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寻找

    上山之路与秦妖月所想不同,并不似普通山峰夹道两旁林木茂盛或是奇石伫立,耳畔也没有鸟兽虫鸣。山路由下而上，旁侧依傍着一条蜿蜒曲折的清溪,在过于沉静的山中汩汩流淌。


    秦白在前，秦妖月紧随其后，灵龟和修蛇,傍身两人左右,时刻警惕张望。秦白下脚很轻，不急不缓朝山巅走去，还时常同身后的秦妖月说笑两句,好似游山玩水,十分闲逸。秦白面上虽平静，但山间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暗中警觉的感官和神识。


    不过才走了四分之一的路程，秦妖月就深深体会出这孤山的雄壮和巨大。


    抬眼向前眺望，山路还是那样绵延向上，溪水也还是那般潺潺流动，仿佛这两个时辰的攀爬都只是在原地踏步，毫无进展。明明远远看上去，并不高远。这一点，倒和泓州的虹麟山有些相像。


    秦妖月失去肉身后，发现自己既不能使用任何灵气，也不能打开腰间的储物袋，相对的，上元炼养大法和炼体诀也无法再修炼，只剩魂魄的她，比普通凡人还不如。即使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低落或是消极的情绪，但还是忍不住往坏的方面想。即使秦白向她保证会帮她恢复肉身。


    “怎么了？”或许是感应到秦妖月心绪低落，秦白转头望过来。


    “没事。”秦妖月想笑一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那模样，印在过于苍白透明的脸上，说不出的让人心疼。这样无奈而又颓然的秦妖月，秦白还是第一次见到。记忆中，她总能淡然面对一切，即使孤苦即使艰难，都咬牙坚持着反抗着，那股不服输不气馁的韧劲，也正是秦白为之着迷的地方之一。


    要是谁问他秦妖月漂不漂亮，秦白一定会对那人翻个大白眼。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她脸上巴掌大的印记。可就是这个，面容有缺陷的少女，却让他体会到见到会欢喜，不见会着急的莫名情绪。


    秦白想，自己一定是中了邪。并且没有解药。


    所以察觉到秦妖月与往日不同，秦白停了脚步，转身，微抬头，一双乌漆漆的眼睛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秦妖月，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就在秦妖月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沉吟许久的秦白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紫星宫、赤阳宗，烦劳两位这就走一趟。”


    一旁的灵龟和修蛇面上瞬间染上错愕和惊疑，而修蛇更是急道：“圣君，这两物――”


    秦白眸中冷光一闪，想到秦妖月还看着自己，又极快地敛了眸子，转为从鼻中哼了一声，将修蛇要说的话打断：“琉璃瓶、玲珑塔，鸿蒙七宝其二，一能凝魂不散，一能轮回天道。想重获肉身，唯有用此二物是最简捷快速的办法，只是这两物均是虚元大陆魔门正道的镇派之宝，取之不易。这些，你觉得我会不知道？”


    “不敢。”


    “既说不敢，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本来秦白只有六七岁孩童相貌，而且满头白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怪异或者说毫无威信可言。但随着他降低嗓音，立于他身侧的秦妖月都察觉出一股不容置疑的陌生威压。


    不难看出，即便是身为鸿蒙大陆绝顶妖兽的修蛇和灵龟对秦白都十分敬畏，且绝不仅存于表面上。


    灵龟和修蛇两人对看一眼，正待动身，又听秦白吩咐道：“你二人先去赤阳宗，见机行事，不管如何，玲珑塔一定要拿到。若实在难于得手，就等赤霄三人同你们汇合后再动手。拿到玲珑塔后让一人尽快送回来，剩下的四人去紫星宫取琉璃瓶。”


    等秦白说完，灵龟所化男子粗声应了，双脚一踏，同收敛情绪的修蛇一起蹿了出去。


    “秦白，他们――”


    秦白转身，散去全身威压，笑说：“不必担心，他们会将东西拿回来的。我说过，会帮你重获肉身，决不食言。”一句话将秦妖月所有的疑问都堵了回去，再问不出口。


    “走吧，咱们先到山顶上看看，会有什么收获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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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万里之外，泓州虹麟山深处，云雾缭绕，清寂空明，一片祥和之态。只是，在常人看不清的云雾里层，耸立着三座过于巨大的山峰。一声惊呼从最高的那一座山中传出，划破天际。


    “什么！你说秦妖月没死，而且已经是筑基中期修士？！”一个蓬头乱发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拽着身前年轻弟子的衣领，就怕他一个摇头，证实是自己听错了，空欢喜一场。但好在那弟子并未摇头，反而有些被吓到似的，愣愣道：“是，是啊。这件事全宗都知道。这次也多亏了秦师妹我们才能从仙道门活着回来，不然――”


    不等那弟子感慨完，就被一声狂笑打断：“好！好！好啊！果然，天不负我，天不负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老者笑得脸皮都皱成一团，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细缝，全然连眼珠都快看不到了，“她在哪里，啊？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


    不等那弟子回话，就要拉着人往前山低矮一些的山峰去找人。


    “你先去吧。”李琨突然出现，将那张嘴要解释什么的弟子从钱长老手中拨了出来，指点他先回云海峰，才将一脸急色的钱长老请到一旁，“长老这一闭关就是六年，出关后不仅未见老态，反而精神矍铄，双目有神，想来是修炼上又有精进了吧？”


    钱长老困在筑基后期长达百年之久，不管他如何闭关修炼，始终没有突破，深知此生结丹无望的他早已看淡生死，只待寿元一到，便进入天道轮回。这在整个玄天门都不算秘密，作为掌教的李琨更清楚他对修炼之事已心灰意冷，没有期待。


    却不想，在玄天门纳入一个资质勉强算是不错的凡人小姑娘后，这位心如枯井的钱长老竟然一反常态的对她呵护备至，不惜盗取门中宝物供她修炼，更在听闻她失踪后不顾自己反对坚持带了不少弟子来来回回寻找数次。钱长老如此反常的做法，着实让李琨十分不解。


    搜寻的结果不尽如人意，他们什么都没找到。此后六年，钱长老将自己闭入生死关，谁都不见，包括李琨。


    直至今日。


    也不知是谁将秦妖月未死的消息传了进去，急于知道真假的钱长老连身干净衣服都来不及换，就抓着正好路过敬仙殿的弟子要问个究竟。


    被问及修炼上的事，钱长老正要面露喜色，但一看面前站着的人是李琨，又猛然止住，将微微抖动的嘴唇抿紧了。理了理不算整洁的衣袍，反问道：“我听弟子说秦妖月未死，可是真的？”


    “之前是，现在不确定。”


    钱长老面容一僵：“什么意思？”


    “我问过宋斐和林义，秦妖月确实以筑基初期修为在仙道门的仙门大会上出现，并从三百名初期修士中脱颖而出，在正魔混战时迎战比自己高一阶的魔修也毫无畏惧，甚至只用半日时间就突破到炼气中期，更不提她竟敢当着清寂宗、万兽门、玉女宗和天恒宗的面，单凭一己之力就将对我宗出言不逊的两名筑基期修士斩杀，且放出话来，若谁再轻看了我玄天门，就是一死。”说到此处，连一向沉稳的李琨都不得不在心底感慨秦妖月的言行实在与众不同。


    听得李琨的描述，钱长老眸光越来越亮，就好像亲临了一般。不过等他想起李琨那一句现在不确定又焦急起来。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


    “秦妖月突破，带着门内弟子从魔修围堵下顺利逃脱，这些都不假。只是，在回来的路上，遭到两名结丹期魔修伏击，为了保住幸存下来的弟子，她，自愿留了下来。所以，我会说不确定。”


    一句留了下来，似乎已经昭示出秦妖月后面的命运。两名结丹期魔修，即使是李琨自己，也不一定能毫发无伤的逃脱，何况一个筑基期弟子？李琨就是再看好秦妖月也不会托大认为她有办法在拦下他们的同时有机会逃走。虽然，其他弟子回程路上异常顺利，没有魔修再从后方追上来。


    “这么说，她――”还是死了？钱长老想问，又觉得凡事不该想得那么绝对，特别是放在秦妖月身上，时刻都会有让人不敢相信的奇迹或者说希冀发生。这点，他，和玄天门都不是第一次见识。


    对玄天门，对钱长老，与其说秦妖月是变数，不如说是希望。


    这么想着，钱长老的表情一变再变，从激动到焦急又到失望，最后渐渐转为平静。他拿眼睛打量李琨，这个成为玄天门掌教不过一甲子的中年男子，清俊的面目已经略显沧桑。掌管玄天门这样的门派，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特别，玄天门在正道中一直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地位。


    秦妖月就好像是一道绳索，将处在悬崖外的玄天门整个缠住，然后一点一点缓慢的往上拉。如果这时玄天门还不懂得自己抓紧机会往上爬，那么，等待他们的，就是万丈深渊。


    “这么多年，你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收她入门。这是你的造化，更是玄天门的福气。既是福气，就不会那么好受。”钱长老缓缓抬步，朝山外走去，“六百年，是时候该让玄天门在正道中站得更稳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得到钱长老的认同，李琨淡淡笑了。这么多年，钱长老固执的处处和他作对，处处为难他，只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能为玄天门更好的前景，钱长老将门派看得比人情重得多。但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我派了修为最高的几名弟子出去寻找，也给清寂宗和万兽门送了信。即使不确定，这次，也要把她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