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俗人之念

    枫十四刚刚说完,全神戒备，怕叶姻昏倒在地,却见叶姻只是瞪着眼望着他。


    “小小姐……你别急，圣僧押回京城还有时日，我们慢慢想法子……”枫十四扶着叶姻的双肩,尽量用平缓的语气，可语音里却透漏出惴惴,他真怕叶姻会崩溃。


    “我没事。”许久许久,叶姻忽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道：“我没事,十四叔，别担心。”说着，转身向东厢房走去。


    “小小姐，你这是去哪儿？”枫十四吃了一惊，却见叶姻一头撞在了那门槛上，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头正磕在门框上，额头顿时起了一个鼓包。


    “小小姐……”枫十四走上前，把叶姻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姻儿，你若是心里难受，哭出来还好。”这样的叶姻更让人担心的。


    “我不难过。”叶姻的声音嘶哑着，却不是哭声，而是一种似笑非笑，道：“他总这样，总这样，临死前还要骗我一把，遇到这么个男人……”叶姻抬起头望着枫十四，道：“是不是很倒霉？十四叔。”


    枫十四想到叶姻会哭泣，会难过，甚至会崩溃，却没想到叶姻说出这种话来，怔了怔，结结巴巴道：“小小姐，圣僧他也是为了你……”


    “我不需要他这样为了我。”叶姻嘴角冷笑，道：“折腾了两世，他还是不了解我，最可恶的是他总用他的法子来爱你，还觉得自己很伟大，很神圣，很勇于牺牲，其实是可恶，可恶！”说到最后一个字，忽然吼了出来，吓得枫十四向后倒退一步，道：“小小姐你……”


    小小姐难道是伤心得疯了？


    圣僧明明是为了她才……


    “十四叔觉得我应该做什么？”叶姻把心里的情绪吼了出来，终于觉得心里好了许多，闭上眼平静了会儿，道：“你觉得圣僧这么做得对不对呢？”


    枫十四沉默了许久，挠了挠头道：“我是俗人，不太懂圣僧的境界，若是我掌握众军，恐怕早反了皇上了的，可圣僧为了天下太平不会这么做的，皇上又要杀你，他只好牺牲自己，这是在天下与小小姐之间做出的自我牺牲吧……”


    叶姻木然点了点头，道：“他是不是很伟大？”


    呃……枫十四偷窥着叶姻的脸色，觉得回答不好，不回答也不好，只吱唔道：“还……好。”


    “其实你觉得他很伟大是不是？又为爱人又为天下，做得两全其美了，是不是？”叶姻撇着嘴道。


    “呃……”枫十四浑身出汗，不知叶姻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反应。


    “我告诉你，他其实很自私。”叶姻斩钉截铁道：“他其实非常非常自私。”


    “不是啊，小小姐，圣僧他……”枫十四虽然与明澈不熟，可是明澈为叶姻与叶家做到这一步，叶姻这么说实在有点……


    “他是要成佛，用这法子成佛！”叶姻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掐着腰道：“可惜我是俗人，俗人不会要这些狗血悲情，老娘要大团圆，大团圆！他想撇下我去成佛，没――门！”最后两个字，叶姻用尽了力气，扶着门呼呼喘气。


    枫十四折腾半日，终于明白了叶姻的意思，挠了挠头道：“小小姐，你想要做什么？尽管说。”


    叶姻“嗯”了一声，发泄了一通，情绪终于恢复了一点平静，沉默了片刻，问道：“十四叔，那些侍卫还看管我们吗？你有没有把握帮我逃出这里？”


    “逃出这里？”枫十四沉吟道：“我不知他们全撤了没有，但是皇上这性子……除非圣僧已死，否则对你是都不会放心的，不过姻儿放心，我带你逃出这里应该没有问题。”


    叶姻点了点头，道：“尽快，我要尽快离开这里。”顿了顿又道：“十四叔把我们叶家那些人……”


    “你很快就见到他们了。”枫十四微微一笑道：“都在水上呢。”


    叶姻摇了摇头道：“我不去见了。”


    “姻儿不回帮里吗？”枫十四奇道：“劫法场的话，我们那里高手虽然不多，人手却够了。”


    “劫法场？”叶姻瞪大了眼睛。


    “难道不是？”枫十四同样瞪大了眼睛，他越来越不能理解这位小小姐的思路了。


    “不是的，十四叔。”叶姻微微一笑，道：“皇上既然这么无耻，老娘要跟他玩大的！”劫法场？太小儿科了，她可是手握金手指的穿越女！


    枫十四怔忪半晌，道：“小小姐……你……你是要……”


    叶姻“哼”了一声，道：“先出了这里再说，咱们这就走。”说着就要出门，却被枫十四拉住道：“小小姐，这里有暗哨，不可妄动。”


    “那怎么办？”叶姻抬头望着窗外，他们在这里呆了竟这样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走暗道。”枫十四笑道：“你娘当年料到苏府有难，在这里挖了了很多暗道，走起来很方便的。”说着，走进内室，扭了扭案几上的一个茶杯，左三下，右三下，只听“嘎啦”一声，床榻塌陷了下去，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


    “我娘真是女中诸葛。”叶姻赞叹道，当先跳了下去。


    枫十四跟着走了下去，先经过一个长长的甬道，然后走到一个路口，枫十四向左指了指，叶姻点头，两人向左拐了个弯，一路向南走去。


    “十四叔，这里是不是通地宫？”叶姻走着走着，见里面越来越象地宫的摸样，忍不住问道。


    “是地宫的一部分。”枫十四道：“不过小小姐放心，这地宫十分庞大复杂，那些人是找不到我们的。”


    “恩，那十四叔这是去……”叶姻见枫十四越拐越偏僻。


    “去南边的出口，哪里可以直接出城郊，从城郊到苏州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只要到了水上，便是我们的天下，小小姐再也不怕了。”枫十四说得十分有把握。


    叶姻点了点头，忽然道：“十四叔，我不是要去你们那里，你们生存不易，怎么能因为这个连累你的那些兄弟。”


    “小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枫十四正说着，忽然停住脚步，抬头望着那顶板，叶姻指了指，表示是不是这里？


    枫十四点了点头，凝神去听，觉得毫无人息，点了点头道：“应该无人，咱们上去吧。”说着，伸手攀着梯子一步步爬到顶，把那顶盖打开，眼前显出微茫的月光，淡淡地飘洒进来。


    叶姻扶着梯子紧跟着爬了上去，仰头见竟还是一个院落，奇道：“十四叔，你不是是城郊？”


    枫十四把叶姻扶了出来，道：“是城郊，不过这里也是苏家的产业，若是咱们在大街上这么着出来，不早就被衙役抓了？”


    叶姻笑了笑，扑打着衣裙，环目四顾，见是一个四合院子的摸样，只是荒草萋萋，久无人住，道：“我娘还是心思周密，竟然把出口放在这里。”


    “是啊，当年小姐可是……”枫十四话说了一半，忽然脸色大变，跳到了叶姻跟前，叶姻奇道：“怎么了，十四叔？”话音未落，忽见院子四周瞬间灯火通明，墙垣上出现密密麻麻的军士，都张弓对着她与枫十四，贾方带着几个大内侍卫，从门口缓步走了进来。


    叶姻脑袋“嗡”地一声，抓住了枫十四的衣襟，道：“十四叔，别动。”这种情况下，枫十四武功再高也会变成刺猬，何况他的武功未必能高过贾方那几个。


    枫十四低声道：“对不起，小小姐……我……”


    叶姻摇头低声道：“别慌”，此时此刻，她的心反而静了下来，昂起头道：“贾方，我可是长公主，你用这么箭对准了我，是嫌活得长吗？”


    贾方嘿嘿一笑，躬身抱拳道：“不敢，不敢，老朽怎么敢得罪公主，只是遵皇上旨意，在圣僧圆寂之前，公主哪里也去不得……”


    叶姻听到“圣僧圆寂”四个字，心猛地被扯了一下，咬着嘴唇道：“那我必须在这里呆着吗？我很闷，我要出去玩，你就这么对付我？”


    贾方抬头看了看那箭阵，道：“公主要玩就在苏府里面玩吧，外面不安全的。”


    “圣僧已经启程了？”叶姻忽然不愿意跟他闲扯，问道：“你不是押解他的，怎么跑这里来闲逛了？”


    贾方脸色微变道：“圣僧自然有高人押送，老朽是来保护公主的。”


    “哦……”叶姻紧紧拉着枫十四的手，让他别轻举妄动，毕竟贾方他们不敢杀自己，可是对枫十四就未必客气了，“那走吧，回去吧。”叶姻当机立断，拉着枫十四的手道：“咱们回苏府。”


    “小姐……”枫十四虽然不知道叶姻要做什么，可是知道她这是想要出去救圣僧的，如今这么着，怕是……他抬起头望着叶姻，却见叶姻眼眸里没有惯有的绝望，而带着一种奇怪的冷嘲与淡定。


    “好。”枫十四咬着牙，正要说话，忽听有人“啊”了一声，一个侍卫摔倒在地，旁边一个侍卫忽然出掌，对贾方背后凌空一击，贾方措不及防，“蹬蹬”后退，喷出一口血，回身道：“抓住他们……”


    “三叔？”叶姻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