小心的分开人群，看到那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她脑子“嗡”的一声，发疯般的扑了过去。


    “王缺！王缺.”，晨美哭喊着，抱着王缺渐渐发冷的身体“缺，你不能丢下我，我爱你！”


    王缺在晨美的哭喊中似乎回光返照，他微笑的看着晨美，她是那么的美丽，他想说话，可是却根本说不出来。


    晨美放声痛哭：“缺，你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我爱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你原谅我好吗？”


    王缺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听到了晨美的声音，听到了救护车和警车刺耳的声音，他好想对晨美说永远爱她，可是他说不出来。


    在王缺的胸前，衣服遮盖之下，那个吊坠发生了诡异的变化，王缺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的进入到了那个吊坠之中，进入了一团漆黑的环境中，他再也听不见外面任何声音了，他已经死了，那个吊坠在他胸前消失不见。


    晨美还在声嘶力竭的呼喊着，救护车来了，医生过来检查了王缺的情况，摇了摇头：“姑娘，他已经走了，你节哀。”


    “不！”晨美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医生，他还没死，他还能活下来，你们救救他，求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


    医生再次摇了摇头：“我们知道你很伤心，可是他真的走了，你要坚强点。”


    晨美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一瞬间，就仿佛天塌下来了一般，脑袋无比的疼痛，晕死了过去。


    医生们把王缺的尸体收敛好，连着晨美一起运回了医院，一个送去抢救，一个送到了太平间。警方者留下部分人在现场调查情况，另外安排了两个警员到医院，了解王缺和晨美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