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倾尽天下风华

    “只听说过人上门逼债，没听说还有人上门逼酒……”


    凤羽嘟嘟囔囔上前拉开门，一怔，门前男子换了一身大红华服，腰横玉带，头束玉冠，面容如冰雪，精致的红唇弯出一抹笑意，眸子里有一层淡淡雾气，朦朦胧胧，似情人刚睡醒时的眼波，慵懒撩人。（.无弹窗广告）


    这一瞬间，好像曾经那个诡美轻灵的少年又回来了。只不过，他身上的那袭大红华衫，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奇怪。


    违和感。


    凤羽脑海里浮起这三个字，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不假思索说道：“不就是去喝个酒吗，用得着这么盛装华服？又不是去喝喜酒。”


    紫夜拉起凤羽的手，笑声低柔而魅：“喝喜酒，好啊。”


    凤羽见紫夜笑的奇怪，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话，却已经身不由己的被他拉出房间。两人并肩而行，转过游廊，正碰见阿勒沁，只见他背负双手，仰首看天，脸色阴沉。


    听到脚步声，阿勒沁猛的回头，倏然一呆，只觉一抹霞光扑入眼底，大红衣衫的少女缓步而行，黑发黑眸，肤白如玉，唇红如霞。这景象，瞬间灼热了他的眼，他的心。


    “你、你、你是那个抓我的……”阿勒沁指着凤羽，有些语无伦次，他一呆之后，自然认出，这个红衫少女，和那个青色劲衣，牛皮铠甲的小兵，是同一个人。


    身着劲衣铠甲，她是英姿飒爽的少年，穿上红衫，她是清丽无双的少女。


    阿勒沁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女子。


    紫夜携着凤羽，看着阿勒沁呆呆望着凤羽，满脸惊艳、倾慕的神情，眸光闪动，似有些骄傲，又似有些愠怒。


    “雪狼王若是无事，不妨去前院凑个热闹。”紫夜携着凤羽，突然加快了速度，如风般掠过阿勒沁，笑吟吟抛下一句话。


    两人转过回廊，迎面又是一座精美院落，有俏丽丫鬟进进出出，穿着簇新的衣裙，脸上透着喜气，看见凤羽的时候，都低了头，含羞带怯的立在一边，却又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凤羽。


    有胆子大的丫鬟，恭立在一边，带笑说着：“恭喜公子，恭喜小姐。”


    院子里到处张灯结彩，挂着红绸，窗户上，门上，还贴着大红的鸳鸯戏水图案，一派喜气。


    紫夜携着凤羽的手，直接走向正屋。


    凤羽甩脱紫夜的手，停下脚步，黑眸沉凝，脸带狐疑，盯着紫夜：“喂，不是喝酒吗？你到底玩什么花样？为什么这宅子里到处都透着古怪？”


    紫夜嘴角一直噙着笑意，见凤羽似要发怒，忽然欺身上前，伏在凤羽耳边，低柔说道：“你不是说要喝喜酒吗？那我们就喝喜酒。”


    话音刚落，凤羽就觉得腰间一麻，四肢酸软无力，不仅真气瞬间被截断，甚至连话都说不出来。


    紫夜伸手揽住她的腰，若无其事般走进正屋。


    凤羽又惊又怒，可是想打人，手臂无法举起，想骂人，却只是张合着嘴唇，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只能死死瞪着紫夜，希望自己的目光瞬间化成利箭，射穿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恼怒归恼怒，但是凤羽也能感觉到，紫夜对她并没有恶意。


    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紫夜进屋后，小心翼翼的让凤羽坐在椅上，对着一面硕大的铜镜。桌上摆着一溜玉盘，玉盘里有胭脂水粉、钗环等女子装饰之物，质量精良，皆非凡品。


    紫夜站在凤羽身后，伸手解开她的发髻，乌黑长发如瀑布般滑落下来，长及腰间，光可鉴人。


    “比缎子还要顺滑！”紫夜轻声赞道，一手轻轻抚过发丝，一手拿起玉梳，开始给凤羽梳头。他手法轻柔，清凉的梳齿滑过头皮，不轻不重，力度恰到好处。


    凤羽觉得头皮微微凉，说不出的惬意和舒适。


    细细梳理了及腰长发，紫夜给她挽起坠马髻，从旁边玉盘里拿出一支大红色的玉簪插在发髻上。红玉通透，没有一点杂色，就像一抹流动的霞光，衬的凤羽眸色愈加黑亮，就如浸润在清水中的黑曜石。


    打理好头发，紫夜伸出修长白皙手指，拈起玉盘中的螺黛。只见他指尖清透，指甲如冰晶，两指间的螺黛轻轻扫过凤羽的秀眉。


    画眉深浅入时无？


    放下螺黛，他又依次拿起大红口脂、妆粉……


    铜镜里，在凤羽脸上细细描画的男子，目光沉静，神情专注，如绘画大师，正精心完成绝世画作。


    凤羽有一种错觉，哪怕此刻外面天崩地裂、火山爆发、海啸台风，都不会让紫夜有丝毫分神。


    紫夜在凤羽额头贴上红色梅花，完成了最后一笔，方才直起身子，痴痴看着少女。


    凤羽也痴痴看着铜镜里的少女，那是她吗？天生丽质的面容，此时更增三分颜色，如朝花含露。


    紫夜俯在凤羽耳边，低柔而魅的声音响起：“小羽，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新娘？凤羽心里一震，他要做什么？忽然意识到，紫夜身上的大红衣衫，虽然裁剪简单，但是分明是一件新郎穿的吉服！


    “少爷，时辰到了。”门外传来妇人带着喜气的声音。


    紫夜看看外面的天色，拿起玉盘里叠着的红绸，展开，竟然是红盖头。他痴痴看着凤羽的脸，似乎有些舍不得用红盖头遮住她的美丽容颜。


    凤羽此时已经猜出了几分，脸色都变，神情又惊又怒。她无法动弹，无法出声，只能用目光狠狠瞪着紫夜，满眼的拒绝，不甘，狠厉，似噬人的小兽。


    的给凤羽盖上红绸盖头，挽住凤羽的腰，携着她向外走去。


    “你这般不情愿地看着我，我会很伤心的。”紫夜低头，在凤羽耳边吃吃笑道，语气暧昧。随即他把红绸盖在凤羽的头上，遮住了她的目光。


    混蛋！枉我把你当朋友，你居然敢给我下套儿！谁说过要嫁给你了！凤羽在心里无声怒骂咆哮。


    房子外面的院落，放着一顶大红花轿，四角垂着丝绦璎珞，奢华贵气。紫夜携着凤羽，并肩坐进花轿。


    轿身一颤，六个带着红绸的轿夫，抬了起来，喜娘伴在轿子旁边，一行人喜气洋洋的向院外走去。


    鞭炮声锣鼓声大作，鼓乐齐奏中，众人簇拥着轿子，一路向外行去。


    凤羽坐在轿子里面，心烦意乱，只听到外面不时传来恭喜声、小孩子欢快的笑声、不一会，又听到街道上的喧闹声。


    大红锦毯，从院落一直铺出去，几乎铺满整个小城，轿子在红毯上绕城行了一圈。


    街道上的小孩子跟在花轿后面，笑嘻嘻地嚷着：“新娘子、新娘子……”


    紫夜本来冰雪似的肤色，此刻浮着一抹极浅的红晕，眼中透着喜色。他在凤羽耳边，隔着红绸，低声说道：“时间仓促，不能十里红妆迎你，只能这般简陋，若是以后……”说到这里，紫夜停了下来，低柔一笑。


    若是以后，还有机会，十里红妆娶你，可好？紫夜眼底一黯，终究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喜轿最后抬回院落时，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但是整个院落张灯结彩，照的比白天还要亮。院外的街道上，每隔三尺，就挂着一个大红灯笼，街道两边，摆了流水席面。


    小城里的百姓，不管认识不认识，都可以到这里凑个热闹。


    轿子重新落地，紫夜携着凤羽的腰肢，从轿子里面走出来，喜娘早就迎了过来，领着他们进了正堂，正堂安静，隔开了外院的喧闹，只听到张先生的声音响起。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凤羽身不由己，紫夜扶在她腰间的手，透出的真气控制着她的举动，让她像木偶般随着他一起动作。


    不是我自愿的，就算和你拜了天地，都不算！凤羽咬牙切齿的想。她还没有迂腐或者蠢到这种地步，以为走了成亲的形式，就真当自己嫁了人！


    “新娘送入洞房。”


    随着张先生的声音，紫夜忽然抱起凤羽，迈步走向洞房


    凤羽心中忽然升起极大的恐惧，洞房？洞房？紫夜不会真要对她做什么吧？她发誓，若是紫夜敢碰她，她一定会让紫夜死的很好看！


    紫夜抱着凤羽，进了燃着大红喜烛的新房。精雕细刻的鸾床，上面铺着绣着交颈鸳鸯的大红锦褥。


    小丫鬟已经在上面撒了红枣、花生、桂圆、瓜子。


    喜娘的声音响起来：“恭喜公子、恭喜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众丫鬟的恭贺声也跟着响起来。


    紫夜笑声虽然低柔，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都下去吧，到张先生那里一人领十两银子的赏。”


    喜娘和丫鬟欢天喜地的离开，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


    凤羽坐在床边，大红盖头垂下，她从盖头的缝隙里，看到紫夜的衣衫下摆，在精致华贵的地毯上，微微动了动。（.无弹窗广告）


    大红盖头被挑开，烛光下，少女黑眸含怒，没有半点新娘子的娇羞，倒是像看仇人一样看着紫夜。


    紫夜心中刺痛，仿佛有钢针在心上，一针一针的戳着，可是他精致的薄唇，却噙一丝笑意，目光痴痴看着凤羽。


    “我的新娘，是天下最美的新娘。”紫夜喃喃说道，伸手要去抚摸凤羽的脸颊，但是修长白皙的手指，却在凤羽脸颊前停住。


    因为，凤羽眼中闪过嫌恶之色。


    “你答应了，要陪我一起喝酒。”紫夜忽然收回手指，淡淡一笑，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晶杯。剔透流光的水晶杯里，深红色的葡萄酒如融化的红宝石，荡漾着波光。


    紫夜的手掌覆在凤羽的手背上，修长的五指缠绕在凤羽的指间，强着她端起一杯酒，自己则拿着另外一杯酒，手臂相绕，喝了一杯交杯酒。


    凤羽无法挣扎，紫夜的掌心真气，如一根无形的绳索，控制着她的动作，让她无法抗拒，只能仰头喝下水晶杯里的酒。


    酒虽香醇，凤羽却只觉满口满心都是苦涩。


    紫夜放下酒杯，看着少女脸颊上，因为酒意和恼怒泛起的红晕，精致薄唇勾起笑意。他伸出手指，慢慢划过少女的额头、眉毛、鼻梁、双唇……，一笔一笔勾勒着凤羽的容貌。


    似要将那每一笔的起伏转折都铭刻在心。


    凤羽定定看着紫夜，目光中是无声的抗拒，不要碰触我！


    紫夜的手指，停在凤羽精致的下巴上，微微用力，托起了她的下巴。


    双眼相望，不闪不避，一个充满怒意，夹杂在怒意后面的，却有莫名的慌乱和恐惧，另外一个，则是柔情无限，夹杂在柔情后面的，却有着无可言说的痛楚和绝望。


    “真傻。”紫夜忽然摇了摇头，放下手指，坐在椅中，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酒。


    是啊，我真傻，竟然会相信你，把你当朋友，却没想到，你却要把我拐进洞房，你明明知道，我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去他人了。凤羽心里恨恨的想着。


    过了许久许久，紫夜一直都坐在那里喝酒，凤羽本来紧绷着的心，开始慢慢放松下来。也许，他还不至于卑鄙到要对她用强吧。


    紫夜骨子里，还是骄傲的。


    凤羽刚松了一口气，紫夜忽然放下手里的酒杯，起身走到凤羽面前，他的手放在凤羽的肩膀上，他身上散发着百花盛开时的馥郁香味，夹杂着葡萄酒的涩香，混合成一种特别的香味。


    凤羽本来松下来的心，猛然一紧，连带着肩膀上的肌肉都僵硬起来。


    一股热力直透穴道。


    “你不准碰我！”凤羽冲口而出，忽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但是身体却还是无法动弹，“紫夜，你捣什么鬼？”


    “嘘……”紫夜竖起一根手指，轻轻说道，略含着醉意的眸子望着凤羽，朦胧如晨雾中的湖，“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比他早见到你，你会不会，心甘情愿做我的新娘？”


    “不会！”凤羽恶狠狠地说。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紫夜精致薄唇弯出笑意，只是眼底却有痛楚之色一闪而逝。


    “解了我的穴道，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你我从来没有认识过！”凤羽冷冷地说。


    “这样好的洞房之夜，真是不忍心辜负。”紫夜的手指在凤羽的脖颈上轻轻划过，指尖清凉，凤羽的却觉得被划过的肌肤，似被火烧，莫名灼热。


    她抿着嘴唇，死死盯着紫夜，似想用目光让他退却：“紫夜，不要碰我，不要让我用一辈子来恨你。”


    “真的可以一辈子吗？那你就要天天记着我，天天念着我，永远都不会忘了我？这样向来，还真是不错呢。”紫夜低低笑起来，手指从脖颈滑动到下巴，忽然抬起了凤羽的下巴。


    精致的薄唇，没有任何预兆，覆在了凤羽的红唇上。


    冰凉的唇，带着他身上特有的馥郁香味，以及葡萄酒的涩味，冲进了凤羽的鼻端，竟似也冲进了她的心里。


    一瞬间的懵然中，有香滑柔腻的舌，叩开少女齿关，生涩却又执拗，追逐着口中丁香，锲而不舍，婉转缠绵。


    “不要！”凤羽忽然清醒过来，牙齿用力一合，血腥味从嘴里飘出，可是那舌却依旧不肯退出，似是尝了香甜滋味，即使伤痕累累，却依然留恋其间。


    冰冷的鲜血，流到凤羽的喉咙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紫夜才慢慢抬起头，一缕鲜血从他唇边沁出，他却毫不在意，低柔而魅的笑道：“狠心的女人。”


    凤羽冷着脸：“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紫夜侧身坐下，将凤羽搂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忽然之间，他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和忧伤。


    本来还想再说几句狠话的凤羽，突然就没了心情。


    大红的喜烛，艳艳的燃着，把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大红帷帐上，这一刻，仿佛天地万物都已远离。


    窗外的夜，慢慢淡去，灰蓝色的晨光，映在贴着喜字的窗格上。


    靠在紫夜怀里，朦胧欲睡的凤羽，忽然一个激灵，睁大眼睛，正好看见紫夜温柔而魅的目光，凝视着她。


    凤羽的心忽然就轻松下来，他拥着她坐了一晚。


    是啊，骄傲如他，怎会对她用强？她红唇弯起一抹笑意。


    紫夜痴痴看着少女，双手把少女纤细的小手拢在胸前心口处：“来世，嫁给我，好吗？”神情认真而虔诚。


    凤羽的笑意凝固在唇边，半晌才勉强说道：“别闹了，这辈子才过了一点点，就说什么来世的事情，快点解了我的穴道，打发掉那些北蛮人才是正事！”


    “你答应我，来世嫁给我。”紫夜这时候好像忽然变成了任性的小孩子，讨要一件非要到手的玩具似的。


    “来世我想当个男人。”凤羽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我不想当女人，”紫夜忽然有些发愁，“我还想当男人。”


    一个基情四射的来世？凤羽莫名其妙的想了些有的没的。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了这几句话，突然变得暧昧起来，空气中，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悄然流转。


    紫夜忽然在凤羽的唇上轻轻一吻，低柔笑道：“来世，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总要跟我在一起。”


    话音刚落，他手指一拂，点了凤羽的睡穴。


    凤羽惊骇的睁大眼睛，在失去意识之前，看见紫夜穿窗掠出，回眸对她一笑，笑容如一抹映在冰雪上的霞光，极冷却又极烈。


    不知道过了多久，凤羽忽然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见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凤羽低头看看身上的大红衣衫，完整无缺，就是说，她睡着以后，紫夜就离开了，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出格行为。


    紫夜跑到哪里去了？


    门外的人，似乎已经失去了耐心，咔嚓一声，门闩被震断，房门大开，鬼五带着两个小丫鬟，站在门外。


    “少主……”鬼五本来就有些惊疑的面容，此时见到衣着整齐，独自躺在床上的凤羽，神情陡变。


    凤羽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回事？”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穴道居然已经自行解开。


    “少主没有和你圆房！”鬼五的声音突然变得凄厉起来，瞪着凤羽，“少主，少主没有和你圆房，是不是？”


    凤羽又羞又恼：“你疯了不成，乱嚷什么？紫夜哪去了？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少主去哪里了？他，他怎么能这样，他，他会没命的！”鬼五脸上的肌肉扭曲，看着凤羽，似想要扼住凤羽的喉咙，但是却又不敢。


    凤羽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她一步一步逼近鬼五，目光凌厉如冰雪：“到底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紫夜到底怎么了？”


    鬼五这样的一个汉子，忽然泪流满面：“少主，你真傻！你为什么，为什么……”


    “快点说，紫夜到底怎么了？”凤羽一把抓住鬼五的衣领，低吼起来。


    “今天是最后一天，少主、少主没有和你圆房，少主就要死了……”鬼五断断续续的说起来，紫夜回浮云雪域后，因为没有完成宗主的任务，被宗主罚入雪潭，身中雪蛊。如果三个月之内，没有天月血脉的女子和他同房，他就会血肉经脉化为冰晶而死。


    凤羽松开鬼五衣领，踉跄着后退，脸色变得苍白，心中似被大锤重重击打，痛到要窒息。


    他说“真傻”，原来是说他自己。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用三个月的时间，让你爱上我……”他曾经戏谑说。


    “来世，嫁给我，好吗？”他说，她却没有答应。


    “来世，不管你是女人还是男人，总要跟我在一起。”他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


    真是个傻瓜，真是个傻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若是知道，我若是知道你……


    凤羽泪流满面。


    她若是知道她能救他的命，她会不会真的嫁给他？她不知道。


    他明白她的心意，他不想让她为难，因为他知道，她没有爱上他。既然不爱，那又何必勉强她？


    凤羽忽然一把抹去眼泪，身形如风，掠出屋子。她先去了阿勒沁的房间，房间里果然没有人。


    心里忽有感应，她没有半刻停留，展开身形，向城外大雪山方向奔去。呼啸的寒风中，她红衣翻卷，如划过空中的一道血痕。


    泪珠溅落在风中。


    那个诡美的紫夜，那个风流跳脱的夜七，那个默默陪着她，奔波在青蒙城和黄沙城之间的男子，那个站在狼背上，驱狼狂奔的男子，那个和她一起脚踩浮冰、跃过大河的男子，那个一身红衣，站在门外，低柔轻笑的男子……


    真傻，真傻！


    大雪山就在眼前，凤羽倏然停住脚步，空气中传来腥臭味道，这是狼骑兵散发出的气味。她观察了下周围地形，展开身形，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很快掠到一处高坡，向下望去。


    只见前方一处山谷，依旧穿着大红吉服的紫夜，背着双手，站在谷底。他的脚踩在阿勒沁的胸口上。


    在紫夜对面，不到百步的距离，是三百狼骑兵和数百北蛮骑兵。他们弓箭上弦，刀已出鞘，虎视眈眈盯着紫夜，却不敢轻举妄动。


    似感应到什么，紫夜的目光，忽然转向高坡，和凤羽遥遥对望，精致的薄唇，慢慢勾勒出一抹笑意。


    凤羽不敢呼喊，这雪山上到处都是厚厚的积雪，稍有不慎，就会引发雪崩。她只能拼命给紫夜打手势，让他赶紧回来。


    紫夜忽然用手指了指凤羽，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北蛮人目光转向高坡。


    紫夜忽然发出一声清啸，直震得山坡上积雪簌簌而落。


    凤羽心里一沉，脑中一懵，一瞬间什么也没想，只是出自本能，飞掠而出，向紫夜的方向奔去。


    前方轰隆巨响，只见对面雪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裂开，开始只是上面薄薄一层雪往下滑落，随后裂缝越来越大，数十丈厚的雪层开始不断震动，桌面大小的雪块，向山谷滚动。


    眼前世界突然变得静默，只看见群狼狂奔，群马惊跳，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一片雪白中，有一抹红色身影向她掠来。


    那如冰雪般半透明的容颜带着愠怒，精致的薄唇一张一合，凤羽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而在此时，距离雪山不远处，一队人马正疯狂飞奔，领头的男子白衣如雪，面如寒霜，璀璨的凤眸冷厉如箭，死死盯着远处山谷，那里的隆隆雪崩声，似一下一下倾泻在他的心里。


    凤羽头顶上轰然巨响，无数雪团从她身周滚过，但是她却视而不见，只是向那抹红色拼命掠去，抓住他，抓住他，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红影如电射来，一双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紫夜的眸光复杂深沉，盯着凤羽。


    “我愿意嫁给你！”凤羽不顾一切的喊出这句话。


    紫夜精致的薄唇，突然绽出笑意，就如霞光突然映红天地，这一刻，无数雪团仿佛都定格，成为黯淡背景。


    凤羽忽然觉得身体一轻，被抛了出去，她的身体不断后退。而将她抛出的紫夜，因了这一用力，身形却在往相反方向退去，凤羽眼睁睁看着和紫夜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绝望的伸出手去，却只抓到飞溅的碎雪。


    雪团在她眼前轰隆落下，对面的雪坡开始滑落，速度越来越快，如山倾倒，如海倒灌，覆住穿着大红吉服的男子，再看不到那抹红，只有无穷无尽的雪……


    凤羽直直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毫无知觉，只是怔怔看着前方，那已经填满了积雪的山谷，狼骑兵、北蛮骑兵俱都掩在雪下。


    山谷被积雪填满，变成白茫茫雪原，雪原下，埋着那个叫做紫夜的男子。


    他曾算计她，囚禁她，伤了她，却又千里迢迢赶来陪伴她……


    他曾为她挽发、画眉、点口脂，却又在黎明时分离她而去，独自赴死……


    她还记得，他抛出她时，深深看她的那一眼，眸光带笑，冰雪般半透明的脸容，倾尽天下风华……


    －－－－－－题外话－－－－－－


    这一章，写的很艰难，心情郁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