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病西施

3个月前 作者: 独孤红
    南宫秋冷、司马常、杜十娘脸色微微一变,转眼往院东望去。


    院东那-条长廊暗影中走出了三个人,这三个人臂靠臂、肩并肩,一点没错的是三个人,但下头却只有四条腿。


    三个人怎么会只有四条腿呢,且看


    三个人,两男一女,两个男的在两边,那个女的在中间,两边那两个男的胖得跟肉球一样,腰比水桶还粗上一倍,脸是圆的,走起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的肉不乱颤。


    两腮胖得挡住了耳朵,下巴那块肥肉遮住了脖子,想点点头恐怕都困难,两条胳膊比常人的粗一倍有余,一双肥腿比大象的腿细不了多少,迈起步来两条腿的肉互相碰击着,“噗”“噗”作响,半天才能跨出一步。


    他两个,头上戴一顶文士帽,身上穿的是一件大花的华服,每人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那个女的夹在中间,被那两个华服胖汉手挽手的抬着,她两双手臂紧紧的搂着那两个华服胖汉的脖子,不,不能说是脖子,那两个华服胖汉已经没脖子了,只能说接着两个华服胖汉的颈,等于是坐在一预软绵绵的“轿子”上。


    两边两个华服胖汉那么胖,胖得都走不动了!


    中间这个女的却瘦得跟人干儿一样。


    看打扮,像二三十岁年纪,云髻高挽,鬓边还插了朵红花。


    那张脸,既黑又干瘪,就是把她放在磨里磨,只怕也磨不出一点水来,两个眼眶深陷,鼻子扁得只看得见两个黑窟窿,嘴可真够小的,也鲜红,像是涂了什么东西,只是那嘴小不是天生的樱桃小嘴儿,而是干皮皱成了一点。


    看这张脸,她至少有五十多岁年纪,可是她却偏偏穿一件腥红的宫装,真是丑人多作怪。


    杜十娘一皱眉,捂住了嘴,道:“我怎么有点儿恶心!”


    那女的看了她一眼,小嘴儿动了-下,像是笑:“大嫂子,你怕害喜了吧?”


    这一下可揭了杜十娘的疮疤,触中了杜十娘的隐痛,杜十娘天不怕,地不怕,拿什么话骂她她都不怕,就怕人家拿这句话“恭贺”她。


    杜十娘这个人,凡是女人家该会的她都会,可就是不会生孩子,当初也就是因为这,让她那婆家给休出来。


    杜十娘给了人家一句,人家没在意,人家以牙还牙给了她一句,她受不了,脸色一下子发了青,尖叫一声向那丑女人扑了过去。


    别看杜十娘平常娇滴滴的,一副弱不禁风姿态,她一旦动起来还真快,一阵风般扑到了那丑女人跟前,抬起双手便向丑女人当胸拍了过去。


    那丑女人一动没动,甚至于连头也没抬,更没看杜十娘-眼,她左边那华服胖汉却突然一个转身把整个后背反向了杜十娘的双掌。


    砰然一声,杜十娘两掌拍实,那华服胖汉身上的肥肉只哆嗦了一下,杜十娘却“哎哟”一声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仰八叉,两条粉腿都露出来了,她坐在地上怔住了,她自己知道,刚才那一掌像拍在一块钢板上,连手都震疼了。


    丑女人忽然生了气,-把揪住了那华服胖汉的耳朵,扯着她那破锣般沙哑嗓子叫道:“你是怎么搞的,害喜的女人撞得么?动了这位大嫂的胎气你拿什么赔,你们男人家就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华服胖汉苦了一张脸,可仍赔着笑,尖声尖气地道:“心肝,宝贝儿,我哪是撞她啊,我是怕她拍疼了你,你看她那母夜叉般丑模样儿,她那一条命还没有你脚指头缝儿里的泥值钱呢。”


    丑女人笑了,那张小嘴儿突然咧得好大好大,要没耳朵挡着,真能咧到脖子后头去,笑声跟鸭叫一般:“我的小亲亲,你那张嘴儿可真甜,真会说话啊,来,让我香一个。”


    说着,她当真楼着那华脏胖汉,在那华服胖汉的胖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亲亲得那华服胖汉脸上开了花,眯着眼,嘴都合不珑,大有飘飘欲仙,一吻销魂之概。


    右边那华服胖汉突然哼了一声,眼一闭,嘴一撇,把脸转向-旁。


    丑女人又笑了:“哎哟,我的这个小亲亲吃醋了,我的好乖乖,别吃醋,来,来,来,让我也香你一个。”


    扳过右边那华服胖汉的脑袋来,也在他胖脸上亲了一下。


    这一来不单杜十娘恶心了,就连南宫秋冷跟司马常胃里也直往上翻,他俩皱着眉忙把脸转向一旁。


    东门长青坐在那儿没动,眼前这幕丑剧,这副丑态,他生似没看见一样。


    就在这时候,仰坐在地上的杜十娘一双能勾人魂、摄人魄的妙目突然睁得老人,尖叫说道:“病西施!”


    南宫秋冷、司马常双双为之一怔,也双双为之一震,那丑女人两眼一脒,呷呷笑道:“我的大嫂子,你终于认出我是谁来了,在当世四大美人当中我虽然排名最后,可是论姿色,却该坐上头一把交椅,哼,我吃亏在不擅笑褒姒那一套笼络人心的狐媚手腕,结果头一把交椅让她给抢了去。狐狸精!下次让我碰见,看我不毁了她那张脸!”


    古来四大美人,笑褒姒、恨妲己、醉杨妃、病西施。


    当世武林也有这么四位以笑褒姒、恨妲己、醉杨妃、病西施为名号的大美人,眼前这位就是那四位中的一位。


    排名最后的病西施,是这么一副“国色天香”“风华绝代”,其他三美就可想而知了。


    这四大美人没人知道她们的厉害处在哪里,也没人知道她们擅什么绝活,只知道武林中人十有九九都怕她四个,一听说她四个中的任何一个来了,马上就会跑得远远的。


    当然,这四位的厉害处绝不只是单单靠她们那如花似玉的容貌“迷”人,一定有她人见人怕的道理。


    杜十娘刹时间变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狠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拉拉衣裳,整整裙子,低着头退向一旁。


    她惹不起,躲了。


    可是病西施却不放过她,目光一凝,瞅着她道:“曹大嫂,不,这称呼有点儿不恭,我应该称你一声少夫人,少夫人是什么时候离开安乐山庄的,怎么没见我们那位‘玉郎君’曹少庄主同来呀,贤伉俪一向是同林鸟、比目鱼一般地俪影成双的,这回怎么只少夫人一个人,少夫人跑到这儿来会李三郎,我们那位少庄主在家里睡得着觉,吃得下饭么?”


    杜十娘低着头时脸色看不见,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却已换上了一副述人的笑靥,道:“西施大姐,咱们都是来找李三郎的,这儿也只有你跟我两个女流,怎么说咱们俩也近些,是不?”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少夫人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怪不得我们少庄主当初不惜重聘,经少夫人这么一说,我倒再有点不忍了,这样吧,咱们话归正题,从现在起,这件事就是咱们武林中的事了,庙外的一个不许进来,凡是进了庙的,一个也不许走……”


    东门长青突然轻咳一声道:“朋友们,你们都听见了,病西施姑娘的厉害你们是知道了,别打走的主意,出来吧。”


    有他这么一句话,院子里起了-阵阵的微风,转眼工夫不到,眼前马上多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胖瘦高矮不一,年纪大的也有,年纪轻的也有,最妙的是还有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头上梳着冲天杵的胖小孩儿。


    小孩儿是小孩儿,原来站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一看清楚他后,马上脸变了色都往一旁挪了几步。


    胖小孩儿却冷漠的站在那儿,脸上没-点表情!


    这些人当中,有佩剑的,也有佩刀的,也有腰里别把斧头的,有使鞭的,有使枪的,也有腰里别对锤的。


    最妙的是那个胖小孩儿,他腰间左右各挂着一对铜钹,每一个有碗口大,风磨铜打造的,闪闪发亮。


    “哎唷,”病西施呷呷一笑道:“盛会,真是盛会,没想到李三郎的号召力这么大,平常不容易见到的人物全露面了,让我看看,中原双剑、辽东三刀、邙山鬼樵、铜鞭、双枪将、四大锤,还有这位飞钹童子小兄弟……”


    胖小孩子冷哼一声道:“小兄弟?我的年纪只怕比你爹都大!”


    病西施没在意,咧着嘴笑道:“怎么叫你一声小兄弟又不对了,你不是不喜欢听人家说你老吗?”


    飞钹童子两跟一翻,冷冰冰道:“丑婆娘,你少在我面前耍嘴皮。”


    两名华服胖汉眼一瞪,齐声说道:“小子,你叫我老婆什么?”


    飞钹童子冷冷说道:“丑婆娘,听清楚了么?”


    两名华服胖汉脸上变了色,两人手一伸,把病西施放下了地。


    任何人都以为会有一场惨烈的大搏斗。


    可是,两个华服胖汉突然仰天笑了起来。起初两个人指着飞钹童子,后来两个人都抱住了那个跟鼓似的大肚子,浑身每一块肉都在颤抖,一会儿俯,一会儿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两个拼命的笑。


    飞钹童子的脸色益见冷漠,而且还显得有点凝重。


    院子里没有风,飞钹童子那身衣裳却衣袂狂飘,猎猎作响。


    笑声足足持续了有一盏茶工夫,方渐渐趋于低弱,两个华服胖汉不笑了,满脸是泪,鼻涕都流出来了,两个人捧着大肚子直喘。


    飞钹童子的衣袂静止了,脸色也渐渐恢复正常,轻轻地呼了-口气。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大行家,谁都看得出,双方已经过一场惨烈的搏斗,不是有形的,是无形的。


    这种无形的搏斗远比有形的搏斗来得厉害,来得耗费真力。


    在这场无形的搏斗中,两个华服胖汉居于下风,而且他两个是以二敌一。


    两个华服胖汉歇下来了,左边那个一指飞钹童子道:“真好笑、你这个人真好笑,活生生的这么一个人,眼晴居然这么不济,我老婆美得跟朵花儿似的,真可以说是风华绝代、国色天香,论姿色还应居当世四大美人之首,你居然叫她丑婆娘,连美妍丑恶都分不出来。好笑,真好笑死了!”


    说着,说着他竟又要笑。


    病西施伸出一只鬼爪也似的手搭上他的肩头,道:“小亲亲,行了,歇会儿吧。”


    只听飞钹童子冷冷说道:“这婆娘在你两个眼里也许美得跟天仙似的,要不然你们两个不会为她卖力卖命,死心塌地的跟着她,把一辈子都卖给了她,可是在我眼里,哼哼,她丑得不能再丑了,比夜叉还丑,还难看。”


    两个华服胖汉几乎同时抬手指着飞钹童子,几乎同时转眼望着病西施,几乎齐声说:“小心肝儿,我们俩杀了他好不?”


    病西施咧嘴笑了笑,道:“等会儿吧,等会儿咱们要杀的人多着呢。”


    抬手一指东门长青,道:“喏,他就是老鹰犬东门长青,咱们头一个就要杀了他,只要杀了这老鹰犬,咱们就是天下武林的总瓢把子了。”


    看她那模样儿,不用杀人就够人受的了。


    东门长青淡然说道:“借用你一句话,等会儿吧,眼下这么多人,等会儿是容不容你三个杀我还很难说呢,现在先谈谈正事儿,你把我们骗到这儿来,到底是什么用心,说吧?”


    病西施道:“你着急呀,我比你还急呢,这件事说来话长,要说应该从三年前说起,三年前武林之中有这么一个传说,说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一座古城,这座古城原是五百年前的一座城堡,可是四百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莫明其妙的失踪了,这座城堡的所在地成了一片泥沼,无论人畜只要一不小心陷进去,必遭灭顶之祸……”


    飞钹童子突然说道:“丑婆娘,你说的可是黄金城?”


    病西施道:“老小子,你说的不错,就是这座黄金城,听说那座城里是一块块黄色的砖砌成的,在大太阳下远看像座金砖砌成的城,所以叫作黄金城!”


    飞钹童子哈哈一笑道:“丑婆娘,不是你有意隐了一段便是你知道的不及我多,据我所知,这座城堡所以叫黄金城,除了它是一块块黄砖砌成的,远看像座金城之外,还有就是这座城堡是五百年前盗王金霸天所有,他把一生的劫掠所得,全部藏在这座城堡之中,所以它叫黄金城!”


    病西施脸色微变,咧嘴一笑道:“老小子,你知道的比我多!”


    飞钹童子冷冷说道:“我看你是怕人知道这后一个原因。”


    病西施笑笑说道:“就算是吧,其实你们知道也不要紧……”


    那提一根钢鞭的壮汉突然说道:“不老的老儿,你倒说说看,盗王金霸天一生的劫掠所得,都是些什么东西?”


    飞钹童子看了病西施一眼,道:“这还用问么,想也想得出来,自然是无法估计其价值的金银珠宝。”


    辽东三刀中的一个舐了一下嘴唇,道:“乖乖,谁要是得到这批财富,那,那还得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事实上确实如此,谁要是能得到这批财富会怎么样?发财?这两个字实在太不足形容了。


    东门长青突然说道:“可惜的是这座黄金城跟海市蜃楼-样,在虚无缥缈之间,谁也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而且听西施姑娘说,早在四百年前它就没陷在地底了,而且城堡的所在成了一片能吞没人的泥沼,最重要的是谁也没亲眼见过这座黄金城,世上究竟有没有这座黄金城……”


    “有,”病西施截了口:“不但有,而且一百年前它又神奇地在原来的地方出现了,不但它又神奇地出现了,而且三年前一个来自黄金城的人还在武林中露了头!”


    每个人的眼睛都圆了,连东门长青这位公门名捕也不例外:“噢,有这种事,那个人现在……”


    病西施摇摇头道:“不知道,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在武林中露了露头之后就不见了,跟那座黄金城似的,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飞钹童子道:“这跟你骗我们到这儿来有什么关系,莫非我们这些人当中,有哪一个是那个来自黄金城的人?”


    病西施咧了咧嘴,道:“当然有关系,而且我确信眼下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那个来自黄金城的人,不过你老小子不是。”


    这句话马上在这些人当中引起了骚动与猜疑,大伙儿我看你,你看我,都希望看出究竞谁是那个来自黄金城的人。


    飞钹童子神色中泛起了一丝不安,道:“丑婆娘,究竟谁是那个来自黄金城的人?”


    病西施一摇头,呷呷笑道:“我不会说的,老小子,你想我会说么,我要是当场指出他是眼下这些人中的哪一个,万-让你们捷足先登-把把他枪了过去,我这番心思岂不白费了,为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我不干,再说,我现在还没有确切把握认准是他。”


    飞钹童子神色中更见不安了,道:“怎么,只掌握着那个人,就能得到盗王金霸天藏在黄金城中的那批财富了么?”


    病西施咧着嘴道:“那当然,据我所知,那个人身上带有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虽不见得能让人必然得到那批财富,不过有了这两样东西就能知道那座黄金城的所在,也能进入那座黄金城,这总比明知道有座黄金城,却不知道它的所在,只有搔耳抓腮干着急,望着虚无缥缈间长叹要强得多,机会也大得多,是不?”


    提钢鞭的那壮汉道:“那人身上带的两样东西是……”


    病西施眨了眨眼,道:“一张标着黄金城所在的地图,一把打开黄金城城门的钥匙!”


    每个人又瞪大了眼,互相打量着,生似希望能-眼在谁身上能找出这两样东西来。


    这时候没人看杜十娘,因为她身上穿的衣裳最少,不可能藏着这两样东西,而月她那诱人的胴体在这时候也引不起人的兴趣了。


    只听飞钹童子道:“丑婆娘,这就不对了。”


    病西施道:“老小子,怎么不对了?”


    她永远不肯吃一点亏。


    飞钹童子这时候自然也不会计较那么多了,道:“眼下这些人,没一个不是武林中的知名之士,而那个来自黄金城的人却是三年前方在武林中露面……”


    病西施道:“话是不错,可是我不能做解释,我要是一做解释,你们马上就会知道谁是那个人的成分最大,我只能这么说,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也在找李三郎。”


    飞钹童子“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你藉众人之口传出消息,说李三郎今天在这座关帝庙里,主要的只是诱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自动送上门来。”


    病西施咧咧嘴道:“不错,这正是我的如意算盘。”


    那腰里别着一把利斧的黑瘦中年汉子突然说道:“眼下这些人所以找李三郎,有的是为索仇,有的是为要债,有的是不满李三郎的名气大过自己,想跟李三郎见个高下,有的是嫉恨李三郎能博女人青睐,得女人欢心,想除去李三郎,有的是要拿李三郎到官交差销案,来自黄金城的那人找李三郎又为了什么?”


    病西施道:”说来这件事让人百思不解,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找李三郎,是要把那张地图跟那把钥匙交给李三郎。”


    东门长青两跟异采一闪,道:“有这种事,世间的好事都让李三郎占尽了,李三郎他跟黄金城有什么渊源?”


    病西施摇摇头,道:“黄金城早在五百年前就有了,是盗王金霸天的巢穴,到如今更成了一个坐落在虚无缥缈间的神秘地方,李三郎会跟这座黄金城有什么渊源,我看恐怕是为了……”


    倏地住口不言。


    东门长青道:“你看是为了什么?”


    病西施摇摇头,道:“我无法确定,也不能说,其实为了什么是无关紧要的,要紧的是李三郎可以轻易获得去黄金城的-张地图,跟开黄金城大门的一把钥匙。”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我看那张地图不是什么黄金城的地图,那把钥匙也不是开什么黄金城大门的钥匙。”


    飞钹童子道:“老鹰犬,你以为那是什么?”


    东门长青道:“以我看那是一张去‘枉死城’的地图,一把开‘枉死城’大门的钥匙。”


    飞钹童子道:“老鹰犬,你是说……”


    东门长青道:“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眼下武林中已经是没一个人不在找李三郎了,要是李三郎一旦拿到了这两样东西,岂不是招人嫉妒,招人眼红……”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为这么一大笔财富,冒冒杀身之险也是值得的。”


    飞钹童子冷冷看了她-眼道:“丑婆娘,不用说你藉众人之口,把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诱到这座关帝庙来,为的就是那张地图跟那把钥匙了?”


    病西施道:“那还用说么,要不为那两样东西,我干什么费那么大劲呀。”


    那腰别利斧的黑瘦中年汉子冷冷说道:“财不露白,眼下这么多人,你有把握保住那两样东西么?”


    东门长青道:“要是咱们都躺在这一座关帝庙里了,财既不虞露白,她也不愁保不住那两样东西了。”


    病西施呷呷大笑说道:“不愧是办过大小案件不计其数的公门名捕老鹰犬,脑筋动得毕竟比别人快。”


    每一个人脸上都变了色,可都没动,因为每一个人都不相信凭病西施这两男一女三个人,能把眼前这十几个一等一的高手都放倒在这儿。


    东门长青道:“眼前这些人当中,至少有一个可以暂保性命!”


    病西施道:“老鹰犬,这回你脑筋动错了,财不能露白,我是不预备留任何一个活口的。”


    东门长青看了她一眼道:“你就准知道那人把地图跟钥匙带在身上么?”


    病西施呆了一呆,旋即咧嘴一笑说道:“那当然,那人要是没把地图钥匙带在身上,我只有让他暂时活着,只是万一不幸我要是在他身上找到了那张地图跟那把钥匙,他就非跟你们一样地躺在这座关帝庙里不可。”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你见过那个人么?”


    病西施道:“当然没有,我要是见过他,我岂会等到如今费这么大的事,冒那钱财露白之险。”


    东门长青道:“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脸上也没写字是不?”


    病西施道:“那当然,他脸上要是写了字,就轮不到我了!”


    东门长青道:“这就是了,那你怎么知道他今天一定会来,你又怎么知道他就在眼下这些人当中?”


    病西施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人跟咱们一样,只-听说李三郎在某处,他就非赶到某处不叫,我看准了这一点,只凭这一点也就够了,虽不中嘛,也应差不了多远。”


    东门长青道:“西施姑娘,这种事一点差错不得。”


    病西施呷呷一笑道:“老鹰犬,你不必拿这个难我,财已露白,就是那个人不在这儿,我也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活着离开此地的。”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你可知道这句话有多重的份量么!”


    病西施一咧嘴道:“老鹰犬,你也用不着挑拨,我不在乎你们全力联手,这是明摆着的事,谁也不会任人宰割的。”


    东门长青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只你明白这-点,你就该知道你这如意算盘绝对打不成。”


    病西施道:“老鹰犬,我要没这个把握,就不这么做,我的算盘既称如意,当然是事事如意。”


    东门长青道:“你有把握连李三郎也放倒在这儿么?”


    病西施一怔,道:“李三郎?他也来了么?在这儿?”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也不敢说他是眼下这些人中的哪一个,不过我敢说他一定也来了,而且就在眼下这些人当中。”


    每一个人脸上都变了色,又是一阵你看我,我看你。


    只听南宫秋冷道:“李三郎,是英雄你就站出来跟我决一高下。”


    东门长青看了他一眼道:“也许你这个霸刀南宫秋冷就是李三郎。”


    司马常霍地专注,两道森冷目光直逼南宫秋冷:“你是么?”


    南宫秋冷双眉一扬,还没有说话。东门长青那里又开了口:“大黄蜂,你别问人家,你也有可能是。”


    这一来顿时又把所有的目光引在司马常身上,南宫秋冷逼进一步,手中刀举高三分。


    病西施一声呷呷怪笑道:“这老鹰犬出了名的擅用心智,他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你们可别上他的当。”


    东门长青道:“我打什么主意,我在这些人当中挑起争斗,对你岂不是大大有利?”


    飞钹童子冷笑说道:“老鹰犬,你真好胃口啊,舐病西施的脚丫泥,这丑婆娘给了你什么好处了,招你入过幕么?”


    东门长青冷冷看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只是让她知道李三郎可能在咱们这些人当中,让她有一点顾忌,要知道我也可能是李三郎呢,我挑拨谁?”


    飞钹童子脸上红了一红,没再说话,经这么一点破,剑拔弩张的情势马上就平息了。


    杜十娘却满脸惊喜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叫道:“三郎,你们谁是我的三郎啊……”


    辽东三刀中的一个道:“我是,小亲亲,过来亲热亲热吧。”


    辽东三刀的另两个哈哈大笑。


    也只有他两个笑,别人脸上的神色连动都没动。


    东门长青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居然还有心情逗乐,辽东三刀当真是豁达得很!”


    辽东三刀不笑了,笑容马上凝在了脸上,就跟被冻住了一样,六道羞怒目光马上射了过来。


    东门长青视若无睹。


    杜十娘更不在乎,那令人心碎的目光继续扫视着每一个人,口气也变成了哀求:“三郎,你看见了么,听见了么,我为你千里迢迢来到了这儿,一路上受尽风霜,吃尽了苦,到现在还受人戏弄、受人调笑、你忍心么……”


    突然,病西施开了口:“少夫人,到我这儿来,我告诉你谁是你的小三郎。”


    杜十娘像中了魔,如花娇靥上浮现一片惊喜神色:“真的么?西施姐姐。”


    病西施道:“当然是真的,你看我像是个骗人的人么?”


    杜十娘道:“你知道哪一个是他么?”


    病西施道:“当然知道,可是我不能这么告诉你,他要是听见了,马上会跑掉,过来让我在你耳朵边儿上悄悄地告诉你,然后你就可以出其不意地一下抱他个结实。”


    杜十娘又是一阵惊喜,道:“西施姐姐,你真好,你说的对极了,他不知道躲我躲了多少次,每次当我要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先跑掉了,害我扑了多少次空,害我的心碎了多少次……”


    说着,她轻移莲步就要走过去。


    突然,东门长青开了门:“那黄金城的来人别是个女的吧。”


    那提钢鞭的汉子出手奇快,钢鞭往前一递,直指杜十娘腰眼,杜十娘这时候一心只想李三郎,把别的什么都忘了,在这种失神的情形下,被钢鞭-下点中了腰眼,娇躯一晃,往后便倒。


    那手使钢鞭的汉子跟着闪电挥出左掌,向着杜十娘拦腰便搂。


    突然他-声惨叫,血雨四溅,那只左手齐肘落地,往后倒的杜十娘,却倒在司马常的左臂弯之中。


    司马常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从他背后的剑鞘里拔出了他那把奇特的长剑。


    寒光一道疾闪,南宫秋冷冷哼一声宝刀出鞘,刀刃-翻,向着司马常斜斜劈下。


    司马常抖起长剑迎了上去。


    辽东三刀三把鬼头刀悄无声息地分三路向司马常后背砍去,可是他三个三把鬼头刀还没近司马常,便各自一声闷哼,垂刀踉跄暴退,一跤掉在地仁满地乱滚,只滚了两滚就不动了。


    东门长青坐在那儿没动,却抽冷子喊了一声:“不愧是大黄蜂,好毒啊。”


    事实上辽东三刀仰面向上,个个脸色发紫,人人七窍冒血。


    这一个毒字惊人心、动人魄,南宫秋冷闻毒分心,手上一迟,司马常一柄长剑已在他右小臂上划破了一道口子,雪白的衣袖马上染红了,他连忙收刀倒纵进入了大殿。


    大黄蜂毒毙辽东三刀,剑伤霸刀南宫秋冷,八面威风立震全场,一时间没一个敢再动。


    病西施脸色有点难看,但却仍堆着笑:“大黄蜂,你这算什么,有道是朋友妻不可戏,你怎么好抱住安乐山庄曹少庄主的老婆,何况她衣裳穿的那么少。”


    司马常脸上没一点表情,冰冷说道:“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不懂这个,我对女人向来不感兴趣,只要她把那张地图跟那把钥匙交给我,我会原封不动地把她还给姓曹的。”


    病西施两眼一睁,“哎唷”一声道:“这误会到哪儿去了,谁说她是来自黄金城的那个人了,武林之中谁不知道她是安乐山庄曹少庄主的夫人,蛇蝎美人杜十娘啊。”


    司马常道:“那么你告诉我,眼下这些人当中,谁是那来自黄金城的人?”


    病西施一双目光落在辽东三刀身上,道:“死了。”


    司马常冷然一笑道:“那好,我要这个女人,那三个给你了。”


    他抱起杜十娘就要走。


    人影一闪,那两个华服胖汉已一左一右地拦在他身前,刚才他俩迈一步都难,没想到如今却快得惊人。


    左边那华服胖汉道:“凡是进了这座关帝庙的人,一个也休想活着出去,放下她!”


    东门长青哈哈一笑道:“既然那来自黄金城的人已经死了,你们抢个蛇蝎美人干什么,没见过女人么?胖子,小心你们俩那婆娘吃醋啊。”


    左边那华服胖汉道:“这回她准不会吃醋。”


    话落,两个人几乎同时行动,四掌一摇,胖躯电闪,快得像阵风般扑向了司马常。


    司马常长剑抖出一片剑芒,向着两个人迎去。


    司马常的剑招跟剑势的确诡异快捷。


    才见他长剑出手便听得“噗”“噗”两声,两个华服胖汉的胸前衣衫立即破裂,但只是衣衫破裂,肌肤竞没伤分毫。


    司马常不由一怔,也不由一惊。


    高手过招岂容怔神,就在司马常微一怔神间,右边那华服胖汉已当先欺近,粗短的右掌五指一拂,在司马常左臂上扫了一下。


    司马常怒哼一声,踉跑暴退,左臂弯里的杜十娘立即离开了他往一旁倒去。


    两个华服胖汉身躯奇快地一转,双双探掌向杜十娘抓去。


    而就在这时候,两片黄光带着一阵尖锐异啸划空袭到,取的是两个华服胖汉的咽喉。


    两个华服胖汉对司马常的长剑视若无睹,对这两片带着异啸、来势极速的黄光却显得颇为在意,四掌往上一抬直向那两片黄光拂去。


    “当”、“当”两声大响,两片黄光一荡,向两旁疾射而去,砰然两声,一片射入了大殿巨柱上,一片射入了门边土墙上,是两面铜钹,只剩下一半在外头,其力道之猛可知!


    而就在两个华服胖汉击飞两面铜钹之际,杜十娘已被横里伸手、坐享其成的中原双剑得了去。


    两个华服胖汉怒哼一声,胖躯又奇快一转,双双扑向下中原双剑。


    中原双剑匆忙间无暇多思,抖起两柄长剑点向两个华服胖汉的眉心。


    只听东门长青道:“这两个怪物皮肉功夫到家,刀枪不入,别忘丁刚才司马常那一剑。”


    他话刚说完,中原双剑的两柄长剑已然点中了两个华服胖汉的眉心,剑身-弯,剑尖一滑,立即往上弹去,两柄长剑擦着两个华服胖汉的头顶掠过,中原双剑脚下也不由为之-个踉跄。


    就这一踉跄,两个华服胖汉的四只胖手已然递到了中原双剑的胸口,两声惨呼划空响起,中原双剑胸口被抓得血肉模糊,往后便倒。


    右边那华服胖汉双掌一偏,正好接住了滑落下来的杜十娘,跟他那同伴双双一闪,回到了病西施身侧,气不喘,脸不红,跟没事人儿似的!


    他两个出手夺人,行动一致,奇快如风,连闯三关,煞威更是慑人,在场谁还敢再轻举妄动?


    在场只有邙山鬼樵、双枪将、四大锤跟东门长青没有动,双枪将跟四大锤是眼见霸刀挂彩,大黄蜂撒手,中原双剑跟辽东三刀倒地被吓住了,邙山鬼樵是没找着机会,东门长青则是毫无动手的意思,因为他始终坐在大殿一旁安安详详、悠悠闲闲的。


    病西施笑了:“行了,咱们要的人已经到手了,剩下的这些送他们上他姥姥家去吧。”


    她右手往袖子里一缩,再伸出来时,鬼也似的手里,多了一团网一样的红红的东西。


    东门长青两眼一睁,道:“‘销魂万点梅花帐’,这东西就是大罗金仙碰上也难逃劫数,快走!”


    一声快走,他头一个不见了踪影。


    在场的这些人一听说“销魂万点梅花帐”,没一个脸上不变色的,当即一个个腾身破空射起。


    病西施这时候已扬了她那鬼爪般右手,一大片红光从她那右掌中撒出,天罗地网-般立时罩住了整个院子。


    红光落下,是一张编织得相当密的丝网,看样子这张红丝网能大能小,伸缩的口,病西施手里捏的还有,似乎还没有完全撒开,但饶是如此,这大殿前偌大一个院子已没留一点空地。


    霸刀南宫秋玲、大黄蜂司马常、飞钹童子跟邙山鬼樵走得快,没被罩住;双枪将跟四大锤五个人稍微慢了一步,都被网边罩住了身躯,他五个手扒脚踢想挣扎跳出去。


    病西施一咧嘴,右手往回一带,惨叫几声,双枪将跟四人锤立时不动了。


    那红网根根的红丝竟陷进了他五个人的肉里,浑身往外泌血,血色都是乌黑乌黑的。


    显然,病西施这张网淬过毒,难怪它被称“销魂”!


    其实,只要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那红丝网上带着难以数计的刺儿,是这些刺儿在丝网一收缩、一紧之下,刺进了双枪将跟四大锤五个人的身子里,并不是那一根根的红丝;是那些刺儿有毒,不是那一根根的红丝。


    病西施呼了一口气,道:“大鱼跑了,罩住了几个小虾来,丧气!财已露白,这五个一个也不能让他们活过今天,走吧,咱们先一个一个地找着他们,然后再谈别的吧,要不然只要他们一张扬出去,咱们就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到黄金城去了。”


    她一抖腕,那张红丝网只一闪,便全部收进了她右掌心里。


    就在她抖腕收起销魂万点梅花帐的同时,她眼前响起了一个低沉话声:“不用找了,我头一个送上门来。”


    东门长青就站在她身前近丈处。


    她三个没一个看见东门长青是怎么来的,从哪儿来的。


    病西施脸色一变,旋即咧嘴笑了:“老鹰犬,你还没走啊。”


    东门长青笑笑说道:“这座关帝庙里有这么一大批财富,我怎么舍得走。”


    病西施“哦”“哦”两声道:“我明白了,老鹰犬,你不会是想夺这个女人吧。”


    东门长青道:“我跟大黄蜂一样,对女人不感兴趣,再说我年纪大得可以做她的爹,本来我是懒得看她一眼的,奈何她关系着一大批财富。”


    病西施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要夺这个女人,直说不就行了么,干什么绕这么大圈子?”


    东门长青道:“直说也好,绕着圈子说也好,你总算明白了是不,语言是用来表达意思的,意思只要能表达,怎么说不都是一样?”


    病西施道:“老鹰犬,别忘了你是公门中人啊。”


    东门长青倏然一笑,笑得有点狡黠,道:“不瞒你说,从现在起,我挂冠求去,辞职不干了,能有这么一大批财富,我大可以置些产业,买些仆妇享享老福去,谁还干什么看人颜色受人气的公门差事去。”


    病西施道:“老鹰犬,你辞职得未免太快了。”


    东门长青道:“我总不能知法犯法啊,你说是不?没辞去公门差事之前,我知法犯法要罪加一等,一旦卸下了两肩差事,我就是个无拘无束的自由之身了,想干什么干什么,谁也管不了我,万一案发了,那罪也要比知法犯法轻得多。”


    病西施咧咧嘴,道:“老鹰犬,你不愧是个老谋深算、谨慎细密的人,只是这档子事你却做错了,你要不辞去公门差事,死在这关帝庙里还可以落个因公殉职,弄些官家抚恤买口棺材,一旦辞去了公门差事,只怕你连个收尸的人都不会有了。”


    东门长青耸耸肩道:“我也知道,这种事本来就跟押宝一样,我孤注一掷,输赢的机会各一半,也许我老来运气好……”


    病西施道:“说起老来我倒想起来了,也真是,你这么大年纪了,何必呢,没家没后的,就算这批财富都给你,你又能享用几年?这么大年纪了,要是死在这关帝庙里,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实在是够可怜的。”


    东门长青道:“我的想法不同,人嘛都是这样,就因为我活不了几年了,有一天的福我就要事一天的福,给人家差了几十年,也清苦了大半辈子,我苦够了,也苦怕了,我怎么能不为我这后几十年打算打算。你说得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为这么一大批财富,冒冒杀身之险,孤注一掷,赌上一赌也是值得的。”


    病西施叹了口气道:“老鹰犬,我真的为你惋惜,既然你心意这么坚决,说不得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拍子拍身左那名华服胖汉,道:“小亲亲,你去吧。”


    那华服胖汉立即迈步向东门长青逼了过去,又是迈一步都困难的浑身肥肉乱颤着,一扭一扭地,看看现在,谁也不会相信他刚才有那么奇快如风的身手。


    东门长青就跟没看见一样,两手背在身后缓缓说道:“西施姑娘,我跟你打听件事儿。”


    病西施道:“什么事儿?老鹰犬,你问吧,你已经不久于人世了,我是言无不尽的!”


    东门长青道:“我听说西天竺有一种异术,跟咱们武林中的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功夫差不多,练到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跟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样的可以不畏打击,刀枪不入,但是无论练到怎么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地步,也跟金钟罩、铁布衫、十三太保横练一样地有一个地方练不到,金钟罩的罩门不一定在哪儿,这种西天竺的异术却是有一定练不到的地方,那就是肚脐,就是-个不会武的人在他的肚脐上点一下,也会要他的命,西施姑娘,是这样么?”


    病西施脸色变了。


    那华服胖汉也停步不前了。


    东门长青笑笑说道:“西施姑娘,这两个胖子一个是你的手心肉,一个是你的手背肉,你该不会愿意他两个都死在这关帝庙里吧?”


    病西施冰冷说道:“老鹰犬,你怎么知道这种西天竺的异术?”


    东门长青道:“吃了这么多年公门饭,办了大小不下千百件奇案,什么没见过。”


    病西施道:“刚才你为什么不点破?”


    东门长青道:“我不愿让你一下少了两块肉,也不愿意让这一大批财富落进别人手里,刚才我若是-语点破,你的两块肉没了,这一大批财富也轮不着我了,为人嘛,不但要为自己想,有时候也要为别人想想,我就是这么个人。”


    病西施脸色变了一变,她那只握着销魂万点梅花帐的右手要动。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别忘了你有块肉不在你身边啊。”


    的确,东门长青跟前站着一个华服胖汉,这个华服胖汉的站立处离东门长青不过二尺远近,离病西施却五尺有余。


    病西施叹了口气,道:“老鹰犬,你不愧是近百年来公门第-名捕,也难怪只要谁能杀了你,天下武林就要共尊他为总瓢把子,我的两个亲亲跟这一大批财富比起来,我宁可舍弃这一大批财富……”


    东门长青倏然一笑道:“不爱江山爱美人,西施姑娘可算得古今-大情圣。”


    只听那华服胖汉道:“宝贝儿,别管我,我愿意拿我这条命换取那黄金城的财富,我也愿意拿我这条命换取你跟阿二无数个幸福的日子……”


    东门长青笑道:“又一个,情圣何其多啊。”


    “不行,”病西施冷然说道:“你们两个我不能少任何一个,少了任何一个,我就了无生趣,活着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了,正如老鹰犬他刚才所说,一块手心肉,一块手背肉,我不能少了任何一块……”


    “是啊,少了这两个中的任何-个,就再也找不到第二个独具‘慧眼’,能分辨美妍丑陋,跟她如胶如漆,似糖如蜜的人了。”


    那华服胖汉冷哼一声,闪身欲动。


    “亲亲,”病西施那破锣般沙哑嗓子忽然变尖了:“你要不听我的,我就死在这儿。”


    那华服胖汉浑身肥肉一抖,颤声说道:“宝贝儿,你千万不能寻短见,我跟阿二上哪儿再找这么一个你去,我听你的话就是。”


    那的确是没有了,绝没有了,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一个像病西施这么一个人了,像这么两男一女之间不但能相安无事,而且竟还有这么深厚、这么专一的情爱,这就叫人不能不暗叹情爱的微妙了,其实情爱两个字原是没有美丑没有贵贱没有贫富之分的。


    病西施道:“你站着别动。”


    那华服胖汉答应了一声。


    病西施抬眼望向东门长青:“老鹰犬,我愿意把这女人交给你,可是你得让我的亲亲先回到我身边来。”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西施姑娘,你把我这个吃了几十年公门饭、办了大半辈子案的人当成了三岁孩童。”


    病西施一咬牙道:“好吧,老鹰犬,我先把这女人交给你,可是你得答应不伤我的亲亲。”


    东门长青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捧打鸳鸯,拆散人家夫妻,死后是会打落十八层阿鼻地狱的,这种事我不干。”


    病西施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身边那华服胖汉道:“亲亲,你把这女人给他送过去!”


    那华服胖汉毫不犹豫,立即抱起杜十娘走向东门长青,到了东门长青跟前双手一伸,托着杜十娘送了过去。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你看清楚了,我只用一只手接人,另一只手有十分把握在你那肚脐上点一指头。”


    他伸右手托住了杜十娘那蛇-般的纤腰,把杜十娘接了过去,左手却下垂着,藏在衣袖里蓄势待发。


    那华服胖汉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动没动,转身走了回去。


    两个华服胖汉都退回了病西施身边。


    东门长青却托着杜十娘仍站在那儿。


    病西施忽然咧了嘴:“老鹰犬,你应该趁我这两个亲亲退回来的同时,带着这个女人赶快逃走的,你为什么不逃?”


    东门长青淡然一笑道:“我并不是那么傻的人,傻得连找机会逃走都不会,是不是?”


    病西施道:“我也相信你不是那么傻的人,可是我不相信你能在我这销魂万点梅花帐下幸免。”


    东门长青倏然一笑道:“这销魂万点梅花帐跟你那两个亲亲的一身功夫一样,也是来自西天竺,是不是?”


    病西施脸色一变道:“你也懂破销魂万点梅花帐的法儿?”


    东门长青道:“我说我懂,当然,信不信那还在你。”


    病西施道:“你既然懂破这销魂万点梅花帐的法儿,刚十你为什么要逃?”


    东门长青道:“我不跑他们会跑么?他们要不跑,这一大批财富轮得到我么?再说,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


    病西施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上下打量了东门长青一阵,才开口说道:“老鹰犬,你说说看,破这销魂万点梅花帐的法儿是什么?”


    东门长青笑笑说道:“我说我懂,信不信在你,不信你可以当场试试,不过我要提醒你一点,销魂万点梅花帐是西天竺的一宗珍宝,只此一张,绝没有第二张,要是今天它毁在我手里,你病西施以往树敌不少,今天结的仇更多,以后只怕你就没法子在江湖上行走了。”


    病西施脸色变了几变,倏地一声长叹,道:“老鹰犬,我算是服了你了,好吧,我宁信你懂,不信你不懂,这女人现在是你的了,可是你往黄金城去的路还相当的坎坷,别人不会像我有这么多顾忌的,亲亲,咱们走。”


    两个华服胖汉立即手挽手抬起了她倒纵掠去,快逾奔马,直向庙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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